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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家难舍,安土重迁,虽说伍子胥命人张贴了告示,百姓还是迟迟不肯搬迁。所以,当三天后破湖放水时,百姓搬者,十不及一。湖堤既掘,洪水滔天,一片汪洋,田园被淹,村镇被毁,茫茫黄汤之中,漂浮着屋梁、门窗、衣物、器具,更多的则是人兽的尸体,拥拥挤挤,挨挨撞撞,其状惨不忍睹。幸存者或攀上高阜,或爬上树梢,呼天号地,凄厉悲怆,铁石闻之垂泪
第163章 掘墓鞭尸 筑坟祭祖(4)()
南湖的水放干了,湖心现出了个穹窿形的陵墓。伍子胥命兵丁先把墓顶上的淤泥杂物铲掉,然后便在白发老人的指点下掘墓。把墓顶掀掉之后,看见下面有个四四方方的大房间,房间正中有一口大大的黑漆棺材,棺材置于石座之上,大家都认为,楚平王正敛于棺中。伍子胥眼见十数年来汲汲寻求的楚平王尸首就在眼前,迫不及待地命令士兵尽速开棺,但白发老人告诉他,这口棺材是空的,真正的墓室还在底下。伍子胥命人将宅棺抬到一边,把石座移开,大家就来撬下面的一块大石板。这块石板就是墓道的一扇大门。几十个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石板撬开了一道缝,但是掀不起来,石板太重了。伍子胥亲自过来动手,双腿叉开,两脚蹬地,两臂用尽平生之力,吱嘎一声,石板终于被掀了起来,朝旁边一戗,露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洞口。从洞口下去,有石头台阶,里边黑洞洞的,一无所见。伍子胥命人点起了火把,白发老人在前引路,伍子胥带领众人跟随在后,踩石阶往下走。走了不远,石级尚未步完,人众一声喧嚷“啊——!”面前横七竖八,到处都是死尸,有的三五成堆,看得出,死前正数人抱于一处;有的双手抓心,看样子是在痛苦地挣扎;有的手相挽,有的背相依,有的仰,有的卧,千姿百态,不一而足虽然是堆堆白骨,但从身上没有完全腐烂的衣着看,依然可以分辨出哪是宫女,哪是内侍,哪是兵丁,哪是工匠,哪是普通百姓。目睹惨状,有的哭,有的骂,有的既哭且骂,霎时间,哀声四起,骂声不绝。大家在死尸的空隙中跨步前进,进入一座地下宫殿。进宫门,到前殿,穿过中殿,奔后殿,一路上可见许多石器、陶器、金器、银器陈列两侧,还有许多箱笼,里边尽盛名贵珠宝。到了后殿,在火光照耀下,只见正中放着一口硕大的楠木棺材,长一丈六,宽一丈二,死人横躺于内,亦绰绰有余。其实,这并非是一口棺材,而是三口棺材相套,加以木料厚实,自然就大。伍子胥命人将棺盖逐一撬开,待撬开第三层棺盖,突然奇香扑鼻,可见棺内所置香料之多。最后一层棺盖也被打开了,只见棺内的楚平王衣冠楚楚,不仅既未变形,又未腐烂,而且面色红润,肌肤白嫩,水灵灵的,仿佛正在安睡一般。伍子胥目睹这个杀害自己父兄及一家三百余口的仇人的面容,仿佛活着的楚平王正站在他的面前,不由得眉竖目突,怒火腾腾,右手一伸,抓住平王的胸口,骂道:“昏君,你也有今日!”顺势将尸首从棺内拎出,双手高举空中,狠命往地上一掼。他正欲伸手去抽七星宝剑,割下平王的首级,到父兄的墓前去祭亡灵,但又觉得这样不能解恨,于是从右肋下抽出九节铜鞭,随着一声“昏君,着打”,铜鞭暴雨似的落到了平王的尸身上,连鞭三百余下,直到将平王的衣服打烂了,皮肉打飞了,连骨头也打碎了,才住了手。他喘息片刻,正欲抽七星宝剑割平王的头颅,不觉怒火又升—说也奇怪,连鞭三百余下,竟未伤着平王的头,他的脸完好无损,两只眼睛半睁半闭,颇显出安闲自在的样子。睹此情形,伍子胥火冒三丈,骂道:“昏君,你当日在世,徒有双目二珠,忠奸不分,贤愚不辨,好歹不识,听信谗言。冤杀我父兄及全家,残害了无数忠良,恨煞我也!”说着将铜鞭插于右肋下,两根指头一伸,把平王的两颗眼珠子剜了出来,然后掣出佩剑,割下平王之头,以祭其父兄之墓。至此,伍子胥仿佛肩上卸下了一副重担,只感到浑身轻松,喘了一口舒畅的气说:“十六年来,令我寝食难安之仇恨,今日总算得报,父兄可瞑目于九泉矣”
伍子胥很显出心满意足的神情,士兵们睹此凶残的报复手段,面面相觑,噤不敢言,不相信这竟是伍子胥的行径。
伍子胥仇恨既消,转身寻找通报的白发老人,准备奖赏他。但是,刚才尚伫立于其身后的老人,此刻却已悄然无影无踪了,只好命兵丁分头去寻。兵丁久寻无获,正欲回报时,忽见近处湖面上漂浮着老人的尸体,他是不忍心目睹惨状而投水自尽的。
这位白发老人何以知平王陵墓之所在呢?老人叫邹积德,是为平王修造陵墓的石匠。楚平王死的前五年,一天,司空大臣将郢都的石匠、瓦匠、木匠集于一处,光石匠就有一百二十人,邹积德亦在其中。他们先是来蓼台湖畔凿石窟,继而上山采石,把石头从大山的腹部开采出来,然后凿成长的、短的、大的、小的、方的、圆的,各式各样,前后整整干了两年。石头凿成之后,运至蓼台湖南岸,这时早有兵丁将南湖的水放干,在湖心挖成了几丈深的大坑,石匠们被驱赶着从山上来到这大坑中砌地寓。他们按照图样施工,或铺,或竖,或摞,或垒,或投榫,然再修补泥抹,又整整忙了一年。施工期间,每个石匠都有一个兵丁监押,不准回家,不准与家人接触来往,不准外出治病,吃在这里,住在这里,死在这里,就地小便,出坑大便,但必须跟随兵丁监视,以免逃跑。工程既完,仍将他们关押在这里,不放其回家,寒来暑往,又过了两年。一天晚上,邹积德借口肚子受凉拉稀,频频出坑大便。一来二去,已过子夜,监押的兵丁困倦了,叮嘱他快去快回。黑暗中邹积德爬了上去,蹲于草丛中,故作大便,实则观察动静,欲乘夜色逃跑。突然,湖岸上灯火辉煌,来了许多人,有宫女、内侍,还有朝中的文武大臣,从十六人抬着的硕大棺材判断,这些人是来安葬楚平王的。棺材抬下去了,所有的人相继走下去了,包括那些来来往往的将士、兵丁。过了若干时刻,上来了三五个大臣模样的人,其中一个启动机关,大石板咔嚓一声盖上了坑口,可怜这些活跳跳的宫女、内侍、文武、将士、兵丁和百工匠人,全都关在了地宫中,做了楚平王的殉葬品,永远不得上来。直等到周围鸦鹊无声,死一般寂静,邹积德才悄悄从草丛里爬出来,不敢回家,逃到远处的深山里,苟活性命至今。
伍子胥回到太师府,先命人用水银将平王的首级重新殓过,以免出土后见空气腐烂,留待祭祀父兄陵墓,然后调动军队,驱赶着数以千计的农夫,或开山凿石,或毁林伐木,或车来船去,往返运输,为其父兄和先祖营造陵园,气魄之宏,工程之大,耗资之巨,劳民伤财之惨,亘古未有。值得庆幸的是,工程开始不久,便又收了尾,并未完全付诸实施。
第164章 秦师救楚 吴军归国(1)()
第三十四章秦师救楚吴军归国
随城与郢都之间,频繁有人来往,阖闾的作为,吴子胥的行径,孙子了如指掌。每当从郢都之间传来一个不愉快的消息,便是向孙子的心湖中投下一块石子,激起了朵朵浪花,层层涟漪,这浪花和涟漪,使他感到疼痛、忧虑和不安。伍子胥报仇,乃情理中事,但用心之险恶,手段之毒辣,以屠戮无辜百姓来泄私愤,却远出孙子之意料。吴王阖闾之巨变,令孙子难以置信,曾几何时,他雄心勃勃,有胆有识,思贤若渴,礼贤下士,虚心纳谏,勇于改过。正因为如此,孙子才肯应伍员之请,助其振兴吴国,讨伐楚国,完成统一天下大业。而今,万里征途尚未走完第一步,入郢才几天,阖闾就骤然变成了鸡肠鼠肚之辈,酒色之徒。一个目光短浅的小人,长此下去,必将前功尽弃,十年生聚教训废于一旦,何言霸诸侯而王天下呢?目睹现状,瞻望未来,孙子阵阵心痛,忧虑重重。他在想,人和禽兽,究竟有多少区别呢?自私、贪婪、性欲、残暴、凶狠、掠夺、嗜杀,至少在这些方面完全相似,或部分雷同,尽管如此,孙子还是愿意做一缕光,照亮那阴暗的角落;愿意做一阵春风,吹开那干硬的冻土;愿意做一声惊雷,去唤醒那些沉睡着的、或半睡半醒的人们;愿意做一剂良药,去医治那些心灵或肉体有着创伤的人们。因此,他决定即刻赴郢都,去跟吴王和伍员做一次推心置腹的畅谈。
孙子来到郢都,首先往楚宫拜谒吴王阖闾,但连去三次,均被卫兵挡驾,言说大王正于后宫安歇,有令:无论谁访,一律不见!辰时安歇,午时亦安歇,未时还安歇,真乃岂有此理,莫非阖闾正在入蜇冬眠不成!由此可见,随城所闻,并非谣传,乃千真万确。第三次往访被阻,孙子发指冲冠,让内侍传言给吴王,再若不见,孙武即刻离吴归齐。阖闾闻报,万般无奈,于甄梅妃寝宫接待孙子。寝宫会见大臣,已属罕见,阖闾那形象,更令孙子反胃恶心——身不着袍,顶不加冠,腰不束带,趿鞋,散发,肿睑,眼眵成堆,哈欠连天孙子满腔热情而来,睹此情状,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心灰意冷。许久未见,一旦相逢,阖闾毫不询问孙子深入随地开展工作的情况,只是言不由衷地寒暄几句。既然相处这般尴尬,何必彼此受罪,不如索性离去。就这样,孙子准备了通天彻地的道理和满腹言语,竟一字未吐地告辞而别,离吴的信念更加坚定了。
伍子胥告诉孙子,阖闾入楚宫,据昭王嫔妃姬妾为己有后,曾向诸将宣布战争已经结束,故君臣才这般奢侈淫乐。孙子闻言,不由得双眉紧蹙,神色茫然。战争何曾结束,越国可能乘吴伐楚、国内空虚之机,大举伐吴;齐、晋等强国,可能救楚敌吴;天下诸侯,可能大兴问罪之师,联军讨吴。吴正处众目睽睽之中,从这一意义上讲,大规模的残酷战争尚未开始,何曾结束!避开天下诸侯不谈,单就吴楚而论,只能算作战斗的间歇,平静中正孕育着更加激烈的新战斗。孙子告诉伍子胥说:“现在,楚昭王正于随城三百里之遥的深山中,励精图治,整军经武,以三万精兵重振旗鼓,决心逐吴复国。”
伍子胥闻听,颇为震惊,问道:“元帅所言,消息可靠否?”
孙子长叹一声说:“我军引以为忧者,绝非三万敌军,而是自身日益衰颓之士气。以武力征战获胜,并非难事,最难者,征服敌国之民心也。盖欲服民心,必克己欲,不据掠,不抢夺,不奸淫,不杀戮,使民安居乐业。而今,吴王与诸将,竟于战事间歇之际,利欲熏心,肆意妄为,实乃自毁而助敌也。我本非吴人,因助吴王完成统一天下大业、助将军报国难家仇而参与此战,眼前情形,令我百感交集,愧悔不已”
这番话虽不是在直接鞭挞伍子胥,伍子胥却很感不自在,在他看来,孙子这纯系是在数落他,这数落胜似扇他两个耳光子,满脸火辣辣的,急忙说道:“元帅,你我即刻进谏大王,晓以大义,如何?”
孙子摇摇头,将自己拜谒吴王的经过情形详叙一遍,最后说道:“此刻进谏大王,不仅与事无补,且令其反感,惹众将公愤,何必要抓起屎往自己头上涂呢?”
伍子胥颇觉元帅言之有理,唉声叹气,束手无策。焦急,忧虑,担心,这是伍子胥与孙子共有的思想感情,也是他能诚恳地接受孙子批评,当机立断地改正错误,二人达成共识的思想基础。
第165章 秦师救楚 吴军归国(2)()
翌日,孙子约伍子胥徒步郊游。虽说尚未到阳春三月,但江南不同于塞北,北国尚在春寒料峭时节,这里早已是暖意融融了,千株吐翠,万枝含苞,一派春光明媚的景色。一行十余人,来到一处丛林旁,选择一个高阜,坐于绿茸茸的草地之上,欣赏着眼前的山光水色。眼前的景致很有特点,一条若带似的江水纵贯东西,江北是密林,江南是稻田,密林也好,稻田也罢,俱都土肥水丰,新绿诱人,勃勃生机。特别是那密林中的水杉,株株苍劲,棵棵挺拔,蒸蒸日上,遮天蔽日。那些嫩苗幼株,则更是生机盎然。这树木,这密林,这景致,令孙子冥思遐想,如痴似呆。伍子胥惑而不解,问道:“元帅为何愣怔?”
孙子被伍子胥的问话唤醒,自己亦感可笑,说道:“我在想这密林,这树木,为何竟能够这样葱茏俊茂,郁郁苍苍呢?”
伍子胥不以为然地微微一笑,信口答道:“这有何奇,此地土质肥沃,水分充足,庄禾和树木自然就生长茂盛。”
“倘无土壤和水分呢?”孙子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反问伍子胥。
“无土壤和水分,不仅庄禾和树木都要枯死,而且世上不复有绿色的生命存在。”伍子胥不假思索地回答。
伍子胥回答得很准确,孙子满意地点点头,会心地笑了,笑过之后向更深层启发道:“庄禾,树木,绿色的生命,它们赖以生存和成长发育的条件是土壤和水分,可是,我们——国君、人臣、将领、官吏、士兵,赖以生存的条件是什么呢?什么是我们须臾不能离开的土壤和水分呢?”
直到这时,伍子胥方恍然大悟,领悟到孙子约他徒步郊游,来到这土肥水美的地方,跟他谈这些密林和树木的良苦用心。他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低垂着头,半天才有气无力,但却是毫不含糊地答道:“人民百姓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壤和水分,离开了他们,我们就要枯萎。”
伍子胥依然同答得很准确,孙子不再继续往下说,默默地注视着远方,他的潜台词是: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屠戮无辜百姓以泄私愤呢?又为什么要劳民伤财,驱赶着数以千计的穷苦百姓为你修祖坟,建陵园呢?难道你就不怕因失去他们而枯萎致死吗?伍子胥不是愚鲁之辈,从孙子那深沉的目光和凛然的神态,必当领悟这一切。
伍子胥的心情很沉重,他在痛心疾首地反思,翻江倒海地省察,并随之拟就了一个改过和赎罪的方案。突然,一阵粗犷豪放的船工号子,打破了这沉闷凝滞的气氛,大家不约而同地放眼望去,只见不甚宽广的江面上,千帆竞发,百舸争流,一派繁忙景象,那大大小小的船只,或扬帆,或纤牵,或篙撑,俱破浪前进,其速若电。
为了缓和气氛,孙子命从人摆出所携带的酒肉食品,大家于林侧江畔,野餐畅饮,别有一番情趣。不知过了多久,从西北天边涌上一堆乌云,其色如墨,其浓似漆,随着呼啸的风声,乌云在迅速增大、扩展、弥漫,霎时变成了重山峻岭,铺天盖地而来,转瞬之间,天地昏暗,狂风肆虐,林涛怒吼,暴雨滂沱,江面上浪涛壁立,舟船相撞,或翻,或沉,樯倾楫摧,船破人亡,惨不忍睹,满江哀号凄凉暴风雨来得猛,去得也快,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就已经风停云散,红日高悬了。这瞬息巨变,给了孙子和伍子胥新的启迪,二人不约而同地惊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后世有人在它的前边加了“民之若水”四个字,使意思变得更加明朗。千百年来,有多少人重提这句极富哲理的话语,然而,真正从骨子里认识它的真理性,将它溶化到血液里去,指导自己的一言一行者,寥寥无几;倒是稍执权柄,便视百姓为愚氓者,大有人在
孙子与伍子胥正在就百姓的重要和应该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