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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书既是沙场宿将,犹如深山中的老猎手,自然不会忘记围困山林的目的在于捕获禽兽,此番伐莒,攻纪鄣,旨在活捉莒共公,因此,齐军抵达纪鄣后的第一要着,便是将邑城团团包围,以免共公出逃。这一切,莒共公自然不知,所以他的启西门而逃,无异于自投罗网。
莒共公的悲剧,清楚地告诉了人们,一个人,只有为天下兴利除弊,方能得到民众的拥戴;反之,无论他的权势多大,哪怕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君王,胆敢嘲弄历史者,必遭到历史的严厉惩罚,正如后世有学者说的那样:“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多行不义必自毙”。
仲秋八月,天高云淡,北雁南飞,而田书所率伐莒之师,得胜回朝,却在逆雁飞的方向而行,犹如奔腾的河水,欢快地流向北方。方向虽然相反,但他们都是在回归故里,奔向温暖的地方。一路之上,青山迎来送往,绿水伴随歌唱,松涛欢呼呐喊,峰峦尽披盛装,秋风撕扯衣襟,秋雨敲打盔甲,红叶卖弄俊俏,黄花一展风骚,群兽追逐嬉戏,百鸟绕林鸣吟,苍鹰翱翔蓝天,锦鳞惬游浅底啊,秋天,公元前523年的秋天,金光灿灿,生机盎然。
齐师凯旋,一踏上祖国滚烫的土地,便感到脚下软绵绵,心中热乎乎的,所到之处,百姓锣鼓喧天欢迎,载歌载舞相送,红枣、黄梨、山楂、核桃、山芋、鸡蛋,一个劲地往将士们的腰包里塞。战争是罪恶的,但为民除害的战争,却是百姓需要和欢迎的。
繁华的临淄城,每一条街道,每一个里弄,都比过去宽阔平坦,更比以往明亮,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家家张灯,户户结彩,人人衣冠楚楚,个个喜气洋洋,或吹竽弹琴,或鼓瑟击筑,齐唱凯旋歌,共跳胜利舞——好一个欢乐沸腾的海洋!
夜晚,灯笼在燃烧,火把在燃烧,巨龙在燃烧,雄狮在燃烧,长街在燃烧,广场在燃烧,淄水在燃烧。整个临淄城都在燃烧,燃烧着的数以万计的临淄百姓,在以光明欢庆胜利,抒发着自己狂喜的心情。
齐宫内,盛大的庆功国宴正在进行,文武百官济济一堂,山珍海味,摆满餐桌,美酒香醇,溢杯而淌,灯红酒绿,觥筹交错,猜拳行令,喧嚷如潮,歌喉甜甜,歌声袅袅,蜂腰若柳,舞姿翩翩,整个宴会厅浸泡在喜庆和欢乐之中。景公、晏婴、田书为一席,臣僚们纷纷来敬酒,恭维溢美之词不绝于耳,令人神魂颠倒。词语虽都甜蜜,但田书看得出,那目光却大相径庭,多数是温和的,像三月的春风,个别却是嫉恨的,喷射着愤怒的火焰。这嫉恨的目光像喷洒着的冷水,令田书头脑清醒,使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目前和未来的处境,这场伐莒战争将给自己带来些什么,应该提防些什么。
祖父伐莒有功,凯旋而归,田武欣喜若狂。他自然是没有资格出席国君为祖父举行的庆功国宴,也不像一般青年那样流于街头,汇入狂欢的海洋,而是静静地待在书房里,锁眉凝思;有时也双手背在身后,在室内走来走去,踱着方步;或者到卧室去,倚在行李上,仰面朝天,瞅着天棚出神。他在想莒共公的为人与治国,想莒与齐的关系,想祖父伐莒轻易取胜的原困突然,他爬起身来,返回书房,伏案挥毫,写下了这样的兵法理论:
第43章 废寝忘食 著书立说(2)()
第一,决定战争胜负之关键,不在军与兵,而在君是否有道。君有道,能与将相百官,乃至天下万民同心同德,彼此同呼吸,共命运,官民必能为君出生入死而战,不畏艰难险阻。
第二,兴师伐敌,千里征战,国与民俱耗财力,破坏耕作,杀人亡命,涂炭生灵,为争一旦之胜,故倘吝啬爵禄金钱,不肯用间,致因不了解敌情而败,则为“不仁”。如此将帅,非军之良将,主之贤佐;如此人主,亦非致胜之君也。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人之上者,先知也。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以往事类比,不可以观察日月星辰之位占卜,必取于人,故重在用间。
这一夜,临淄城,从宫内到宫外,从官宦到黎民,俱都尽欢而散。临散宴席的时候,景公宣布了一道严令:明日早朝百官一人不得缺席,包括那些年老和患病者在内,因为,届时将有重要旨意颁布。
齐景公的政令,谁敢违抗!第二天早朝,金殿以下,文武两列,百官跪得黑压压一片,比以往多了若干,许多常年不参与朝政的老臣也都赶来了,不知国君将有怎样决定国家命运的圣旨颁布。气氛也较前庄严肃穆,如临大敌,如行大典,致使不少贪赃枉法的大臣心怀惴惴,唯恐大难临头。那么,今日齐景公颁布的圣旨究竟是什么呢?这圣旨是:田书伐莒有功,自即日起,赐姓孙,封京畿北邻肥沃富饶之乐安为其采邑。
闻旨,群臣无不惊异,田书虽伐莒有功,但这封赏也太厚重了些,为官一生或半世,记忆中不曾有过类似的事情。但君命如山,谁敢说半个不字!因此,惊异之后,纷纷高呼君王英明,赏功罚罪,利国利民,并先后向田书祝贺。
正当田书谢主隆恩的时候,无意中又瞥见了那些喷着火焰的嫉恨目光,但他泰然自若,以笑置之。是呀,明知海上有风暴,但渔家和航海家照样扬帆出海,破浪远航;明知虎豹食人,但猎人依旧手操兵刃进山,跋涉奔波。田书不仅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一个闻名遐迩的军事家,而且是一位颇有影响的政治家。既是政治家,自有其政治家的胆识与谋略,为实现自己的政治目的,他将应付各种风云变幻,付出必要的代价和牺牲,并以此为荣,以此为乐。
从此,自田书以下,一律改姓孙,孙书、孙凭、孙武
从此,孙书食采于乐安,但他并不到乐安城居住,只是派邑宰去管理。为了政治斗争上的需要,孙书将家自田班村搬到了齐都临淄,自然,自此以后,田班村也就改名孙班村了。
从此,孙书、孙凭在朝中的地位更加显赫,是左右齐廷命运的名门贵族之一。
从此,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孙武足不出户,闭门谢客,集中精力和时间,整理他阅读、考察获得的资料,从事他著兵法的浩大工程。
从此,孙武将行李搬进了书房,吃在这里,睡在这里,工作在这里。这里是简山牍海,孙武像一个猎人,肩扛戈矛,跋涉于崇山峻岭之中,闯荡于莽莽林海之内;又像一位渔翁,驾着一叶轻舟,劈波斩浪,颠簸于汪洋大海之上。他衣无寒暖,食无定时,寝不上床。天气骤寒,他不知道在外边加一件外套,仿佛他胸中正燃烧着一团烈火,对外界气温的变化并不敏感。一日三餐,仆人将饭菜端到他的书房来吃,可是,常常是午饭端来了,早饭尚未动;晚饭端来了,午饭一口未少。母亲来柔肠规劝,他无动于衷;父亲来严厉斥责,也无济于事。在这一较漫长的时间里,饮食的好坏,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因为,哪怕是燕窝鱼翅,熊掌驼蹄,他或不肯启口沾唇,或狼吞虎咽,食而不知其味。而当感到饥饿,需要进食时,信手抓过一个干硬的馒头,冬季里,这馒头也许正结着冰碴,却嚼得正香,有滋有味。夜间,他曲肱而枕,合衣而眠,伏案而睡。所谓睡,不过是打个盹,养养神而已。他的几案旁有一盆冷水,冷水中有一方葛巾,每当困倦袭来,他便以冷水擦面,或把整个头脸都伸进面盆里浸泡片刻,冬季,盆水结冰,效果更佳,一夜数次,晨曦便爬上了窗棂。在偌大繁华的齐都临淄,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总是这扇窗子熄灯最晚,亮灯最早。其实,这里的灯烛光夜夜通宵达旦,直至为朝霞和晨晖所吞噬。
孙武在一天天消瘦,体质在一天天减弱,脸色在一天天变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竟至于目光直僵僵的,神情呆愣愣的,对一切都熟视无睹,置若罔闻,仿佛这世间的万物根本就不存在似的,只有他的简牍、书籍、笔记、兵法,才能刺激他的视觉和大脑神经。
儿子是娘的心头肉,是母亲的命根子,见孙武面黄肌瘦的样子和发痴如呆的神情,范玉兰着急了,害怕了,她索性推掉了一切家务,专门来照料儿子的饮食起居,贵妇人当起了女佣人。她也将行李搬进了儿子的书房,伴儿子一起在这里度过,昼夜的十二个时辰,一个月的三十天,一年的三百六十五日。儿子的饮食由她亲自下厨关照,知子者莫若娘,她知道儿子从小喜欢吃什么,得意怎样的口味。饭菜端进了书房,她催着儿吃,逼着儿吃,陪着儿吃,像孩提时那样,一口一口地喂儿子吃。烫了,她给儿子吹吹,凉凉;冷了,她命下人端回厨房重热,重做。她看着儿子吃得香甜,可口,心里激荡着一股暖流,脸上泛起了欣慰的笑影。见娘的满脸阴云散去,儿子吃得更香,食量更大。
第44章 废寝忘食 著书立说(3)()
范玉兰了解自己的儿子,理解他的追求,支持他为之奋斗的事业,因此,她不是消极地束缚和限制,而是从积极方面着眼,想方设法帮助他,尽量减轻儿子的负担和工作量,巧妙地分散他的注意力,采取一切可能的措施,帮助儿子强身健体,恢复体力。例如,她给儿子保管、查找、借阅资料,省却了他的许多宝贵时间;她像二十年前坐在摇篮边那样,给儿子唱摇篮曲,讲神话故事,尽管常常惹他心烦,逗他发笑,也不在意;她定时陪儿子到花园里散步,母子并肩,款款而前,边溜达,边拉呱,海阔天空,无所不谈,半个时辰下来,孙武的脑际里便由混沌而清明了;她请来了举世闻名的拳师,每天早晨来教儿子练那十八般武艺。欲作将军,当军事家,没有超群绝世的武功,怎么能行呢?这点儿子很容易接受。
夜幕降临了,母亲为儿子掌上灯烛,及时剔除烛花;夜寒了,母亲悄悄给儿子披上衣服;夜深了,儿子伸懒腰,打哈欠,母亲急忙将葛布在冷水里摆好,拧干,递给儿子;子时将近,母亲逼儿子上床就寝。儿子很听话,因为,自己不就寝,母亲便不能安歇,她为自己付出的太多,太大了;儿子躺下了,母亲守在床边,给他掖好被角,直待儿子发出匀称的鼾声,才蹑手蹑脚地离去。清晨,母亲用毡毯将窗挡得严严实实,尽量不让晨光射进室内,并命奴仆在窗外看着猫狗,赶着麻雀,以防惊动了儿子的美梦
世上最崇高的是蓝天,比蓝天更崇高的是母爱。世上最温暖的是阳光,比阳光更温暖的是母亲的怀抱。一个人,无论他的年龄多大,哪怕他高寿八十,在母亲面前也永远是个孩子;无论他的地位多高,哪怕他是将相王侯,对待母亲,也应该恭而敬之。因为,母亲对子女的爱,是纯真无私的,像透明的玉,蔚蓝的天,明净的水;母亲对子女和社会的奉献,是无与伦比的,像自昼的太阳,夜晚的月亮,万物赖以生存的空气和水。
数月过后,孙武的体质和精神都已恢复。范玉兰意识到,一个人,幼时需要父母照顾,长大成人之后,则需妻子或丈夫彼此相互体恤。儿子已经二十二三岁,不能再由着他的性子来,必须抓紧给他成婚。
孙武的婚事,曾经有过曲折,走过弯路。
在齐国贵族中,田、鲍两家世代友好,彼此亲如手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早在田桓子无宇(孙武的曾祖父)在世的时候,就与鲍家结为鸾凤之好即将鲍国的曾孙女玉凤许给田武为妻,那时田武只有十岁。不过,这只是双方老人议定的事,并未举行什么仪式,譬如通行于世的六礼文定:纳采(男方向女家送礼,求婚),问名(向女家问清女子的名字、生辰),纳吉(卜得吉兆后到女家报喜,送礼、订婚),纳徵(订婚之后向女家送较重的聘礼,也叫纳币),请期(选定完婚吉日,向女家征求意见),亲迎(新郎到女家迎娶新娘)。虽说因男女双方年龄皆幼,不能成亲,但前四礼总是该行的。既然未行六礼,这口头议定的婚姻,是无约束力的,任何一方否定它,与情与理都不算过分。鲍家住在都城临淄,田家往在乐安的田班村,相距虽不过数十里之遥,但来往总不甚方便,因此,孙武与鲍玉凤相见的机会极少。倒也见过几次面,但小孩子家,印象尚且模糊,更谈不上会有什么感情。相反,孙武自幼在乡村长大,每天清晨到淄水河畔练拳习剑,结识了一位名唤田淑贤的姑娘。田淑贤虽非出身名门贵族,但也堪称书香门第,祖父做过千乘郡守,父亲鄙薄仕途,潜心研究学问,为当时的著名学者。诗礼传家,淑贤自幼受过良好教育,加以她聪明颖悟,因而不仅知书达礼,而且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她有一双表情达意的眼睛,这眼睛犹似两泓清池,晶莹明亮,泛着睿智的涟漪,闪着透灵的光彩;那对眸子似两颗黑宝石坠于琼浆玉液之中,黑白分明,相映成趣。她像一只欢快的小鸟,自由自在地绕林飞翔,无拘无束地昂首鸣唱。她的心像蓝天一样明净,皓月一样纯洁;她的情似三月的熏风,和煦煦,暖融融;她的面庞如出山的红日,娇羞,和蔼、亲切;她的性情若洁白的羊羔,温柔,恬静,敦厚丛林中,绿草地,一个舞剑,一个读诗,旭日为媒,东风是线,将一对有情人连结了起来——初相识,询问攀谈;含情脉脉,秋波顽盼;火辣辣,相依相恋;山盟海誓,跪对青天;如胶似漆,魂系情牵。当孙凭获悉儿子这一隐秘之后,雷霆震怒,狠狠地将孙武惩罚了一顿,硬要拆散这对情侣,毁坏这甜蜜的姻缘。这也难怪,第一,两家同为田姓,门不当,户不对;第二,先祖有约,不可违拗;第三,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第四,目无尊长,私定终身,不孝之极。孙武也并非逆来顺受之辈,他至死不从,较着劲跟父亲闹,不吃,不喝,扬言欲双双投河而死。恰在这时,孙书出征归来,不然的话,孙府真要闹出什么灾祸来,毁了一个人才。孙书虽然年长,但思想却开放,他不肯委屈宝贝孙子孙武,支持他与田淑贤的婚事,至于临淄鲍府那边,由他出面处理。由祖父做主,谁敢说个“不”字,孙武与淑贤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但是孙武要读书,要外出求学,要考察古战场,要著兵法,淑贤都大力支持,因而婚期一拖再拖,直拖至今日。
第45章 废寝忘食 著书立说(4)()
孙武与田淑贤既是木桃琼瑶1之婚,婚后自然是如鱼得水,和和美美,然而他们并没有沉湎于新婚的甜蜜之中,而是在为自己所追求的事业夫唱妇随,废寝忘食。
盛夏的一天深夜,孙武正在著兵法,一会锁眉凝思,一会神采飞扬,伏案疾书。夜溽暑蒸人,空气凝滞了一般,无一丝风,整个夜空便是一个大蒸笼,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便是那蒸笼里的馒头,浑身热汗淋漓,周围蒸气腾腾。孙武只穿一身短裤褂,也还是张着嘴喘息不迭,像那负重奔波的黄牛。田淑贤上身着水红纱衫,下身穿白玉色绸裙,皆轻似云雾,薄若蝉翼,手持团扇,不停地给丈夫扇风,尽管她累得臂酸腕麻,丈夫也还是浑身热汗涔涔。她放下团扇,倒一盆冷水,将葛布浸湿,轻轻地给丈夫擦拭周身。这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觉中进行,轻轻的,抚摸一般,孙武由于精神高度集中,仿佛根本就不曾知觉,头不抬,笔不停,继续写作,只是那速度较前更快了些。突然,后院里火光冲天,照得天地一片通红,犹如落日晚霞一般;锣声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