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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索？”苏烟愣住了：“不是……丘森特那些辛罗人吗？”
苏和查温和的目光在她脸上一转，温和地说：“他们今天确实曾经杀进来，不过已经被士兵杀退了，您不用担心。”
不对……苏烟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她没有昏迷多久，现在还是凌晨。邱弈明明是绑住她又离开的，他肯定还是有什么事情要做。难道是在这种情况下再杀进宫殿吗？这时候……太容易出状况了！她连忙站起来，想要出去，却被苏和查拉住了手。
“您要去哪儿呢？”
“我——”苏烟楞了一下，干笑搪塞：“我要告诉国王陛下，千万不要在这时候大动干戈，因为辛罗人可能还没有去远，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您是为什么知道的呢？”苏和查看着她微笑说：“难道，今天晚上，您见过辛罗人的将领吗？”
苏烟一时语塞。
“而且，国王也会认为你和伊索王子篡位有关，才会故意从中阻挠。您真的要这么做么？”
苏烟烦躁地说：“那我是去找丘森特！我要和他说，宫里生变，现在是最人多口杂的时候，搞不好还会打起来，让他别挑这种时候出动！”
“您怎么知道，宫殿大乱，不是辛罗人一心想要看到的结果呢？”苏和查仍然微笑，连笑容的幅度都和刚刚一模一样。
苏烟暴怒，回过身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您走出这里，就要做出决定了。”苏和查缓步上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似乎是想让她冷静下来：“您选择国王，便要舍弃过去的朋友与自己的性命。您选择丘森特，便是舍弃自己的国王和国家。您要选哪一个？”
“您也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暂避锋芒，但是这样您也再也没有机会阻止或挽回任何事。”苏和查轻声说：“神明所预示之人啊，改变这末世的唯一之星，请您一定要做出遵从您本心的选择。”
苏烟一咬牙，又要出门。这时候，她手里一沉，被苏和查塞进了一把小巧的匕首。
她看着这把匕首发呆，这和她六年前阻止士兵带走阿公时用的那把匕首何其相似。
第320章 宫廷，乱（）
“无论您选择哪条路，都请用它来打开未来的大门。它将会守护您，帮您完成您的选择。”
苏和查缓缓退后，看起来真的不打算再说什么了。苏烟已经来不及细想他的那些话，一咬牙，冲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
她是直奔西边的宫殿去的，她有预感，无论是伊索、国王还是邱弈，现在都会在城西的伊索王子宫附近。
所幸她在伊索王宫里住的最久，路途很熟，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地方。人们都站在王府门口的广场前，严密戒备的守卫都扶着武器兵刀，包围着伊索王子。昔日尊贵的伊索王子势单力孤地站在原地，徒劳地向国王解释什么，但国王眉心紧凑，显然并不相信。
邱弈还没到？苏烟左右看了看，往一处最好偷窥的花丛中一钻——刚一钻进去，她就感到花丛里藏的有人，不由大惊，正要开口惊呼，身边那个人却猛地捂住了她的嘴，低声说：“不要说话。”
那熟悉的滚烫的力道让苏烟一下子反应过来——邱弈！
“你怎么在这里？”苏烟压得很低的声音说：“你要趁人之危？”
“这不关你的事。”邱弈说，又冷冷看了苏烟一眼：“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逃？国王怀疑伊索谋反，刚刚下令要拿你。”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苏烟说，忽然想起了什么；“邱弈，是不是苏和查放你逃出地牢的？他跟你说了什么？无论说了什么，你都不要相信，他是在骗你！他是个外族的占卜疯子，我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邱弈一窒，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又往场中使了个眼色。
他这是让苏烟不要说话，耽误他观察情况了。苏烟无奈地闭上嘴，也向场中看去。
伊索王子一脸伤心，正在大声说：“父亲，您真的不相信我吗？我告诉您了，我是怕外松内紧之下生出变故，才临时锻炼这批私兵的，我真的不是要篡位！那些金银，信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图兰一声冷笑，说：“锻炼私兵，为了保护主城的贱民，哥哥您真是大仁大义。”
哈鲁却有些懦弱，跟着劝说：“父亲，哥哥虽然做错了，但也不一定是有坏心……”
国王绷着脸不回答，伊索看他的神情对自己痛恨之极，已经不再是看着儿子的眼神，心里一阵恐惧，大声说：“这还是父亲身边的苏和查先生给我说的主意！”
图兰说：“哦？那次我们商讨的时候，我也在，怎么不记得苏和查先生说过这种主意？”
伊索说：“他是私下和我……”才说了六个字，他就反应过来，猛地闭紧了嘴。国王的脸色已经难看极了。他的几个儿子各自为政，各有自己的谋臣，军师，亲卫，将军，他都没有干涉过儿子的私人心腹，儿子凭什么去越过他和他的心腹讨论？这简直无异于给伊索的心怀不轨再添一条罪证！
无论如何，伊索发现，他是逃不掉了。
第321章 弑父（）
伊索看着父亲的神情，心里一片绝望，闭眼呼吸了几口，忽然大声说：“父亲您这样对待我，就不要怪我先下手为强了！”说着一声令下，他养的数千私兵闻声就杀向前方，伊索躲过军士一枪，溜进了自己私兵群中。宫殿守卫与伊索的私兵顿时打了起来，短兵相接，很是凶险，不久，只听一声惨叫，却是伊索的一个私兵张弓搭箭，射进了老国王的胸口。老国王仰面倒下，七孔流血，不多时四肢抽搐，显然活不成了。
图兰怒道：“伊索，你这个畜生，他是你父亲！”伊索说：“我何时想这样的！他要杀我，就不要怪我先杀他！”图兰振臂高呼，喊着“杀了伊索给国王报仇”，轻松接过了守卫的指挥权，只是守卫已经战了一夜，和伊索的私兵新力交战，并不占上风。伊索层层进攻，图兰步步后退。
图兰忽然喊道：“丘森特！还愣着做什么？出来收拾逆贼，迎立新皇！”
苏烟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邱弈便忽然从花丛中窜出，放声一呼，隐匿在伊索宫殿四周的辛罗死士也全都露了面，将伊索与其私兵里里外外包了饺子。
伊索脸色大变，说：“辛罗人？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才知道中了图兰的计，显然已经晚了。
之后战事便毫无悬念，兵力是十比一，士兵单个战力也是十比一，不久伊索身边的私兵就死剩无几。邱弈站在图兰身边，弯腰一礼，说：“王子，幸不辱命。”图兰哈哈大笑声里，伊索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要谋反的是你，勾结外族的是你，想杀父亲的是你……陷害我的是你！”
图兰冷笑道：“我怎么知道你想杀父亲？我只是要杀你罢了！当年我小的时候，你撺掇我和哈鲁兄弟相残的事，我永远记得！至于这些辛罗人，我们本来就要借重辛罗的药材，我的计划父亲是知道的，大尚药局还有他的股份呢！只不过你，哈鲁，还有这些愚蠢的手下人，本来永远都要被瞒在鼓里而已！”
伊索怔怔地说：“父亲都支持？那么说，我果然是父亲……给你用的……磨刀石……”他的手垂了下来，一时意兴萧索。他一直性格孤拐，不仅自己人，敌人，兄弟，全都看他不顺眼，他也不以为意。但知道父亲也从来不拿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的时候，他终究是心里难受极了。
“不错，你要是觉得愧对父亲，就自杀吧！反正父亲本来就打算让我接位，如今我也只是提前就任而已，父亲不会不高兴。”
伊索怒目圆睁，大吼：“我不甘心！你让父亲活过来和我对峙！我不甘心！——”说着挥舞短刀，似要怒而暴起。忽然嗖的一声，一根羽箭穿过了他的胸膛，贯穿了他的心脏，他向前直直栽倒下去，登时气绝。
射杀他的人，正是刚刚他私兵中射杀国王的人。这位神箭手一向受他厚待，此时放下箭来，大喊：“图兰王子登基！我们愿为图兰陛下效忠！”
第322章 丘森特的刀（）
神箭手说着右手放在左胸前，深深鞠躬。受了他的启发，其他守卫也纷纷放下了手中刀剑，呼喊口号，向图兰效忠。
图兰哈哈大笑，他也想不到这一夜变化多舛，居然竟是自己登基的一夜，心里高兴极了，转过身来，对邱弈笑着说：“丘森特，你看我这样痛不痛快？威不威风？”
邱弈说：“王子一向威风，只是还不够痛快。”图兰说：“我今天父亲被杀，又亲手报仇，你居然还说我过得不痛……”话音未落，忽然觉得胸口一凉，像是冬天的寒冰在他皮肤上突然化开。他愣愣低下头去，却见邱弈已经将佩刀插入了他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邱弈冷冷道：“这样才够痛。”
图兰睁大眼睛，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又看了看邱弈，一时还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转折，喃喃说：“我对你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邱弈说：“挟私报复，一等数年。血亲面前，毫不容情。为了王位，残杀父兄，为了利益，勾结外族。图兰王子，您这样的人，若为国王，是百姓的不幸。”
图兰忽然微微一笑，血沫从嘴角流下。他喃喃说：“你这么说，看来你是想要做国王的位子了。丘森特，你很好啊，雄才大略，志向远大，我居然一直……没看出来……”他一边说，邱弈一边将佩刀从他胸口拔出，图兰也就一点点向地上倒去。血不断从他的伤口中流下，图兰说到最后一个字，软软倒在地上，气绝身亡，眼睛依然大睁，唇角还留着诡异的微笑。
邱弈拔了刀，目光凛凛，一扫掠过哈鲁，哈鲁王子吓得一抖，立刻藏在了自己亲卫身后，说：“求求你，不要杀我！”
邱弈凝视哈鲁片刻，收刀入鞘，冷笑了一声：“难道什么人都配我杀？”
哈鲁愣住了。他身边虽然有几个亲卫，但在场中的，更多是邱弈的私兵。守卫则又再更外围，远水不解近渴，而且群龙无首，举止颇有些茫然。一时之间，竟是所有人都在看着邱弈。
大家都在想：他在宫廷做事五年，却又与辛罗人暗中接触；他被追杀，入狱，杀进杀出，蒙受冤屈，其实是奉了图兰王子和国王的命令；他助图兰王子胜过伊索王子，可最后反又杀了图兰王子。他到底想要什么？
邱弈还刀入鞘，在他眼色之下，一批他手下的辛罗人靠近了哈鲁王子，哈鲁王子身边的亲卫警惕起来，邱弈挥了挥手：“别紧张，别紧张，就是安全点，好说说话。”
哈鲁王子身边的亲卫颤声说：“谁……谁会信你！”
邱弈回头道：“苏茉儿，你不出来？”
苏烟心中一颤，在众人的注视下，也不得不从花丛中走了出来。她走出来时，不知道为什么手中一热，之前苏和查给的匕首滑落了下来，落在了她掌心中。
哈鲁王子一脸惊恐和悲愤的表情：“苏茉儿姐姐……为什么连你也……”他从小在两位哥哥身边长大，因此对苏茉儿熟悉得就像自家姐妹一般。
第323章 杀人夜他们却决定谈心（）
苏烟连忙举起双手，说：“不，我和他不是一伙的。”这么一说，她忽然又有些心虚。哈鲁王子睁大眼睛看了看她，似乎是想信又不敢信的样子，邱弈笑道：“就是这位大人骗了我，害我入狱的，我们不但不是一伙的，细说起来，反而有仇。”
他这么一说，哈鲁王子才放下心来，看向苏烟的双眼中立刻盛满泪珠。苏烟对这个神情太熟悉了，下意识地就向他走去，弯腰给他擦了擦眼泪。哈鲁抓着苏烟的衣襟大哭，眼泪将她的胸口坠得沉甸甸的，显然这一夜让他受尽了惊吓与悲痛。苏烟摸着他的头，片刻哈鲁哭声慢慢降低，苏烟心里才忽然一惊：她走到这里来，就是又站在了邱弈的反面。
她抬头望去，邱弈的一双眼睛，正在熹微的夜色下，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天快亮了，可这是黑夜最黑的一段时候。邱弈的眼睛亮的如天上的明星一般，却又漆黑得犹如深潭一般。
“苏烟，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邱弈看了一眼哈鲁，轻声说：“至于哈鲁王子的命，就看我们聊的情况了。”
苏烟心情一时十分复杂，她抱紧哈鲁，却只是本能地保护着自己熟悉的小男孩的生命。一旦他叫她做出选择，她还是犹豫极了，难以做出选择。如果不杀了哈鲁，哈鲁王子即位，之后邱弈还会有命活下去吗？就算能逃，难道还能逃一辈子？
她手指颤了颤，面前仿佛映起了苏和查的笑容，她点了点头，在哈鲁王子旁边坐下。
邱弈也席地而坐。
坐在尸山血海之中。
坐在旷远明月之下。
“苏烟。”隔着远远的人与尸首，邱弈还在叫她，声音轻了一些：“你现在是苏烟吗？还是苏茉儿？”
“我是苏烟，我一直是苏烟。”
邱弈忽然露出了一张孩子般的笑靥：“我现在是丘森特。”
“苏烟姐姐，十年前在你家里，你救了我，谢谢你。”
“不客气。”苏烟心中百感交集，一时忽有所悟。
这个月光下的邱弈，却还是那个从小就失去父母，孤身远逃的邱弈；是那个九岁就会拿着木棍准备和官兵决战，十三岁就会向杀死父母的全家报仇的邱弈，是那个心里欠了她，却从来不说。心里担心她，也从来不承认的人。十九岁的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呢？
那么，他想要的……
是一场审判。
是一个结局。
或者，是一个放下，之后他便可以轻装上阵，走向下一段人生——或者其他什么别的地方。
苏烟忽然笑了笑：“我一直都知道，你就算恨我，也不会杀我的。”
邱弈眨了眨眼睛，神情有些天真：“你怎么知道？”
“你是个恩怨分明，有欠必还的人。你心中对我有所亏欠，虽然我害了你，你也不会恨我。”
丘森特脸好像有点红，他说：“邱弈还是有点恨的。”
“嗯？”
“我是丘森特，我不恨你。”他又是一笑，像当年还没有修炼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小男孩，又像是那个在她昏迷的时候偷偷揉她的头发的人。
第324章 过往与现在（）
“你有雏鸟情结吗？”当此时刻，苏烟却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这又是这个世界里没有的词。丘森特挠了挠头，说：“邱弈说他没有。”
两个人相对而笑。
他们隔着远远的人，数千刀兵，一个对头，笑得好像那些人统统都是摆设，是青山，是流水，是宫阙，是没有生命的一切。天地之间，只有对方一个人的事才重要。
“有些事邱弈说不要告诉你，但是我还是想说。”丘森特笑了笑：“如果我死了的话，我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什么呀？”苏烟柔声问。
“我和邱弈，都没有怀疑过你。那天我们被引进沙漠，一网打尽，那都是中了别人的计策。”
苏烟的神情渐渐凝固了，她的神情若悲若喜，眼中不断跳跃闪动着欣慰，悲伤，感动，喜悦。
“我知道你没有怀疑过我。”过了许久，她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