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北原自古便是人迹罕见的宽阔地域,大漠草原一边靠着一边,亘古不变的景色充满了沧桑岁月的历史感,至今大汉仍不知北原之北究竟还有什么,历史上大汉铁蹄所踏到最北边的位置也不过是广文帝时匈奴王庭所在神钓湖处。
幽州边境西边有一处内陆湖,在匈奴语中是‘三丹穆拉丝’,意为天佑,再往西就是一望无际的沙漠,里面少有的几处绿洲地都被人所占据,成为一个个仅有一城的小国,星罗点布。大汉曾在百年前与这些小国通商,到后来战乱不断,逐渐也就失去联系,近几年才互换国书重新通商,深藏在紫禁城中的一张牛皮大汉地图上还标注着西域都护府。
不知是不是因为近来匈奴人南犯频繁的缘故,连身居草原深处的狼群也随之南下,不少边陲村落都遭到了袭击,丢失了不知多少头被牧民视为心头肉的黄羊。戍边将士常常嗤笑道匈奴果然是禽兽,要不为何嗜血残暴的狼要跟着他们的脚步。
百骑逐狼,弯弓纵枪。连马匹都全副武装的燕阳义骑踏在与人膝盖高低的茂密草棘上,溅起一片片泛绿的水花。连续两日的暴雨洗刷了多日来的酷热气息,与杏花春雨江南不同,北原的暴雨来的异常猛烈,不像江南那地落在人身上滑下的雨珠给人一种酥酥的惬意感,这里的大雨砸到人身上带来的是生生的刺痛。
身后一重甲红缨的的青年男子正是马瑾的哥哥马朔云,此时眯着一双虎目将燕阳义骑中皆配备的铁胎弓拉至满月,瞄准了一只游离在狼群外的孤狼。
身后一身松便常服的马瑾笑嘻嘻,活动活动手腕,也举起一张铁胎弓,与他兄长一般,将入手十分沉重的铁胎弓拉开,双臂青筋绷出,足有百钧力,看的后面所有燕阳义骑都目泛异光,暗叹虎父无犬子。
被匈奴人惊为天将的神天威大将军雪海山并没有携带那两杆子母枪,而是轻骑便装配了一把边军七品将校配置的四棱长剑,两杆背旗被他插在马鞍后,不紧不慢的跟在马瑾身后,脸上虽无表情,实则看到自己唯一一个徒弟如此神力,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几个穿着燕阳义骑赤色重甲的将军也都是在这片北原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当年紧随马昊明冲进匈奴王庭的猛将李猊,扛着旗纛被数十匈奴最精锐的王庭天狼骑包围其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的燕阳中军校尉甄琅。
还有曾经转战三百里屠尽八个匈奴游牧村落的燕阳牙门将军何如午。带领七名燕阳游斥在数百匈奴游骑的追杀中安然返回九边的斥候营校尉蓝真。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斥候营牙门将军及副将李云和李海。长侉着一张寻常人拿都拿不起来的神凰弓、燕阳府后哨营都尉甘茂。
数百个燕阳府将领平日来连见上一面都很难,大多时候都坐镇在燕阳郡各地的军镇里,今日却全都聚集在了一起,伴着骑队最前面那个五羽翎盔、睚眦大氅人物身后,心甘情愿的做一名马后卒。
那这个岁至知命的将军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官居四品武职,掌管燕阳府十万重骑,其名可止匈奴小儿夜啼的燕阳将军马昊明。
多年的边塞风沙将这个已过人生巅峰的将军五官蹂躏的如同沙砾一样粗糙,一把胡须上的嘴角咧开,看着两个儿子就如同当年他的伟岸身姿一般,西北望,射天狼。
“看来小瑾没被长安那帮从小在奶罐子里泡大的纨绔子弟带坏,没说连咱的铁胎弓都拉不开,雪山你可是能放下心了。”亲手杀了数百匈奴人的牙门将军何如午露出和善欣慰的笑容,对着一旁的雪海山说道,更引来身后几名能在九死一生沙场上交予后背的袍泽大笑声。
马瑾撇了撇嘴,将箭头对准了马朔北看上的那只孤狼。兄弟二人一同发力,两只箭矢传来咻咻的破空声,将那只可怜孤狼穿透,钉在了地上。
身后百骑的雄武汉子齐刷刷的举起弓箭,大喊道好,惊的前方狼群都不敢为同伴嘶吼两声,纷纷择路而逃,马朔北放下铁胎弓,看向弟弟的眼神里尽是宠溺。
雪海山摇了摇头:“比起马将军年轻时候差太多了,要是跟长安那些贵族公子哥比可能还称的上弓马娴熟,可撂到边境上,别说咱们燕阳府,就连燕云府和郡骑尉的游骑都比他强上太多,小瑾这一箭可是憋足了浑身气力,一箭就脱力了。”
马瑾果然在喘气,还揉了揉臂膀,面颊通红。
“呸!你就知足吧,当初我求将军让小瑾当我徒弟时足足求了大半年,最后你一句话就给要走了!你还给不给我李猊面子?要不今年抢马,你推个顺水人情让我先来?”
还未等雪海山说话,周围几个听见的将军都骂出声,说道李猊不要脸,后者只是一直笑,也不争辩。
“你那棍法留着回去教育你家婆娘吧!论起杀匈蛮的本事,咱说个公道话,确实老雪的本事要高出不少,你一棍最多砸死一个匈蛮,老雪可有两把枪,比你那根棍子不知长了多少。”
牙门将军李云嘴上冒着荤话,也不知说的究竟是哪个棍子,又是惹得周围一阵大笑,饶是脸皮比九边烽火台砖墙还要厚的李猊也是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当年老子我跟将军冲进王庭时,可知道拦住我路的是哪个?”
周围几人显然早就听够了李猊这般说辞,全都扭过头去,不愿意搭茬,他却越说越来兴致,马鞍旁悬着的熟铜棍轻敲马甲,发出咚咚的厚实声音。
“好家伙!那匈蛮比我那匹青骓还要高上三分,手里拿着一把几乎和我一样大小的单手重刀,我老李当时已经和几个匈蛮纠缠许久了,光是被我砸碎的脑壳子都数不过来……”
李海偷偷压着马蹄声到他身后,上去就是一脚踢到李猊的屁股上,这才让他止住了兴致,转过身就要报仇雪恨。
对这帮老部下的嬉骂打闹,马昊明早就习以为常,仍由他们去闹,两骑冲出去将那匹孤狼拖回来,马朔北和马瑾两兄弟一同下马,举起狼尸跪在马昊明面前。
马昊明沉稳的性子也难心如止水,哪个父亲没有望子成龙的心思?他披着数十斤重的铠甲下马,将两个儿子拉起来,身后原本嬉笑的将军们瞬间都静声,望向父子三人。
“爹不服老不行,当年披着重甲能三天三夜不下马,如今连三个时辰都觉得有些疲累了。”
马瑾在父亲面前向来一副孩子气,连忙道:“哪有!爹就算一百岁也能骑着马穿着重甲一路奔到匈奴王庭去!”
“你这孩子……”
马昊明摸了摸马瑾的一头乱发,细声细语道:“将来不光我马家的担子,可能连这十万铁骑和燕阳郡,都要托付给你们兄弟三人了。”
三十八章:燕阳马氏()
苍穹之下一片野。
燕阳府百位将校各显神通,独身逐狼,其中最为信手拈来的就是甘茂。草原上的狼群狡猾之极,畏惧这百骑重甲的赫赫威势,散开朝着四面八方奔散,不少人只能紧随其后等狼疲力之后在捉,追的过紧了很有可能会被野狼掉头扑下马去,至于刮掉几斤肉就看你本事,当然也有不幸命丧狼口的。
甘茂单臂缠着那把在北原上享有盛名的神凰弓,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悬挂在马肚侧的箭囊足足有四袋,即便他这匹沙里飞是千金难求的名驹,挂上一身厚重马甲和若干兵器后也是不堪负重,他只能取掉近身使用的长剑和一些零零散散的无用挂饰,可代表燕阳铁骑的马面翎可不敢取。
在他弓下已经有七只狼倒地不起,均是最为难瞄准的狼腹中箭,也是野狼身上最脆弱的一块地方,要不即便是他也难说一箭便能射死一只野狼。
纯黑色的宝驹沙里飞绕着四周打转,马背上的甘茂如闲庭漫步,两指又夹出一根凤摆箭搭在弓上。
六十步外一只面露凶光的杂色野狼应声而倒,附近几名将官皆大声呼好。
马家父子三人坐在不远处的高丘处,年事已高的马昊明解开头盔后已经是满头大汗,他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丝毫不介意那件大氅被弄脏。
“爹,你刚说一会把燕阳府托付给我们三兄弟,长安城里那位可答应么?我在学士府里无聊翻书时才知道,自只有百年前那场大叛乱差点搞得咱大汉分疆裂土,南北隔江而治时封了一位异姓王外在没有任何一个皇姓外的的人有此殊荣,世袭罔替可轮不到咱马家吧。”
马昊明仰头望向天际,轻轻道:“可知道为何我执掌九边一府十万兵马,却始终不和那些一朝得势便鱼跃龙门的家族一样成为这江山的豪阀世族么?”
马瑾嘿嘿一笑到道:“这有什么难理解,功高盖主和手握重兵向来都是最忌讳的事情,不巧这两件我们都占了。所以父亲你和那些咬牙切齿发誓要在官场上混出一番天地的官吏不同,别说每逢佳节往长安城里送礼,就连幽州境内那些想要巴结你的人来求见你都不见一面,这叫避嫌,我可懂了!”
旁边马朔北笑出声,插嘴道:“对是对,可不完整,成为豪阀世家的那一族不是书香门第?当初你百日宴时父亲摆出了百件物品,你小子就只往那木剑上窜,至于小鸢比咱两性子还要急躁,大早上就跑出城外去营里看操练,哪像读书的料!”
马昊明哈哈大笑:“你们若是真做成那整天和文墨作伴的书生,为父反而更发愁,这百年盛世握枪杆子的人是越来越少,握笔杆子的人反而越来越多,多少功勋后裔是被刀笔吏给一笔一笔凌迟成庶民的?又有多少酸儒妄想成为文可安邦定国、武可上阵杀敌的儒将?可除了写几篇酸掉牙的文章外还能做什么?有言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为父看、百无一用是书生!”
马昊明拿出水囊,灌了一口继续道:“当然不是瞧不起读书人,这治理天下,让大老粗来做确实不妥当,也只有这些心细如水,满肚子里都是如意算盘的家伙来做才行。可为父只知先帝遗命,让我大汉子民不受匈奴劫掠之苦,别的事情,我向来不想更不顾。”
马昊明说到这抿了抿嘴唇像是想到什么:“为父这辈子只对一个读书人敬佩,就是当年全盘谋划北伐远征的叶先生,只可惜啊!”
马朔北道:“当初那个立于帝王侧二十年的孙寅不也是读书人么?”
马昊明轻啐一口:“呸!孙寅那老小子能和叶先生比?叶先生本是一介布衣,为了边境百姓才答应先帝随军出征,孙寅为了求一个光宗耀祖的功名,整整等了一辈子,死后才赐了谥号,可知道为何?先帝知道此人虽有才,却心术不正,所以整整打压了他一辈子!”
马昊明满脸不屑,却也没动多大肝火,毕竟人已西去,何必在嚼舌?
以前马昊明从不和两个儿子谈论这场在史书上亦是留下浓墨一笔的大事,偶有好奇问道,他也只说当年运气好,要不恐怕就死在那了,至于一马当先冲进匈奴王庭和生擒匈奴亲王的壮举,也是马朔北和马瑾年长后听父亲的那些老部下说出来的。
听到父亲亲口讲到当年那些风流人物,连一向不安分的马瑾也静下心认真听。
“我倒是在长安结识了一个书生,也是市井出身的寒士,名叫侯霖,被当今圣上青眼相加,想来可能十年后会是个叶先生第二吧。”
马瑾想到学士府后面茅房下的白衣身影,心里头念叨也不知现在侯霖如何。
“难啊!虽说乱世出英雄,可当今这世道虽有波折,却也安稳,当今天子虽是年少,却也是勤政圣明的好皇帝,上次那事,是我和先帝间存着的那份情谊,为父才肆无忌惮的和你哥敢公然违背条例带了八千铁骑出郡,血洗了那许姓富商的府邸。”
“我不怕闹大,我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我燕阳府月月扩碑,日日白幔是为了这大汉和百姓!可以骂我拥兵自重,居心叵测。可如果敢对这些血洒北原,连马革裹尸都做不到的阵亡将士有半点不公!我马昊明即便与天下世族为敌!也绝不犹豫一下!”
马朔北接着话道:“所以此事煞了冀州世族的颜面,不知多少折子飞进长安,天子也断然不敢质问,寒了我燕阳府十万铁骑的心?谁能守住这九州河山的大门?靠上谷郡的燕云府?还是渔阳郡的重岭府?”
马昊明对这儿子已然算是大不敬的话没有半点职责,反而是点头赞许道:“善恶忠奸写不到脸上,每旬报给长安的军报就是最好的证明。”
日落西山下,尽是狼群死尸,只有几只得存一命,逃了出去,百骑最少的一人也猎杀了一只野狼,至于那背着神凰弓的甘茂,马下的狼尸已经叠成一座小山。
马昊明看着这些燕阳府的将官们,对着两个儿子道:“我马家以后人丁兴旺,也绝不能愧对外姓之人,燕阳府向来是忠义当先,为何每年与匈奴遭战数百次,却始终赢多输少,不是因为甲胄厚重,也不是虎枪锋锐,而是有敢把命托付给你的袍泽,更是有能替你挡刀兄弟!哪一天若是没了这种人,那燕阳府就是散沙一盘,可得谨记!”
马朔北和马瑾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虽是恶名远扬在匈奴部落间的何如午却非常年轻,远远对着马昊明喊道:“将军!天色不早了,可回?”
“回!”
百骑拖着狼尸往九边城塞缓缓行去,遇见不少往返的斥候,甚至有一队六骑只回来了一人,见到马昊明后嚎啕大哭。注定燕阳郡城外的碑林又要多上几座,燕阳府几乎每日都是如此,虽无战事,可每日都有斥候战死北原,甚至有的满队都葬在九边外,尸骨无人收敛。
主管斥候营的李云李海二人默不作声,一向不苟言笑的雪海山驭马到他俩身前,拍了拍两人肩膀,张开了嘴,却始终说不出来话。
马瑾看着九边城塞上执勤的将士突然开口问道:“爹!为何我燕阳虎枪要有纯铁来打造呢?既费功夫又费钱财,比起降龙木和铁木枝也好不到哪去啊?”
马昊明牵着那匹马,马上躺着因脱力昏厥的那个仅存斥候,就如同先帝当年牵着他的马一般。
“会告诉你的。”
三十九章:群虎山(上)()
西凉。
大汉九州七十二郡,如今江南扬州和荆州数位藩王谋反,扬州六郡都插满了逆字大旗,荆州南部浩浩荡荡八百里云梦泽里皆是艨艟蛟舰,却无一在听从汉室正统的命令,加上凉州七郡暴民四起,拉起百来号人的草寇都敢自立为王,这与天象七十二星吻合相映的大好山河瞬间就残破不堪。
对于西凉这些暴民草寇数不胜数的情况,朝廷的立场很明确,谁敢自立为王为皇就先打谁。武威拒马县一个教过几年书穷酸秀才仗着偶然得到了几本古籍就拉拢民心,自称是千年前大殷王朝皇室的后人,带着数百个庄稼汉子冲进县衙点了三十多号官吏的天灯,割县称帝,轰动一时。不过十来天就被骠骑将军林兴风麾下最精锐的步卒剿灭,连着一个县都屠戮殆尽,只要和暴民有半点关系的都连株,杀的整个县横尸遍野,无一生还。其余几个敢称王的势力也享受了相同待遇,到后面除了那个被说是天魁星转世的霸王外,所有暴民势力都学聪明起来,造了皇袍也只敢在自家山头威风,面对朝廷正规军队噤若寒蝉。
泰天三年暴乱初起时,长安的勋贵们都没把这事放在身上,只是为了安抚命比草贱的底层百姓派了兵部侍郎王夜明前往西凉平乱。
这位兵部侍郎在长安时就是出了名的好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