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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樊默然,低下头只觉得压抑沉重。忽然想起这一路来经过的几个村落小城,按照往常规矩大军开过沿途城村都要犒军,官吏亦当出城十里相迎相送。平叛大军初入凉州之时,休说一城县令,连郡守都是毕恭毕敬的稽首路旁。可他们这一路南下别提什么官吏了,连个人影子都没看到,这也是为何侯霖惨淡到要靠着模糊记忆凭空画出个朔云郡地图的原因,一路上根本无人进献郡县图志。
侯霖又用树杈在朔云郡西北处堆了些雪块道:“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天水郡和朔云郡的交界处,不比天水郡的繁华,朔云郡也是个苦楚的穷地方,一郡大城不过十二处,村县几十,咱们没有具体的地图,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了。”
一直闭着眼假寐的荣孟起突然开口道:“此地往南行二十里,有一座小城,城中千户居民,城高数丈只是无护城河也无外郭,坐落之处四通八达,是必经之路。”
连侯霖在内十几人都诧异看着他,荣孟起淡淡道:“曾云游至此,依稀还有些残存印象。”
云向鸢一拍大腿道:“成了!我先取下这座城作为根基,总不能一直都在荒郊野岭不是?”
侯霖抬颌,厉声下令道:“云将军,你领骑都尉夺下此城后招榜安民,再在城楼上高挂大汉旗帜,让叛军知道,咱们第一仗就在这城外打!”
牢骚满腹的谢狄春这才算舒了口气,环顾四下道:“这第一战谁都别和我抢,我倒要看看把凉州郡兵碾成丧家之犬的叛军到底有几斤几两。”
云向鸢闻言后一脸不情愿,看了一眼谢狄春后说道:“谢将军,这可就不厚道了,青州几万英灵的血仇可都在我肩膀上压着呢,这首功之事怎么也得我青州儿郎来报吧?”
谢狄春冷笑,作势就握住了剑柄,站起身针尖对麦芒:“要不咱们先比划比划?谁输了就闭紧嘴巴。”
云向鸢做了个撸起袖子的动作,不甘示弱道:“好啊、知道你跟王彦章是师兄弟,想必枪法也不俗,一路来也没讨教过,早不如巧,就现在?”
荣孟起看向侯霖,眼看这火气腾升的侯霖又得做和事佬,站起身劝言道:“两位大哥诶,省点力气杀叛军不好?二十万颗脑袋还不够你们两分?”
李义也抓住谢狄春握在剑柄上的手,冲他摇头。
荣孟起走到侯霖旁,轻声笑道:“这几位都是不服管不听令的主,以后可有你受的的。”
侯霖一瞪眼道:“那你还说风凉话?”
荣孟起轻笑出声,摇着脑袋飘然而去。
二十七章 :角逐(上)()
天水郡平沙城。
柳叶抽新芽,百废俱兴。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不知来路的书生领着西陲军马入了平沙城后,城中便流言蜚语纷纷不绝,等这支让整座平沙城官老爷都变了脸色的军马出城后,流言不但没有止息的苗头,反倒愈演愈大。
当时郡守府内可不止平沙城中身份最为殊贵的那一小撮人,闲言碎语流出之后有风雷挟势,半日就传遍全城,更是演化了数十个版本,无一不是梅刺史与亭安王和这书生怒目相视,拔剑相向,差点就演变成一场血光之灾了。
打去年起凉州就没少过茶余饭后的噱头谈资,为了果腹养家糊口的大多数百姓过的平平淡淡,可不就指望着这些深思觉恐的事情来为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无趣日子添些油水么?
至于事情究竟如何,置身事外的他们又如何清楚其中寥寥无人知的勾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留上几分自得其妙的韵味也就算揭过这页了。
阴雨绵绵。
说来也奇怪,一场毫无征兆的润酥春雨就这样降临在平沙城的上空,自打凉州连逢旱年后,这雨水可比一切真金白银都要值钱的多了,比起天生就要丰庶太多的江南地道,生在这片荒芜之地的人们更得看老天爷的脸色过日子。
只是这场连绵不绝斜风微摆的小雨下的有些邪乎,让不少城中百姓嘴里不停泛嘀咕。以东西划分,城西乌云密布,雨声滴答,中轴以东,阴霾细风,却不见雨滴。
中轴道路两旁是平沙城热闹繁景和城南莺巷相同的地界,不少游手好闲的破皮无赖都聚在两边挂着青幔麻布的酒肆茶馆里磕着瓜子虚度光阴,不时的在冒出几句与自己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雄心壮志,只是很快便被城中甲士给清的一干二净。
两列天水郡兵站立道路两旁,一辆挂着彩旗的华盖马车停住。
亭安王拉开帘帐,望着这奇异天象怔怔出神,马车里还坐着一位气宇不凡的中年男子,玉冠华衣,面无表情。
“听说秦朗得知粮草被那侯姓书生截去后气的火冒三丈,当时就点了三百轻骑从前线大营往这赶,却被梅忍怀遣人拦住,你说这看似豁达其实什么都放不下的刺史大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真能眼巴巴看着一个不知从哪钻出来的蝼蚁虫子在自己地盘上耀武扬威?”
能和亭安王共乘马车的人物这平沙城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位。一心治学的云家自然不会和王府扯上关系,那马车里这位也就身份明了了。
这些日子来从未迈步出过府邸的金家家主还是一副淡然,不假思索道:“梅忍怀能走到今天,说到底就是他名字里的那个忍字所成。从学士府里崭露头角的侯霖不懂规矩,也就不在他梅忍怀的方圆里面,去年侯霖还当着梅忍怀的面擅杀了凉州别驾王阐,我得知消息后大为震惊,倒不是因为王阐死了,而是死在了梅忍怀面前侯霖还能活着,如今又有了一番气候”
金家家主这才笑不露齿森森道:“这个凉州已经没有规矩可言了。”
亭安王这才记起当日在郡守府扬言弑王的年轻人性命。也不见恼怒,只是张嘴愣愣道:“侯霖霖、雨润万木成林,好大的气魄。”
金家家主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只是转瞬即逝,不屑一顾道:“寒门自广文年间连出叶荆岚姬城鸣两位大才后就再无动静,怎么也要冒出一人,不过依我只见绝非这个侯霖。”
心系九州山河和长安城**里那把金灿龙椅的亭安王眯眼轻舐嘴唇,以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口吻道:“泰天帝自刎深宫,方庭之算是迈出了这些年呕心沥血造就的第一步,有姬城鸣那个老头在后指点,成就宏图霸业并非无望,本王本来就慢了一步,一步慢、步步慢,休说方庭之,连江南荆楚那些注定是垫脚石的叛王逆贼都比本王要快,当下是真的沉不住气咯!”
金家家主脸色晦暗,背对面向窗外的亭安王,内心似乎在天人交战。
冀州邺城方家是世家,凉州武威金家也是世家,方庭之敢做的事情他金家又有何不敢?不过只是方庭之这老匹夫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同样不甘只做蓬荜大厦支柱而不是金瓦玉蓬的他如何不眼红?不嫉妒?
说一万道三千,扶人坐上龙椅怎能比的上自己来坐
金家家主脸色变幻如翻腾云雾,乍晴忽阴,转眼间又是风轻云淡,这一丝在心头还未扎根的佞妄念想被他果断掐死破灭。
亭安王讥讽梅忍怀小肚鸡肠,自己又何时成了大度之人?他又怎能让这位王爷看出自己的异常?
一人扭头望向西,一人背对面东,雨落如痴人衷肠,诉而不尽。
沉寂许久,一直张嘴措辞又唯恐言论不当的金家家主这才开口道:“王爷请放心,金家一族愿随王爷大业赴汤蹈火!”
亭安王听后一笑,转头握着金家家主的手,眉宇间不见半点作伪:“真有那么一日我能登上皇位继承大统,绝不望金兄一诺!”
“侯姓小儿许下重誓要与霸王一决胜负,凉州纵横千里,两人只能活其一,同理这平沙城中,我和梅忍怀也只能有一人独占头鳌,等到他们俩决出生死之后,就该轮到我和梅忍怀了”
亭安王阴戾眸子望向撒下霏霏春雨的阴霾天空,玉冠王袍,冷冷森气。
朔云郡府安定城。原本是官府开政治事的郡守府换了新主人。
不比平沙城日暮不夜的繁荣似景,这座朔云郡人口最多的郡府城池不过十万户,城四周如同树枝伸展脉络延出许多座村落,也属安定城辖地,即使如此也不到百万人口。
就这么一座外郭不到五丈,内墙不过三丈的城池在中原都不值一提,也只有在这苦凉之地能担起郡府名号。
郡府后院,樱红柳绿的裘锦大床上四横八叉躺着两具白嫩酮体和一具黝黑身躯窗外灰雀吱喳不停,整个下巴都被扎髯须遮掩的黝黑汉子迷瞪睁眼,顺手攀上旁边一双粉鸽玉兔,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拿捏起来。
一夜盘肠大战香汗淋漓的美艳女子被折腾的浑身酸麻,被揉捏醒后只得朝着这个不知怜香惜玉的汉子强颜欢笑,抛着媚眼。
这汉子见状又起了兴致,另一只手狠狠甩向趴伏一旁的翘臀,啪的响亮一声惊醒另一名女子,知晓其意的两名女子正要在使出浑身解数伺候这汉子时半掩的门被人猛然推开,一个身着还未上漆官甲的叛军将校就冲了进来。
两名女子娇叱一声,连忙提起棉被遮住外泄春光。
被霸王倚重,统领两万叛军、十二将首之一黝黑汉子脾气火爆,不问缘由便顺手抄起一旁绣着牡丹的枕头砸了上去,骂道:“你小子他娘没长眼睛!”
这将校一脸焦急,挨了一枕头后见将军还要在捞起物件再砸,低下头连忙道:“将军!前方斥哨来报,说是在朔云郡北境上发现大批官军行踪!”
左拥右抱的十二将首之一将信将疑,推开两名女子后罩上衣衫道:“消息要是假的你就自己剜出双眼!”
将校慌忙道:“消息准确无误,一什就回来一骑传递消息,其余人全都死了。”
黝黑汉子嗯了一声,显然没对底下喽啰生死放在心上,穿上衣服后走过还不敢抬起头的将校身边,甩话道:“死了就死了,这年头死的还少?”
低头将校苦笑一声,知道这手段狠辣的将首向来寡情冷漠,只得跟在身后出了屋院。
随着霸王名号传遍凉州七郡,底下的十二名将首跟着也水涨船高,让凉州郡兵谈虎色变。
这十二人随着霸王从武威郡的十万大山一路杀出眼下这副占地两郡的地盘,劳苦功高。去年与平叛大军交战,死了两人也不曾有过补漏,二十万叛军里不知多少人都瞪大眼睛盯着这两个名号,可霸王却只字未提。
看着鲁莽的黝黑汉子心细不输闺中女子,只觉得好笑,底下这帮喽啰卖力想要博得他称为大哥的男子青眼相加,无非就是为了这两个名号,可霸王会给?
在矿山中发配做矿奴之时他就摸透了如今让整个凉州翻云覆雨的男子心性,外人只知他掘坟刨墓,把金家烂到只剩骨头架子的先祖尸首拉出来鞭打暴晒,这般与禽兽无异的行径自然让旁人听之颤栗,可作为在矿山时一块巴掌大小的干饼能掰成数块分着吃的患难兄弟,霸王对他与其余九人连句重责都从未有过。
若非如此,他也不敢擅作主张凭着自己喜好砍了朔云郡郡守的脑袋。恃宠而骄可不是光指红颜祸水的女子。
侥幸逃回一命的年轻斥候跪倒在庭院前,两只眼睛通红,泣声道:“将军!”
最见不得这副柔弱作态的他挥挥手,不耐烦道:“别跟个娘们一样哭哭啼啼,知道为啥老爷们胯下长个鸟儿?”
斥候不明就里,将头埋在地上,抽啼悲呜。
将号寅虎的黝黑汉子一脚踹翻这斥候,骂道:“就是让老爷们撒尿也站起身来顶天立地!”
二十八章 :角逐(中)()
被一脚踹倒在地的年轻斥候泪眼朦胧,还没从目睹一什袍泽以命断后和死里逃生的急迫生死间缓过劲来。【。aiyoushenm】挨了一脚后跪坐在地上,失神一般。
嘴里话头就没断过的寅虎将首又骂骂咧咧了几句,似乎觉得踹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都是脏了鞋底,对着旁边侍立的都尉挥了挥手。如履薄冰的都尉见将军没追究之前让他和那两个小娘们春光乍现的过错,暗喜之下连忙搀扶起三魂七魄丢了一半的斥候,一溜烟的跑了下去。
坐在原郡守府前厅的梨木太师椅上,两条腿搭在堆放公文的红木案台,两只握惯兵器的粗糙大手掌心摩挲,自然没有还躺在床闱上两个小娘们的温软胸脯舒服,可他却沉稳安心不少。
官军放着空荡荡的武威郡不去夺那些早就没了人烟的城池立功,反而进了朔云郡与他对峙,心思细腻的他络腮胡一扬,嘴角露出浅笑。
这伙官军的领军人物,也是个不讲规矩的主啊!
见惯了做官为吏者欺上瞒下的嘴脸,出身贫寒的他也学到了不少。看着五大三粗的他论起心机城府自认不输在guān g上浸染几十年的老狐狸。
包括他与霸王在内,在叛军里能说上话的几人从来没把在天水郡境边上的几万郡兵放在眼里过。说是朝廷的郡兵,不就是天水郡那些权势者看门护院的狗么?去年年末一仗,就打的凉州监军秦朗险些战死,最后要不是霸王下令挥师入陇右郡,恐怕现在沦陷的就是平沙城而不是苍城了。
突兀冒出的这支官军敢出现在朔云郡内,就能说明许多暗藏的消息。
寅虎将首轻眯着眼,一指缠一指,开始盘算。
凉州七郡内除去天水郡的几万郡兵外,再无可用之兵,除了天水郡外其余几个郡就像被剥光衣裳的女子一样,任着他们来欺凌霸占,没了外患便应理而生了内忧。霸王麾下十二名将首,各个都立下了赫赫战功,各自领军之后,却又互相生出了不少摩擦坎坷,一开始还念着在武威矿山里那交命的情分,不温不火。当时南有骠骑将军林兴风的十万平叛大军虎视眈眈,北有凉州七万郡兵屯积边境。两把屠刀临近脖颈,谁都没蠢到自挖墙角,对底下那些不可避免的矛盾都各让一步,等到了霸王大胜林兴风后,这种形势就愈演愈烈。
在攻进了苍城之后,九将首任由部下大肆劫掠,城中世家豪阙十不存一,他所倚重的两名将校没被攻城时的流矢木垒打死,反倒就因为抬了两箱珠宝被另一个将首当众斩首,还美其名曰竖军纪。
他也亲自砍下了曾在矿山为了受罚鞭刑的兄弟部下人头,只因为当时这人押送了几名世家女子,被他拦路截胡。
事情传到霸王那里,就如石沉大海,了无音讯,他如何猜不到霸王所想?只不过手心手背都是肉,真能下的去刀?
没什么蹉跎感想,到底是回不到当初在矿山时一块大饼掰成十份分的岁月了,现在只算是貌合神离,等到以后,只怕就要当面对曾经兄弟拔刀相向。
贼寇嘛,不信那个忠字,义一样随时可丢,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只有在这次战争里多夺些军功,让自己羽翼更为丰满,才能保下命来。
他十指相缠如绳索,一环一扣,最后又拔开。
事到如今霸王的王号可算牢牢靠靠的坐实了,就连恨不得啖其肉、啃其骨的官军也只能捏着鼻子叫一声叛王,何尝不是把这个雄跨两郡的草莽人杰拔高到了与江南那些逆王一样的高度?
既然叛军不再是竖着一杆杏黄旗打着替天行道的流贼草寇,以后只怕所谓的兄弟情分都要慢慢淡下去,不靠在战场上豪夺官军人头争取军功还靠什么?
嗅觉如老狐狸一般的他更是听到霸王最近与将号子鼠的家伙日益紧密,十二位将首里唯一算是读过书的子鼠可与他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