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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蒙安慰面前的难民,却在心中自问,那些衣食无忧的大人们乐意管这事么?
车队继续行进,经过了这一场风波,车队里所有御林军的将士表情都凝重了不少。
虽然时节不过刚刚立夏,但越向西走,侯霖就越能感受到一种秋季万物凋零的肃杀之气,凉地本就荒凉,旱灾一起,更是人烟不存,沿着还算完整的官道一路行驶,竟然见不到半点人踪,只有两座荒废不知多久的驿站在官道旁,里面甚至连房梁都让人拆了,摇摇欲坠。
车队停歇时,袁蒙走到侯霖面前欲言又止,侯霖道:“袁都尉有话不妨直说。”
“我知道像你们这样饱读圣贤书的人是以济国救世为己任,眼睛里别说容下沙子,就连见到可能都闹心,这也是俗话说的书生意气。”
袁蒙顿了顿,见侯霖神色如常并没动怒继续细声道:“可在下斗胆劝一句,这种书生意气最要不得,就拿刚才来说,侯都尉请命为那些灾民无形之中得罪了整个车队,除了能得到几句无用赞美又能落下什么?袁蒙自认比上面某些大人要心善一些,也就应允了,可底下那些士兵交出口粮时谁敢保证心甘情愿?一席话也无他意,只希望侯都尉日后还是小心,你我虽非一路人,但还算投缘,我也就直话直说了。”
侯霖点头,袁蒙一番话说的是发自肺腑,他也便不再保留:“自古商贾重利,士子重名,重义者必忠,重情者必孝,侯某勉强算半个士子,可对虚名倒也无太多追求,只是有些事情就像袁都尉说的一样,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心里面更膈应,见不到还好,见到了难免会多嘴几句。不敢说自己是拯救天下苍生的活佛心肠,但有些事情,总不能昧了良心、不是么?”
袁蒙大笑,摇头离去,只留下笑吟满面全然和身后萧瑟景象全然不搭的侯霖。
二十七章:伏击(上)()
高头大马在羊肠官道上痛痛快快的打了个响鼻,袁蒙看了看远处被山峰遮盖一半的炎炎红日,下令道:“就地扎营。”
稚嫩新芽刚从树杈里冒出,这片苦寒之地连春风都不愿踏足,长安此时早已桃花纷飞,柳树枝垂,让侯霖这个刨根问底起根本算是无根浮萍的人颇是想念自己在学士府里那间茅草屋。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或许是经过白天的事情,所有人都很沉默,一切都在无言中进行,侯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心里有一丝不详的预感闪过。
周围树林茂密,唯独扎营地是一片盆地,除了几根还没人小腿高的杂草外就只有贫痍的黄土。
侯霖强压下心中不安,和郑霄云在一旁闲扯,嘴里吊着一根不知名的野草根轻嚼,一嘴苦味。
“你看看周围的环境,都是高坡丛林,唯独我们这里是干洼地,最适合设伏了。”
曾经马瑾就拿这个取笑过他,说这么小年纪还没亲身上过沙场就沾染了那些百战老卒的习惯,每逢到个陌生环境就先要四处张望,品头论足一番才算心满意足。
当时侯霖心里只得苦笑,可每日习课后无所事事,只能回自己那草庐里煮一壶茶抱着兵书打盹,常看到一些野史谈闻里写到哪个名将行军至某地,随手一指就有旌旗摇曳,料到必有伏兵。明知道是当不得真的扯淡说话侯霖还是心神向往,也就效颦有了这个习惯。
月明星稀时那些囊袋里装满黄白的贵公子常去长安大小牌坊寻欢作乐,抱拥花魁美人夜夜笙歌,囊中羞涩的侯霖甚至连几文钱的烛火也添不起,只得躺在床上思淫哪天也能羽扇纶巾谈笑乱军。
郑霄云在这个话题上倒是和侯霖很投缘,也不讥笑侯霖杞人忧天,反而点头称道:“确实如此,但又不是两军对垒,要是扎营在林间,就算一身重甲也防不住蚊蚁叮咬,附近也就这里适合安营扎寨休息了。”
侯霖嘿嘿一笑,取出嘴里草根就像拿着兵符一样指向南边唯一一处没有密林遮掩的土坡道:“我要在此设伏的话围师必阙,那这里就是阙口了,斜而不陡,想上去不是难事,可如果后头跟着箭雨当尾巴想来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
郑霄云点头。
“西边密林五百弓弩手,一声齐下就能打个措手不及,再在南边高坡立旗做疑兵……”
侯霖脑海里浮现出这一画面,心满意足的露出一个笑容,两指夹着草根又移到东面官道延绵处,正欲开口只听得平地一声惊雷响,拴在营地中的战马仰天嘶鸣,受了不小的惊吓,连侯霖都愣在原地,手指夹着的草根掉地都浑然不觉。
“这么灵?”
原本还只有鸟禽栖息的密林里突然出现黑压压的人影,四周的丛林间无数弓弩伸出,数千道箭矢如蜂群般向还未安置妥当的营地袭来。
随着那声雷响,营地里所有的马匹都受了惊吓,几十匹前一刻还乖巧呆在原地惬意磨蹄的战马瞬间撒丫子乱撞起来,还未布置妥当的营帐倒下大半,饶是这些铁血汉子也有不少愣在原地,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只有几个老卒扯着嗓子喊道:“敌袭!敌袭!”所有人才如梦初醒。
可还是晚了。
刺眼的西边密林,也是侯霖刚指着说设伏弓弩手的地方果真有无数箭支飞出,不少还再找自己战马想要寻来铁槊的御林军将士阵阵哀嚎,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精弓强弩,居然连厚重沉稳的明光铠都阻挡不了箭头入体。
侯霖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郑霄云一把将侯霖拉到一辆马车后面蹲下身去,侯霖原来站的地方刹那间有数十道箭矢划过。
这车队的将士都是长安御林军的精锐之士,在这突遭打击下虽然都不知是什么人袭击了他们,但反应都十分迅速,除了来不及躲闪的少数人外都找到了掩体。
袁蒙在一辆装载箭矢的马车后喘着粗气,要不是一个什长将他推开,此时早已成了刺猬。他露出一只眼睛看向那个什长,却发现那什长已经倒地不起,引以为豪的明光铠里渗出鲜血,几支插进他身体的弓箭随着他抽搐身子摆动,显然是活不了了。
袁蒙拔出腰间佩剑,高呼道“全军听令!拿起你们附近的武器,听我号令!”
袁蒙话音刚落,还没等侥幸活命的众人喘几口气,刹时又是数千支箭头如毒蜂般降落,遮盖了晚霞,也遮盖了最后一缕旭光。
这第二波弓箭和第一波不同,第一波弓箭是平射,每个弓箭手会寻找自己猎杀的目标,而这第二波却是仰射,毫无目标可言,但这大面积的覆盖率却很难使人躲藏。
郑霄云听到箭锋破空的声音后对着还有些不知所措的侯霖大吼道:“侯霖!给我搭把手!”
侯霖被这一吼定住了心神,本来还像白宣纸一样空白的脑子一下有了求生的本能。两个人把马车旁一块厚重的木板顶在头上。侯霖的手不停的发抖,但扔是死死的扶住木板,他知道若是松手,他和郑霄云都会死在这乱箭之下。
整个营地只有痛苦的呻吟声,侯霖惊恐的眼神不停的偷瞄着周围的一切。他看到前天还和他说笑的一个小将士在第一轮箭雨落下时被射中了大腿而只能匍匐在地上,嘴角的鲜红液体不受他控制的咳出,随着第二波箭雨的落下,侯霖和那小将士眼神交汇,那小将士眼神中透露的绝望和恐惧让侯霖险些失禁。
娘的!再也不去想乱军从中潇洒自如的名将风范了,打仗、真他娘不是正常人干的。
一支箭矢钉在了离这小将士不到两尺的地上,第二支、第三支,越来越多的箭矢落下,小将士的后背上很快就被箭矢插满,他痛苦的抽搐,一张嘴涌出的全是鲜红的血。直到最后,不论箭矢如何刺透到他的身体里面,他都不会在抖动一下,只有血不停的从他的身体里流出,这种鲜红比此时落日下的晚霞更加炫目,更能唤起人心底那份原始的兽性。
侯霖的眼睛通红,喉结不停的耸动,但他始终憋着口气没让自己哭出来。
似乎注意到了几波远攻并没有让这长安城里号为精锐的御林军崩盘逃窜,埋伏的军马顿时杀出,脚步扬起大片的尘土,似乎是为了将这千号人赶尽杀绝,连侯霖之前所戏谑的阙口土坡上都立起了一面木杆紫旗,却没任何字符,侯霖有点绝望,这明显是不留一个活口。
连那身讨要来的甲胄侯霖还未披带过,身旁只有一把长剑,郑霄云随手捡起一把铁槊,含情脉脉的样子差点没让已经三魂六魄丢去一半的侯霖彻底看成了傻子。
四周围上来的人也不知是哪路叛军亦或暴民,面目也没侯霖之前想的那么可憎,人人身着布衣,只是几瞬就已经和御林军短兵相接了。
郑霄云大笑一声,回头问道:“可是怕了?”
侯霖也没最初那般恐惧,歇了一眼已经死去的那个小将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怕也没用啊!”
长剑握在手中,说不出有几斤几两的沉重,两只腿像棉花一样,侯霖狠狠的跺了跺脚,又很狠心把这身挺累赘的白衫摆袖撕掉,这份果断倒让郑霄云正色。
“来吧来吧!早就听有句沙场之上求生者死,求死者生,那我一心求死,不知能苟活?”
二十八章:伏击(下)()
袁蒙见状一把推开刚刚为他挡箭的一袋马草,脚尖一勾就将脚下一杆铁槊握在手上,冲着飞尘中数不清的人影大喊:“结阵!”
临近的几个御林军将士迅速靠拢,不断像周围传话,剩下的所有御林军将士顿时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昂然起身,纷纷高呼道:“明光!”
毛大群一手横槊一手持着龙头大旗,身上插着三四支箭雨血流如注,见到侯霖和郑霄云两人后大喊道:“侯都尉往我这边来,快点!”
之前侯霖还对这个一看就是老兵油子的御林军什长没什么好感,现在却像见到亲人一样,紧抓着这个救命稻草奔去,也不管身后咫尺距离的敌人,跑的时候侯霖挺直了腰板更是涨红了脸,生怕背后挨上一刀就爬不起来了。
毛大群已经聚集了数十个幸存的御林军将士,两拨箭雨过后,这数十个将士也差不多人人带伤,毛大群让侯霖和郑霄云躲在最中间,郑霄云摇了摇头,也和御林军将士一般站在外圈:“我也是御林军出身的,这明光阵我自然知晓,保护好侯都尉!”说罢便同旁边御林军一样摆出个备敌的姿势,毛大群第一次正视其这个一路来只站在侯霖身侧的寡言汉子。
此时整个营地都变成了战场,谁都无暇他顾,毛大群还想去找袁蒙,但即刻间就被蜂拥而至的敌军卷了进去。
“左卫前刺!中坚划锋!”
御林军使用的大铁槊和寻常马槊不同,如步战的长矛,槊头却要长了七寸,光论兵器甲胄,远比这些布甲朴刀的敌人要占尽优势。
毛大群高声指挥,最前方两个满目狰狞的敌人瞬间被长槊刺穿腹部,动作相当一致的将长槊拉近,一脚踢开还串在槊头上的敌人,其余两旁的将士铁槊横刺,逼退了想要夹击来的几名刀客。
敌军越来越多,已经将他们包围,明光阵的周围已经倒下了数十个敌人,而组成明光阵的御林军将士却是毫发未损,但也不断的有人受伤,这些刀客各个以命相搏,一副亡命之徒的样子,没有任何章法和战术可言,十几只铁槊组成的明光阵像收割稻草一样收割人命,却未见丝毫优势,不知付出多少条人命后才让御林军的一名将士中刀倒地,侯霖心生寒意,这种不畏生死的敌人简直可怕至极。
极像一朵池莲的明光阵被逼的背靠背,毛大群很果断的下了命令,他一槊将一个举着朴刀想要劈砍的敌人刺穿,那人的腹部顿时喷出散发着热气的新鲜血液,溅了毛大群一脸。这次毛大群没像前面一样收槊,而是借机将矛推了出去,拔出腰间的佩剑喊道:“弃槊拔剑!”
所有将士包括郑霄云都在第一时间内将大铁槊像标枪般扔了出去,霎时又有七八个敌人倒在了地上,身后冲上来的刀客丝毫不怜惜队友的性命,有几名还喘着粗气在地上匍匐想要站起来的刀客活活是被身后袍泽踩死。
这就是战争,它不会怜惜任何一条生命,所有人都会死,即便你生前身份有多高贵,品质有多高尚。
想要活下去的法则只有一条:杀光你面前的敌人,不是你死,就是他活,没有人道光辉,没有骑士精神,只有人性最为阴暗和卑劣的一面。
天边残阳如血,半落的太阳依旧倔强的在这片广大土地上挥洒着最后的光芒。
营地刀剑交响,每个人都在拼喊厮杀,仍由自己的血肉横飞,仍由冰冷的刀槊贯穿自己的内脏,不去拼命,就会没命。
一名御林将士用手中长槊横扫一片,锋利的矛尖瞬间将四名敌军身上仅有的的布衫划破,雪亮的矛尖染上了腥红,在光芒下散发着妖艳的气息。直到他的眼睛和天际的颜色一样时,这名御林将士才不甘的倒下,瞬间又是两把刀影闪烁,直到将他砍到血肉模糊才停下。
又一个明光阵被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战术攻破,而残余的几个御林军将士后防瞬间露出一个大大的破绽,敌军乘势而下,将残余的御林将士砍倒在地,未等里面运气好没被砍死的人喘息两口,便又是一阵乱刀砍下,这伙敌军似乎没打算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场上局势很好分辨,身穿黄色明光铠,手持大槊的都是御林军将士。而皆黑白布衫,手拿朴刀,好似山贼的,则是不知来路的敌军,这伙人很奇怪,没打任何旗号,也没任何标志能证明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从一开始就是一通乱吼,之后一副以命搏命的架势来厮杀。
一个又一个明光阵被攻破,而这些刀客却像蝗灾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进营地,似乎怎么杀也杀不完。
侯霖和毛大群这的明光阵已经损失了三名将士,也多亏他们这伙人多才能继续支撑下去。刚开始侯霖还能看到几个御林军的身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奋力拼杀,可现在侯霖放眼看去只有黑白一片的狰狞面孔,他们就像海眼一样,被黑白色的潮流裹卷,不知几时会埋没在这潮流中。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早晚得被这帮狗孙子耗死在这!”毛大群趁着这群刀客进攻的空隙将龙头大旗插在地上,大旗不倒,士气就绝不会崩塌。
营地中央的袁蒙阵阵嘶喊,他身边有近百名御林军将士奋力抗敌,硬是将潮水一般的刀客逼退,中间留下近百具尸体,黑白之间夹杂着十几具黄色铠甲。袁蒙每一次挥舞铁槊都有一名刀客倒在他脚下,连头盔上的翎羽都染成血色。
侯霖他们仍想往这靠拢,若是平时也就几次眨眼的功夫便能走到,可如今中间却隔着刀山火海,
郑霄云右手边的御林将士已经是血人一个,身上刀伤不下十处,尽管他手里依然紧紧的握着那柄六棱长剑,可还是不停的颤抖,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失血过多导致的眩晕。
一名黑衣刀客骤然间来到他的面前,朴刀朝着他脖颈处横劈下去。这名黑衣刀客很聪明,他知道砍在身体上会更加容易得手,但厚重的明光铠甲使他无法把刀砍的更深、更致命,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御林将士受伤颇多却依旧能战斗的原因。
御林将士由于失血过多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感觉一阵冷风冲着他脖颈处划来,常年的训练及多次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经验给了他一次躲过阎王索命的机会。他迅速往后撤了一步,这刀锋只在他脖颈处留下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