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呢?”
红姐想了想说:“在我们家,小孩子身上破了皮什么的,我们都用唾沫抹一下就好了。唾沫是可以消毒的,不信你也可以试试看。”
所谓病急乱投医,我也不想这话有几分真假,赶紧吐了几口唾沫均匀地涂抹在两颗脓包处,直到嘴里再也吐不出唾沫才作罢。
从那以后,每天洗了澡或进洗手间,我都会把手洗干净,抹几口唾沫在脓包处。但令我恐惧的是,随着我抹的唾沫次数越来越多,那两颗原本是黄豆粒大小的脓包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大了,直到变成两个小鸡蛋般大小,甚至脓包还有向脖子和后背扩大的趋势。
但病情越重我越不愿跟人提起,因为要是真的中癌症肯定要被厂里解雇的。有一次红姐关心地问我:“你身上的东西消了没有?”
我淡然一笑:“早消了,你的方法很管用。”
并不是我虚伪,实在是被逼无奈。前段时间厂里有一个女孩子,就是因为在车间咯了血,虽然送到医院检查并没大病,但从医院回来,还是被解雇了。如果我真的得了癌症,不但需要打工赚钱活命,还有养妈妈和海鸥,更不能丢了这份工作!
虽然我心里怕得要死,但为了不让别人怀疑,我每天还是强颜欢笑。随着脓包的增大,胳膊抬起来越来越吃力了。就算好不容易抬起来了,脓包和肩膀上衣服一摩擦,还是一阵阵钻心的疼。我们是拿计件工资的,有时候包装一件衣服才赚几厘钱,为了不让我的包装件数锐减引起别人怀疑,我每天只有咬紧牙关,竭力平衡手臂,维持衣服和皮肤的最佳距离,最大限度内减少两者之间的摩擦。
随着脓包的增大,这种平衡越来越难以维持。到最后,只要手臂动一下,肩膀处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但包装本来就是要用双臂的。每当这时,我就会用“美人鱼在刀尖上的舞蹈”来安慰自己,再怎么疼,总疼不过美人鱼吧。可美人鱼是为了心爱的王子,我又是为了谁呢?为了那每月的八、九百元钱吗?
我原以为自己伪装得够好,没有一个人会看出我的伤痛。但是有一次,沈洲还是瞅了个机会对我说:“你最近好象有心事,需要我的帮助吗?”
我正被病痛和拼命掩饰折磨得寝食不安呢,听他这样一说,便把所有的怨恨发泄到他身上了,恶声恶气地说:“要你管!”与此同时,我心里冷笑:说什么帮助,要是知道我得的是癌症,你不知道要离我多远呢!
第62章()
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我觉得我要死了,但我不甘心,我还年轻,我不想死!我来东莞的两个目的还没有达到,家里还有多病的妈妈还年幼的弟弟要我养活!我决定上医院,可每个月刚领到工资我便寄回家了,我身上仅有一百多块钱,按照红姐的说法,这一百块连一个感冒都看不起,哪里会治得起癌症?万般无奈之下,我想到了丽娟和陈刚。在东莞,他们就是我的亲人,我决定去找他们!
“五一”节那天晚上,全厂破天荒全都不加班,我将自己的一百多元放在身上,忍着肩膀的剧疼,心事重重地向厂门走去。远远地,我看到沈洲孤单单地一个人在厂门旁转来转去,象是在等什么人。看到他,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低着头想走过去。
谁知他看到我,立刻笑眯眯地迎上来,热情地说:“海燕,你去哪里?”
我简短地说:“我出去走走。”
他紧张地说:“是跟男朋友约会吗?”
我不想理他,冷冷地撂下一句:“管你什么事!”便快速离开了。
丽娟新搬的出租屋离金秋厂并不远,出厂门拐了一个弯,过一条路就到了。我以为房间内还和以前一样,两人温馨地说着话,也许正在吃晚饭呢。以前每当厂里放假,他们总喜欢做几样小菜解解馋。
但我还没到出租屋,便见房内不止一个人影,并传来我们家乡土话的喝斥声和小孩子的哭闹声。走近一看,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正在打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屋内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在洗脸。看到我,女人充满敌意地用我们家乡话问我:“你找谁?”
我怯怯地问:“丽娟在吗?”
女人不耐烦地说:“丽娟是谁?不认识。”
旁边洗脸的男人忙说:“丽娟是小刚女朋友,看你,什么记性?”
正说着,丽娟和陈刚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了。女人赶紧接过陈刚手中的东西,对丽娟却理都不理。丽娟非常尴尬,陈刚眼疾手快地将她手中的东西接过了。但丽娟的脸色己是非常难看。
房间本来就不大,我再进去,五个大人,一个小孩,连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了。女人很健谈,一边狼吞虎咽地吃陈刚打包回来的炒粉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她的遭遇。
原来这一对男女是陈刚的姐姐姐夫,刚从家里过来。他们十年前便生了一个女儿,现在家里读小学。但在农村,没有儿子的人家是被人看不起的。更重要的是,没有儿子老了便没人奉养。和很多农村夫妻一样,他们鼓足了劲想生个儿子。谁知连怀了几个,到五六个月时,托人到医院b超一检查,全是女孩,于是全部打掉了。
刚才被打的那个女孩,腿有点腐,是因为怀孕的时候,夫妻俩急着要打掉,从第一个月起便不断做b超,想判断是男是女。到第五个月终于得知是女孩了,再想打时,被医生告知,因打胎太多,姐姐的子宫壁己薄得象一张纸了,再打胎就很难怀上了,这才被迫生下的。谁知因为怀孕期间b超做得太多,孩子生下来就有一条腿是跛的。
这次怀孕,是偷偷怀上的,为了怕计生办的人得知,连家门都不敢出。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计生办的人还是知道了。计生办的人在凌晨3时,悄悄开着解放车,跑过20多里的山路,进入村子。到村后,车厢里的人便跳下来,每人手里拿一个大手电筒,三人一伙,分头向村里几户冥顽不化、不响应计划生育政策的孕妇家。
一时间,鸡飞狗跳,羊叫牛跑,大人骂,小孩哭,村里乱成一锅粥。自从怀孕后,姐姐时刻提防着计生办,所以睡觉很容易惊醒,虽然住在村子里后面,但还是意识倒不好,马上叫醒姐夫,两人抄起棉袄,跳窗户跑了,躲进山后的灌木丛中。
就这样,姐姐姐夫为了肚里的孩子,踏上了漫上的“超生”生涯。他们不停地与计生委周旋,有时跑到孤寡闻老人家,有时跑到新婚夫妇家,总之跑到一切计生办认为他们不可能去的地方躲着。
最危险的一次是,他们徒步走了20里路躲进一个远房姑妈家,计生办的人不知从哪里得到风声,又一路追杀过去。姐姐姐夫只好爬到房间角落的衣柜上。因为太紧张了,越想屏住呼吸系统,喘气的声音越急促,颇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计生办的一个人好象听到了,慢慢走到柜子附近,拿手电筒照了照。就在他要抬头往柜子上面看的时候车,姑妈走过去,按了一下他的手。那人正好与姑妈家有点亲戚关系,立刻明白了,转身跟其余计生办的人大声说:“这儿没有!”
计生办的人走后,姐姐姐夫全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当地实在呆不下去了,村里老孙家的二媳妇啊,老胡家的大孙媳妇啊,所有挺着肚子的孕妇都被抓去流产了,孙子都没保住。
姐姐姐夫深知,己是第三个孩子了,若被计生办逮到,一定会送去结扎的,两人只好带托人把小女儿带出,东躲西藏。计生办的人急了,便带人扒了他们家的三间瓦房,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他们就更不敢回去了。
因为姐夫的兄弟姐妹早有了准备,把家中值钱的东西都寄放到别处,父母也送到了远处的亲戚家,计生办的人在姐夫家什么也没得到。他们可不甘心,于是大队人马又转而扑向邻村的陈刚家。陈刚家的人万没想到嫁出的女儿也会牵连到娘家,家里的值钱东西一件不剩,还把陈刚年迈的父母关了起来。并扬言,孕妇一天不去结扎,就一天不放人!
陈刚的姐姐姐夫和很多被逮去做计划生育的人一样,为了能生儿子,放弃了家,放弃了老人,走投无路之下,只好一路逃票来投奔陈刚。
他们来东莞了,苦的是陈刚的父母。以前,为逼人去堕胎或结扎,计生办的人只抓男方父母关起来的。陈刚的两个哥哥先后为生男孩躲避过计划生育,父母因此连续几次被计生办的人关起来。幸好计生办的人人性并没有完全泯灭,在将人家值钱东西搬走时,总要给那家留下点赖以活命的口粮。还在上学的陈刚只好自己做饭,做完再给被关村部小屋中的父母送去。
没想到两个哥哥刚刚不需要躲避计划生育了,姐姐却还在躲,并且现在连女方家也不放过了,陈刚父母刚刚松了一口气,又被关进去了。
听到这里,陈刚难过地说:“爸爸妈妈一辈子没过一天好日子。”
姐姐说:“可不是嘛,就算我生下了肚子的孩子,也许又轮到你了呢。”说这话时,她眼睛看都不看丽娟。反而对我,她还算抬了几次眼皮。有几次丽娟讪笑着接她的话;她理都不理。
第63章()
我感觉屋内的气氛怪怪的,又热得要命,便再也坐不下去了。我要走时,丽娟也跟了上来。因为房子让给了姐姐姐夫了,她和陈刚都要回厂里睡,正好她车间有一个同事请假了,留有一张空床。
我有些奇怪:“为什么不跟陈刚一起回呢?”
丽娟闷声说:“他要留下来锁门呢。”
我更疑惑了:“你和李梅不是都请别人锁门的吗?”
丽娟难过地说:“人家一家人要说话呢,你没看他姐姐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我惊讶地问:“为什么?你配陈刚可是足足有余!”
丽娟叹了一口气:“还不是因为去年丢的那一万块钱,他姐姐刚来就暗示陈刚,说那一万元钱可能被我私吞了。”
我愤愤不平道:“我是亲眼看到的,她怎么那么不讲理,我去跟她说去!”
丽娟赶忙拦住我:“算了,由她去吧,他们己经决定买一辆旧三轮车,专门卖菠萝、甘蔗、熟玉米什么的,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太久。”
我担忧地说:“做小贩?听说经常被治安队抓,要是被逮到,三轮车没收,还要拿钱赎人。”
丽娟唉声叹气:“可除了做这些,实在是无路可走了。对了,海燕,你不是一直想好好睡一觉吗?怎么好不容易放假你不睡觉呢?是不是有什么事?”
丽娟心情不好,我当然不可能再给他们增加烦恼,故意轻快地说:“我还能有什么事?想你了,来看看你呗。”
丽娟车间的宿舍和我们宿舍相隔好远,刚进厂门我们就分手了。最后的希望破灭了,癌症的阴影和死亡的恐惧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浑身无力,感觉自己真的快死了。
路两旁的草坪中散坐着闲谈的人们,难得一晚不加班,这样的闲谈也是我们繁忙而枯躁的打工生活中最快乐的时光。手头宽裕的人,还会买一些瓜子、几瓶饮料,边吃边谈,气氛很是热烈。可惜,这短如闪电般的快乐也己经不属于我了。
快要走过草坪时,忽然从一颗柱子旁闪过一个人来,那个轻声对我说:“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很久。”
借着昏黄的路灯,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沈洲。现在,我感到自己好脆弱,脆弱好想趴在谁的怀里痛哭一场,就象小时候趴在妈妈怀里那样。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我需要一个人照顾我、安慰我。但在东莞这么久的耳沾目沾让我明白,除了丽娟,没有哪个女同事会无私地帮助我。而能向我伸出救援之手的,只有男同事。当然,这种帮助也绝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此时此刻,就算有一只小猫小狗靠近我,我都会感到温暖的,何况是这个一直关注我的男人呢?
正因为如此,我本想没好气地用祈使句反问他:“等我干嘛!”但话一出口,却是软绵绵的,结果就变成了带着某种需求的疑问句:“等我干嘛?”
以前,我一直是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他当然听出了我语气的变化,急急表白道:“这段时间我总感觉你有心事,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助吗?”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却感到是这么温暖。刚才无所依傍的心似乎找到了归宿一般,委屈的泪水涌出眼眶,我犹豫了一下,哽咽着说:“我,我生了好重的病。”
他显然愣了一下,有些紧张地问:“什么病?没那么严重吧?”
我痛苦地说:“是真的,我肩膀上起了两个粉刺,好久都没有消,现在变得和鸡蛋一样大了,一碰到衣服就疼。”
他松了一口气,不以为意道:“那没事的,肯定是太热气了。”
我颤抖着声音说:“我,我觉得是癌症。”
他说:“在外打工最怕生病了。去看医生吧,不过不要去医院,太黑了。我知道一家私人诊所,虽然是黑诊所,不过很多人都去哪里看病,价钱也合理。”
听了这话,我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急切地问:“真的吗?真的吗?告诉我在哪里?我现在就要去!”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都十点多了,这样吧,明天晚上你不要加班了,我带你!”
我连连点头:“好的,好的。”生怕他变卦不带我去!
想着明天去看医生,就可以确定我是不是得的癌症了,心里又喜又怕。喜的是,我的病终于有了解决的办法了;怕的是,倘若真的查出是癌症怎么办?这样翻来覆去,直到下半夜才进入梦乡。
因为有了昨晚的约定,在车间里再看到沈洲时,就感到有些难为情。他反而没事人一般,只是别有深意地冲我笑笑,似乎和我有了某种默契般。要是以前,我会讨厌他这种带有某种暗示的笑,但现在,我感觉这笑是那么温暖。
我甚至想,“生得好,养得好,不如嫁得好。”无论我怎样的冰雪聪明,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妹,若能嫁给做本科生、ie主管沈洲,我的命运也会随之改变。而改变命运,是我做梦都想的!
只是下午,我又为晚上请假的事担忧起来。虽然我们是计件工资,工资的多少是以包装件数来衡量的,与上班时间并无直接关系。但晚上没请假不来加班,是要做旷工处理的,旷工便要倒扣工资。现在赶货,请假非常难。
在段明兰的提醒下,我到车间文员处领了一张请假条,填好后我找到周桂枝,怯怯地说:“周组长,我晚上不能来加班了,请病假。”
周桂枝竟然冲我友好地笑笑:“沈洲和我说过了,你以后晚上可以不加班了,什么时候病好什么时候再开始加班。”边说边接过我的请假单,改动了一下,飞快签上自己的名字。
我心里一热,连声说:“谢谢,谢谢。”抬头正看到沈洲,我送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他微微一笑。
请假非常顺利,从周桂枝到经理一路批下来,我忽然感觉这个车间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冰冷,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沈洲。段明兰说得没错,找一个靠山就没人欺负了,现在我还没和沈洲正式拍拖,己经享受特权待遇了。每个人都知道,赶货期间,想请一天假都比登天还难,即便是病假。
我忽然意识到,特权,是无处不在的!
吃过晚饭,我直接回了宿舍。一般来说,计件工是直落打卡的,吃过饭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