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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衡是真的有些不舍，但他也是真的不敢当着程五的面多说什么。
“路上小心，有机会再回来看看。”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程家哪里是那么简单，说来就能来的。在杨衡看来，这次盛卿卿离开，他们再想要见面，怕是此生无望了。
哎，他有两个儿子，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好不容易碰见一个也精于厨艺的小姑娘……
命中无缘啊！
盛卿卿不知道杨衡心中的想法，只看到他脸上的不舍，顿时心中一软。
“好，我有机会，一定回来看看您。”
说罢，到底是不敢再说，只能跟着身上冷意越来越重的程五离开。
就如之前来的时候那样，马车就停在角门口，从厨房过去，不算远也不算近，这点距离，对于盛卿卿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如果身边跟着的不是程五的话……
明明天边太阳已经出来了，温暖的阳光也已经照到了身上，盛卿卿却只能感到一阵阵寒意不断往身上走，好像有一个大冷柜，正随身而行。
这一刻，盛卿卿是真的无比想念程管家，虽然这位管家从一开始就“狗眼看人低”，但他至少面上装的很和善，多多少少还能聊上一两句……
但盛卿卿又不敢说什么，毕竟程五那张脸，看着就是一副“别多比比，不然打死你”的表情，实在是很难让人不畏惧。
于是就在这样冰冷的几乎要凝固的气氛中，盛卿卿艰难的熬着，总算是看到了角门口那辆勉强算是熟悉的马车了。
盛卿卿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上车。
赶紧上车，就算是晕车也没有关系。这一刻，盛卿卿是把自己刚才和杨衡所说的话尽数抛之脑后了。她只想要早点回到盛家村，然后再不见这冷冰冰没有一点人气的程五，不用见那心思诡谲的程少爷，这古古怪怪的程家，更是这辈子都不要再来的好！
然而刚靠近马车，一只脚还没踩上矮凳呢，一只手却拦在了她面前。
盛卿卿动作一顿，眼巴巴的看着拦住她的人，干笑道：“还有什么事吗？”
程五斜睨了她一眼，语调没有丝毫起伏，道：“少爷要见你。”
程清鹤？！
盛卿卿瞪大眼睛，是真的惊讶了。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确认才寅时没错。这个时辰，仆从下人或者穷人家起来是有些晚了，但对于富家子弟，特别是程清鹤这样不需要早起读书的大家少爷来说，起这么早，真是六月飞雪一般的奇景。
而且还是因为见她？
不是盛卿卿自恋，实在是她想不出程家还有什么事，需要程少爷起这么早。这两日她在程府，也算是搞清楚了程少爷的起居时间。程清鹤虽然不至于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但一般也是要到卯时下刻才会清醒。
“程少爷见我是有什么事吗？”盛卿卿忍不住问了一句。她实在是太好奇了，即便是程五的冷脸都阻止不了她。
程五表情不变，淡定摇头，“不知，少爷等会儿来了，姑娘自然就知道了。”
没办法，那就只能等着。
好在也没有等多久，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盛卿卿就看见程少爷乘着轮椅缓缓而来，他自然不是孤身一人，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帮忙推着轮椅。
远的时候看不清还好，待得此人随着程少爷走近了，面容能让人看清之后，盛卿卿真是吓了一跳。
此人的一半面孔竟是不知被什么东西烧毁了，一半面容还是好的，另一半却是扭曲如恶鬼。
还好现在已经天光大亮，这要是大半夜突然看到，怕是容易吓到心肌梗塞。
盛卿卿忍不住拍了拍胸口，缓了口气。然后，然后，她就接受了……
只是毁容了嘛，没什么好怕的，又不是真的恶鬼。她在现代看那些恐怖片，什么恶心地画面没有见过，早就是习以为常了，刚才只是乍然看到，有些惊吓而已。何况这个少年另一半脸还是挺清秀的，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将脸毁成这样，相比他自己心中也是十分难过的，她还是不要火上浇油了。
盛卿卿不是特别能藏事的人，特别是她此时也没有特意隐藏，所以刚才她那一番心思变化，在脸上几乎都能够看出来。
于是在场除了她之外的另外三人，或多或少都觉得有些惊讶。
程五是情绪变化最少的，他只是眸光微闪，就又变成那副没有表情的冰人模样。
程清鹤心思难辨，也只是微愣了片刻，就又轻笑了起来。
唯有那推着轮椅的毁容少爷，反应是最大的。
他似乎是从来见过这么快能够接受他毁容的人，一时愣住，连轮椅都忘记往前推了。
150 玉佩（）
半晌，还是程清鹤提醒了一句，“陈宁？”
陈宁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继续推动轮椅，将程少爷推到盛卿卿面前停下，然后他还是忍不住打量盛卿卿。
他虽然经历许多困苦，也算是见多识广，但见得都是惨案，经历的都是苦难。而且几乎每个人见到他这半张毁坏的脸，都会好像见到恶鬼一般，轻则惊恐大叫，重则直接吓得昏迷过去。
刚才陈宁看的很清楚，盛卿卿虽然在乍然看到他的时候，也受到了惊吓，却很快就恢复过来了，此时不仅很正常的与他对视，那清澈的眼眸中竟然还带点……
陈宁神色有些古怪，也不怪他古怪。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在盛卿卿此时眼中所带的，似乎是……怜惜？
陈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以前他的脸还好的时候，倒是见过那些怜惜的眼神，不过大多只是因为他的脸，看着恶心地很。而自从毁容后，他能看到的，就只有厌恶，惊恐的眼神了。
堂哥说这盛卿卿不似一般姑娘，难道就是这点不一般？
之前他还觉得清鹤堂哥夸张了，觉得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能有多特别。但此刻陈宁深深的察觉到了自己的错误，忍不住在心中赞同堂哥。堂哥说的没错，这小丫头真是太不一般了，她简直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陈宁忍不住又多看了盛卿卿几眼。
直看的盛卿卿一脸莫名其妙。她也只是多关怀的看了少年一眼，觉得他小小年纪就毁了容貌，肯定会心里难受，但这少年接收到她的目光后，为什么神色那么古怪？
“咳咳。”关键时刻还是程少爷出来打圆场。
“盛姑娘这便要离开了吗？”他微笑着，双眼微弯成一个完美的弧度，看不出任何狡黠的意味，只让人感觉到淡淡的温暖和关怀。
好像这一刻，他是真的关心你的。
即便是认为已经知晓其心思诡谲的盛卿卿，都被迷惑了一瞬。
“……是，叨扰几日了，该回家了。一对弟妹尚且年幼，独自在家中，实在是担心的。”盛卿卿忍不住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
然而却见程少爷露出惋惜的神色来，连笑容都浅淡了。他低低叹了一口气，道：“那真是可惜了，盛姑娘厨艺精湛，昨日一餐火锅，直让我回味无穷，本以为盛姑娘能留在府中……”
程清鹤这般叹息着，清冷如谪仙的面容上也带上了一丝哀愁，任谁看了怕都是要忍不住心生怜惜。
盛卿卿也是个凡人，自然没办法免疫，不过她到底是了解过程清鹤是什么样的人，多少有了点抗性。此时干笑了两声，没敢搭话。
好在程少爷看着也只是随意感叹了两声，他叹息完，便又转到正题上。
“昨日宴席真是劳烦盛姑娘了，这些是报酬，还望盛姑娘收下。”
说罢，推着轮椅的陈宁便上前了一步，自袖中掏出几张纸，塞给了盛卿卿。
纸？
盛卿卿定睛一看，才发现手上这几张触感不同的纸张，并不是寻常的纸张，看那上面印记和描述，再感受它们的厚度，这些分明就是这个时代的银票！
看懂这些东西之后，盛卿卿彻底震惊了。
银票是什么概念？
就举一个例子，如盛家村的人，平日里去镇上购买贩卖物品，交易之间使用的大都是铜板。极少可能有使用碎银子的。毕竟三两碎银子，就足够一家三口一年嚼用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盛家村的村民们，可能活一辈子，都没办法见识到一张银票是长什么样的。
盛卿卿其实本来也不该知道，只是之前在与万掌柜接触的时候，有幸见过一次。香料几乎是最矜贵的几种货物之一，万掌柜那边自然也有几张银票出现。盛卿卿好奇，便多问了一句。
在“大赢”，一千铜板可换一两碎银，而需要一张银票，则一般需要一百两碎银，才可换上一张。而这些银票，大多数是各大钱庄印制的，具体面额是看钱庄自己定制。有一百，五百，更有一千面额。
就陈宁塞给她的这几张银票，每张的面额都是一百两，而她手上一共有五张……
五两银子可以买一头耕牛，她一次能买五百头。镇子上一间二进的小院，只需要一百多两，这下她能够一次买三座了……
一夜暴富是什么感觉？
就是盛卿卿现在的感觉。
银钱的魅力是无限的。在这一刻，在这五张银票的衬托下，盛卿卿觉得程少爷本就出尘的容貌更加的超凡。
程清鹤不是长得像神仙，他就是神仙啊！
散财童子！
周身闪着微光的那种！
天边的朝阳光辉照耀在程清鹤身上，盛卿卿深信那就是程少爷身上的神光。
“……盛姑娘，你没事吧？”陈宁担心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总觉得再不关心一下，盛卿卿就会抽过去。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盛卿卿那双看着他堂哥的眼睛，好像泛着精光。
堂哥长得出尘，好看的不似凡人，那些女人每次看着堂哥都双眼放光。按理说，陈宁都应该已经习惯这样的眼神了。可他隐隐觉得，盛卿卿这光好像与其他女人不太一样。
明明都是充斥着一种“想要”的欲念，那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陈宁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盛卿卿知晓陈宁的疑惑，一定会告诉他。
小伙子，想要钱和想要人，是两个概念。她想要的只是程少爷的钱而已啊，她是个很纯粹的人！
但可惜盛卿卿不知道陈宁的想法，她只看到陈宁的神色越来越古怪，便以为是自己双眼放光，“死要钱”的样子吓到他了，连忙收敛了神色。
“呵呵呵，没事，没事。”盛卿卿干笑了两声，又忍不住挥了挥手上的银票，“那什么，这是不是有点多？”
虽然她很想将这几张银票立刻都收到暗袋里去，但现在神思回归，她也算是有点理智了。
所谓无功不受禄，虽然她昨天也算是做了一道菜，即便那道火锅很新奇，让客人和程少爷都很满意，但这五百两也实在是太多了。
说实话，在盛卿卿的心里，一餐火锅的正常价位应该不超过五两银子，这还是因为她大老远赶来的关系。要是就邻家做一道，估计不超过一两。
五百两……
盛卿卿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这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说这句话了，但就程清鹤每次的行为，都让盛卿卿忍不住在心里浮现这句话。
实在是她的所做，都对不起程清鹤拿出来的报酬。
然而面对她的忐忑，程清鹤却是笑的云淡风轻。
他道：“五百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盛姑娘拿着吧，这该是你得到的。”
盛卿卿：“……”她该说什么？万恶的有钱人？
但她还是挣扎了，“五百两太多了，一顿宴席最多五两银子，无功不受禄……”
“但这顿宴席，在程府，就值五百两。”程清鹤笑着说道。完了还轻轻眨了眨眼睛，明明是清冷如仙的容颜，这一刻竟是有些可爱。
盛卿卿：“……”
她默默的将银票收了起来。
打扰了，有钱人的世界她真的不懂。长得好看的人的世界，她更是不懂。
告辞！
然而程清鹤又拦住了她。
“程少爷？”
“是这样的。”程清鹤笑容清浅如水，他伸手自袖中掏出了一个物件，温声道：“为了感谢盛姑娘此次的帮助，下次盛姑娘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尽可来程府找我，这是信物。”
盛卿卿定睛一看，那却是一枚玉佩。
也不知是什么材料，通体纯白，看着像是羊脂玉，可入手却是温暖滑腻。这块玉在她手中不过掌心大小，被切割城椭圆形，在圆形的正中央用阳刻雕了一个小小的“程”字。而在“程”字的周围，又用镂空的技术雕刻了一些花纹。
至于什么花纹，以盛卿卿的眼力，却是认不出来了。
对玉石这方面，她实在是了解的不多，但就算看不出是什么种类的玉，这么通透又色泽软白的玉石，价格肯定不低，还要加上这精致的雕工……
盛卿卿忍不住咽了咽喉咙，她有感觉，这块玉的价值，说不定还要远超那五百两银子。
“这个太贵重了，我……”盛卿卿想要将玉递回去。
程清鹤却不等她说完，直接将玉塞进她手里。
这次先触碰到的，就不是温暖的玉石了。
盛卿卿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只觉得程清鹤这位少爷的手比玉石还要软滑。但不知是因为身子不好，还是早起天凉，程清鹤的手却是比玉石还要凉一点。
双手相触，程清鹤也是一愣，但他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很快就反应过来，将手收回。
但那块玉却是留在了盛卿卿手中。
盛卿卿：“……”
她是没胆子再塞回去了。
犹豫了一下，盛卿卿还是将那块玉收下了，妥帖的和银票一起，放进了衣袖的暗袋中。
151 长胖了啊！（）
这暗袋是她用了两层麻布缝起来的，不出意外，绝对不会破损，让里面的东西掉出来，可谓是十分让人放心了。
至于玉石……
左右她都已经收了五百两，那再加一块被称为“信物”的玉石，也算不了什么。
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程少爷放心，我一定会小心收好的。”盛卿卿认真道。
现在是不能还回去的，她可怕了再碰到程少爷的手，到时候又起一身鸡皮疙瘩。以后再找机会还回去吧，用是不可能用的，这辈子不可能用这个信物。
程清鹤看着十分相信她的承诺，闻言脸上笑容更深了几分。
“那就不送盛姑娘了，以后有缘再见。”
盛卿卿连连点头，忙不迭的往马车上爬。而这次总算是没有人拦着她了。在程五的鞭笞下，马车前的骏马嘶鸣了一声，带着马车飞速的离开了程府。
一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
程清鹤轻轻笑了一声，“陈宁，我们进去吧。”
陈宁迟迟没有回答。
“陈宁？”程清鹤觉得有些奇怪。
他这个堂弟虽然因为以前的经历，性子有些阴沉，不爱说话，但对他的话从来都是听从的。怎么现在迟迟没有反应？
陈宁：“……”
“少爷，我刚才没看错的话，您刚才给出去的玉佩是……”
程清鹤轻笑，似乎没猜出来，反问道：“是什么？”
他这语气搞得陈宁以为自己猜错了，迟疑了好半晌，才犹豫道：“我看着，像是家主信物。”
程家原来是个大家族，作为家主，自然是要有代表身份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