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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从心里泛起一股极度不真实的感觉——荒山,雪地,深谷,一具爬满蜈蚣,没有头骨的人骨架“吱吱嘎嘎”僵直地走到一处岩石,用力掀开,往外拾着另一堆骨头,端端正正地摆成人骨形状。
可是,这堆人骨却没有蜈蚣爬上,站立起来。
远远看去,直立的人骨跪在雪地,不停地捧起每一根骨头,摩挲着再次放回原位,看样子是在缅怀“那个人”。
山谷吹过穿堂风,岩石窟窿“呜呜”作响,像是千百人低声哀哭。
也许是环境使然,我忘记了恐惧,总觉得心情异常沉重。他们生前或许是挚友、或许是情侣,生前相伴,死后依然不忘。
突然,我想起死人坑的传说,猜到了这“两个人”是谁了——被群燕啄瞎眼睛,落入谷中摔死的兄弟俩。
如此又过了不知道多久,蜈蚣缠绕的人骨架把那堆骨头重新堆好,用岩石盖住,晃晃悠悠走了几步,“嘭”的散落。
雪地里满是星星点点散发磷光的人骨,再次被蜈蚣驮着,没入雪中。
就在人骨爆裂的一霎那,我看清了那块岩石上方的岩壁有一处壁画,硕大的人獒头像极为逼真,拳头大小,满是窟窿的石头从右眼位置凸起,左眼却是一个黑洞洞的石坑。
那个石坑的形状非常眼熟,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东西!
“南瓜,我向你道歉。”月饼收起桃木钉,跃过岩石向岩壁走去,“我判断错了,你说对了。我早该想到,蛊族确实来过贺兰山,也确实在这里下了蛊。”
我没在意月饼这句话的含义,心头一阵狂喜:“月饼,我知道任务在哪里了!”
第427章 西夏死书(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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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我解开背包,掏出在舟岛海域从人鱼手中接过的那块石头,遥空对比形状大小,和人獒左眼的石坑相差无几。
“月饼,这块石头塞进去,说不定有机关。”我自顾自跑到岩壁,拿着石头就要往里塞。
月饼掀起压着人骨的岩石:“别着急,你先看看这个。”
我这才从发现任务玄机的兴奋中回过神,想到刚才经历的一幕,琢磨着月饼话里有话,暗骂自己糊涂,遇事不分轻重缓急,急忙凑了过去。
那具人骨按照从脚到肩膀的顺序,由下及上摆放得整整齐齐。每块骨骼都泛着墨绿色,满是芝麻大小的骨坑,唯独少了头骨。
我没看出所以然,又凑近了细看,闻到一股轻微的辛辣味。
“中毒?会不会是死后被蜈蚣吃了身体,毒液入骨?”
月饼面色越来越凝重,眉毛微微跳着:“死人血液不循环,毒液不可能渗进骨头,应该是生前就中了剧毒。”
我回忆着死人坑两兄弟的传说:“难道是那群燕子有毒?”
“这是蛊毒。”月饼把岩石掀翻,石头最边角的位置,放着两样根本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一堆腐烂的木渣,从形状依稀能看出是桃木钉。旁边,还摆着一柄锈迹斑斑的军刀!
这是我和月饼常用的东西,为什么这里也有?
我的脑袋如同被重锤击中,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恍惚中,我仿佛看到人骨肩膀中间冒出个拳头大小的肉团,白色肉须缠绕膨胀,鼓成人头形状的肉球,皮肤纹理水波般荡漾,渐渐长出一张五官分明的人脸。
左边,是我的脸;右边,是月饼的脸。
我身子一晃险些摔倒,狠掐虎口压住心魔,顿时灵台清明,那堆人骨好端端地摆在土坑里面。
“他们到底是谁?”月饼似乎在问我,又像是问自己。
我犹豫着没有把那句话说出口。
月饼起身走到磷光人骨摆放的位置,双手比量着雪地留下的印记,又回来测量着这具人骨留在雪里的长度。
“他们俩,从脚到肩膀,和咱们一样高。”
那一刻,我有种很滑稽的错觉:这两具无头人骨,是我和月饼?
我使劲晃着脑袋,试图把这个极度荒谬的念头甩走。
这段时间,始终有个比异徒行者的终极任务更让我困惑的事情——为什么每一段传说中,都会出现“圆脸黄衫”两个老人?他们说话语气、行事方式、甚至连使用的东西都和我们极度相似。
每次想到这件事情,我就头疼得要命。这两个老人的身份极为神秘,却总是能在历朝历代异徒行者的任务中出现,或者帮助解决任务,或者直接参与任务。
我和月饼在东越三坊七巷的时候,曾经出现过衣着容貌类似的两个老人,聊完“双抛桥”、“合抱榕”的传说就失踪了。当时我们接触“异徒行者”时间不久,并没有深究这件事,误以为是“八族”的人乔装打扮故意透露线索。
随着越来越多的探索,我早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两个老人冥冥中似乎和我们有某种关联。
但是这件事情实在太过可怕,每次出现这个念头,我都强行压制回去,或者用“不过是巧合”、“传说不能当真”的借口自我化解。
月饼虽然嘴上不说,我相信以他的判断力,早就有所察觉。只是在没有证据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妄下结论。
如今,这两具人骨就这么摆在眼前,而且还有桃木钉和军刀。桃木钉倒还好解释,历代懂点门道的人,都会随身携带。偏偏这柄军刀实在太蹊跷了,这具骨骼的种种特征,起码有千百年,怎么会有当代才有的武器?
况且,死人坑的由来,明明是两兄弟杀燕子摔死,至今能见到两具白骨,又怎么可能是那两个老人?死人坑偏巧又是任务的所在地,周苏两家在贺兰山初遇月饼,很肯定地判断任务在死人坑。
这些事情,到底有什么联系?
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转来转去,汇聚成一团失控的光球撞击脑壳。我头痛欲裂,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突然,这团光球轰然爆裂,炸出了一个很荒诞的答案。
我觉得背脊发凉,一字一顿说出了答案:“月饼,咱们在未来某个时刻穿越了?这是穿越到过去最终死在这里的尸体?”
月饼抿着嘴,拿出一本笔记,递到我的手里。
二十七
我翻开笔记本,里面是一条我们从担任异徒行者以来的时间轴,每一件重要的事情都详细标注了时间。随着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圆脸黄衫”这四个人,越来越多的出现在笔记的备注里。
最后一页,画了无数个问号,中间写着四个字——他们是谁?
“还记得发生在古城,关于宝蛋儿变成阴犬的传说么?”月饼摸了摸鼻子,“收养宝蛋儿的黄衫圆脸老人,交给宝蛋儿《西夏死书》残卷,去西夏旧址有更重要的事情。”
“宝蛋儿,也就是徐老,说过‘你们真像他们’,‘太多年了,也许你们就是’。初遇人獒王,他说‘真像’。徐老和人獒王年代不同,根本不可能相遇。他们看到咱们,第一反应都是下意识说像某两个人。咱们像谁?谁和他们有过交集?”
我不愿回答,却不得不说:“黄衫圆脸两个老人。”
“我的好奇心虽然很强,也愿意经历更多精彩的人生。仅仅凭卓玛鼓声的感应,我就立刻到古城见老馆长,无论如何也要担当异徒行者,这符合逻辑么?”
我像个只会回应答案的机器人:“不符合。”
月饼说出了一句触动我心底最痛处的话——
“我之所以答应,拉你趟这浑水,是因为老馆长说了一件对咱们最重要的事。他说,相对于无从所知的身世,终极任务又算什么?你们完成了终极任务,或许就能了解最想知道的身世。”
我终于明白了!
月饼如此执着完成异徒行者的任务,真正目的是寻找我们的身世!
这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比在乎,甚至放弃一切去寻找的事情。
谁愿意活一辈子,却永远不知道茫茫人海,到底哪个人才和自己有血缘关系呢?
“也许,咱们真会在未来某一天,遇到某件事情,触发某种时间空间的错乱,回到过去各个年代,设置各种任务线索,再由现在的你我完成,探寻真相。”月饼神情疲惫地伸了个懒腰,“寻找到真相的那一刻,咱们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却不得不穿越过去设置任务,否则现在的咱们就不会接受任务,就没有未来的事情,就不会有那些朝代发生的关于异徒行者的事情。最直接的影响,这个世界根本不会有咱们俩,这是一个类似于闪电侠的‘闪电悖论’。”
月饼这句话虽然难懂,但我立刻听明白了——异徒行者的任务,是未来的我们回到过去给自己设置的!而设置任务的原因,却是为了让现在的我们活着!
这个推论实在太可怕了!
如果真像月饼说的这样,有一点可以证实,我们因为某种原因死在了贺兰山燕子崖下面的死人坑。
我们确实见到了我们的尸体。
他娘的好端端探险剧,结果成了科幻片!
“这么说起来,咱们不会就是老子和尹喜吧?”我顺着月饼的思路往下分析,“八族也是因咱们而成立,却最终成了阻挠任务的邪恶力量?”
月饼很认真地盯着我,眯着眼一言不发。
我被他看得发毛,连忙摸摸脸,别是突然长成了阴犬、人獒什么的玩意儿。
“南少侠,虽然您现在是个作家,写了几本书,”月饼嘴角扬着笑,“不过《道德经》你连背都背不过,就别往脸上贴金冒充老子了,OK不?”
我顿时大窘,张嘴想来一段《道德经》,想想这又何必,这不是成心给自己添堵么?
这么一来,气氛倒是轻松了许多。
月饼扬扬眉毛:“这几年穿越剧太洗脑,我也是随口这么一说。”
我这会儿脑子灵光了,越想越觉得不靠谱,难不成终极任务是个虫洞,我们吃饱了撑得非要钻进去?漫威、DC的电影,电视剧里面演得明明白白,按照平行宇宙的概念,我们就是进去了也是到另一个地球,和这个地球根本没有一毛钱关系。
“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死人坑的传说是假的。”月饼盘腿坐在岩石上面,“真相是这两个人是异徒行者,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不测。为了掩人耳目,恐吓闲人不来这里,暗中下手的人编了这么传说。”
“这个人中了蛊毒,”我看着月饼脚下的那堆人骨,总是不由自主想到这是我们俩其中之一,心里别扭,“那个人怎么死的?”
月饼来了兴致,给我上了第二堂生动的蛊术科普课。
蛊术练到最高境界,施蛊者全身都是蛊,用精血养出蛊灵,这就是所谓的“蛊人”。恶蛊、药蛊随心施动,根本不需要借助蛊虫、蛊粉。蛊人一旦死去,肉身虽灭,蛊灵仍然在,始终保护蛊人的残体。
月饼第一次掉进死人坑出现的异象,实际是蛊灵作祟。
蛊是靠人的意识驱动,蛊人死前最后的念头,会传递给蛊灵,即使死后也会由蛊灵不断重复完成这个念头,这也是我们看到磷光人骨摆出人骨拼图的缘由。这两人生前关系应该极好,蛊人显然在缅怀他的伙伴。按照死亡前后顺序进行逻辑,两人同时遇袭,蛊人死在伙伴之前,蛊灵散出恶蛊,伙伴在重伤的情况下中蛊死去,所以骨头会有中毒迹象。
月饼也是由此推知“蛊族确实来过贺兰山,也在这里下了蛊”。
(插句闲话,月饼讲蛊术的时候,我随口一问,月公公练到什么境界了?丫很云淡风轻地回了句“很高”。)
许多问题得到了解释,可是我还是满脑袋问号——那柄该死的军刀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两具人骨的头骨去哪儿了?周苏两家为什么知道任务在死人坑?
“鸡蛋好吃,有必要知道下蛋的那只鸡长什么样子么?”月饼指着岩壁的窟窿,“石头放进去,也许就有答案了。”
我手心冒着汗,小心翼翼地把石头塞了进去,严丝合缝。月饼站在我身前挡着半个身子,显然有准备一旦有危险先上。
等了好一会儿,岩壁并没有出现“机关转轴‘咯吱咯吱’响个不停,裂开个一人多宽的石缝,寒气直冒,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之类的事情,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我和月饼面面相觑。
“难道人鱼交给我这块石头,就是为了给这个人獒岩画凑全一对眼?”我有种憋足了劲打了一记空拳的失落感,“那条人鱼一定是处女座!”
话音刚落,地面忽然猛烈颤动。
山谷中央,一团团积雪喷泉般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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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西夏死书(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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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积雪喷涌速度极快,不多时堆起了类似于火山口形状的雪堆,足足过了五六分钟,雪喷方才停止。腾腾热气从深不见底的地坑中喷出,融化了周围的积雪,又迅速被贺兰山极度寒冷的天气冻结成冰。
我走到雪堆旁边向下看去,一条石凿的盘旋阶梯,顺着地坑边缘向下延伸,目力所及的距离,根本看不到坑底。
月饼捡起散落在山谷的照明棒,对准阶梯每隔两层扔下去一根,扔到第五根到了底部,清晰地看到地坑直径三米左右,东侧有一条人工开凿的两米多高石洞,不知通向哪里。
我心说这些人是脑子进水还是有挖洞的恶趣味,怎么什么东西都喜欢往地底藏?也不嫌累得慌。
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却不好说出来。尤其是月饼已经开始捆裤腿系袖口,脸上那个兴奋劲儿着实让我无语。
“月公公,坑里肯定不会藏着苍老师,您老人家至于这么上杆子么?”
“苍老师要真在下面,南少侠和她合影发个微博、朋友圈,分分钟网红的节奏,还当什么悬疑作家?见天儿探险还要写字更新交稿,累死个活人。”
月饼这话说得我眼泪差点掉出来:“你懂我。”
“进坑!”月饼很有气势地挥挥手,顺着台阶往下走去。
我叹了口气,跟着进了地坑。
地坑虽然挺深,空气倒是温热新鲜,完全没有尘土呛鼻、烂草腐败味儿,时不时还有潮湿的空气涌出。看来那条石洞应该是通往一处温泉,并且与外界有山洞相连。
我心里踏实许多,走到坑底也没什么异常,就是围着台阶来回转悠有些头晕。月饼一路收回照明棒,整个地坑灯火通明。再往坑口看去,黑洞洞一片,顶端扣着脸盆大小的夜空。
“咱这也算是坐井观天的青蛙了。”我话一出口,回声四起,把自己吓了一跳。
“青蛙也要冬眠。”月饼举着照明棒围着地坑转了一圈,“看看这些岩画,说不定有发现。”
我这才注意到岩壁刻着各式各样的岩画,造型内容和贺兰山岩画没有什么区别。可能是因为地底潮湿,岩画早已模糊,乍一看还以为是岩壁的天然颜色留下的痕迹。
我心里暗自说了句“惭愧”,照我的大大咧咧性格,估计直接进了石洞,哪能发现这些玩意儿。
这么看了一圈,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些岩画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月饼显然也察觉到这一点,皱着眉来回转悠,时而贴近岩壁围观观察,时而远离岩壁宏观观察。
“手机还有电么?”月饼站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