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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落,认得出那是帝京千金难得一盏的“一斛春”,眉梢忍不住挑了挑,他突地开口吩咐道:“来人,将这个人扔走,免得挡道。”
……扔你大爷!
顾竹寒在心中狠狠咒骂了一句,她的脸依然朝下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脸容,她听见男子在下了命令之后便有两人朝自己走来,贴在腰间的手狠狠往地上抓了一把尘土,不等那二人向自己走近,她突而双眸睁开,双手往那两人的方向一撒,两把泥土当即扬了那二人一脸。
马上之人似乎也被她这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惊,顾竹寒就是等这么一惊的瞬间,她用尽全力跃到马上之人的身后,同时掌间多出一柄匕首,她抵住那人的腰眼,低喝道:“去销魂楼。”
第19章 交易(1)()
“姑娘,你似乎伤得很重,以这种病弱的姿态去销魂楼似乎不好吧?”
马上男子似乎轻轻一笑,全然不顾自己的性命掌握在别人手中,他往后侧了侧头,但见身后那人满脸尘土,看不清真实面容。
“废话少说,赶紧启程。”顾竹寒头脑晕眩,然而一柄匕首依然被她牢牢握住,此刻她并没有足够的体力和时间赶到销魂楼,唯有挟持这个倒霉的公子送她一程。
“姑娘,你想让我送你去也是可以,但是你身上的‘一斛春’必须要给我!”男子甫一说完,长臂突地往后一伸,全然不怕顾竹寒的掣肘,直接往她腰间的酒壶袭来。
顾竹寒只觉浑身疼痛,体内气脉不畅,又受此重伤,现在被这个男子外放的内力一激,她几无还手之力,甚至还来不及抬头看他一眼,便松了匕首,悄无声息地往马下栽去,临昏迷之前,她无力地说了一句:“小玉,姐姐对不起你。”
马上的男子一听,颀长的身躯似乎僵了一僵,他劈向酒壶的手灵巧地往顾竹寒腰间一转,及时搂住了正要下坠的她。
站在他身旁的那名少年似乎对他这位哥哥当前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他喃喃道:“莫非天要下红雨了?”因为他的这位哥哥看似多情实则无情,又怎会无缘无故去救一名陌生的女子?他不把她杀掉已经很好了!然而眼前事实的确如此……少年看着自己面前那二人相拥的身影,忽而浑身打了个寒颤。
“十一,去请个最好的大夫到销魂楼。”
男子突然吩咐道。
“哈?”十一眨了眨眼,感到不可思议,“七哥,你要救她?”
那名被称作“七哥”的男子斜了他一眼:怎么?不行么?
十一被他这么轻轻一斜,不敢噤声,立即敛了笑意,吩咐自己下属去了。
远处,销魂楼的方向,漆黑的夜空忽而升起一朵巨大的烟火,销魂楼今晚的选拔大赛正式拉开了帷幕,而怀中的丑脸女子,沉睡不醒。
…………
“滴答——”
居室角落之中,更漏之水再滴了一滴到桶中,月上中宵,再过不久便是子时。这是销魂楼最偏僻的一处,回廊曲折,栈桥数座,庭院繁花奇树遍布其中,不经意的布置便将院里院外隔了个明明白白,寻常之人根本无法进来。
室内炭火融融,雕花大床之上,一抹倩影侧躺在床,脸容朝内,眼角之上的一坨红色在烛火的映衬下格外狰狞,顾竹寒昏迷了足足半个时辰这才幽幽醒转。她仿是想起了什么,刹那睁开双眼,身下被褥柔软,烛光温亮,鼻端有“一斛春”散发出的独特香味,只需须臾,她便想明白了昏迷前后所发生的事情。
只是,哪个杀千刀的胆敢偷自己的酒喝?!
顾竹寒寒气森森,她也不顾背后的伤口是否会撕裂,“嚓”地一声坐起来,她转过身来,看向来人面容,本想拱手道谢,然而双目碰撞之间,一句“多谢阁下救命之恩”便淹没在喉中,她指着桌旁正执起酒盏的那个人,不可置信地说道:“怎……怎么你在这里?!”
“哦?莫非顾姑娘不知道半个时辰之前是谁救了身受重伤还要逞强的你?”对面男子闲闲启唇,眼风微挑,眸光在烛下流转,这么轻轻一瞥,生生将这满室的艳丽给压了下去。他穿一袭纯白飞鱼深衣,袖间银绣丝丝缠绕,缠绕上他艳绝京华的侧脸,沾了些许酒液的红唇温润诱人,在烛光之下透出致命的诱惑。他脸色微酡,眼神似有些许迷离,然而眼底深处却是亮得惊人,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床上长发凌乱浑身狼狈的丑疤女子,说道:“每次见到你都会让人惊讶。”
顾竹寒微微一窒,背上疼痛尖锐袭来,似乎感觉到男子话语之中的杀意,她敛了敛眉,换上一副巧笑兮兮的面孔,“民女谢殿下救命之恩。”
眼光又转到男子手上闲闲执着的酒盏之上,里面的酒液正是她今晚的救命烈酒,然而她并不留恋,只继续道:“民女的酒殿下喝完就不用还了,就当作民女给您的谢礼吧。”
说罢,她翻身下床穿鞋,便要往外走。
“这壶‘一斛春’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还未等顾竹寒走出几步,身后男子忽而幽幽出声。
“偷的。”顾竹寒不回头,只答了二字。
“哦?偷?”男子轻笑,“本王倒想不到顾家小姐还精通横梁之术。”语气讽刺深深,目光如箭锐利,钉在顾竹寒背后。
顾竹寒停步不再往外走,此时此刻她并不会再傻到杀人不眨眼又阴险狡诈状似风流多情的彻王会放她走,只怕还未等她走出三步,自己就会暴毙在屋中。
她转头,脸上依然是那种温温软软无害的笑容,“民女想和殿下做个交易。”
凌彻眼尾向上一挑,挑出如羽尾飞翔的弧度,他轻巧打量眼前虽然狼狈肮脏却不失从容淡定的人儿,不屑一笑,“你还敢和我谈条件?”
“世人皆知殿下爱美酒,尤其爱‘一斛春’,然而‘一斛春’万金难得,而且酿酒的主人极其神秘,脾气又十分之古怪,一年只出十坛好酒,每坛酒都会用上好白瓷瓮装,这酒离了瓮装的白瓷就要在一刻钟之内喝完,不然就会变质,味道与白开水无异,是以才会如此珍贵。”顾竹寒微微一笑,“民女身份低下,殿下肯定想民女不会和这价值千金的酒有任何交集,然而偏偏民女身上却有这壶好酒,还揣着这壶好酒旁若无人地招摇过市,殿下肯定会好奇民女这是怎么回事,这酒又是如何得来的。既是如此,咱们不妨各取所需,来谈一谈各自的条件。”
凌彻看着眼前巧笑嫣然的纤细女子,摩挲着酒盏底部,他瞥了一眼桌子上还剩一盏的“一斛春”,那胎质上好的白瓷之上正假意镂刻了三朵嫩黄小花,带着些许小女儿姿态在烛光中幽幽摇曳,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个模糊想法,然而终究觉得这个猜想并不可能,他轻轻一笑,看向顾竹寒,答出一字,“好。”
第20章 交易(2)()
顾竹寒只觉自己的掌心湿润一片,不知是给这满室的炭火熏的还是给方才的紧张所吓的。她苦笑一声,觉得自己自从来了这个时代之后便愈发的懦弱,面对这样一个人物居然给吓出一身汗来。然而她环目四视,这才发现这间不大的屋子之中居然浩浩荡荡地摆放了十数个炭盆,那人在火光的映衬下脸色更加红艳,似是氲了一泓胭脂。
现已是初春万物拔芽的时节,摆这么多火盆在屋中是十分不正常的。
“殿下,您很冷么?”顾竹寒指了指这么多炭盆,禁不住问道。
凌彻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寒气深深,这么多的炭盆只能缓解一部分寒意。他并不答顾竹寒的问题,只是闲闲靠在椅背上,“本王并不认为你现在有空暇问我这个问题。子时已过,销魂楼的选拔也快要结束,以令弟的美貌,即使没有经过任何调教,此时也必定被别人买走……”
他微笑着看向顾竹寒,果然看到她脸上笑意一僵,虽然她没有提出交换的条件是什么,但是以她对顾玉骆的重视程度,必定是想让他以顾玉骆的安危来交换她所知道的“一斛春”的秘密。
那么,他不妨成全她。
“恳请殿下救出舍弟。”顾竹寒不再说什么,而是深深躬下腰去,作出一种请求的姿态。
这个骄傲的女子……
凌彻看着她毫不犹豫的动作,心中若有所思,如果是其他人对他行如此大礼,他尚是觉得正常,但是此番举动出现在她身上,他便觉得不安,甚至还有一丝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那个懦弱无用的男子值得她如此付出尊严来搭救么?
这个问题此刻他并不打算深思,他深深看了顾竹寒一眼,随即挥了挥手,窗外便有一抹黑色劲影飞出,前往销魂楼进行选拔的地方。
顾竹寒见一时半刻自己也不能离开这里,自顾自地在凌彻对面坐了下来,凌彻瞥她一眼,似是自言自语,“好好的一张脸被搞得人不像人,鬼不似鬼。”
顾竹寒一窒,知道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是对她说的,她也不生气,“不是人人都像殿下这般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我要生存,只能掩饰。”
“那你貌美弟弟怎么就不懂掩饰一下?”
“他……太美,遮掩不了。”而且娘也不让顾玉骆遮掩。
“哼。”凌彻轻哼一声,分明不认同她的说法,然而也不多问,执起手中的酒一点点地酌饮。
顾竹寒也不再说话,直接闭上眼睛休息,稍顷,方才那出去的劲影回来,在门外禀报:“主子,选拔大赛已然结束,顾玉骆不知所踪。”
顾竹寒一听,眼睛刹那睁开,心头一阵急跳,凌彻瞥她一眼,对门外说道:“原因。”
“顾玉骆确确实实被谭大勇押解到销魂楼,也确确实实上了台被当成清倌来拍卖,销魂楼这次的选拔大赛因有了顾玉骆的存在而变得格外热闹,角逐之人也特别热烈,这其中包括吏部侍郎的儿子李金甫,也包括户部尚书的侄子张泰,最后顾玉骆应该是让张泰以高价买走,但是在顾玉骆下台了之后并不见了踪影。”
“查不出?”
“属下无能,恳请主子责罚。”
“下去领棍法二十杖。”
“是。”
屋内又恢复了平静,只有炭火噼啪的声音响起,顾竹寒思索片刻,起身,告辞。
“你就想这样走?”凌彻见她动作,没有阻止,只是出声询问。
“这里寻不到舍弟,民女自然与殿下的交易终止。”顾竹寒这次头也不回直接向门口走去。
“难道以你一人之力能找到他?”
“总好过坐以待毙。”
“此刻你不能回府,又要去哪里安身?”
“去哪里也绝对不会在这里。”
凌彻听着这女子不屈的话语,忽地一笑,他从椅子上起来,手腕一伸,直接扼住顾竹寒的咽喉,“你既是得到了顾玉骆的消息,虽则不知道他的确切下落,但是你也很应该履行诺言,将‘一斛春’的一切告知于我。”
顾竹寒被身后那人牢牢握住喉头,那只修长如羊脂玉般莹白的手正稳稳停在自己的咽喉间,只需一用力便能将自己的喉骨扼碎。
生死就在咫尺,顾竹寒到了此时并不害怕,她断断续续地说出一句:“难……道彻王……有求于人……就是……这种……态度吗?”
“你再不说真话就莫怪本王真的用力将你扼死。”
凌彻手上松了几分,但是依然摸准顾竹寒的要害。
顾竹寒无暇思索凌彻为何会如此重视“一斛春”的一切,她低低喘了几口气,才沙哑着嗓子说道:“‘一斛春’乃是我在将军府外一位故人所酿,殿下应该察觉到我身上的恶疾,这酒正是那位故人好心赠与。”
“你那位故人在哪里?是男是女?”
“我从没见过他。”顾竹寒如实答道,但是凌彻分明不相信她所说的话,脖颈间的指尖有持续扼紧的趋势,她苦笑一声,说道:“殿下,我不知道为何你如此重视酿出‘一斛春’的主人,但是,以殿下的能力都查不出此酒出自何方,我只是偶得这壶酒,说的句句是实话,难道就要被你无辜扼死?”
此言一出,脖颈间的手终是停了动作,凌彻垂下了手,顾竹寒顺势摸了摸脖颈,那上面没有任何指痕,方才那压迫的感觉也仿是不存在,但是凌彻方才真真切切是对她动了杀心,而杀她的原因竟然是为了一壶酒的出处,顾竹寒哂笑一声,拉开房门,踏出一步,对身后那人说道:“后会无期。”
凌彻听到这句话忍不住颤了颤,他抿了抿唇,片刻,神色恢复正常,他在半空中打了个响指,立有一道黑色身影从墙后走出,他悄无声息地飘到凌彻身旁,问道:“主人,用不用我去杀了那个女人?”
凌彻回头瞥了他那个极品下属一眼,“你最近很闲么?”
凌越摸了摸头,“我这还不是看你在纠结,所以想帮你解决了这个祸患?”
“她还没有到令我纠结的地步,你多虑了。”
“可是……”凌越还想答话,然而凌彻却打断了他,“顾玉骆去了哪里?”
“他被文太尉的独子抢走,应该会安置在太尉府外的别院里。”
“好。时刻留意顾玉骆的状况,别出什么意外。”
“是。”凌越应了一声,他又试探地问道:“那么那个女人的状况用不用持续留意?”
凌彻像看白痴那般睨了他一眼,以眼神示意:你说呢?
凌越被凌彻这样的眼神看得禁不住后退了几步,他觉得凌彻今晚生人勿近,熟人更勿近,飞快地应了一句便转身告辞,轻飘飘地消失在墙的后面。
凌彻见凌越躲自己如鬼神的动作,不由轻声一笑,笑过之后又转头看向桌子上那个描绘细致的白瓷壶,语气落寞:“母妃,这几年来你在何方?”
第21章 一条脑残粉()
仲春正暖,女贞子花热热烈烈开满了一整条大街。烟花巷陌,女子娇语,楼上楼下两种风情截然不同。
“小寒啊,今天正是添香栈出新货的地方,你顺便帮我去带一点?”
“好的嘞!”
“小寒呐,万花楼的香芋酥正是出炉的时候,你帮我买一盒回来。”
“好的嘞!只是,韵小姐,你吃这么香芋酥不怕身材走样?”
“你个死小厮叫你去买就买,哪来这么多废话?!”
“我这个死小厮还不是怕你吃太多要减肥?韵小姐你这么凶,当心让高公子知道了。”
“哼,还不快点干你的活儿去?这么多废话!”
“还不是因为韵小姐你可爱?”
轻快舒畅的对话声自一处青楼中传来。
底下那名小厮打扮的少年对着楼上的女子眨了眨眼,四周观看的人随即哄笑一声,只觉这鸢凤楼新近来的纪姓小厮精灵聪明,才来半月便已得到鸢凤楼里众人欢心。
纪姓小厮收拾好东西,不再调笑,大咧咧地出门去。
鸢凤楼位于玄武大街尽头,出了玄武大街便是集市,那纪姓小厮不急不缓地前行,上到街里东看看西看看,时不时采买一点店铺里的物资,也会嘴馋买点刚出炉的糕点吃,这样走走逛逛不知不觉便到了中午,纪姓小厮觉得渴了,也累了,她抬头一望,眼前正是一间茶馆,里面吵吵嚷嚷的,似是有人正在说书。
她毫不犹豫地踏步进去,随便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吃茶休息。
帝京虽是一个繁华诡变诸多的地方,然而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却是极懂得享受,这不,这从前朝便存在的茶馆早就坐满了人,听着台上那人兴致勃勃地说书。
纪姓小厮泡了一盏毛尖,闲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