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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不能。
“既然连你跟了他这么久都无法得知他的存在,我身在祈风王宫深宫之中,不认识一个人,又如何去找他?”顾竹寒无力道。
“嗷嗷嗷——”那你也不用装失忆的吧?梵渊跌落冰湖生死未卜,顾玉骆现在又没有死,成为祈风国的九皇子,你为什么不请他帮忙?
“……小玉他变了,我无法确定他会不会帮我,我必须要一个准确的答案,我不能再冒险。”顾竹寒艰涩出声,想起方才那风华无限与她记忆之中几乎截然不同的少年,她便觉得心惊,以前总想忽略的一些情和事,现在终于忽略不掉,像是冰山露出的一角,她刚才只是略略试探他,他便说他是她的爱人,还有他对自己已然毫不掩饰的亲昵举动,以及无限放纵,都无一不令她心悸。
“嗷——熬——”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呆在祈风王宫的吧?万一梵渊还活着呢?万一梵渊等着你去救他呢?你已经欠了他很多了,能不能不要再让他……等那么久?
顾竹寒浑身颤了一颤,胸前的伤口似撕裂般疼痛,她仿佛又回到了漫天大雪的那一天,冰湖之下那人在她手心划下的字,他让她“活下去”,可是没有了他,她又怎么活下去?
“蓝宝,直至现在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顾竹寒低低出声,沙哑嗓音之中含了一丝丝压抑痛心,“为什么梵渊好端端的却一心寻死?为什么都已经过了七百年了,他还要遵守那些什么该死的子无虚有的诺言?为什么他不肯好好地活下去?你能不能告诉我?”
“哎……”蓝宝坐在地上看着床上那个单薄如纸鸢好像会随时消失的女子,不知怎地生不起气上来,为什么会遵守那些诺言?为什么不肯好好活下去?那是因为他喜欢你,不,喜欢的程度太浅显了,然而用一个“爱”字又是太俗,这全因为他找到了自己值得守护的东西,活在这个世上有了意义,这才甘愿为你牺牲。
它慢吞吞地爬至床上,爬到她身旁,伸出爪子像是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后又“嗷”了一声,凭空变出了一封信给她,顾竹寒睁开了眼睛,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中一刹那看到那封信上那人遒劲笔划如银钩的字体,突然就忍不住,一滴清泪从眼眶之中滑出,滴落身下冰凉的瓷枕中。
“嗷——”这是他完成了那件事之后给你写的信,蓝宝哽了哽,又低低“嗷”了一声,这才下床去给她拉了拉窗帘,让室内的光线充足一点儿了,这才到门边守着,以防有人进来。
顾竹寒强撑着坐了起来,那名医女其实并没有判断错误,顾竹寒的的确确伤得很严重,她被赵钰,或者说是顾玉骆找到的时候已然在冰封的雪林里逃跑了四五天,顺景帝下了决心要杀她,那场雪崩之后她被银闇找到护着远离了战场,原本想着返回南唐,然而却料想不到翎羽卫的首领穷追不舍,恰逢银八已经布置好鼎矶阁的人马,看见他们二人被追杀,立即挺身而出救助他们,奈何顾希的武功实在高强,他手下的翎羽卫战斗力亦不比鼎矶阁的差,双方混战之下,银闇因为要护住伤重的她而受了重伤,最后只能使出诱敌之计,让她骑马先行离开,而他自己留下来殿后,这一别便是半月有余,她直至现在根本无法得知他们的生死。
顾竹寒心中难受,可是知道自己一人独处的时间宝贵,立即拆了信,细细看了起来。
与其说这封是信,倒不如说是一封遗嘱。
顾竹寒就着窗外的一线天光,捧着那封信指尖颤抖,当那人在信上写的第一句话映入眼前的时候,已然忍不住要哭泣出来——
竹子,在你看这封信的时候,还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一个承诺吗?
当时只是一时兴起向你讨的一个承诺,想不到现在真的能用上。
你别紧张,我这条神棍也不需要你做一些什么,希望你能够开心快活地活下去那就好了,无论你是选择这个时空还是你从前的那个时空。
你定是从这封信之中看出了一点端倪出来,当你拿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定然已经不在,不然蓝宝也不会将信亲手交到你手上。
今天我已经完成了那个计划的最后一步,很可能以后都不能通过鹿骨来感知你的存在。
……知道我为什么会养鹿骨给你做佛珠吗?
010。
顾竹寒看至这里心中颤了颤,她微微敛神,逼着自己继续看下去——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六月出生,六月生人,鹿骨之命,前半生厄运较多,但是你注定是无忧无虑四处游方的人,所以我养这一串鹿骨佛珠,在关键的时刻便能送给你,以便能及时感知你的安危。
我是鹿冷族人,在七百年前甚至更早就存在的一个民族的唯一继承人。当年圣景皇后救了鹿冷一族,却不料在玄天大帝登基之后的第三年,圣景皇后诞下一子之后遭宫人陷害,被玄天大帝无情车裂而死,死后还要以糟糠塞嘴,用黑发覆面,让她永生不得在阎罗王面前告状,也……不得进入轮回。
这些都是在大诺历史上被抹去的事实,当时鹿冷族的首领亦和我一样具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他对圣景皇后产生了不应该有的感情,这件事被玄天大帝以及当时受宠的妃子知道之后,她被妃子设计,让玄天大帝以为皇后和首领有了苟且之事……外界之人都以为圣景皇后是练功至走火入魔而死,其实只有世世代代鹿冷族的人才知道圣景皇后的真正死因。
……曾经刻骨铭心的相爱,一代帝后风华绝世打造出一个完美帝国却抵不上奸人的一席话,从而妻离子散,相爱的人反目成仇,这些都很好笑是吧?
所以我才不愿意让自己沉沦太深,可是到得后来我根本无法控制我对你的感情。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竹子,看到这里你定然想知道鹿冷族首领的下场。圣景皇后死后亦不得超生这种惨死之状根本无法让首领释怀,他为了改变她的命格,用尽一生灵力仅仅将她的一魂一魄给送到异世。
所谓异世,就是你生活的平行时空。因着只有一魂一魄极难凝神,她在异世每一辈子都很早死,每一辈子的经历都悲惨,直至七百年后,她得以在本来的时空中重生,再获取一次选择命运的机会。
而我,身为鹿冷族的后人,不忍心再看见那很不容易才凝聚起三魂七魄的人再受磨难,所以用我的毕生灵力为她铺路。
你别哭,或许我不在,但是我能感受到的。别让我担心。
“啪嗒——”
一滴泪水如信中那人所预料到的那般滴落宣纸之上,立刻泅开了一小片墨迹,顾竹寒抹了抹泪,死死捂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前秀逸的文字已经模糊,她透过模糊的泪光继续往下看——
灵力,是一个鹿冷族人赖以为生的源泉,一旦用尽了就会命不久矣,所以历史上许多消失了的鹿冷族人除了被无情屠杀之外,更多的是被各国上位者利用,用至油尽灯枯而死。
我父亲和师父在幼年时庇护了我,又因着鹿冷族这个神秘的民族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之间,所以我才得以度过一个安稳的童年。但是我却是知道,假若有一天我让大蔚皇帝知道我有预测未来的能力,我必会像禁脔那般活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不是我的意志。我宁愿将这一身灵力为你铺就一生安稳平和,也不愿意被上位者利用。
是以,我不经你的许可为你做了几件事。
以你的性格,定是要骂我吧?竹子,写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每每看见你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我总是想笑,释迦说,既不入俗世,那应该要断尘念。佛主张微言大爱、博爱,但是不体会过人世间让人高兴让人痛苦又让人惆怅敏感……让自己几乎都成不了自己的小情小爱,又怎能知道博爱是什么?
所以,撞上你,我无怨无悔,甚至觉得庆幸。
我知道你在返回至这个时空之中,心里一直有一个难以实现的心愿,你是特别挂念异世唯一的弟弟是吧?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情,你只需要做出抉择便可。
在你在南唐惯看那里的歌舞升平之时,我擅作主张将身上的灵力灌注到蓝宝身上,我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将蓝宝变成一个巨大的时空转移法阵,若然你真的厌倦了这里的生活,你可以选择回到异世,不再回来。
——但,请原谅我有限的灵力不能将你送回来。
如若……你不想回去的话,那么你可以去青海看看我兴致而起时为你建立的一个小国家,那里居住的都是一些平素里我救起的难民或是患了重病无药可医的百姓,亦是有被人歧视的重犯后代,可是他们都很善良很淳朴……他们都知道你的存在,不会亏待于你。
若然你无处可去,你可以去看一看他们。
报仇复国终究是太沉重,所以由始至终我都在鼎矶阁内主张让他们放下。想要和大蔚皇朝对抗不是一定要靠着复国来进行,建造一个更富庶安乐的国家,让那里的百姓过上安稳生活,让大诺一贯留下来的安贫乐民的思想延续下去,这也是一种复国。一种精神上的复国。
——请原谅我为你做的事情不多。也请原谅我的一厢情愿。
南唐的生活定是极好,李邃也曾经答应过我要护你一世周全,想来,我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罢了。
竹子,希望你一世安稳,能自由恣意活在这一片天空之下。酒,就不用你还了,偶尔想起我时,对着月光饮上几口便可。
天宗十六年,盛夏,梵渊绝笔。
顾竹寒看至最后落款处,早已泣不成声,他在信中将一切秘密都揭露,包括他的身世包括圣景皇后的死包括……他自以为自己一厢情愿为她做过的事情。梵渊,你何其残忍,自己下落不明却留下这样一封让人心生绝望的信,茫茫天地,我又要去哪里找你?
顾竹寒僵硬地坐在床上,只觉得身心都要撕裂开来,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唯有一直贴身戴在她身上的佛珠以惊人的温度烫痛了她,她手忙脚乱地将那串佛珠捧出,终于明白为什么梵渊当时能够及时从西北边境赶过来东海救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甘之如饴地受着,甚至在他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刻还要写下一个“歌舞升平”的字谜让他猜……顾竹寒啊顾竹寒,你究竟是有多无情?
第408章 去天涯海角找他()
压抑无端的宫室之外,巨大日落已然落至地平线下,天边云彩瑰丽无比透过梨花木窗的一丝罅隙滑入,在昏暗的宫室之中分割出一条诡异艳丽的红线。
顾竹寒捂住嘴唇死死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一个又一个残酷的真相在她面前揭开,她已然无法继续承受。曾经想着自己不要糊里糊涂地活着,宁愿知道这真相背后的满目疮痍也不要这表面上的完好如初。可是她高估了自己,更是高估了自己的心。
银五口中常常说起的那位大人定然是梵渊罢了,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还在信的后头说自己是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要继续做下去?你不知道那个毫不知情的我在得知真相之后会伤心的吗?
顾竹寒喜怒交加,悲痛交织,只觉浑身一半在炎炎火炉之中,一半却如坠千年万年的冰窖之内,直逼得她无法喘过气来。如果梵渊此刻在她身前,她定要毫不留情地痛骂他一顿再胖揍他一顿,让他不能离开自己……可是这些都只能是痴心妄想,他既然都给自己安排了一条死路,又怎会让自己存活下去?
可是无论怎么样,无论他是否活着,她都无法再呆在王宫里过着这样平静奢华的生活。你既是知道我是鹿骨之命,又怎么舍得将我送给李邃,把我囚禁在华而不实的金丝牢笼之中?
顾竹寒大哭了一场之后,这才渐渐调整好思绪,若说她在醒来之后第一眼看见顾玉骆时就假扮失忆是一时兴起的话,那么,现在她完完全全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她必须要在祈风国给自己谋一条后路,她必须要做好全盘计划,她必须要出宫,去天涯海角,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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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顾竹寒在昏暗宫室之中下定决心要出宫找梵渊的时候,祈风王宫之外,玉衡大街尽头一处偏僻的别院附近,一场营救行动正紧张地进行着。
最后一丝热度消散在地平面上,祈风处在北地,没有太阳照耀之后会变得特别严寒。
一堵废弃矮墙之后,三四条人影贴着墙边谨慎前进,他们逐步往别院处走去,清冷月光打在他们的身上,只露出一双冷凝的眼睛来。
每个人都蒙了脸,蒙面之后的神情严肃沉稳,终于,在一炷香之后,他们来到了仅离别院一丈的地方,而后再没有前进,只停留在原地,仿佛在等待着一些什么。
乌云盖遮,天上圆月被遮住了风华,忽而黯淡。
头顶墙角,无端出现了一只花猫,花猫身手矫捷,在夜空之下弧线靓丽,一跃跃至对面看似冷清渺无人烟的别院之处,却忽然,一声短促惨叫在花猫落下的地方响起,紧接着是无数暗器“簇簇簇”钉在花猫上的声音,墙角之下的黑衣人相互对视一眼,而后再不停留,往原地火速返回,只因这处别院是一个幌子,又或者是一个戒备过于森然的地方,他们无法硬闯!
更何况,根本不知道那几人究竟身在何方,他们亦不能于此时此刻涉险!
四人撤退得毫不犹豫,仅是一瞬便已经回到一处四野无人的破庙里,就着清寒的月光,他们围在地上,愤愤骂起娘来。
“丫的,想不到顾玉骆如此奸诈,专门设了一处别院来引诱我们前去犯傻,害得孤差点着了道!”
“国主,这是在别人的地盘,把你的自称改一改,免得惹人嫌疑。”另外一人在月光之下幽幽说着,惊鸿目光瞥得刚才破口大骂的黑衣人眼神一缩,不敢再作声。
“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第三个出声的人揭下了脸上的蒙脸布巾,露出一张平板僵硬的脸容出来,在月光之下细细看去,只觉得那人的肤色蜡白,并不十分自然,好像戴了一层人皮面具,无端震慑。
只听见他继续说:“既然顾玉骆有心将他们藏起,那定是不会轻易给我们找到,今晚我们也只是试探而已,并没有损兵折将,现如今已然得知那处别院是陷阱,那么我们也无谓打草惊蛇,应该继续静待消息。”
“堂哥已经不在了,我不想再失去致意……还有那个女人。”最后一个出声的是一个少年,他说得特别压抑,说至最后半句话的时候还有点咬牙切齿。仿佛是忍不住那般,他一拳捶向旁边的圆柱,震得整间破庙簌簌落下了灰尘,直盖得他们四人狼狈咳嗽。
“喂,梅开,你出气归出气,不要祸及无辜好吗?”李邃掩袖狠狠咳嗽了几声,痛骂道。
梅开也自知自己做错了事情,只低垂着头不说话。
“现在我们应该怎样部署下一步行动?”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居然气定神闲地出现在这里,除了李邃和他没有直接的恩怨之外,另外两人,薛言和梅开和他几乎算是死敌,根本没有可能聚在一起合作。
然而令人惊异的事情却是发生了,凌彻一开始去找他们的时候,梅开是死活不想和凌彻合作的,以前他除了崇拜自己的堂哥之外,更多的是为凌彻各方面的魅力所折服,但是自从梵渊被他毫不留情地连射三箭之后,他便彻底和凌彻成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