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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直接进了最里面如厕的地方,那是一个单独的隔间,里头有金漆描红的马桶。马桶边还有帘子,还有用来塞鼻子的干枣,甚至还有几本书。
她哗啦一下拉开帘子,往马桶上一坐,就着上头窗户透下来的月光,看书。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衣袂带风声。
极快,风声虎虎,可以想象带出风声的人无比迅捷的速度,他在不停地推开门,进入,寻找,每间房间费时很短,快进快出。
然后他在这间房门前停住,试推,推不开。
这等于告诉他里面有人。
太史阑静静等着。
过了一会,房间里有响动,似乎一个人的脚步,轻轻落在了地上。
太史阑把书翻过一页。
脚步声在室内走动,不住翻找,从外间开始到里间,最后停在了隔间之前。
两人相隔只有一个薄薄的帘子。以司空昱那双钛合金眼,十个太史阑也瞧见了。
只需要手指一撩,拉开帘子,然后他就胜了。
太史阑还是没有动,偏头看着帘子,月光勾勒出他的影子,伸出手,又缩回,又伸手,又缩回。
她唇角忍不住一抹淡淡笑意。
真是什么办法对付什么人。君子总是容易被欺负一点的。
司空昱晓得她在“如厕”,这薄薄一道帘子,就怎么也不好意思掀开。这要换成容楚,嘿嘿嘿嘿,保准掀得比谁都快。
君子欺之以方,太史阑有淡淡的惭愧。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薄薄的帘子,浅浅的月光,她在这头看他,他在那头犹豫,将一场至关重要的胜负,取决于一个人的心地和道德准则。
他的手指曾经无数次掀开帘子边角,又无数次落下。
“香尽!”高喝声再次远远传来。
司空昱“嘿”了一声,重重跺了跺脚,道:“你狠!”一转身出去了。
太史阑站起身,伸个懒腰,撇撇嘴。听见外头司空昱对两个裁判怒道:“我没找到!”
极东总督那一声“啊!”充满喜悦——南齐胜了!
季将军却怒道:“世子你不可能找不到!你既然站在这里,那就在这里!是你自己不愿找,我不信邪,我就在这里等着!”
太史阑皱了皱眉。
东堂的人算定司空昱必然能找到他,这是怀疑他放水了。
如今季将军就在门外等着,她一出去就会被堵着。等于证明了司空昱放水,这要他以后怎么面对东堂?
她想了想,走到门边,手指一抹,恢复了锁,打开门。
极东总督看她果然从这门里出来,眼神惊讶,季将军却满面怒容哼了一声,斜瞟着司空昱。
司空昱斜身站着,负手昂起下巴,谁都不理。
“这一场,不算吧。”太史阑道,“司空世子是能找到我,但我用我的办法把锁给破坏了,他进不来。这算是我取巧。所以这场,不算。”
极东总督急道:“这……”
太史阑摆摆手。
“做人要光明磊落。”她气壮山河地道。
季将军撇撇嘴,脸上的表情是一个字都不信,他清楚就算太史阑毁了锁,司空昱想进还是一样能进,不过太史阑既然主动这么说,终究是对东堂有利,他也犯不着拆穿。
倒是司空昱回过头来,欲言又止,眼神微带痛苦。
“那就再比一场。”季将军道,“最后一局定输赢。”他脸色阴晴不定,似乎下定决心,忽然道,“世子。借一步说话。”
司空昱脸色微变,终究还是跟他走到了一边。
两人在回廊尽头说话,明明淡淡的月色下,彼此的影子黑而长,互相交叠,太史阑远远瞧着,觉得那浓淡的黑影,像深夜里蹑足而来的梦魇兽。
他们谈的时间很短,隐约似乎听见司空昱“啊”的一声,声音短促。随即又归于寂灭。
过了一会两人回来,神情都已经恢复如常,司空昱微微垂着眼,不看任何人。
太史阑默然站在那里,她知道情势对自己不利,司空昱的异能,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能使用的方法都已经使用过,下次还指望他上当或者被道德挟持?他愿意她还不屑再做。
然而她也没什么担忧的表情。凡事尽力,还得不亏心才好。
“我觉得你们比互相找也不是太合适。”季将军忽然道,“这样吧,也别你找我我找你了,”他指指回廊正中的一间房间,“那是中间位置,我和总督大人各自去藏一样东西,在那个房间的某处,你们同时去找,太史阑找我放的东西,世子找总督放的东西。谁先找到谁赢。”
太史阑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办法,点点头。
“那就开始吧。”极东总督道。声音嗡嗡的,在回廊里幽深地传开去。
第三柱香点了起来。
两个裁判退出。司空昱和太史阑各自站在回廊的两端,遥遥相望。
殿下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通知开始。
太史阑拔腿便冲了过去。
她甚至没来得及看对面的司空昱的动作,只隐约感觉到属于他的风声一掠,已经到了她的近前,看样子要比她先进门。
太史阑伸手一扳,墙上一盏铜灯就到了她手里,她抬手就把铜灯掷了出去,火苗在灯里一闪,拖出一道长长的黄色亮弧,然后熄灭。
司空昱身子一闪躲了开去,手指一拂铜灯呼啸射回,灯里的油淅淅沥沥洒了一地。
这时太史阑已经又摘下第二个铜灯砸了出去,她那边回廊的灯光全部暗了。
铜灯自然砸不着司空昱,满天里却洒下灯里的油,司空昱爱干净,自然而然要躲避,路线微微绕了弯。
太史阑却风一般直前,满身的油就好像没闻见。
“砰。”她和司空昱两人在门口撞上。
此时回廊一半的灯被她砸灭,一半的灯被司空昱掠动时带起的风吹灭,整个后殿,都暗了。房间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两人身子挤在不宽的门口,一霎间肌肤相贴,各自感觉到对方肌肤的弹性和紧致,司空昱忽然怔了怔。
趁他这一怔间,太史阑先一步挤进了门里。
她身上有火折子,但此刻已经不敢点灯点火,两人都满身的油,点火就是找死。
黑暗里有微视和远视能力的司空昱自然更占优势。
太史阑进门,啪一下便将门带上,手指一抹,再次毁锁!
她刚刚滑出一步,身后风声一响,司空昱已经换了个方向进了房间,门锁那里根本没发出任何动静。
太史阑深深吸一口气。
她闭上眼,感觉着这屋子,其实感应能力在此刻对于找东西没什么帮助,因为东西都是死物,谁知道哪样东西是要找的那个?
当然留下的东西都会是带着两国鲜明标记的。
没有办法就只好用最笨的办法,太史阑上窜下跳,开始翻。
这也是个套间,比先前那个稍微小些,陈设也简陋些,应该是有点地位的宫人休息的地方。
太史阑打开抽屉,翻;拉开柜子,翻;钻到床下,翻;掀开床褥,翻……
司空昱和她大刀阔斧如洗劫的找东西方式截然不同,他静静站在屋内,双眼一遍遍在屋内扫视,看过一圈,换个房间。
他没有透视能力,但太史阑翻东西他看着就行了,一眼扫过,有没有目标物就很清楚,不像太史阑还要摸一摸。
窗户里射进浅淡的月色,可以朦胧地看见屋内的景物。
两三个房间须臾翻完,这种备用的房间本来就不会放多少东西,几件宫衣,几样用具,都不会是东堂南齐官员藏下的东西。
太史阑终于一无所获地停手。
一抬头,看住了最后一个房间。
一个小小的隔间,只有半间,不知道后面是马桶还是澡盆。
太史阑快步滑了过去,与此同时司空昱也动了,两人再次在门口砰地撞在一起。
又是稍稍停留,太史阑先挤了进去。
她一进门就闻见浓郁的香气,再一看,原来是个梳妆间。上头一扇小小的窗户,窗户下是一个小小的妆台,妆台上摆满了女子梳妆用具,一盒粉散开着。浓郁的香气似乎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太史阑心里咯噔一声,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这是行宫,什么地方都摆设得规规矩矩整整齐齐,为什么这里会有香粉散开着?
她忽然心中一动,扑到妆台前,手掌在妆台上迅速摸过,随即冷笑一声。
她摸到了暗格,也摸到暗格的金属枢纽。
太史阑手指抚过,咔嗒一声,整个梳妆台子的台面都陷了下去。她低头一看,暗格里空空如也。
她想了想,将手中的台面一翻。
一个乌黑的钗子,正粘在台板的背面!
太史阑把钗子取下来,触手滑润,钗头质地非石非玉,闪着暗金的光,十分高贵。钗尖却是纯钢的,打磨得十分尖利,足可作为利器。钗子造型简单,就是普通的云钗,雕饰却很古朴,不是南齐风格。钗头上隐约还有字,只是此时看不见。
钗身上似乎还沾着些东西,微粘,太史阑握着,觉得心里十分不舒服,脑海里忽然有哀绝的女子面容,一闪。
她下意识想捕捉,却看不清,那面容稍瞬即逝,只是心中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加明显,像忽然生出无限忧伤和凄凉。
这种感觉对她十分陌生,她会愤怒会生气,但是凄凉,真的没有过。
东西拿在手里,却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东堂季将军留下的,她转身,将钗子举起,想要看看还有什么标记。
这一转身,她忽然一惊。
门口,司空昱竟然一直没有动,也没有去找东西,他双手抓紧门框,鼻翼微微翕动,眼睛死死盯着她手中的钗子。
那眼神……
太史阑从没看过那样的眼神。
掠夺、痛恨、苦痛、震惊、渴望……那是被唤醒的猛兽,在丛林中奔跑,想要追过时光,把记忆找回。
而那记忆里满是血色和遗憾,还有许多未解的谜,是噩梦的源头,他在下游沉睡。
一线淡白月光下,他美丽深沉如星空的眸子,竟然是血红的。
“你……”太史阑一怔,下意识把钗一收。
她想上前看看他怎么回事,却直觉很危险,回身一看,自己身后是妆台,妆台后是墙壁,两边则是柜子,窗户在上头很远,这屋子是窄条形状,只能容一人进出,一旦被人堵住,后果不堪设想。
太史阑忽然紧张起来。
她感觉到了危险。
她相信自己的感觉,绝不因为对面是司空昱就产生怀疑。
她把钗子往怀里一踹,忽然跳了起来,一脚跳上了妆台。随即纵身而起,往窗户攀去。
她要从窗户翻出去!
眼看双手已经靠着窗边,忽然她听见嗤啦一声,随即身子一沉,被人给拦腰抱住,生生拽了下来!
不用看,必然是司空昱!
太史阑心中轰然一声,知道不好,半空中猛力挣扎,试图踹到司空昱,可是姿势不对,两人武功又相差悬殊,哪里能挣脱?
“砰。”一声,两人齐齐坠落在地,太史阑被压在下面。
更糟糕的是,刚才那声嗤啦,是她的裤带被拽断了……
这一拖一拽一滚,几乎立刻她就衣不蔽体。
太史阑怒道:“司空昱,放开我!”
感觉到身上司空昱喘息咻咻,神态动作都好似忽然变了一个人,太史阑心中一凉——不会吧?不会这么狗血吧?又是什么催情香之类的玩意?不对,刚才那香气虽然浓,却是正常的脂粉香,最起码她就没有任何的不良反应。
“滚开!司空昱!不要逼我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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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爱上他?()
“滚开!司空昱!不要逼我杀你!”太史阑横肘重重对司空昱一顶。
司空昱听而不闻,依旧紧紧地压着她,他神智似乎忽然出现了混乱,眼神陌生而疯狂,神情里并没有对她的怜惜和熟悉。
他眼睛血红而神情冷静。两腿一顶,压住了太史阑两条腿,手肘一压,压住了她的右手,另一只手抓住她胸前衣襟,狠狠一撕。
又是嗤啦一声裂响,隐约还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太史阑觉得胸前一凉。
太史阑大惊——司空昱真的……?
惊之后就是勃然大怒——去死!
正在此时司空昱忽然松了手,伸手去旁边不知道抓什么东西,太史阑霍然狠狠一摆头!
“砰。”
她的额骨狠狠撞上了司空昱的脸颊,将他撞得脸一歪身子一倾,司空昱伸出去的手也一滑,打在了柜子上啪地一响。
他的手背被撞破,鲜血淅淅沥沥滴砸在地上,司空昱低头一看霍然回首,眼底怒火似可燎原。
太史阑被他那可怕的眼神给惊住,不明白一点伤怎么让他愤怒成这样,看他的眼神倒像是什么珍贵的宝贝被弄坏,这么一想她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刚才司空昱那个动作,并不像是想要怎么怎么她,倒像是要去拿什么东西,然后之后他身子一倾,应该是那东西落地,他伸手去拿。
她若有所悟,挣扎着转头去看那东西,只要确认了那是什么,她就有办法自救并救司空昱。
司空昱的疯魔状态,绝对和那东西有关!
她撞得头晕,一片黑暗里也看不清什么,在司空昱身下挣扎着伸手,想要摸摸那东西。
身上司空昱忽然一回头,随即身子一僵。
他一低头,就看见身下女子衣衫不整,上衣撕去了一大块,微露雪白起伏的山峦,腰部又是褪下一截,线条紧致流畅的腰是一条婉转的河流。山峦如雪耀眼,而河流潺潺顺延,一片大好的春光雪色,刺着了他的眼。
神智本就有些混乱的人,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甚至又有点忘记刚才想要做的事,身子慢慢地伏下来。
黑暗中喘息咻咻,带着浓郁的香气和血的腥甜,还有火油和汗水的气息。这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十分怪异,会让人想起一些蓬勃而隐秘的**。
他的鼻息喷到她身上,灼热的,烈火一般地需要燃烧。
那些苦痛的,时时惊扰他梦端的回忆,需要在此刻一场焚尽生死的爱欲中,燃烧。
太史阑听得那声音不对,大惊挣扎,但地形太过狭窄,都无处翻滚,她就算身子努力向前蹬也不行,裤带已经断了,一蹬就是把裤子蹬掉,那更糟糕。
司空昱的手狠狠地握下来。
太史阑暴怒,热血冲头,伸手在地上摸索,一心想要抓到什么趁手的,打死他再说。
手心忽然碰上一个长而凉的东西,是血泊里那枚钗子,她手指一蜷,紧紧拿在手中。
“司空昱!看着!”她抓着钗子扬起手,厉声道,“你愿意这钗子被毁坏,被弄脏吗!”
她这么把钗子举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钗子已经坏了,钗头只剩一半!
她心中咯噔一声——糟了!
司空昱一震,将要伏下的身子停住,看一眼她手中满染灰尘和鲜血,已经破损的钗子。眼底蓦然掠过一抹惊痛之色,飞快地一伸手,劈手夺过那钗子,随即他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愤怒的咆哮,二话不说,抓着钗子对太史阑狠狠当胸刺下!
月色下纯钢钗尖寒光一闪!
近在咫尺的夺命钗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