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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指尖在触及她肌肤的前一刻,忽然停住,缩回。
此刻花香正好,而她睡容宁谧,想必沉浸于甜美梦中,这女人难得有安宁的时候,还是……不要惊扰了吧。
他的手指转到了自己领口边,解下披风,轻轻盖在太史阑身上。
他的动作绝对很轻,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没可能发觉,太史阑却立即张开了眼睛!
容楚皱眉俯视她。
很少见人刚转醒便目光清醒犀利得刀光一样,这女人是正常人吗?
“你干什么?”太史阑一睁眼,便抽下披风,看也不看往他手里一塞,“香得发臭!”
容楚挑挑眉——任谁一腔好心却当作驴肝肺,都难免火气的。
火气上来,他却笑了。
“我干什么?”他道,“给你盖着,这风口睡觉会着凉。”
“多谢关心。”太史阑转身,“不需要。”
“你是不需要衣服,你需要睡觉。”容楚在她身后道,“睡眠不足火气大,看着怪难看。”
“不想看你可以滚粗。”
“可我不想滚。”容楚微笑,“还是你去睡觉吧。”
“我不……”太史阑话还没完,蓦然身子一麻。
然后她就被人拎起来——用一根指头。
容楚微笑着,优雅地、闲适地、自如地,拎着骄傲的太史女神招摇走过小楼,进了房,对着床榻,手指一松。
“啪嗒。”太史阑和被褥脸对脸亲密接触。
容楚站在床头,心想如果不是顺便点了她的哑穴,此时她该是怎样的反应?是不是会冷冷地道:“滚粗?”
听着不甚愉快,听不着却也好像少了什么似的。
晋国公有点哀怨地抚了抚心口,不知道自己这一刻这种想法叫“贱”。
他瞄着被褥上太史阑的身形,觉得久经锻炼但又不会武功的女子就是好,瞧这身材恰到好处,既不像大家闺秀过于纤弱单薄,又不至于像江湖侠女略显粗壮。半握双肩圆润,一线轻弧束腰,真真是精美。
咦……她在干什么?
容楚忽然发现太史阑身形似乎有异,一低头,看见太史阑掌心向下,掌心里什么玩意正慢慢凸起来。
容楚掀开被褥,眼睛眯了眯。
然后他拿过太史阑的手,慢慢从她掌心里抠出一朵玫瑰。
一朵本该生在花墙缝隙间的玫瑰,不知什么时候藏在掌心,被太史阑袖子遮住,她落下时自然应该压坏了花,但此刻,这朵花完好无缺,每根刺都坚硬骄傲地挺着,等着蜇人。
容楚的眼睛眯得更厉害了。
这朵藏在掌心的玫瑰上的刺,打算刺他的什么部位?
容楚忽然觉得某处开始隐隐痛了起来……
嘶……
这恶毒凶狠的女人……
再低头一看太史阑的掌心,她恢复玫瑰,自己手掌自然要先被刺伤。
这恶毒凶狠为杀敌一万不惜先自损八千的女人!
怒极反笑的容楚,一弹指,“咻”一声,玫瑰穿透被褥,钉在了太史阑脸颊侧,离她鼻尖只差毫厘。
然后他抬手,毫不客气一掌对着太史阑屁股拍了下去。
“我面前,安份些!”
“啪。”
清脆的一声,不重,但太史阑的身子瞬间竟在床板上跳了跳。
一瞬间她回首,眼神里不可置信、愤怒、痛恨、欲待宰人的火焰,灼灼烧在容楚脸上。
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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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阑目光比凌迟还凶狠,容楚笑容比春风还和煦。
手感不错,呵呵。
手感不错所以心情不错,他懒懒打个呵欠,觉得自己昨夜也没睡好,在她身边自如地躺下,命人取来金创药,拉过她被玫瑰刺伤的手,细细涂了一层,随即把被子拉了一半过来盖住,道:“睡吧。”
那口气,随意得像三十年老夫妻。
太史阑觉得一定是脸朝下压得太紧所以她要心脏病发了。
“哦,你这样睡想必不太舒服。”容楚看看她,好像才发觉她姿势不对般,恍然道。
太史阑心中一喜,她先前在转身时,一手抓了朵玫瑰花,另一手还扣住了自己袖子里的人间刺,可惜容楚出手太快,她没来得及刺他,此刻只要容楚搬动她,她就有机会出手。
不想容楚伸出手,将她的脸扳了扳,不再让被褥埋着,根本没翻动她躺平,他扳她的脸还特意对着他自己,顺便捧着她的脸左看看右看看,调整了个他看起来最好看的角度,才满意地道,“人说秀色可餐,其实秀色也可以催眠。”。
太史阑:“……”
做惯老大霸王的人,终于第一次知道被气得眼前发黑是什么滋味。
容楚已经和衣靠在她身边睡着了。
刚才他看太史阑睡颜,现在太史阑看他睡颜。
他看太史阑居高临下,太史阑看他则是仰视,正看见睫毛下一片弧影,温柔委婉,而唇边薄薄笑意,入梦不散。
倒真是好皮相。
所以上帝是公平的,好皮相配恶心肠。
太史阑眼神冷冷,盘算着恢复自由,该用什么方式解决他,要不要让他裸奔?要不要让他在满朝文武前说出他曾经做过的最龌龊最下贱的事?要不要让他在庆典场合当场发疯……
……她渐渐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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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阳光高照,身边已经没人,太史阑一喜,翻身坐起,随即发现自己能动了。
容楚走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她眼光一转,看见景泰蓝坐在床边,赵十三正半跪着,端着一碗粥喂他,景泰蓝似乎不喜欢吃粥,皱着小脸拼命把碗向外推,赵十三低低哄着,把调羹往他嘴边递。
另一边,两个小厮正在伺候容楚洗手,那骚包家伙竟然又换了衣服,穿一件烟笼雾罩般浅紫长袍,束华光灿烂银色腰带,让人奇怪风流冶艳和清贵高华,怎么能很神奇地结合在一个人身上?
他正懒懒伸着手,由小厮们用绸巾细细给他拭干。
苦大仇深太史阑一见这奢靡享受一幕,眼神一冷,跳下床快步走到赵十三身边,一把夺下他手中碗和调羹,抱起看见她呵呵笑的景泰蓝,往桌边凳子上一放,碗往他面前一墩,调羹塞在他小手中。
“你是两岁男子汉。”她道,“自己吃。”
景泰蓝笨手笨脚抓着调羹,呆望着她,太史阑双手抱胸,冷冷俯视。
半晌,景泰蓝在太史阑决不妥协的眼神中败退下来,瘪瘪嘴,抓着调羹开始吃粥,他不会用调羹,调羹在粥面上划来划去,东一勺西一挑,粥水四溅,桌面淋漓。一碗粥去了大半,吃进嘴里也没几口,还糊满了下巴。
太史阑就那么看着,也不帮手,赵十三几次想要上来,都被她的冷眼神功给逼退。
容楚已经屏退小厮,看太史阑教子,忍了又忍,才道:“你要教他也不妨,但好歹示范他一次,哪有一上来就逼他自己吃的。”
“怎么教?”太史阑头也不回,“像你护卫那样,跪在他面前,举着调羹,吃进自己嘴里?他几岁能学会?半辈子?一辈子?”
“该会的时候总会,不过是吃饭。”
“该会的时候总会,不过是做个人。”太史阑头也不回,语气讽刺,“照你这么说,谁也别从小学艺——该会的时候总会。”
“吃好了。”景泰蓝不懂两人唇枪舌剑,好容易“挖”完了一碗粥,格格笑着仰起糊满粥水的小脸,邀功似地看太史阑。
他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是讨好和欢喜,任谁看了心也要软成春水,太史阑眼神也似乎软了软,瞄一眼粥碗,“吃饱了?要不要再来一碗?”
景泰蓝有点犹豫,吃饱是不可能的,他根本就没吃进去一口粥,但他不喜欢粥,也不喜欢这样挖来挖去,当下拼命点头。
“好。”太史阑淡淡点头,“那么到中饭的时辰你再吃饭。”说完道,“你该洗脸了。”
赵十三立即让小厮打水来,捧到景泰蓝面前,单膝跪下捋起袖子,打算给他洗脸,太史阑伸手一拦。
“你做什么?”这回不待容楚说话,赵十三已经忍不住怒道,“你连洗脸都让他自己洗?你过分了吧?”
太史阑不理他,蹲下身来,问景泰蓝,“想不想香香我?”
小色狼景泰蓝顿时目放异光,拼命点头。
景泰蓝一日不吃奶嘴痒,一天不啃胭脂嘴也痒,可是新母亲有点冷,他小小的心灵也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当然不敢随意偷香。如今新母亲好容易开了金口,小流氓顿时心花怒放。
“你娘我的脸给你的粥弄脏了。”太史阑指指自己脸上被溅到的一点粥汁,“景泰蓝,你给我先洗干净,再洗你自己。”
“香香脸……”小流氓就记得这个。
“给我擦脸,不就香着了?”
“哦。”景泰蓝立即恍然大悟,拿起手巾,格格笑着往她脸上乱抹。
太史阑早已试过水温,不怕他烫着,景泰蓝当然不会洗脸,也不知道拧毛巾把,**的手巾一把拍在她脸上,满脸是水,脸上肌肤不抵手部肌肤耐热,顿时起了淡淡红血丝。
她却唇角微勾,眼神鼓励。
容楚忽然走了过来,抱胸靠在柜子上,盯住了她。
他眼神微微恍惚。
原来她笑起来,是这样的……
极淡、微凉,却又让人感觉到这般淡凉底的温软,像透过草原皑皑深雪之下,看见嫩绿的草芽。
心忽然一动,也像瞬间春光落于大地,召唤一朵即将破土的春芽。
然而这春芽刚刚自泥土中挣扎出一半,就被太史阑忽然冒出的“雷霆”惊破——
------题外话------
摸下巴,第二更什么时候合适?晚上七点咋样?
第三十五章 你一口来我一口()
“景泰蓝。”某个享受半路儿子洗脸的女人,**闭着眼睛道,“你记住,要做个宽容、大度、体贴,会照顾女人的男人。像今天这样给我洗脸,下次我走累了,你还要帮我洗脚。虽然女人未必需要你照顾,但这是男人的美德。这里的男人多半没有这美德,我希望你拥有。”
景泰蓝频点大头,笑呵呵凑上去给她一个口水滴答的吻,以示决心。
“砰。”赵十三晕倒了,昏迷前呢喃,“洗脚……洗脚……”
太史阑奇怪地看着他——我教我儿子给我洗脚,你伤心得如丧考妣干嘛?
容楚一伸手扶住赵十三,古怪地盯着太史阑,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忍耐什么,好一会才道,“你是在教他还是在害他?”
“嗯?”
“给女人洗脚……”容楚脸色不好看,盯着她的脚——以后他如果想纳她,是不是也得给她洗脚?
“怎么了?”太史阑冷冷盯着他,“觉得丢人?下贱?有辱男人尊严?”
容楚不语。
太史阑自然知道他的不语就是默认,也自然知道封建男权社会,她的观念才叫惊世骇俗,但那又如何?
“懂得体贴女人,不会伤一个男人的尊严。给母亲洗脚,也绝不是下贱。”她淡淡道,“只会教会他更加心胸宽广,善解人意,细腻而悲悯人情。”
她抱起景泰蓝,把他胡乱擦得水淋淋的脸擦净,抱他出去。
“一个懂得尊重女性,尊重一切生命的民族,才是最具智慧和生命力的民族。”
她的话声远远抛下,屋内容楚没动,微微拧起了眉。
虽然还没能完全赞同,但他不得不承认。
她真的很特别。
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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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了当然不能就睡,景泰蓝吵着要逛街,太史阑教育孩子向来秉持“一紧一松,恩威并施”的政策,很慷慨地带他去了,出来时发现,昨夜闻风而来的莺莺燕燕,今早一个不见,四周气氛外松内紧,也不知道被容楚用什么方式驱散。
容楚这人,看似悠游随意,实则警卫森严,他所到之处,只怕无人能够窥探。
容楚倒没管她要上街的事,只是递给她一顶斗笠,太史阑怕晒,也无可不可地戴了,容楚又变戏法地掏出一个面具给景泰蓝,景泰蓝当然立即欢喜地戴上了。
太史阑瞟容楚一眼——这是打算遮掩谁呢?还有,国公爷跟着她一步不放的,很闲?
果然,上街这一堆人也跟着,只是都换了装,戴了斗笠,散进人群中,都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赵十三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生怕她荼毒景泰蓝。刚出客栈就去抱景泰蓝,“我来抱。”
“让他自己走。”太史阑手臂一横。
景泰蓝只好自己走。走不多远看见卖糖人的,嚷着要,赵十三立即掏钱。糖人买回来,太史阑手一伸,将糖人接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太史阑淡定地咬了一口糖人,“咔嚓”一声,糖人脑袋没了……
赵十三打个寒噤,景泰蓝扁着嘴要哭。
太史阑举着糖人,一边啃一边悠悠闲闲地对景泰蓝道,“你告诉我你吃饱了,所以我认为你不需要吃这个。”
“我没饱……”景泰蓝四十五度水汪汪大眼睛天使角仰望,试图扭转败势。
“没饱说明你撒谎,撒谎的男人人人可杀,我不杀你,但罚你不得吃零食。”太史阑说。
四十五度天使角光环顿歇,景泰蓝瞬间成了街角画圈圈流浪猫。
吸取教训的景泰蓝,在吃中饭的时候,奇迹一般地学会了自己吃饭,小勺子使得似模似样,虽然还是免不了沾下巴漏饭,但好歹一碗粥也吃了一大半,还喝了不少鱼汤,小小人儿像模像样抓着调羹吃饭,逗乐了来往的江湖侠女和酒店老板娘,景泰蓝半副面具下的苹果脸被揩油无数次,老板娘免了三分之一饭钱。
赵十三在景泰蓝被揩油时屡次紧张欲待扑上,都被容楚眼神瞪住,太史阑就当没看见。
因为景泰蓝的美貌,导致饭钱减价,为表奖赏,太史阑表示景泰蓝可以提一个要求。景泰蓝对糖人念念不忘,立即道:“糖人!”
“我去买!”赵十三一溜烟去了,很快举了个超大版的糖人来,大得遮住了他那张宽脸,景泰蓝心花怒放,可小脸上笑容刚刚展开一半,一只手再次淡定地将糖人接了过去。
“我有答应过买糖人吗?”太史阑举着糖人,“咔嚓”一声咬掉了半个糖人头……
景泰蓝双手捂耳,愤而拒听这声残忍的断裂。
“这个故事告诉你。”太史阑平静地对小朋友道,“你娘我说的话才算话,我没同意别人的话都是屁。”
赵十三默默地吐了一口血。
“我顺便还要告诉你。”太史阑继续啃糖人,“喜欢吃零食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咔嚓。”
容楚忽然凑过头来,啃掉了另外一半糖人脑袋。
太史阑手顿住,眉毛竖起,“嗯?”
“这个故事告诉你。”容楚蹲下身,平视景泰蓝,“她说的话也未必对,我也喜欢吃零食,我也吃了零食,但我依旧是个完美的男人。”
“咔嚓。”太史阑啃掉糖人一只手,冷笑,“完美么?就像这糖人。”
“咔嚓。”容楚啃掉另一只手,对景泰蓝微笑,“不管看起来怎样,糖人都是甜的,本质都不会变。”
“咔嚓。”太史阑啃掉糖人一片衣服,“甜狠了会倒牙,就像某些人,腻!”
“咔嚓。”容楚啃掉糖人一只脚,笑眯眯斜睨太史阑,“你看,女人永远口不应心,她们一边吵着腻,一边照样吃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