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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就连虎妞儿也皱了眉。
家生娘一看虎妞儿眉宇间有些疲惫，有些无奈，当下便把心一横。行不行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虎妞儿，我想着跟你学编筐子。你别误会！”
像是生怕虎妞儿会立马拒绝一般，家生娘立马道。
见虎妞儿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她这才放了心。
“我不会白白跟你学的。虽然我现在没有钱，但是等我挣了钱就给你提钱，你看这样行吗？”
她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下去，显然心里也没什么底。
虎妞儿揉了揉额角儿，有些无奈。
“家生妈，你的心思我能理解。不过你看看你的手，你真的舍得吗？”
家生娘听了拿着芦苇的手便是一缩。
显然虎妞儿说到了她的痛处。
她一个死了男人的妇道人家，既捕不了鱼也下不了地，平常只能给镇上的绣铺里做些针线活儿度日。
是以她对自己的手保养的很是仔细，生怕手粗了遭了老板娘嫌弃，她连这仅存的工作都要失去了。
但是她想让儿子读书，这孩子刻苦。又是个有天分的。
她这一辈子没什么本事，就是不愿意亏了儿子。
但是刺绣挣得实在太少了。
繁复的花样常常一两个月才能绣好一个被面，而最好的被面也不过才半两银子。
这个价钱已经不低了，足够他们娘儿俩维持日常开销，但要想上学那就差得太远了。
那天去河边儿洗衣服听旁人说了这事儿，她便生了心思。虽然她不知道如果能像虎妞儿一样快的话是不是能够儿子上学，但起码进了一大步。
她设想得好，倒是没想过虎妞儿竟然一下子将她的想法看了个清楚。
咬了咬嘴唇，“我，我也没有办法。我想让家生读书。”
家生不过六岁，吴氏也不过是二十出头。
虎妞儿听罢倒是无言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对着一位可怜的母亲，你能说什么呢？
只是这葱白如玉的手，虎妞儿却是不想毁去了。
挣钱的法子多得是，为嘛非要捡这一条呢？
有心让她跟自己一起蒸包子，然而她这张脸虽然不是什么倾城之色，但在这小村儿小镇的已然算得上小有姿色了。
第72章 让小瓜妇儿做鞋（一）（）
抛头露面的，她也不见得愿意。
毕竟想让儿子读书，寡妇尤为不易。若是儿子读书，娘亲声名有损也会延误儿子的仕途。
猛然瞥到刚刚糊好的砧板，虎妞儿不由眼睛一亮。
“家生娘，你可是见过绣铺里的鞋子吗？”
虽然有些疑惑，虎妞儿的问题却没有让她有半点为难之处。那绣铺里的鞋子也是要卖的。
求人办事儿，这点儿诚意还是要有的。
“有的。”
“什么价位？”
“这，鞋子也分三六九等的。上好的自然是工匠特制的鹿皮靴，达官贵人才能穿得起，我倒是没见过的，恐怕要几十两银子也不一定。”
说到自己熟悉的东西，家生娘倒还活跃了些。
“普通的鞋子呢？老百姓穿的。”
“这是说哪里话？鱼家坳的男人们常年在船上，在水里，都是扯一把蒲草，让自家婆娘编的草鞋。女人脚软，也轻易不下水，倒是穿布鞋的。”
家生娘倒是不料虎妞儿的生活知识竟然这般贫乏，心里更放松了些，也乐得跟虎妞儿说话了。
虎妞儿却不是开玩笑的，这事事关她新鞋子的销路，她哪里有心情开玩笑。
“那男人的布鞋就没人穿了吗？”
虎妞儿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哪能啊？镇上常有外地来的客商，都是穿布鞋的。因为要买海货，所以总是湿鞋，到铺子里买布鞋的倒是不少。”
对了！如果能做出雨鞋来就好了。
只是一时之间也只是有想法，材料上却是要想办法了。
“那布鞋的价钱怎样？”
拐着拐着就成了虎妞儿问家生娘答了。
“三十文一双，绣花儿的还要贵些。”
家生娘语出惊人。
就连虎妞儿这个刚刚升级的‘小富婆儿’也不由目瞪口呆。
“三十文？这么贵？”
“咱们这小渔村儿便是妇道人家在家里也要晾晒海鲜，这针线功夫哪里有好的？这东西本来就是少了才稀罕。那鞋卖到这个价儿就不稀奇了。”
“家生娘，你怎的不做鞋子来卖呢？总比你绣花强多了。”
“哎，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做鞋，鞋底子加上鞋面儿都是要用布的。再者说了，刚刚那说得是卖价，那绣铺要收，一双肯给二十文就不错了。”
她又何尝没有动过这个心思？实在是太不合算了。
“噢，那家生娘，你看这样如何？鞋底儿和鞋面儿我都给你预备下，你只管做成鞋去卖就好。不管是绣鞋还是普通布鞋，我一双底子收你三文钱，面儿普通的一文，好料子的鞋面儿两文，你看怎么样？”
虎妞儿说着，家生娘便在脑子里迅速得盘算起来。这样一来，做好鞋她送到绣铺起码一双鞋也十五文钱了。
旁的不说，针线活儿她却是很有自信的。若真的这么好赚，她当真要舍了绣花儿改做鞋子了。
“这可是真的？”
家生娘眸中泛着喜光，将手里的芦苇都忘了。
“你尽可以试试，若是成了，我也跟着沾你点儿光。”
虎妞儿并不显得太激动。
“要是成了，要是成了，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家生娘搓着衣角儿，显然要被这突然砸下来的希望给砸晕了。
第73章 让小瓜妇儿做鞋（二）（）
“不必谢，我说了，若是这事儿成了，我也跟着你沾点儿光。”
虎妞儿的冷静让家生娘有些不自在。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因为虎妞儿的话顿时消退了不少。
“那，那我先回去了。”
又搓了搓衣角儿，家生娘已然忘了自己来时的目的了。
“等等。”
虎妞儿不得不站了起来。
“你在这儿等下，我去屋儿里给你取鞋面儿和鞋底儿。”
“啊？哦哦哦！”
许是这个问题是在困扰了她太久，所以这会儿不知如何是好了。
虎妞儿摇了摇头，不去理会她这奇奇怪怪的样子。
本来虎妞儿也打算让人做的，若她事事亲力亲为，那还不把她累死？
若不是为了不让人发现这鞋底子里的秘密，她连糊鞋底子这事儿都懒得干。
她所做的不过是将这个机会给了家生娘而已，当然她原本是要给张王氏去做的。
那个热心肠的大婶儿。
罢了，再说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虎妞儿心宽自是不将这丁点小事放在心上，只是这农夫渔民过日子最是这银钱要紧。
这话先不说，虎妞儿将之前便做好的鞋底儿鞋面儿都给了她，便让她回去了。
倒是省了虎妞儿剪裁的功夫了。
虎妞儿瞧着她耿直，不像是会胡来的人。
便也放心，左右能让孩子读书的人能坏到哪里去？
又是个心灵手巧的，着实省了虎妞儿不小的功夫。
家生娘自是又千恩万谢了一番。虎妞儿也并不很放在心上。
有财大家发也无妨，最重要的是省心。
说了会子话，本来不想睡，这会儿倒是烦了。
洗了洗脚，爬上炕，不一会儿虎妞儿便沉沉睡去了。
一觉醒来，太阳已然西下。
晚饭还没有着落，这可是怎么好？
一骨碌爬起来，虎妞儿实在不愿意吃玉米糊糊了。
吃馒头和炒菜都好，不过家里连菜都没有。
好在中午吃得肚儿饱，这会儿也并不觉得饿。
这会儿再发面却是晚了。
暗暗骂自己一声大意，这可怎么好？
赶紧出了门，那灶房里却传出呼呼烧火的声音。
空气中隐隐传来馒头的味道，铁牛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竟是连馒头都会做了？
忙不迭跑到厨房，竟是张王氏。
“张婶儿，你怎的来了？”
虎妞儿乍惊乍喜。
“我不来，我不来行吗？我要不来看看你，说不得你就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白了虎妞儿一眼，张王氏并没有好气儿。
虎妞儿知道张王氏的脾气，这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儿，铁定是有话说才来的。
“瞧您说得，到底什么事儿？”
“那我问你，那家生她娘拿的鞋底子和鞋面儿可是你给她的？”
虎妞儿还以为张王氏为这事儿生了气，赶紧道。
“张婶儿，不是我不想着你。是她找上门儿来了，说是想挣钱给家生读书。我这才将这做鞋的活儿交给她了。”
还没等虎妞儿再说，小凳上烧火的张王氏往灶膛里填了根柴禾。
突然冒起的火光让她眯了眯眼。
“少给我扯这些个没用的。这会儿她正四处找人买布头儿呢！要不是我那天从你这儿看见你这家伙儿什儿我到现在还跟那些人一样被蒙在鼓里呢！”
第74章 又是一本烂账（）
说着便觉得单单说话实在是不解气，复又用手指点了点虎妞儿的额头。
“哎呀，我说丫头，快涨点儿心吧。人家挣钱的法子不比你多？人家住的可是青砖瓦房，你看看你这茅草屋儿。竟瞎操些个闲心！”
张王氏心善，虎妞儿是知道的。这个从她对待栓子两兄弟就可以看出来。
能让她说出不好来，那这人可真不咋的。
“你不看看，咱们村儿里那有男人的谁能比她混得好？她一个寡妇儿哪里来得那么大的家业？”
张王氏见虎妞儿迷迷糊糊很是不满。
“我看她的手保养的很好，以为她是做绣活儿。她也没有否认。”
虎妞儿觉得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人的心了。
“做绣活儿？做绣活儿是不假，不过一个月能缝几针呢？咱们村儿里也不是没有做绣活儿的。荷花的绣活儿那是咱们村儿里一顶一的好，你去看看她的手，那手保养归保养，可那手指头上全是针眼儿。那银钱就是这么好挣的？”
张王氏显得很不以为然。
听了这番话，虎妞儿也渐渐明白过来了。只是想不到这般倔强的人竟还有这般想法。
如今想来，自己的确是过于轻信了。不过是印象中的看法儿，这会儿倒是给自己上了生动的一课。
“哎，是我不好。婶儿你快别生气了。就算她知道，也翻不出什浪花儿来！哼，咱们那布头儿可不是在村儿里买的。哈，她也不想想，那么多布头儿，就咱们村儿里哪里就能凑得齐？”
说着虎妞儿便歪了头，好家伙，这可是作死！
张王氏听了这才算满意。
“行了，馒头也熟了。婶儿要家去了。”
张王氏一摆手儿，便从小凳上站起来了。
“婶儿，你可别生气。”
“嗨，你这丫头。要是换个旁人，婶儿才不跟她生气！这不是心疼你吗？铁牛又不怎么灵光，这家可是全指望着你呢！可得注意点儿，别叫人家哄了去！”
虎妞儿千应万应应下了，想来倒是自己小心眼儿了。张王氏说不得没往这边儿想也不一定。
张王氏这便走了。
其实说，张王氏这几天儿跟虎妞儿走得近。也不说为什么，只是突然间就觉得投缘。
这事儿是怎么也说不清楚。
乍见家生娘拿着虎妞儿的东西，自己心里说一点儿也没有不舒服是不可能的。
但是见那小娘们儿丝毫不顾及便将虎妞儿辛辛苦苦整出来的法子泄了出去，一股子怒气便直冲着胸腔升了起来。
哎，也就是这直愣脾气！
回过神，张王氏便觉得自己的确是过于冲动了。
心里一有想法，人便呼噜一声就来了。不管不顾的，也不年轻了，哎！
暗暗将自己责怪一番，下一刻便将这事儿给忘了。
她又不是孩子，自是明白虎妞儿道歉可不是为了这小瓜妇儿的事儿。
这还是也是心善，见人说点儿什么也就信了。
家生倒是个好苗子，可惜，这就要毁在她这个娘的手儿里了。
她念着让家生念书是好事，不过这人品，家生就算是文曲星下凡也注定要耽误在家里了。
说起来又是一本烂帐，她实在是不好将话给虎妞儿说得那么明白。
第75章 真是好算计（一）（）
即便虎妞儿是童养媳，但到底还是姑娘家，哪能什么话也给她说呢？
她之所以赶紧跑了来，除了怕虎妞儿被人骗了钱之外，还怕虎妞儿会学坏。
说到底她实在是不放心家生娘的人品。
那高门大院的，真是让她觉得慎得慌。
想着想着，张王氏便生生打了个哆嗦。
真是邪乎儿！
身上微微有些发冷。张王氏抱着膀子，一路冲着家里飞去了。
有了张王氏这番忠告，虎妞儿行事越发谨慎了。
正是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幸好，今儿个晌午没有给大壮娘掏车费，不然还不知会是怎样的光景了。
今天着实发生了不少事，事实上来了这些天，每天都额发生不少事。
将锅掀开，一个个窝头儿便出现在虎妞儿的眼前。
虎妞儿差点儿晕了过去。
好不容易把饼子吃完，又来一锅窝头儿，什么时候儿才能吃完啊！
虎妞儿难受得差点儿吐出来，然而总也不能辜负了人家一番好意。
想来张王氏是觉得不能浪费。
暗吞一口老血，虎妞儿将窝头儿拾了出来，抑郁得连菜也没有做。直接就着咸鱼同铁牛一道儿吃了。
铁牛倒不挑剔，只有虎妞儿郁郁寡欢。馒头啊馒头，白白胖胖的馒头。
可惜无人听到虎妞儿内省的哀嚎，收拾完虎妞儿便睡了。
忙碌了一天，铁人也会累的。
更何况她并不是个铁人。
晚上，铁牛自去练功不提。
正在追梦馒头儿的虎妞儿，估计不会想到，那一桌菜到底引起了怎样的轰动。
头一次先生将每道菜都吃了个遍，而且都夹了三次以上。
先生向来谨慎，饭量都有着严格的规定。
孔子曰：吾当三日自省吾身。
然而先生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自省。
这样的情况几乎没有出现过。
如同先生这般，几乎无欲无求的人物儿，竟然打破常规。
众人也不由瞪大了眼。
即便公孙文画也没有料到会这样子的结果。要知道，他，可是原本打算看热闹来了。
当然，他并不否认有落井下石的打算。
头一回，他有了从毕福生这里挖人的打算。
别觉得这是件很好做的事，高傲如他，就连毕福生都瞧不上眼。
挖他们这儿的厨子，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照他的想法，这么好的厨子就不该伺候毕福生才是。
是了，这么好的厨子怎么会伺候毕福生呢？猛然间他便想起饭前的事来。
对了，连他这毕府的厨娘都要嫉妒陷害的那三个人。那个丫头！
公孙文画心头一阵狂喜，若是这样，还轮不到毕福生来献这个殷勤！
嘴唇一勾，公孙文画便又恢复了原来温文如玉的模样了。
曲终人散，毕福生自是得意非凡。
他今天竟然差点儿让那公孙文画破了功，这简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