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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继病倒，奄奄一息。
老子娘临死前终于找了她，告诉她缘由让她去找姐姐，让她活成个人样。
她终于明白，原来她不是个怪物，她也曾经是个人来着。
她偷了衣服，去河边抹干净脸，又新奇又兴奋的去找那个女人口里的姐姐。
蔚县，唐家大宅。
她亲眼看到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女孩，脸上是有肉的，是白嫩的，是有人给她吃食，让她叫爹的。
还有个比她大几岁的漂亮男孩，叫她媳妇的。
她足足跟了她三天。
可这里没有人血喝，她要怎么活？
她蹲在唐府门口，饿得眼睛发黑，终于等到婆子带着那个女孩出了唐府。
她趁婆子买东西的时候，拐走了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孩。
只知道走，一直走。
她哭，她就威胁她，啃断她的脖子。
直到走到燕儿山，走到山顶，她终于知道要做什么了。
她要杀了眼前那个穿着干净好看的花棉袄、梳着羊角辫哭得脏兮兮的小姑娘。
她要成为她。
五岁的唐小笑，抢了唐小仙身上的衣服，抢了她的银锁，毫不犹豫的把那个光溜溜，和她一模一样的小姑娘，推下了燕儿山。
可是，可是婆子跟来了啊。
没得办法，她又要杀人了。
她装作哭哭啼啼的模样，引得那婆子过来，也推了下去。
她还记得那婆子堕崖时瞪着她的眼，说着的话。
唐小仙仰头望着大夫人，说到这，忽的笑了一下。
阴森森的小白楼里，唐小仙鬼一般的白着脸，一双黑不见白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她。
大夫人脊背发凉，睫毛颤了一下。
她双手攥着栏杆，低头看着楼下与她对视的女娃娃。
她觉得害怕，心里控制不住的发冷，冷得牙齿打颤，浑身发抖。
第163章 享荣华富贵，现在又说这样的话，你简直就是不要脸（）
“大夫人，你为啥要把一个八字好的女娃送进唐家？”
唐小仙盯着她的脸，蒲扇似的长睫毛闪了一下，有些恍然大悟的模样，
“为了给傻子冲喜？”
“是。”大夫人咬着牙应下，“可是没想到你会这么狠毒，杀了你亲姐姐。”
“我狠毒？”唐小仙笑了，她把纸袋塞进对襟夹袄里，小手在头发上摸了摸，仰头时，那眼神像是看死人一般看着她，
“若不是你让人杀了我，我何至于被老子娘扔进死人堆儿里？
你和唐老爷子姐弟乱伦，天打雷劈的事都干了，还说我狠毒？”
唐小仙手指了指自己，面容冰冷，“我狠毒？！”
“你想为傻子冲喜，你冲就是了，你让傻子娶童养媳，娶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让人杀了我！
因为你轻飘飘的一句话，我活成了怪物，我狠毒？”
她眼眶充红，嘴唇干裂，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干，咽了口口水，喘了口气，
她觉得手有些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手枪，慢慢举了起来，对准二楼的大夫人。
“你和你亲弟弟生了孩子，遭了报应，生的傻子，你就抛弃了他！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没资格当傻子的母亲，你就不该活着。
你该庆幸，是我来当傻子的童养媳，是我来冲喜！
如果他真活成个明白人，有你这个不要脸的娘，和那个不要脸的爹，他会好好活着？他不想死？！”
唐小仙的话像一把杀人的锤子，捶得她肝胆欲裂。
这么多年来，她没有一天是心安的。
她怕报应在唐俊生身上，可没想到他出生就是个憨儿。
唐老爷子找人算命，说寻个八字好的童养媳，或许还有救。
她便让人去寻了，可是这是一对双棒儿，算命的和她一起看了刚出生的婴孩，指着其中一个说留下，指着另一个说杀了。
她便留下大笔钱让人杀了。
可她做了孽，知道是要遭报应的。
她离开了唐府，谁知遇着了马匪，又被张富贵救了。
张富贵是个没文化的大兵，又拉着一大队更没文化的大兵。
他救她前有个媳妇，生了个儿子，和他东奔西跑的打仗，被一颗子弹削了脑袋，留下了儿子。
张富贵救了她，就留她当儿子的妈。
她想着，既然活了既然被他救了，就当报恩，就当替自己的儿子赎罪。
一年年的过去，张富贵的兵蛋子们也鸟枪换炮，他成了大军阀。
大夫人沉沉的叹了口气。
唐小仙说的没错，他清醒过来，是要恨她的。
他这样好的一个人，有这样的一个身份，是她害了他啊。
大夫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低头望着唐小仙，面容反倒是安详许多，
“你说的不错，有我这样的母亲，有他那样的父亲，是对他不公平的。
你已经嫁给他了，便对他好些，别的男人再好，也不如他的。
你能不能答应我，永远留在俊生身边，对他好一辈子？”
唐小仙冷冷盯着她，冷笑着，
“你扔下傻子一走就是十五年，跑去做大帅夫人，享荣华富贵，现在又说这样的话，你简直就是不要脸。”
大夫人唇颤着，手紧紧抓着栏杆，
第164章 他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恨我？（）
大夫人唇颤着，手紧紧抓着栏杆，望着她的枪口，闭上了眼，眼角镌刻的皱纹越发深沉，
“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他，你可以杀我，可我不能死在你手里，”
她苍白的脸这一刻像是又老了十岁，整个人散发着颓败的气息，
“你嫁给了我儿，他便是你的夫，你是他的妻，你若是杀了我，他会恨你，与其让他恨你，不如让他恨着我。
当初，我不该让人杀你，这是我的报应啊！”
唐小仙冷笑着，“你也知道这是你的报应？
你不单是害了傻子，还害了我，就连黎九也是被你那个便宜老爷们害死的！
说，李副官去哪儿了！”
她今儿个找上大夫人，就没想让她活。
傻子一出生就没了娘，现在也不需要这样的娘！
她现在只想问出杀了黎九的李副官去了哪儿，她要问出到底是谁操控着傅大帅，她要报仇！
唐小仙咬牙切齿的恨着。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女人，她不会是现在这样一副模样，她会有爹有娘，即便是过得不宽裕，也是人过的日子。
可是现在，她手里沾满了血，心早就黑了。
一股子无法喘息的压抑，让她恨不得一枪崩了这个女人！
“唐小仙，究根结底，是我错了。”
大夫人睁开眼，并未回答唐小仙，模糊的泪水里，恍惚看到当初那个刚出襁褓的婴孩。
大大的黑黑的，紫葡萄一般的眼睛，懵懵懂懂的眨着眼，望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全是不解。
她的孩子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把他交给另外一个闻起来不是那么香的怀抱。
还好，还好，她的俊生长大了。
可是长大了，身边的却不是当初那个能帮他的唐小仙了，不能让她留在他身边，这个女娃娃不是个干净的！
大夫人眨了眨眼，把眼泪珠子眨落，站直了身子，
“唐小仙，你已经嫁给了我儿，却是和那个黎九纠缠不清，你就没有悔意吗？
我儿就算再不济，也是唐家的大爷，你为了黎九，追来大帅府，手上沾满了血，就不怕他被唐家休了你吗？”
唐小仙煞白的脸上大黑眼珠子盯着二楼那个穿着青色旗袍的端庄女人，笑了，
“你莫不是傻的吧？
我有悔意，我凭什么悔？
我要是今儿个不杀了你，才真的悔！
少废话，李副官身后真正的主子到底是谁！
你不说，我一枪崩了你！”
说着，她手里的枪对着二楼虚放一枪，只听砰的一声，大夫人身侧的楼梯坎子上多了一个洞。
大夫人面色苍白的看了那楼梯坎子一眼，收回目光时，眼神坚定，透着股生死看破的架势，
“你寻他是为了什么？替那个男人报仇？
唐小仙，你明知道我是俊生的亲生母亲，明知道那男人和俊生有仇，你还要替他报仇？！
你就没把俊生放在心里过吗！你就不怕他恨你吗！”
唐小仙干裂的唇扯了扯，有些疼，扯裂的唇畔上浸出血珠，她舔了舔，笑了，
“你是不是忘了，你和唐老爷子生出的孩子，是傻子？他，”
他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恨我？
第165章 是你命薄，我命硬，你非要招惹我，你看，克死你了。（）
下半句话还没说完，大夫人疯子似的声嘶力竭喊了一声，
“唐小仙！你是他的媳妇！你不能嫌弃他！”
唐小仙皱了皱眉，她觉得楼上那个女人怕是疯了，一惊一乍的，是不怕死吧。
她本已经撂下去的手，又抬了起来，枪口直对着她，冷漠的小脸面无表情，
“你今儿个是不能活着出去的，说这些不如说些有用的。
你告诉我大帅身后的主事，我让你死得痛快些。”
大夫人睫毛颤了一下，侧头看了一眼，转回脸时，摇了摇头，
“唐小仙，我是不会说的，今儿个就算是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
“看来你是真想死，我成全你。”唐小仙眼珠子阴森森的盯着她，露出了杀意。
手里的枪口对准她，眼睛不眨的，毫无预兆的，
扣动了扳机。
大夫人倏然转头，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二楼走廊处。
下一秒，她胸口炸开一朵血花，身子喷薄着血雾，一头向楼下栽了下去。
唐小仙后退两步，看着那青色身影从二楼坠了下来，砰地一声砸在地上，血花顺着她散乱的卷发中漾了出来，慢慢包裹在她瘫软的身子周围。
她盯着尸体看了一会儿，唇畔轻启，吐出薄凉的话语，
“当初你就不该抛下你儿子，如果你在他身边，你就死不成了。”
说完，她漠然转过身，走出了小白楼。
唐小仙知道，大夫人能把所有人遣走，这里怕是一分钱也不会留下的。
她现在要去找李副官，她要去报仇了。
唐小仙离开小白楼后，一个穿着白色条纹西装，头戴白色礼帽的高大男人，手插着裤兜从二楼拐角处走了出来。
他站在二楼栏杆处，低头睨视着一楼大堂里那具摔得扭曲的尸体，面无表情的歪了歪头，棱角分明又红润的唇动了动，
“当初，如果你没走，今儿个你就不会死。”
说到这，他唇角勾了勾，竟勾出一抹冷笑。
漠然的抬起脸，那双比女人还漂亮的眼睛，望着外面已经走出大帅府的那抹较小背影，又变为了面无表情。
往日里夜夜笙歌的大帅府，此时空空荡荡，一丝活人的气息都不见了。
初春的日光洒落进来，他站在逆光下，觉得有些刺眼。
伸手将白色礼帽的帽檐压低了一些。
他优雅的抬步下了楼，路过那具尸体时，连一丝停滞都没有，颀长的背影慢慢踱出了大门，向日光里走去。
唐小仙出了大帅府，直奔小旅馆。
她之前和彪子绑了张品言，把人关在了那里。
如今大帅府里人去楼空，她又不识字，得找个识字的认认手里那份文书。
她有些冷，手里的枪塞进夹袄里，拍了拍衣服里的文书，她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黎九死了，她好像还没回过味儿来。
总觉得这个臭不要脸的还活着，又藏到哪里去了。
可是她知道，他死了，轻飘飘的一句话没留，就这么死了。
“是你命薄，我命硬，你非要招惹我，你看，克死你了。”唐小仙心里如是想着。
疾步走着，深呼吸着，可总觉得胸口的气不够多，她要多喘几口，她不能被自己憋死。
第166章 他又低下头，自觉那气也喘不顺了（）
旅馆里单间，彪子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搓着脸。
“黎九死了。”
唐小仙站在窗户前，仰头看着外面刺眼的日头，声音涩涩的。
彪子捂着脸，没说话。
“你主子死了，大帅府是幌子，要杀他的，是别人。
李副官领着人走了，大帅府上的小丫头说，是被人叫走的。
他们这只军队，有别的主子。
我们得查出这个主子来，我们得报仇了。”
她低下头，垂下眸子，睫毛遮住漆黑的眼珠子，雾蒙蒙的。
许久，转过身，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彪子，眨了一下眼，眼色森冷着，“我把傻子他妈杀了。”
彪子手倏地放下，望着唐小仙睁大了眼，“唐俊生他妈还活着？”
“死了，刚才被我崩了。”
唐小仙皱了皱眉，觉得身体很累，可是她不想停下来。
彪子闭上张开的嘴巴，很不可思议，“他妈不是早就死了吗？”
唐小仙不想说话，看了他一眼。
她觉得黎九这个保镖好像比她还冷血。
思忖了一下，看他，“黎九死了，你报仇不报仇？”
彪子表情滞了一下，低下了头，“九爷，”
他覆在腿上的手攥了一下，“九爷没死。”
唐小仙盯着他的脑袋瓜子，眨了一下眼，觉得很荒唐。
荒唐极了。
她无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憋得脸通红时，深吸一口气，活了过来。
“你说啥！”她瞪着通红的眼珠子，尖叫声像是要撕破了嗓子。
声音刺得彪子一哆嗦，他手心里的汗更多了。
不安的站起身，他不敢坐着了，后退几步，后背抵在门上，头始终低着。
眼神始终不敢看向唐小仙。
唐小仙眯了眯眼，盯着他，“黎九去哪了？他这个臭不要脸的去哪了？”
她自觉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了，一口小银牙咬得嘎吱吱响，盯得他直擦冷汗。
彪子咽了口口水，“九爷被苏旅长的人救出去了，”
他说完，忙抬起头望着唐小仙，又解释道，
“他伤重晕了过去，不是自己想走的，实在是人事不知了！”
是么？
唐小仙见他眼神真诚不似作假，心里是明白了，苏皖情求了她老子，她是黎九的未婚妻，黎九是苏旅长的女婿，当然会救了，当然得救了。
她唐小仙又算是什么，又算得了什么。
她如是想着。
可心里不舒服，甚至有些想哭。
唐小仙对他摆了摆手，让他出去。
彪子见她不说话了，觉得更忐忑了，不安的看着她，从她脸上竟看到了无措的茫然，心里登时有些堵了。
“大小姐，九爷伤重早就昏迷了，他大腿上中了一枪，失血太多，后背原来的伤口又被鞭子抽开了。
我，我看着李副官带着他的人离了大帅府，本想着今儿个趁夜去救你的，”
他又低下头，自觉那气也喘不顺了——是他晚了一步，让她误会了九爷。
这可怎么办！
他倏地大掌一挥，啪的一下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
动静不小，唬的唐小仙吓了一跳，抬起脸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你走吧。”
她累了，不想说话，想好好躺躺，好好歇着了。
彪子唇角沁着血丝，闭了闭眼，叹了口气，转身把门带了上。
第167章 只她一人折腾了，谁记她好，她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