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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氏文卿，我曾经的同僚，我在永和宫做宫女的时候，文卿是我们这些宫女们的头儿，是德妃最器重的近侍宫女。后来我嫁给十四，德妃做主把文卿指给四阿哥做妾，有时过年过节或是像今天这样给德妃请安时会在宫里遇上，但寒暄之外，我与她私下并无深入的交往。
凭良心讲，文卿温柔端庄，善解人意，如果不是因为出身低，完全是有资格给王公贵族当正室的，但是，现实就是这样不公平，出身贵贱决定了一个女人的命运，像良妃那样飞上枝头的例子毕竟是极端的少数。
就拿我来说，若不是十四让完颜家认了我，给了我完颜家的小姐的身份，就凭我一个洗衣宫女的身份，无论十四再怎么宠爱我，我也只能从没名没分的小妾做起，碰上肚子争气，生个儿子，最多也就是被立为侧福晋，嫡福晋的名分是这辈子都不要妄想了。
弘暟今天起得早，大人们聊着家常，他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小脑袋倚在德妃的臂弯里，一耷一耷地打起了瞌睡。
我见状走上前，想将他抱回，带他下去睡觉，这时，只听四福晋开口说道：“额娘，今儿进宫除了给您请安，问您安好，咱们还是给您报喜来的。”
“哦？什么喜事儿？”德妃一边动作轻柔地将睡着了的小孙儿交给我，一边笑问着。
四福晋微微一笑，说道：“文卿她……”四福晋话语一顿，侧头看向文卿。“这事儿还是让文卿亲口告诉您吧。”
文卿闻言面露羞涩，抿唇而笑，她垂下眼，双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而坐在她身旁的钮祜禄氏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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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子嗣（14）（）
“额娘，文卿有喜了。”接话的人是李氏，她脸上笑容洋溢，仿佛与有荣焉似的欣喜。
李氏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测，不过，文卿怀有身孕的消息从李氏的嘴里说出来，而且是以这样的口吻，这种感觉很怪异。
李氏生了三子一女，弘昐早殇，弘昀去年十月生了一场大病，太医们束手无策，也去世了，现下跟前只剩下三阿哥弘时和二格格茹慧这一儿一女。自己的儿子病逝没多久，两个小妾先后怀孕，我不知道李氏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跟德妃说文卿有喜这件事的，看着她笑语嫣然的样子，我只能自叹弗如。做一个八面玲珑，又深得婆婆欢心的女人真的很不容易，那是我一辈子无法达到的境界。
听闻文卿有孕，德妃先是一愣，但惊喜的悦色旋即爬上了眉梢，她立刻问道：“几个月了？太医怎么说的？”
“两个多月了。”四福晋代文卿答道，“昨儿太医已经请过脉，也开了安胎滋补的方子，母子均好，请额娘宽心。”
“这就好。”德妃连连点头，望着文卿的目光满是慈爱。“真是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四阿哥膝下子嗣本就单薄，弘晖、弘昐、弘昀又皆幼殇，现今亲王府里只有三阿哥弘时这么一个男孩，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德妃这个做额娘的自是很为四阿哥着急。这下，不但钮祜禄氏身怀六甲，文卿的肚子里也有了孩子，德妃心中的喜悦当然不言而喻。
人的心情一好，精神就跟着好了，身体上的病痛也好似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德妃神情愉悦，笑着吩咐宫女传话下去，让厨房赶快准备，她要留媳妇们在宫中一起用午膳，更特地叮咛今天的午膳要照着文卿的口味来做。
我本来只是想给德妃请安，并没有在永和宫吃饭的打算，眼看日当正午，德妃亲热地拉着文卿的手问这问那，关怀备至，屋子里喜气洋洋，一片和乐，大家看上去都很高兴，我总不好在这个时候告辞回家，扫人兴致。
正想着差人出宫，回府给十四捎个信，说是德妃留膳，我下午再回去，然而就在这时，小太监尖细高扬的嗓门突然从门外传了进来：
“四阿哥、十四阿哥到——”
第375章 丑闻（1）（）
《清世情缘：宫女珣玉》来源：
四阿哥的到来我并不感到意外，四福晋、李氏他们都来了永和宫，四阿哥下朝之后也过来给德妃请安实属常理，倒是十四，他昨晚深更半夜才回来，我以为他至少要睡到日上三竿，他怎么进宫来了呀？
门口的帘子一掀，四阿哥和十四一前一后进了屋，一道给宝座上的德妃打千请安。
德妃见到十四，也有些惊讶。“不是说去步军营了么，怎么今儿就回来了？”
十四一笑，说道：“听说额娘身子不爽，儿子心里着急，不放心，便提早一日回来，进宫给额娘请安。”
德妃听了十四的话，顿时眉眼染笑，儿子的孝顺体贴令她打心底高兴。“额娘只是这些天有点儿胸闷，现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挂念额娘，遣人进宫问个安就好，何必自个儿匆匆忙忙赶回来，耽误了你皇阿玛交待的差事就不好了。”
“额娘放心，皇阿玛交待的差事儿子已经办好了。”十四笑道，“这不，刚在乾清宫见过皇阿玛，正好四哥也在，就一起过来了。”十四看了我一眼，然后又道：“额娘身子不适，我让珣玉先过来给您请安，但现在看起来，不管谁代儿子来，都不如儿子亲眼看到额娘安安好好的让人放心。”
马屁精，我在心里哼了一声，我今儿进宫来看德妃完全是临时起意，他倒抢起功劳来了。这男人呀，巧舌如簧，一张嘴甜得像抹了蜜似的，能把人哄得头头转。
被十四的迷魂汤一灌，德妃简直笑得合不拢嘴，四阿哥站在一旁也不出声，低垂着眼，脸上的表情漠漠的。
“啊，对了。”德妃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转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文卿。“胤禛。”德妃对四阿哥唤道，终于想起来，这屋子里，前来给她请安的不是只有十四这一个儿子。
“额娘。”四阿哥走上前，嗓音波澜不兴。
十四热，四阿哥冷，有时候我想德妃之所以会偏爱十四多一点，不光是因为十四是小儿子，招人疼，恐怕还是因为这兄弟俩截然不同的性子吧。十四嘴甜，懂得讨人欢心，而四阿哥内敛自制，吃亏就吃亏在一张不会说甜言蜜语的嘴上。
德妃笑着拉起文卿的手，交到四阿哥掌心里，叮嘱道：“文卿这孩子乖巧懂事，眼下有了身孕，你要好好照顾她。”
第376章 丑闻（2）（）
四阿哥盯着掌中的柔荑看了一会儿，尔后，只见他缓缓收拢起五指，握住文卿的手，抬眼面对德妃。“儿子明白了。”
文卿羞涩地低下头，眸如秋水，唇畔含笑。文卿爱慕四阿哥，这是我做宫女时就知道的。能嫁给自己慕恋的男人，为他生儿育女，虽然只是妾，但她心里也应该是非常欢喜的吧。
德妃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好了，都别站着了，坐着说话。”
十四来到我身边，而四阿哥则是牵着文卿的手入座，神情柔和。四阿哥这样温情的表现很少见，我看了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滋味。
四阿哥在我和十四的对面坐下，他黑眸一抬，视线正好与打量着他和文卿的我对上。
四阿哥是十四的哥哥，名义上是我的大伯，见了面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我扬起微笑，忙不迭要屈膝，朝他福身行礼。
怎想，我还没来得及动作，四阿哥只是冷淡地瞥了我一眼，就把目光调转开了。
这无疑让我很尴尬，脸上的笑容也一下子僵硬了起来。
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胸口觉得闷闷的，可转念一想，也就释怀了，我认识的四阿哥不就是这个样子的么，难不成还指望四阿哥会对我笑得像朵花似的？
手背忽地覆上一股温热，我一侧头，发现十四正看着我。他嘴角带着浓浓的笑意，左手的手指穿过我的指缝，与我十指交握。
明白方才的情形全部落入了他的眼中，我嗔了他一眼。他四哥不给我好脸色看，他倒是很开心啊。
德妃吩咐宫女传膳，大家围桌而坐。
文卿有喜，一桌饭菜都是随着她的口味，孕妇的标准做的。
什么叫孕妇的标准？
白切羊肉、莲百肉片、鲢鱼炖豆腐、清蒸茄子、鲜菇白菜、南瓜枸杞排骨汤……这些菜营养是丰富的，但相对而言，因为是专为孕妇烹调的菜肴，那味道就清淡得有点索然无味了，要知道，浓油赤酱才是我的最爱呀。
不过，我当然不会不满地当众抱怨，文卿母以子贵，是今天的主角，我只是个小配角而已，托她的福我才有顿饭可以蹭，要求就不要那么高了。
德妃喜欢文卿是显然的，要不，也不会让四阿哥把她收了房当小妾。席间，德妃笑语晏晏，把好吃的好喝的尽数往文卿的碗里夹，文卿面前的瓷碗里不一会儿就叠起了一座高高的小山丘。
德妃喜欢文卿是可以理解的，除去文卿本身性情柔顺，乖巧得体外，她的肚子里现在又“争气”地有了四阿哥的孩子，德妃自然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着，可问题是，这在座的众人里，好像不只文卿一个人是孕妇吧？
第377章 丑闻（3）（）
“兰香，你现在也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多吃点啊。”钮祜禄氏的位子恰巧就在我左边，我借着地理之便，用筷子夹了一个鸡腿放进钮祜禄氏碗里。一只鸡两个腿，一个被德妃夹给了文卿，另一个给钮祜禄氏，两个孕妇一人一个，这才叫公平。
钮祜禄氏看着我，眼里满是受宠若惊的诧异。
我微微一笑，无视饭桌上一道道向我投来的惊讶目光，神态自若，一边又夹了些菜给钮祜禄氏，一边接着说道：“我怀孩子的那会儿，食量大得跟牛似的，我看你吃得不多，那可不行，到时候生孩子没力气就糟了。”
我对钮祜禄氏示好倒不完全是因为看不惯德妃厚此薄彼，更重要的是，这人可是乾隆的妈啊，当然要巴结着点。其实钮祜禄氏也挺可怜的，小妾没地位，看样子四阿哥也没多宠她，好不容易怀了孩子，有了希望，府里其他的小妾却也在这个时候肚子有了消息，而且前后只差了三个月。
德妃对文卿呵护有加，钮祜禄氏看在眼里是个什么滋味可想而知。她肚子里怀的是乾隆，是下下任的大清国皇帝，可是乾隆登基是二十多年后的事情了，钮祜禄氏要风光也要再等二十年才坐得上皇太后的宝座，现在除了天知地知我知之外，有谁知道？又有谁会把她当块宝？
“谢谢十四福晋，我自个儿来就好。”钮祜禄氏对我微笑，脸上有着感动的表情。
文卿有孕，大伙儿的注意力就集中在文卿身上，连吃饭也是把德妃身边的位子给了文卿，同是肚子里有孩子，文卿和钮祜禄氏一个像宝，一个像草。
“都是一家人，别跟我见外。”我热络地说道。反正这一桌菜是德妃请客，我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
“你这样盯着小四嫂瞧，叫她怎么吃得下饭？”坐在我另一侧的十四冷不丁出声，我转头一看，他抿唇忍笑，用一种“无事献殷勤，其中必定有诈”的眼神望着我。
我眼睛微微一眯，仍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微笑着，但其中警告的意味只有十四才看得懂。我这是在为将来做打点，他可别在这个时候拆我的台。
“十四爷说的是，是我疏忽了。”我笑着说道，暗暗在桌底下掐了一下十四的大腿，要他别捣乱，然后又看向钮祜禄氏。“兰香，你多吃一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我当然听过。殷勤要献，但一下子献过了头，难免会让人觉得你居心叵测。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钮祜禄氏那儿我今天算是巴结过了，以后来日方长，慢慢来。
第378章 丑闻（4）（）
十四既然这么说了，我就当台阶下，垂下视线，我专心吃自己的饭，也不想管别人是怎么看我刚才对钮祜禄氏讨好的举动的，只想快快把这顿饭了结了。文卿怀孕，四阿哥又要当阿玛了，这关我什么事啊。
饭菜不合胃口，我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突然，有人往我碗里夹菜，我一看，清蒸茄子，霎时皱起了眉头，我最讨厌吃茄子了。
正想把十四夹给我的茄子夹到放骨头残渣的盘子里，可忽然又觉得不妥，饭桌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如果像平时只有我和十四两个人，遇到不喜欢吃的菜，我大可以不吃倒掉或是夹回到他碗里，可是现在……我无奈地咬了咬筷子，只好偷偷地把不爱吃的茄子拨到一边。
“你也多吃点儿。”然而，替我布菜的男人仿佛怕我吃不饱似的，又往我碗里添菜，而且什么菜不夹，又是一大条茄子。
他故意的是不是？我头一抬，双眼瞪着他。他不是不知道我不爱吃茄子，还一个劲儿地往我碗里添，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十四眼眸含笑，那表情就像是恶作剧成功，而那个被整的人反倒有苦说不出，简直得意快乐极了。
笑什么呀？有什么好笑的，我不要吃茄子。
我气鼓鼓地瞪他，哑巴吃黄连，又不好发作。
这时，男人突然低头，在我唇上啄了一下。“我在笑你可爱。”他在我耳畔低喃了一句。
我的脸一下子热得炸开了，充血似的通红。他他他……他到底在干什么啊，他的额娘、哥哥、嫂嫂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情骂俏，他吃得太撑了是不是？
十四笑得迷倒众生，而我却想马上挖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要见人。我迅速压低头，完全不敢看德妃、四福晋他们的表情。德妃会怎么看我，好不容易让她对我有所改观，这下全被十四搞砸了，在德妃眼里，我嫉妒心重不算，只怕现在又多了一条放荡轻浮的罪名了吧。
十四这个坏男人，我真是连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待脸上的热度渐渐退下，庆祝文卿有喜的这顿饭也终于结束了。
饭后品茗闲聊，直到从永和宫告辞，我至始至终都像小媳妇似的低着头，不敢看人。
离开永和宫时，悄悄瞟了一眼德妃，她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但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对我有了负面的看法，虽然主动吻我的人是十四，但在这种事情上往往都会怪罪到女人头上，是女人太狐媚浪荡，勾引男人。再看看四福晋，临别时瞧见她望着我和十四掩嘴而笑，我就知道，我今天真的是丢脸丢到太平洋去了。
《清世情缘：宫女珣玉》来源：
第379章 丑闻（5）（）
出了永和宫，已是申初一刻。
我与弘明约好，他放学的时候我会去书房接他回家，眼看再过半个时辰他就该下课了，我也就不出宫进宫地来回奔波，索性在宫里等着。
“你太宠他了。”十四抱着弘暟走在前头，听闻我与弘明的约定，他不能苟同地摇摇头。
弘暟双手环着阿玛的脖子，听到哥哥的名字，冲我呵呵憨笑。我伸手摸了摸他嫩嫩的脸蛋，回以笑容，根本懒得理十四。
弘明是我生的，我宠我儿子，管他什么事。再说，他如果真觉得我这样宠弘明是不对的，那他为什么往南熏殿的方向走？
我一直不出声，十四脚步蓦地一顿，转身与我面对面。“怎么不说话？”他问道。
我表情淡淡地瞅着他，将顺势扑过来要我抱的弘暟接到怀里。他要我说什么，难道要我为了弘明跟他吵架吗？
“这事儿我已经答应他就不会出尔反尔。”我开口说道，“曾子杀猪的典故十四爷一定读过，对孩子身教重于言教，重诺守信不是大人每天嘴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