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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都从屋子里搬出来晒晒太阳,是件不小的工程。在晒书的当天,宫里的人手往往是不够配用的,所以这天一大早,敬事房来的公公会集齐各司局里富余的宫女太监,带进宫里帮忙。
对于大多做奴才的人而言,一整年里说不定就这么一次能进宫的机会,况且又是要在老天赏脸,不来个阴云密布的前提下,再者,就算老天爷肯赏脸,这机会也不是谁都能轮得上的。不过,更令人欢心鼓舞的不仅仅是能进宫开眼,而是在晒书的时候,还有一睹皇帝圣颜的机会。当今圣上文韬武略,满蒙汉文皆通,对于宫里收藏的这些前人智慧的精粹很是重视。每年晒书这天,皇帝圣驾会亲临各晒书之所进行巡视,察看晒书的情况。
你说,想要高攀枝头变凤凰,也得先见到那棵大树才行是吧?皇帝老爷、贵族阿哥自然不会整天没事在皇城里乱晃悠,只有进宫,寻到机会在御驾前露个脸才是正解。
于是,被选上的人打扮的整整齐齐,脸上挂窃喜的笑,排成两队由公公领进皇宫;没被选上的,就只好在心里暗自饮恨,不甘地望着远行的队伍,盼着明年的六月六是个晴朗的好天。
我微笑着向排在队伍最后频频朝我回首的宝欣挥了挥手,示意她别怕。得知掌事姑姑让自己隔日到宫里帮忙晒书,从未进过宫的宝欣紧张得一个晚上都没睡着,唯恐万一自己在宫里不小心出错,自己吃了皮肉苦不要紧,就怕连累家里人。
宝欣尽管胆子小了点,但心思细腻,做起事来仔细稳当,一双巧手做出来的绣活儿在这浣衣局里几乎是无人能及。说到犯错,若是换成我倒才是大有可能的。觉得她担心过了头,我安慰她道:“不就是去帮衬着搬搬书,把书往那儿晾着一晒,能出什么事儿?上次我进宫,不也活着回来了么?”虽然回来后因为晚归被姑姑狠狠训斥了一番,因为婉琳说是为了寻找不见踪影的我才耽搁了出宫的时辰。所有辩解的话,在瞥见婉琳带有严重警告意味的眼神后,全数咽了回去。
唉,我窝囊,我承认。还有脸说宝欣胆小,我的胆量又比小老鼠大得到哪里去呢?
好在除了一顿训话,姑姑也没真给我吃什么苦头,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珣玉原本在洗衣房里就混得不怎么样,再加上次进宫晚归,这次晒书那么重要的差事肯定是派不到我身上的。
说实话,不去也好,两次进紫禁城,没一次碰上好事的。
由于一部分人被借去宫中晒书,今天每个人分配到的洗衣活儿都重了。大热的天,别说晒书,就连在地面上煎个荷包蛋都不成问题。我奋力揉搓着大木盆里的衣物,想着尽早完事,好躲到荫凉地儿避暑。
正一个使力,右手心倏地吃痛,一股鲜红的颜色晕染在搓洗的衣服上,缓缓散开。
举手摊开瞧看,手心中央裂开了一道长约半寸的口子,正往外渗着血。
呼我无奈吐了口气,不得不搁下手中的活计,抽出腰间的帕子,把血痕擦干,用帕子捂住伤口止血。
要说一个洗衣宫女手上裂开几道口子,根本就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拿珣玉的这双手来说,积年的劳作让手掌心上旧伤未愈,新伤又来,手背的皮肤正蜕着皮,粗糙的程度同木工磨光木材的砂皮有的一拚。不过,如果一个洗衣宫女有一双滑嫩若凝脂白玉的纤手,那才是不正常的吧。添几道口子到不算什么,我怕的是,夏天尚且如此,倘若到了寒冷刺骨的冬天,这日子该怎么熬
我轻敲自己的脑门,感觉自己是在杞人忧天。既然别人能熬过去,为什么我就不能?况且,那时候,说不定我早就回家了,哪还需要担心这些有没有的东西。
我拿开握在手心的帕子,见伤口不再流血,继续洗衣。当务之急,是先把盆里这堆恼人的衣服洗完才对。
“是我错,没能够,把自己变得成熟。伤口,那么多,已经不怕再痛”脑海里突然响起以前听过的一首歌的曲调,我不知不觉地就跟着断断续续地低声哼哼起来,“不怕不怕啦,胆怯只会让自己更憔悴,麻痹也是勇敢表现”唱到这句歌词,我忍不住痴笑起来。呵,这做人有时候就是要有点自我安慰的阿q精神不是?
低落的心情因为这首歌随之愉悦起来,我发觉现状其实也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有了动力,手中的动作不由加快。
拧干最后一件漂洗的外衫,合着其他洗好的衣服铺平在晾衣绳上晾干后,大功终于告成。我端起如今空无一物的洗衣盆正打算快点找个凉快的地方躲太阳,顺带打个小盹,却被人喊住了。
第7章 晒书(2)()
“珣玉!”
我转身,见是兰慧,立刻应道:“兰慧姐。”兰慧在洗衣房已经待了十年,是有资历的“老”宫女了。
“谢天谢地,终于让我找着得空的人了。”兰慧见我端着空盆子,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她指了指站在身后捧着大叠内衬长袍的宫女,吩咐道:“你快和月莲一道把这些衣服送到宫里头去。”
木盆一把被人夺走,几件金丝镶边的紧身瞬间落进怀里。“可是”我呆愣地看着兰慧一气呵成的动作,一时反应不及。
兰慧急急截断我的话,推着我就往前走。“今个儿宫里晒书,浣衣局里被调去好些人,大伙儿都忙不过来,你就别可是可是地添乱了。”人手短缺的状况似乎让兰慧忙得焦头烂额。“不认得路,月莲会领着你。快去快回,回来了过来找我,还有衣裳等熨好了要送进宫”
怔忡间,我又一次步入了紫禁城的大门,茫然得连自己都摸不着头脑,待回过神来,人已然置身于殿宇林立的宫墙之内。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来到这个时代,不论是我在高耸的宫墙外仰望着紫禁城,抑或是像现在这般置身其中,全身的神经都会莫名地紧绷起来。更甚者,刚前脚踏进半步,后脚就有想逃出去的冲动。
我和月莲并不熟识,是那种见了面点个头就过的交情。一路上抱着衣服,专注地低头走路,也没什么可交谈的话题。鉴于上次的经验教训,这回我铆足了劲,寸步不离地跟在月莲身后,活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似的,生怕她丢下我一个人。
月莲回头奇怪地望了我一眼,倒也不多说什么,领着我在朱红色的围墙围成的宫道上左拐右弯,先后去了咸福宫和翊坤宫。
“咱们接着要去的是延禧宫。”出了翊坤宫的宫门,手上的待送衣物所剩无几,月莲对我说道。
“是。”我答应着。心里小小地松了口气,照这么顺利的态势下去,很快就能平平安安出宫了吧。可是,我似乎高兴地太早,因为世上还有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回事。
“莲姑娘您等等”
在宫道上走了好一会儿,正要出百子门,一个小太监从后面匆匆忙忙小跑着追了上来。
“丁公公?”月莲唤道,“有什么急事儿吗?”那来人我方才在翊坤宫见过,是在翊坤宫当差的小公公。
小太监喘着气,用袖子擦了一把满额头的汗珠,看样子追了好一段路。“布主子请姑娘回去一趟。”
“是刚才送去的衣裳出了什么岔子么?”月莲问。
“不是、不是。”小太监急忙摆手否认。“上次莲姑娘带给主子的绣样,主子有些瞧不明白的地方,请姑娘去看看。”
“可我还得去袁贵人那儿送衣裳”月莲犹豫。两边都是主子,谁都怠慢不得。
见月莲面有难色,小太监又说:“布主子赶着绣好帕子要献给皇太后,可这花样的绣法只有姑娘知道,姑娘就不要推辞了,要不”那尖细的小眼睛咕噜一转,目光突然落到我身上。“要不就烦劳这位姑娘把衣裳送到袁主子那儿?”
让我一个人去送衣服?我惊慌地睁大眼睛看着月莲的侧脸,心里有千百万个不愿意。
月莲抿着唇,微蹙着柳眉,沉吟了片刻,心下终于有了决定。“珣玉。”月莲对我说,“这些衣裳都是送去延禧宫的,就交给你了。”边说着,她把捧着的衣物都交到我手上。“送完了衣裳,你就先回去吧。回去后,代我同姑姑说一声,说是布主子唤我去。”月莲嘱咐完,也不管我有没有吱声,便转身对小太监道:“丁公公,走吧。”
我简直不敢相信数天前进宫时的情景又一次活生生地在我眼前重演,而我只能在似火如荼的骄阳下呆若木鸡,眼睁睁地望着月莲在小太监的引领下越走越远。
低下头瞪着手中的衣服,我只觉得头疼:
谁能来告诉我,延禧宫怎么走?
第8章 迷途(1)()
人生的道路就像是一座无形的迷宫,困顿的人类在迷阵里徒劳地横冲直撞,弄得伤痕累累却又束手无策,找不到出路。上帝悠哉地站立在云端向下俯看,此情此景,他悦然微笑。
仰头望天,我不但看不到上帝他老人家超脱世俗的缥缈仙踪,就连一团薄薄的云朵也难见踪影。我只知道头顶上那颗光芒万丈的太阳几乎要把我烤得蜕掉一层皮。
为什么当初后羿射日的时候,就没有把九颗太阳统统射下来呢?每当被太阳晒得热昏头时,我总是如是想着。
我长吁一口气,唯一的感觉就是燥热难耐,明知道是在白费力气,我还是腾出一只手来替自己扇风,即使这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掌风丝毫起不了降低体温的作用。
额头上汗水横流,沿着侧脸滑到脖子,再从脖子流尽衣领里,长衫的后背早已汗湿了一片。什么叫做挥汗如雨,汗如雨下,我今天算是亲身体验到了。从辫子里散落的发丝合着汗水黏在脖子上,又刺又痒,正想伸手去挠,脚下一个不留神,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人猛地向前栽去。
“啊!”我惊叫出声,第一个反应是护住我怀里那叠金贵的衣裳。衣在人在,衣去,那我的人离驾鹤西去也不远了。
身体骤然失去重心,又不能两手都用来支撑地面,结果右腿的膝盖骨狠狠地磕在坚硬又被太阳晒得滚烫的青石砖上。
痛死了!我吃痛地皱眉,右腿疼得站都站不起来。我勉强用另一条腿撑起整个身体咬牙站起来,拖着脚步蹒跚到墙边坐下,揉着发疼的膝盖,想大哭一场的心都有了。
为什么我会沦落到这么潦倒的地步呢?这个时代不属于我,这里的一景一物都不属于我,就连我现在的身体也不是我的。我占着珣玉的肉体,却用杨宁的灵魂思考,既不是珣玉,也不是杨宁。
我不是我,我究竟是谁?
这个迷题困惑人心——我解不出来。
我扶着墙站起来,试着活动一下右腿的膝盖,向前走了几步,虽然仍在泛着阵阵的疼,但只要走得慢些,走路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延禧宫延禧宫。我继续寻找着。先前问了一个过路的宫女,那宫女步履匆忙,对我说了一句往东走,便径自走开了。一路上就再没遇见什么人,我就只能在这座朱红围墙砌成的偌大迷宫里乱转。
往东我都往东走了大半会儿了,怎么还看不到延禧宫的影子?我心里焦急万分,不时地伸长脖子左右张望。
“在哪儿呢”我正咕哝着,前方的门洞里冷不防拐出个人影,一时避让不及,我一头撞了上去。
我两手一翻,一屁股坐到地上,还来不及喊痛,就看见金丝绸缎的衣裳像天女散花般一件件飘落在地上。“啊!我的衣服!”我喊叫出声,赶忙支起身子收拾掉了一地的衣服。
那来人似乎也没料到突然前面来了个人,来不及收脚。于是,我眼睁睁地看着一只黑色的长靴不偏不倚,一脚踩在了一件月白色的琵琶襟紧身上。那双黑靴的主人听到我的呼喊,稍稍挪开了脚,但衣服上赫然入目的脚印正控诉着它曾经受到过如何的蹂躏。
雪上加霜,冰冻三尺。那一脚踏在衣服上,更像狠狠地踩在了我的心窝上。
完了,我在心底哀号,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四周阳光灿烂,我只觉得乌云罩顶,欲哭无泪。完了,完了
“你不起来么?”头顶上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
我这才意识到,方才给雪白的衣服上留下光荣一脚的那个人还没有走开,正一动不动地站在我身前。
我低垂的目光从那双黑色的长靴慢慢向上移动,青蓝色的长袍下摆,一看用的就是上好的料子;继续往上看,腰间挂着的玉佩微微晃动圆润晶莹;再往上看一点点,双眼在触及到那人的腰带时,整个人触电般地一震,我即刻伏下身体,再也没胆子往上看了。
金黄色的带子啊在阳光底下金灿灿的腰带,比那宫殿屋顶上的金色琉璃瓦片还要耀眼。
“奴婢跪着就好。”天,我回的这是什么话。人一紧张,就会开始胡说八道。说实话,地上很烫,我的膝盖跪着好疼。
“你认得我?”年轻男子的语气微微有些吃惊,又带着一丝兴味。
那根金灿灿的黄带子系在腰间,想装不认识也不成呀“奴婢,请主子安。”上次遇见的小鬼是十六阿哥,这次会是谁?一想到十六阿哥那个傲慢的小鬼,我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上次我什么都没做,十六阿哥就那么难缠了,这次我不小心走路冲撞到这不知是哪一位的龙子凤孙,人家能不记仇?还能不剥了我一层皮?电视里不是经常演的么,古时候那些个高高在上皇亲贵戚们,只要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人给“咔嚓”了
我越想越怕。不,不可能的,我怎么可能运气这么背?我如是安慰着自己,但额头上的冷汗却不知不觉地冒了出来,脑子里一片乱哄哄的。
“你叫什么名字?”
辨不出情绪的声音缓缓地从头顶上方传下来,不愠不怒,就像是宣判了我的死刑。
冷汗混着热汗滴落在地面上,全身的神经绷得死紧,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皮肤上的汗毛也一根根警戒地竖了起来。“奴婢”我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闭上眼说道,“奴婢叫珣玉。”
男子默然不语,我也没胆量再说些什么,老实地低着头,连眼皮都不敢向上抬一下。
右膝盖转来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就连右脚踝处也有了隐隐作痛的感觉。该不会是方才那一撞摔倒时扭伤了?屋漏偏逢连夜雨,我今天算是领教到了。忍不住痛楚,我暗暗向后伸手捏了捏发疼的脚踝,心里思忖着眼前的这位主子爷究竟会如何处置我。
不知过了多久,那男子含糊地低声喃喃了一句什么,叫人听不清楚。
“啊!”还没等我弄明白他到底说了什么,只觉得倏地一个天旋地转,人被横抱了起来。我一时惊呆,难以置信地望着陌生男子的侧脸,不知道他要把我带去哪儿。
这是在干什么!?我想起来要反抗,谁料跪得发麻的双腿加上负伤的膝盖和脚踝,轻轻一动,便疼得要人命。我不禁手握成拳,疼得胡乱地一捶,而这一拳头偏偏无巧不巧地落在男子的胸膛上,男子低头表情奇怪地瞪了我一眼。
噢我鸵鸟地用手捂着眼睛不敢看这残酷的现实——看来今天就是我的大限。
第9章 迷途(2)()
恍惚间,我被带进一间琉璃瓦房,房里的摆设很简单却又不失精致。男子把我放在软榻上,随后便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出去。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陌生冷清的环境让我感到害怕。我站起身,拔腿想走,可还没站稳,就一屁股又坐了回去。脚上的伤,疼得我龇牙咧嘴。
我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