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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芳勉强弯着唇笑了一下,小声道:“他学的是合唱,要去也是和同学一块儿去,不能他穿一个色,别人穿另一个色,还是得听学校的安排吧。”
“还有这讲究呀?”宋太太的热情被这一句话给浇熄了,随即着急起来,追着坐到女儿身边问道,“那人家会不会让咱买那种很贵的料子?”
宋玉芳摇头道:“钱总是要出一点儿吧,但也未必很是很大的数目。应该是整个合唱团归总了一块儿买,没准儿摊下来比你自个儿单买一匹还便宜。”
“那我就不忙活了。”宋太太放下心来,将布又叠了回去,嘴里还念叨着,“这个料子跟你爸那身湖蓝色的长衫花纹差不太多,那衣裳穿了七八年了,袖口都磨白了。我寻思把后背的料子拆下来做袖子,这块新布正好做衣襟,这不就又凑出一身新的嘛。”
宋玉芳就望着这匹料子去想,自己的新衣服都是哪里来的,想来想去好像没有一件是母亲给添的,都是自己逛街时见了好的就买下来做的。因想着,脸色变得很差劲,喉咙动了几下,哑着嗓问道:“妈,在你心里,是待我好还是待津方好?”
第104章 无眠之夜()
宋太太先是愣了一愣,旋即咧着嘴,前仰后合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大到院子里都有了回声:“哎呀,可笑死我了,你都多大了,问这些干什么,那是三岁小儿问的,连你弟弟都已经不这么问了呢。”
宋玉芳张了张嘴,表情比哭还难看:“那我换个问题吧。你总唠叨让我嫁人,还要我挑家里条件好的嫁,是不是为想着,我若嫁得好了以后等津方娶媳妇儿了,你就有地儿折腾大场面了?”
宋太太止了笑声,手抱在胸前,认真地望了女儿几眼,才道:“那自然也有这样的道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谁不知道这句话啊?”
问这些话,是因为宋玉芳在最无助的时候,脑海里最先浮现的仍旧是家人。她就一个兄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不能说这些。找父亲吧,恐怕说不到一半就要脸红脖子粗的。好容易飞奔回来找了母亲,忽然又兴起个念头,来试探这些话。
最后自然谁都找不成,什么都问不成。
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扭曲,宋玉芳把脑袋往前一低,真假难辨地歪斜着躺在椅子深处,冷笑道:“我同事嫁的是究竟是好人家呀,桌上招待客人的酒,劲儿可真大”
“那就回去睡吧。”宋太太深信不疑,手往旁边一扬,“王婶,过来搭把手。”说时,二人架起宋玉芳便往她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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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婶帮着宋玉芳把外头的衣服脱了,划过她的手时,觉着有些冰凉,便对宋太太道:“姑娘怕是吹了风了,太太这两日身上正也不舒服,这里就交给我吧。省得你两个,把病气过来过去的。”
宋太太一听道理也对,就先回屋了。
王婶出去捧了一床新被子回来时,宋玉芳早躺着不动了。
“小姐,小姐”王婶叫了一阵,还不见她答应,先把被子放在脚后跟,接着蹑手蹑脚地把被子打开。
宋玉芳顾不得卫生,快速地拿脸在枕巾上蹭了两下,睁开眼翻过身,把被子卷了起来。
王婶愣了一下,转而笑道:“呦,我以为你睡了呢。”然后麻利地将新被子铺开,盖在她身上,“今儿天凉,我给你换一床被子,前两天刚晒过,可暖和了。”
宋玉芳没力气答应,哼了一声又躺下了。
王婶把被子往她脖子里掖了掖,这才惊呼起来:“呀,小姐,你的眼睛怎么弄的呀,哭了?为的什么呀?”
宋玉芳揉了揉眼睛,带着几分哭腔问道:“王婶,你有女儿吗?”
王婶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继而湿润,她无奈地笑了一下,手往眼角揩了一把,然后才道:“有是有,嫁得远了些,过了河北才是她婆家呢。要不然呐,当初家里揭不开锅那会儿,我还能托人跟她打个商量。去她家睡柴草就睡柴草,好歹也是个家呀。”
放在平日,宋玉芳是不爱揭别人的短处的,只是今天有些例外,一路追问下去:“她出嫁的聘礼后来是不是都给弟弟娶媳妇儿用了?”
王婶木然地呆望着,许久之后才点着头默认:“谁知道娶进个夜叉星,弄得亲儿子都不愿管我了。”
宋玉芳又问:“那你了解你女婿是什么样的人吗?”
王婶心里不乐意她刨根问底的样子,嘴上还是照实说了:“知道,做木匠的。”
宋玉芳不由笑了一下,这不是她问这句话的意思,便又解释道:“我是问别的,譬如人品怎样?”
王婶又答道:“我那女婿比我女儿大三岁,很有劲儿,木匠活儿干得不错,养活她没问题。”
宋玉芳苦笑着摇摇头:“我就知道,你们当妈的,心里总是先紧着儿子,有了富余才是女儿的。”
王婶心念一动,眼珠子一闪,拍着掌恍然道:“大小姐,我懂了。”她坐在床沿上,笑眯眯地对着宋玉芳讲道,“这一阵子总有女学生不是发传单,就是拉着人搞什么宣讲。不信,你得空儿去天桥看看,满地的传单,还有墙上的画儿,贴了就给揭,揭了又给贴上。不就是说女人总吃亏的事儿嘛,那不一直是这样的嘛。一碗水的事儿上哪儿找去,家里老娘就算生一窝子都带把儿的,也有个偏疼的,更何况是儿女都有呢。你听了外头的话,要是觉着委屈,说上一两回也不要紧,咱都是这么过来的。但正经地当个心事老惦着,就没意思了。听婶儿一句话,男人是太阳,女人是月亮,月亮再圆也晒不了谷子,女人再本事也得有个男人才能混口吃的。要不然日子怎么就偏要叫日子呢,这就是说呀,离了太阳就没日子可过啦。”
这一劝哪还了得,宋玉芳心里更加空落落的。可她又觉得去跟不读书的妇女争辩,实在没意思,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只是点着头,把人请走了。
刚才王婶说到月亮,宋玉芳就好奇今夜的月亮长什么样。她披衣起来,摇开一点窗户,挨着墙角呆呆地举目望着。月亮总是那个月亮,可月亮又每天都不一样,譬如今天的月牙儿,像一柄弯刀,冰冷得叫人直发抖。
月亮是不能晒谷子,如果晒不了谷子就没有用,那宇宙为什么不抛弃月亮呢?
宋玉芳眨了眨眼睛,两行眼泪又断线似地不停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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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正午,何舜清从二楼的经理办公室出来,在楼梯上差点跟崔万华撞个满怀。
“对不住呀何秘书,我急着赶路没看着您。”崔万华憨笑着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何舜清笑问他道:“午休时间还跑上跑下的,已经开始这么忙了吗?”
崔万华道:“这两天还成,没到最忙的时候呢。我刚才是下楼帮储蓄部的忙,他们部门不是要多隔出一间办公室嘛,我给打个下手。顺道呢,小玉说想看看我们办公室那些没要紧的工作记录,她好像有用处。其实有些簿记本不要紧的,但主任襄理他们只要一听说外人要看,就谨慎得很。这不,这会子大家伙儿都不在呢,我得赶着去拿,她用完了我再悄悄还了,就一点事儿没有。”
何舜清脸上礼貌的微笑瞬间消散了,冷哼一声道:“关系够好的,都叫上小名了。”
崔万华看他是生了气着急走的样子,神色一绷,赶紧拉住他的手臂,急忙解释起来:“您也甭这样说话,弄得怪吓人的。我稍打听了两句,她就是想知道知道算术上的事儿,还有簿记的格式。说是咱们银行一位老师傅想编一个册子,教教人家怎么在银行里做事,她就托我帮个忙。”
“啊?哦”何舜清淡定地放慢了步子,装出一早就知道这回事的样子。
“倒是你们两个人,怎么回事儿啊?”崔万华瞥见他偷抿了一下嘴角,了然一笑,言语中既有好奇也有几分戏谑,“你俩还真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何舜清惊诧于崔万华谈起此事时稀松平常的态度,忙连声问他道:“你说什么,这话从何而来,你怎么能知道我们两个之间有什么事?”
“新鲜,你以为你不说咱就都不知道啦?”崔万华不以为然地嗤笑了一下,附上前小声道,“佟小姐一有空就找小玉的茬,而且每回你打分行里一转悠,佟小姐就更凶上三分。还有啊,小玉虽然待人宽厚吧,但也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人家在公事上给她一个没道理的钉子碰,她转眼就要拿软剪刀还回去的。唯独佟小姐欺负起她来,既不为公事,又不明说是哪件私事,小玉呢好像是心里有数,越有数她越躲着。时间长了,就连我也看明白了。”
“这些事我怎么不知道?”何舜清当下觉得很气愤,急着要下楼去理论。同时心里又有了一点希望,认为宋玉芳的拒绝是受了别的因素影响,兴许解决了此事,一切就都峰回路转了。
倒是崔万华早替他看明了利弊,拽着他的衣袖劝道:“要我说呢,你往后还是少去楼下,就是去了也得管住自己的眼。这年头的社交是太公开了,舞池里搂一晚上还说是普通朋友呢,今天喜欢得了不得,明天就说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小玉为人很谨慎,凡事都不敢冒太大的险,更何况是这样的大事呢。你也想得太容易了,单靠每天多走几趟、多看两眼,就想和她怎么着吗?再有个醋坛子在当间儿给你使绊子,没准儿小玉看见你就头疼,哪儿还能谈上恋爱啊。”
何舜清这会儿脑子里乱哄哄的,简直看不明白崔万华是哪头的,搔着鬓角问道:“你这是替她来劝我的吗?”
“不是,我嘴笨,说话总也不明白。”崔万华笑着往自己脸颊上轻轻打了一下,“我意思,往后大白天里,你就甭下去了,再想见面也得忍到下了班再偷偷约她呀。”
“真要那样生疏,哪还能答应出来呀。”何舜清拧着眉头摆着手,连连摇头。
第105章 挑拨离间()
崔万华被他急得直拍起大腿来:“你这读书人白学了那么些本事了,照理你该比我更懂啊!”说时,伸挺了手掌,右手做握笔状随意比划了两下,“写信呀,这你总该会吧。用你们文明人的文明新词儿来说,灵魂都熟悉了,就算彼此不见,又能生疏到哪儿去呢?”
何舜清犹如受了点拨,心里一下就敞亮了。一拍手,把右手大拇指举着,左手使劲拍了拍崔万华的肩膀,道:“大恩不言谢了!”
崔万华笑着拱了一下手,待他走了才自言自语起来:“谢?要真成了,我也该谢你啊,彼此彼此吧。”
而楼下一起帮沈兰搬地方的三个女孩,也正议论着何舜清。
傅咏兮对于自己最好的朋友一直怀着心事不发,先是颇为不满,随后又关切地想要了解更多的细节。
宋玉芳正愁满腔的心事,既无处发泄,又没有个可商量的人选。就一点一点地将前因后果,和自己怎样答复的,以及对两人未来持怎样悲观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沈兰起先听得很入神,可越听下去,就越控制不住地去想自己的一念之差。她抬起头来,望着正为接不接受青年才俊的求婚而苦恼不已的宋玉芳,心里不由对自己失败的人生,付之冷笑。
傅咏兮则认真地回答道:“你既是取怀疑态度在考虑的,那我就不能说什么了。我又不是个火眼金睛的人,真要我做参谋,没准儿还给你挖坑埋了呢。”
宋玉芳微微颔首,慢慢掉转脸去。
沈兰察觉到有目光追了过来,继而笑着摇头,拒绝给出任何建议:“书上不是说了嘛,爱情这回事呐,要听内心的呼喊。从这方面来说,咱们外人哪能看得清你的内心啊。”
宋玉芳轻叹着想到,心意是不需要反复确认了,她困惑的是勇气。她有多少勇气呢,这些勇气能助她走得多远呢?走出这一步,自然希望应该走一辈子才算理想。
“午休时间到,我得赶紧走了。”傅咏兮看了一眼时间,吓得扔下手里的书,抱着公文包就跑。
宋玉芳接着站起来道:“那我也回柜上去了。”
办公室安静了下来,沈兰泄了一口气,拿手指勾住桌上的名牌,瘫在椅子上,来回地抚摸着自己的新头衔。
不多大会儿的工夫,门外传来了高跟鞋的脚步声。随后,佟慧怡不打招呼地推开门,往桌前一坐,架着二郎腿,阴阳怪气地鼓掌道:“恭喜啊,第一任女科长。不过,蒋主任出了多少力呢?我可是听说,原定的人选是宋玉芳,还是新副总裁钦点的。嘁,副总裁眼里哪儿有这些鸡毛蒜皮呀,靠的什么不是很明显嘛!其实以你的学历和能力,第一人选怎么会旁落他人呢。要我说呢,可惜了你的美人钩虽然发生了效力,却没能钓到更有权势的人。”
沈兰板着一张脸,把名牌放下,坐正了身子,表示自己还有事情要忙。
佟慧怡斜着眼冲着名牌憋了一记冷笑,继续追问她:“是不是不服气?无论从工作上,还是个人魅力上”
“你小时候学的三字经是不是盗印的?”沈兰问得佟慧怡不明就里,这才不无嘲讽地解释道,“人之初,性本恶。你是这样学的吧?”
原本打算把沈兰拉来自己这边的佟慧怡,彻底被激怒了,她猛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指着沈兰破口大骂:“呦,爬床才几天呐,就拿自个儿当瓣蒜了?我好心好意来消解你的苦闷,你却来挖苦我。丫头养的,什么东西!”
沈兰铁青着脸一跃而起,扑上去一把扭住了佟慧怡的手臂,咬牙切齿地说道:“希望你永远都记得,眼前这个被你贬低到尘埃里的人,也从未看得起你。别以为自己是什么好货色,上赶着倒贴还不成功。”说完,把人往外头一扔,把门碰得整条走廊里都是回声。
“你”佟慧怡扶着墙,踉跄地站住了身子,恶狠狠地一回头,鼻子却差点让门给碰了。
离得近的办公室,纷纷露出一两张看热闹的脸。刚一触到佟慧怡眸中的凶光,便又躲闪着缩了回去。
唐茂年不知由哪里冒出来的,堆下一脸谄媚的笑,上前道:“密斯佟,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德行。”佟慧怡一白眼,倨傲地翘高了下巴,抚着额角的碎发,啐道,“人跟人勾心斗角,牲口也想来凑热闹呀?”
这一阵,唐茂年为了那口阿片,简直穷得没脾气了,非但不生气,还笑着抹匀了脸上的口水:“您是大人物,多少人排队等着见呢,这万一您要有个缺使唤的时候呢。”
佟慧怡斜睨了他两眼,冷哼着走开了。
在拐弯处,忘了一些事的傅咏兮匆匆忙忙折回来,跟佟慧怡对面对地拿眼神交锋了一晌子,便扭头去敲沈兰办公室的门:“沈兰姐”
可能是方才摔得太重了,门反而没关严实,刚一敲就吱嘎地叫了一声,慢慢摇开一道缝。
沈兰听见傅咏兮回转头来,赶紧把抽屉门碰上,端端正正地坐直了身子。
傅咏兮笑眯眯地进来,晃了晃手里的小铜盒:“沈兰姐,刚才忘了说,我嫂子托人带的牙粉,说是很好用。我看你咖啡瘾太重,牙都变黄了。”
沈兰笑着接过来,见包装上画的是个穿和服的贵妇,便问道:“这个贵吗?”
傅咏兮笑着答道:“当嫂子的不都很怕小姑子嘛,据她说是不贵,白给了我三盒。你也拿去试试,要是管用呢我就托她再去买,那时候再算钱吧。”
“那就多谢了。”沈兰把牙粉举在脸蛋旁,抿了一个不露齿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