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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已经走到了话机前。插上插销,向电话局报了号头,趁着那边连线喊人的空档,她就向宋玉芳说道,“其实呀,我那些校友也说密斯傅,难得的古道热肠,可惜了年轻,缺乏斗争经验,那份热情也有些过猛。虽说心里是有一点儿大局观的,却未免事事都看得太大。不过,哪天她要学会了变通行事,必是一号人物了。”
宋玉芳觉得这些话,简直字字珠玑,无一处不对的,拍了一下掌,深有感触地点头道:“可不正是嘛。”
这时候,对方也接起电话了,沈兰就示意宋玉芳先不谈了。
宋玉芳靠着沈兰这边的半截话,隐约猜到对方是学生会的会长,并且她们也在留意柳喜红的新闻,心里不免七上八下、喜忧参半的。
喜的是,众人拾柴火焰高,这事本质上是该深思的,只是不该由傅咏兮这样的直肠子,走一步算一步地蛮干;忧的是,傅咏兮胆子太大,又太能言善辩了,千万别两边一碰头,傅咏兮反而成了意见领袖,那样一来,局面更乱。
约莫谈了五分钟的样子,电话便挂了。
这时,沈兰的注意力已经由自身转到了旁人,自然不再如先时那般沉重。抿了一下笑,然后说道:“你听见了,我向那边说的应该没有遗漏了吧?”见宋玉芳点了点头,又道,“学生会的意思,倒是认为一片好心不该彻底驳回的,这太打击人了。等她找到了师大,她们会尝试着先和密斯傅去拜访拜访当事人。总得先看看具体是什么形势,才好拿个准主意不是。”
宋玉芳又想到,学生会的人既然把傅咏兮看得这么透彻,总不至于一味地助着她。更何况钟凯也追去,那就更多了一个明白人。便笑着连说了三句谢:“果然这样最好。师大到底是师大,自然个顶个都是能人。原也是我关心则乱,其实未必就那么糟糕。我跟密斯傅呀,其实是两个极端。她固然有缺点,我也未见得那么好。我的毛病,就是难免把大家都看得太难了。其实不能因为柳老板只是个唱戏的,就断定她必然没有抗争精神。也许这趟去了,是雪中送炭呢。”
见她总是把话说得那么圆满,沈兰不由笑了笑,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道:“是啊,你也别太担心了,赶紧到前头去代班才是正经。”
“哎呀,差点忘了。”宋玉芳也是一笑,拍了拍脑门,欠身道,“叨扰了。”然后退到屋外,把门给带上了。
短暂的插曲就此结束,凝重又一次爬上了沈兰的眼角眉梢。
她往椅子上坐了下去,仿佛还留有一丝余温,使她不得不去回忆和蒋孟叟的会面。因为宋玉芳的打断,他们的交谈停留在了寒暄,并没有深入地聊下去。对于蒋孟叟此来的目的,究竟是威胁,还是单纯地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友善,沈兰一时还猜不透。
“他怎么一点儿牵连都没有,那我交代的那些实情,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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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咏兮一直忙到快下班时,才匆匆忙忙赶回来点卯。一回来又板着脸不高兴,把自己锁在盥洗室里好半天。
宋玉芳只得出来问钟凯,事情究竟怎样了。
钟凯未语先叹,搔了搔头,做个一言难尽的样子,这才慢慢解释起来:“咏兮未免还是太倔了,非要搞什么声援,让重查此案。柳老板本人的意思呢,希望那家报社出个声明,就说那诗是酒后之笔,与任何人都不相干。毕竟,眼下登的内容很容易让人误会,是不是花五十块钱就可以”
“我懂。”宋玉芳点着头,眼睛望着柜台,一直地出神,好半天才想起来问,“起头我也这样劝他的,难就难在当日值班的警员实在太见钱眼开,事后再要追究反而是徒增恩怨。我已经托沈兰姐向师大的学生会会长解释过,那边究竟取一个什么态度呢?”
钟凯答道:“她们比柳老板激进些,但比咏兮又平缓些。主张淡化导火索,而将活力集中在法律层面,想通过与大理院和律师工会的联络,修改一些公共场合条例的不足之处。”
一直在旁听着的冷秋月,手里点钞的动作不停,眼珠子则朝他们一瞥,插言道:“果然,人家的法子更长远些。”
钟凯看见她忙碌的样子,看着天色不早了,也就赶紧预备盘账了。谢过宋玉芳代了一天的班,又向其拜托:“固然主意是好,就看她听不听了。密斯宋,劳驾你也去劝劝,这一路说得我嘴都干了。”
宋玉芳笑着道:“这是自然的,你们忙吧,我找找她去。”
第57章 临时约会()
绕着整个大厅走了两圈,还是不见人。
宋玉芳这时有点担心傅咏兮会不会做什么偏激的事,就想去门房里问问,瞧见她出去没有。
后门一推,却见傅咏兮红了眼圈,挨在门边,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宋玉芳赶紧拉着她冰凉的手,握在手心里搓着,接着便嗔道:“你呀你,这两天正下黄沙呢,偏你就爱往户外钻。”
傅咏兮倔强地抽回手,瘪着嘴问道:“你是不是也认为,较真是一种缺点?”
宋玉芳犹豫了一下才柔声道:“不单是较真,凡事过了度,都会成为缺点。我的立场不变,你的心是好的,只是不要总让热情占满了”
不等说完,傅咏兮便气鼓鼓地驳道:“即使是匹夫之勇,亦好过当个睁眼瞎。明知道那是犯罪,却要忍让妥协,说什么谋大局。可你们别忘了有那么一句话,成大事者不谋于众!倘若众人都是你们这样冷漠的态度,那么兼听则成了绊脚石!”
这哪里是想交流,分明是在外没有辩赢,就回来抬杠撒气。
宋玉芳摇头道:“可你为什么不记得还有一句话,小事依众谋,大事当独断!说到底,是关于此事究竟算大还是算小,咱们的认知有分歧。从社会影响看,自然很大;从对受害者的关怀来讲,又该化小。所以,我认为师大学生会的主张很正确,该淡化的淡化,该较真的较真。”
“我”傅咏兮一时语塞,只觉得那日在街头所见的丑恶画面不停盘旋在脑海中,久久不散,使她完全无法静心思考,“我不说了!我想不明白的时候,你们怎么拉我都没用。”言罢,又跑了回去。
对于最后一句话,宋玉芳非常之赞同,或许应该给傅咏兮一点空间和时间慢慢地平复心情。
面对这种社会问题,保持冷静自然是上上策,但若人人都只管冷静,而没有热血,那也会成为一种弊病的。
想通了这一层,宋玉芳也就想定主意,不再去追。她开了门,原想回柜台的,却不料跟何舜清碰个正着。
“你”宋玉芳抬手指了指他,又扭过脸捂了一下嘴,方才转过来问道,“你站在这儿多久了?”
何舜清回答得很坦诚:“下楼的时候瞧见你一个人往这边走,我好奇就过来看看。”
那刚才的对话,岂不是全让他听见了?
话倒不牵涉隐私,只是让人听去总是感到尴尬的。
何舜清牵着嘴角,开了一句玩笑:“银行也不算小,怎么你一有烦心事,准能让我碰上呢,这样算不算缘分?”
宋玉芳脸上不由地一烫,垂了眸子低声道:“你这样问,还真有点儿让我拿不准好坏。”
何舜清抬起手,看了一下时间,心里暗暗计算了一番,才道:“我今天不加班,下了班你到街口的咖啡厅等我。”
宋玉芳刚想说不方便,一抬头哪里还有人影。何舜清早就一个箭步重回顶楼,急急忙忙赶着结束桌上那堆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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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宋玉芳再咖啡厅里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何舜清才一路跑着赶到了。
他坐下来先说了一句抱歉,然后侧过身子,从口袋里拿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得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宋玉芳笑了笑,故意为难他道:“你不加班的意思是七点下班吗?”
何舜清回过脸来望着她,见她并不是真生气,这才摊了一下手,无奈地笑着:“迟到固然很抱歉,但是作为同行你该知道的,五点下班完全不切实际。”
见桌上就一杯咖啡,一碟小饼干,何舜清便又问:“你都没有点吃的吗?”
宋玉芳答道:“我先吃饱了总不大好。况且挨到八九点吃晚饭也是常有的,所以就想等你来了再说。”
何舜清报之以笑,按了桌上的电钮请西崽拿菜单过来。
趁着等菜的功夫,何舜清指着窗外闲谈道:“要我说呀,去公园的露天咖啡厅吃饭更好,可惜这阵子总是黄沙漫漫的。”
宋玉芳随着他的手,冲着外头一瞧,正有一股狂风卷着贴在街头的宣传画报,一直飞到天上去。她望着先是愣愣的,随后闷闷叹了一口气:“北京的秋天琢磨起来是很有滋味的,像极了人生。糟糕的时候简直叫人寸步难行,不免感到这人间是没有曙光的。可一旦云开雾散,又是美景怡人,感到这世间的美好实在不胜枚举。”
听她这样大发感慨,何舜清不住地点头,眼神更加地严肃起来:“我听说,人一受挫就会成为诗人甚至是哲人。”言罢,哈哈地笑了三声。
“别拿我取笑。”宋玉芳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拿着小匙子搅了几下咖啡。
何舜清看她总是懒怠说话,便也不再调侃,放下笑容来问道:“说说吧,为什么这么沮丧?”
宋玉芳原不想说的,可是再一想,话都听去了又守着沉默做什么?人家也是好心好意赶来关心同事的,什么都不说,未免太辜负了。因就答道:“既然都让你听到了,我也无需再隐瞒。我并不是沮丧,我只是忽然很渴望成功,渴望自己有钱有势,好恶皆可宣之于口,不用再压抑心里的愤慨。”
“那我就不得不泼你一点冷水了。”
说完这一句,恰好西崽端了盘子进来,何舜清不便继续。
宋玉芳的好奇心被他吊着,不免频频地望向他。
待到西崽出去,包厢门关上。何舜清喝过一口咖啡之后,才接着说道:“单听你劝密斯傅的话,好像你很成熟。可你那些道理若不是真心有的,而只是妥协与眼下的所谓社会地位的话,你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愿闻其详。”宋玉芳明白,她不过初出茅庐而已,自身的问题必然有很多的。因此也未有任何的不高兴,反而很想听听这些意见。
何舜清便娓娓道来:“我认为你所取的态度代表了很多人的学生时代,那个阶段的人往往把社会和自身的不如意,归结为自己没钱或没势。并且坚信当自己走到金字塔尖的时候,一定会比前人好上数倍。我稍长你几岁,也曾这样认为过。但是现在开始隐隐感到,想容易说也容易,难的是践行。好好的一件事会办坏,好好的一个人会变坏。我建议你,不要给钱轻易地贴上善恶的标签。钱攥在人的手里,人心有多复杂,钱只会更复杂。不盲目地迷信钱和势解决问题的能力,这样将来就不至于太失望。”
说到此处,何舜清的眼神有些放空。拿着孙阜堂的告诫来劝人,可他自己又做到过几回呢?
因想着,便自嘲地一笑,声音有些哑然:“罢了,道理终究只是道理而已。而现实会触发情绪,情绪一旦爆发,那么所有道理皆空谈。”
这话实在太长太绕,宋玉芳只听了个半懂。只是想到刚才何舜清的所言,再来对照他的所做,忍不住就笑了起来:“看来你同样有心事,所以才这么一副哲人的模样。”
这次,轮到何舜清尴尬地低了头。
宋玉芳的身子往前靠了靠,叠着双手,托在下巴处:“其实,你也可以向我说说烦恼的。如果涉及机密,用代号不就行了。”
何舜清抬起头来,对上她温柔的双眸,心就一层一层地软下去,最后摇头一笑道:“倒不用那么麻烦,迟早是要出调任书的。”
宋玉芳霎时凝住了,觉得有股凉意从心尖上向着全身蔓延:“你要调任?去哪儿?为什么?真的毫无回旋余地了吗?”
她的追问这样迫切,没有给人留下半分解释的空间。可是这种急躁,隐隐地透着几分可爱。
“是”何舜清正预备解释,谁知一开口不禁失笑起来,好半天才缓过来,继续说道,“是上海的一位同仁。”
原来是话没说全,宋玉芳又着急对号入座,便误会了。想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她脸上就微微地发热,一直红到了脖子上。
何舜清看了,只是微笑,继续道:“你知道的,由卢卡斯担任北京分行副经理的事纷扰颇多。或许是反对声浪太大,也或许是现实危机太重,某些人很急于打散现在的人事构架。”
“那我几乎敢断定是上海分行的张庆元经理。”
“凭什么断的?”这个猜想让何舜清骇然不已,刚才分明没有透露什么口风,只有上海分行这一条线索可供推理,她怎么就能瞬间揭出谜底呢?
宋玉芳笑了一下,拨弄着耳边的碎发,请求何舜清设若自己说错了千万不要太笑话了。等得到了答复之后,她才说出了自己的理由:“韩经理是上海分行的定海神针,离了他上海分行会彻底散架。挑衅也好还击也罢,动了他目的昭然若揭,自然就没了回头箭。一旦调任,全行都会为之震动。那么谨慎起见,应该退一步,从他最得力的副手,一点儿一点儿地动刀。首当其冲的,难道不该是抵抗停兑令最激烈的张君吗?”
何舜清不住地点着头,皱了一下眉头,又追问:“单凭这一点?”
第58章 酒后言志()
宋玉芳摇头否认道:“还有一条呢,据我所知张经理还不到而立之年。再怎样能力非凡,资历尚浅的理由一旦扣下去,也是很难让人驳回的。想要分解当下的人事结构,大可借口他对全国分行的具体事务了解不够,随意地‘流放’。”
“精彩。”何舜清抚了两下掌,又竖起大拇指。
毕竟,对于一个未接触过人员管理的普通行员来说,能分析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宋玉芳缩着脑袋吐了一下舌头,连连摆手直说不敢当。
不过,既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也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其实我有句话,不知我还是直接问吧。现在行里传言,卢卡斯是个精通现代银行体系的专家,商股联合会的反对仅仅是为了夺权,而不是站在全局利益上的。事情的真相究竟是”
何舜清的脸色随即凝住,他略笑了笑,拿起醒过的红酒,一面替宋玉芳倒上一小杯,一面说道:“你看,很多谣言一旦裹上了文化外衣,不管有多荒谬,都能唬得人一愣一愣的。对于卢卡斯的任用究竟是好是坏,根本不难判断,也没有那么多阴谋。你只需要想一想,眼下的经济形势,连国内都捉襟见肘的,找个洋人来负责拓展什么外汇,真的明智?”
这样一点拨,宋玉芳便明白了,耸了一下肩接道:“我虽然是练习生,却不能像别人那样有轮岗的机会,因此对于有些保密数据,我也得靠报纸去了解。一时没想透,你可别取笑。”
何舜清只是含笑,举起杯来,邀请她碰了一碰,抿了一小口酒,才说道:“听起来,这像是你的遗憾。”
宋玉芳眉头一挑,托着下巴只管叹气:“不只是我,大家都很遗憾。”
何舜清道:“可我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宋玉芳冷笑一下:“你别拿我当个有一丁点儿麻烦,就要拉着人哭的弱女子。在我的观念里,这种不公绝不是一家银行里几个女练习生的问题,而是整个社会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