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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往事:国史经典蚜-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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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宰政公平,流放尸素[尸素:不干工作白吃饭],拔幽滞,显贤才,外修兵革,内崇儒学,劝课农桑,教以廉耻,无罪而不刑,无才而不任,庶绩咸熙,百揆时叙[百揆时叙:语出尚书,意谓百事合宜]。于是兵强国富,垂及升平,猛之力也。坚尝从容谓猛曰:“卿夙夜匪懈,忧勤万机,若文王得太公,吾将优游以卒岁。”猛曰:“不图陛下知臣之过[过:超过了实际情况,意谓过奖了],臣何足以拟古人!”坚曰:“以吾观之,太公岂能过也。”常敕其太子宏、长乐公丕等曰:“汝事王公,如事我也。”其见重如此。广平麻思流寄关右[广平麻思:广平郡人名叫麻思的],因母亡归葬,请还冀州。猛谓思曰:“便可速装,是暮已符卿发遣。”及始出关,郡县已被符管摄。其令行禁整,事无留滞,皆此类也。性刚明清肃,于善恶尤分。微时一餐之惠,睚眦之忿,靡不报焉,时论颇以此少之。其年寝疾,坚亲祈南北郊、宗庙、社稷,分遣侍臣祷河岳诸祀,靡不周备。猛疾未瘳,乃大赦其境内殊死已下。猛疾甚,因上疏谢恩,并言时政,多所弘益。坚览之流涕,悲恸左右。及疾笃,坚亲临省病,问以后事。猛曰:“晋虽僻陋吴越,乃正朔相承[正朔相承:是正统相传]。亲仁善邻,国之宝也。臣没之后,愿不以晋为图。鲜卑、羌虏,我之仇也,终为人患,宜渐除之,以便社稷。”言终而死,时年五十一。坚哭之恸。比敛,三临[比敛,三临:等到收敛的时候,三次过来看望],谓太子宏曰:“天不欲使吾平一六合邪?何夺吾景略之速也!”赠侍中,丞相余如故。给东园温明秘器[东园温明秘器:皇帝死前备用的棺材。东园,为皇帝造棺材、放棺材的地方],帛三千匹,谷万石。谒者仆射监护丧事,葬礼一依汉大将军霍光故事。谥曰武侯。朝野巷哭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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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安东山再起

    寒族出身的王猛主政前秦,以摧抑豪强著称。士族谢安在东晋,其处政则是另一种风格。谢安出身于陈郡谢氏,后者的发迹始于曹魏,至东晋末年,谢氏一族的谢尚、谢奕、谢万长期任职方镇。与此同时,谢安在会稽东山隐居,以观时变。东晋玄学兴盛,谢安长于清谈,盛名播于士族。后来,谢尚、谢奕相继去世,谢万又北征失利,被贬为庶人。此时,谢氏家族在朝廷中有失势的危险,谢安见此,遂结束隐居的生活,出任权臣桓温的司马。在桓温的荐举下,声望和才干兼具的谢安迅速进入东晋朝廷中枢,并受命辅佐年幼登基的皇帝。谢安努力维持皇室、权臣、士族三者间微妙的平衡,以安顿政局。桓温有意代晋自立,与桓温颇有交谊的谢安却借故拖延,使桓温直至病死也未能篡位。桓温去世后,谢安将桓温领有的职位分给三位桓氏子弟,以分其势。后来,谢安又将荆州交予桓氏统领,使桓氏既不会操持朝政,又可为东晋戍守长江上游。为抵御前秦的侵袭,谢安让谢玄招募北方流民为军,号为“北府兵”。“北府兵”不仅多次击退前秦侵袭,渐渐也足以抑制桓氏之野心。淝水之战中,谢石、谢玄率军迎击前秦大军,挫败秦军前锋。前秦军队溃散后,谢石、谢玄乘势发动北征,一度收复了部分失地。这一时期是谢氏的鼎盛时期,此时东晋也颇有中兴之象。

第45章 淝水之战() 
(北宋)司马光等

    导读

    本文选自资治通鉴卷一〇四、卷一〇五。

    前秦国王苻坚在位,积极攻略北方诸王国,并辅以政治招揽和安抚的手段。经过十数年经营,前秦最终平定北方。此外,苻坚还倾力经营西域,前秦国势因此盛极一时,追比秦汉。苻坚平定北方后,又决意向偏安江东的东晋发动攻势。可是,朝廷诸臣大多反对征伐东晋,令人惊讶的是,苻坚的考虑与反对者的疑虑,恰恰是殊途同归的。

    苻坚自幼倾慕中原文化,在位期间施行汉化改革,他自然而然地感到东晋的延续对前秦王国是一种持久的威胁。前秦以胡人入主中原,国势固然堪与魏晋媲美。可是在世人视野中,偏安江东的东晋方是王朝正统。一百余年来,许多大大小小的胡人政权在中原地区兴起而又衰落。其中不乏像汉、后赵、前燕之类盛极一时的王国,可是它们都未能避免昙花一现的命运。因此,苻坚对前秦或许会重蹈覆辙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苻坚希望,征伐东晋可以一举消除世人对前秦正统地位的怀疑。反对者们隐隐担心东晋的王朝正统是不可挑战的,但是这种忧虑不足以感染谙熟中原政治典故的苻坚。

    秦军前锋在淝水与晋军交战。在先期战术机动时,秦军发生混乱。晋军趁机渡河追击,秦军由混乱发展为溃散。在庞大的军队崩溃后,内乱在前秦国内爆发。苻坚在内乱中丧生,王国灰飞烟灭。

    苻坚显赫一时的统治的兴衰,似乎证明了胡汉分治的胡人政权的政治极限。苻坚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君主,在他的统治下,前秦国势的兴盛是胡人政权中前所未有的。苻坚本人注意到这个王国的局限,并试图努力弥补,可是他的努力未能得到报偿。

    冬,十月,秦王坚会群臣于太极殿[秦:氐族人建立的政权,史称“前秦”。坚:苻坚,前秦皇帝,公元357—385年在位。],议曰:“自吾承业,垂三十载,四方略定,唯东南一隅,未沾王化[东南一隅:指东晋。未沾王化:意谓还未被我们统治]。今略计吾士卒,可得九十七万,吾欲自将以讨之,何如?”秘书监朱肜曰:“陛下恭行天罚,必有征无战,晋主不衔璧军门,则走死江海,陛下返中国士民,使复其桑梓,然后回舆东巡,告成岱宗[返中国士民,使复其桑梓:使那些南渡的中原人回家。告成岱宗:功成之后在泰山祭天],此千载一时也!”坚喜曰:“是吾志也。”

    尚书左仆射权翼曰:“昔纣为无道,三仁在朝,武王犹为之旋师[三仁:指纣王时的三个贵族:箕子、微子、比干。旋师:退兵]。今晋虽微弱,未有大恶;谢安、桓冲皆江表伟人,君臣辑睦,内外同心,以臣观之,未可图也。”坚嘿然良久,曰:“诸君各言其志。”

    太子左卫率石越曰:“今岁镇守斗[岁镇:即土星和木星,古人认为岁、镇两星运行到哪里,哪里就当运。守斗:是说两星居于斗宿,对应吴、越之地,所以下文说“福德在吴”。],福德在吴,伐之,必有天殃。且彼据长江之险,民为之用,殆未可伐也!”坚曰:“昔武王伐纣,逆岁违卜。天道幽远,未易可知。夫差、孙皓皆保据江湖,不免于亡。今以吾之众,投鞭于江,足断其流,又何险之足恃乎!”对曰:“三国之君皆淫虐无道,故敌国取之,易于拾遗。今晋虽无德,未有大罪,愿陛下且按兵积谷,以待其衅。”于是群臣各言利害,久之不决。坚曰:“此所谓筑舍道傍,无时可成[“筑舍道傍”至此:意谓在路旁造房子,路人意见分歧,房子很难造成]。吾当内断于心耳!”

    群臣皆出,独留阳平公融,谓之曰:“自古定大事者,不过一二臣而已。今众言纷纷,徒乱人意,吾当与汝决之。”对曰:“今伐晋有三难:天道不顺,一也;晋国无衅,二也;我数战兵疲,民有畏敌之心,三也。群臣言晋不可伐者,皆忠臣也,愿陛下听之。”坚作色曰:“汝亦如此,吾复何望!吾强兵百万,资仗如山;吾虽未为令主,亦非暗劣。乘累捷之势,击垂亡之国,何患不克,岂可复留此残寇,使长为国家之忧哉!”融泣曰:“晋未可灭,昭然甚明。今劳师大举,恐无万全之功。且臣之所忧,不止于此。陛下宠育鲜卑、羌、羯,布满畿甸[鲜卑、羌、羯:当时北方少数民族。畿甸:京城附近地方],此属皆我之深仇。太子独与弱卒数万留守京师,臣惧有不虞之变生于腹心肘掖,不可悔也。臣之顽愚,诚不足采;王景略一时英杰,陛下常比之诸葛武侯,独不记其临没之言乎!”坚不听。于是朝臣进谏者众,坚曰:“以吾击晋,校其强弱之势,犹疾风之扫秋叶,而朝廷内外皆言不可,诚吾所不解也!”

    太子宏曰:“今岁在吴分,又晋君无罪,若大举不捷,恐威名外挫,财力内竭,此群下所以疑也!”坚曰:“昔吾灭燕,亦犯岁而捷,天道固难知也。秦灭六国,六国之君岂皆暴虐乎!”

    冠军、京兆尹慕容垂言于坚曰:“弱并于强,小并于大,此理势自然,非难知也。以陛下神武应期,威加海外,虎旅百万,韩、白满朝[韩、白:韩信、白起,皆古之名将],而蕞尔江南,独违王命,岂可复留之以遗子孙哉!诗云:‘谋夫孔多,是用不集[谋夫孔多,是用不集:意谓出主意的人多了,事情就办不成]。’陛下断自圣心足矣,何必广询朝众!晋武平吴,所仗者张、杜二三臣而已[张、杜:张华、杜预,二人都支持晋武帝攻打吴国],若从朝众之言,岂有混壹之功!”坚大悦曰:“与吾共定天下者,独卿而已。”赐帛五百匹。

    坚锐意欲取江东,寝不能旦。阳平公融谏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知足不辱,知止不殆:意谓知道满足,就不会遭到侮辱,知道适可而止,就不会遇到危险。]。’自古穷兵极武,未有不亡者。且国家本戎狄也,正朔会不归人[正朔:正,一年的开始;朔,一月的开始,古时改朝换代,新王朝要重定正朔。会不:不会]。江东虽微弱仅存,然中华正统,天意必不绝之。”坚曰:“帝王历数,岂有常邪!惟德之所在耳!刘禅岂非汉之苗裔邪,终为魏所灭。汝所以不如吾者,正病此不达变通耳!”

    甲子,坚发长安,戎卒六十余万,骑二十七万,旗鼓相望,前后千里。九月,坚至项城,凉州之兵始达咸阳,蜀、汉之兵方顺流而下,幽、冀之兵至于彭城,东西万里,水陆齐进,运漕万艘。阳平公融等兵三十万,先至颍口。诏以尚书仆射谢石为征虏将军、征讨大都督,以徐、兖二州刺史谢玄为前锋都督,与辅国将军谢琰、西中郎将桓伊等众共八万拒之;使龙骧将军胡彬以水军五千援寿阳。琰,安之子也。是时秦兵既盛,都下震恐。谢玄入,问计于谢安,安夷然,答曰:“已别有旨。”既而寂然。玄不敢复言,乃令张玄重请。安遂命驾出游山墅,亲朋毕集,与玄围棋赌墅。安棋常劣于玄,是日,玄惧,便为敌手而又不胜[便为敌手而又不胜:意谓谢玄就是不让棋子,也没下赢谢安]。安遂游陟[游陟:登山游玩],至夜乃还。桓冲深以根本为忧,遣精锐三千入卫京师。谢安固却之,曰:“朝廷处分已定,兵甲无阙,西藩宜留以为防[西藩:西部防区,桓冲时为荆州刺史,在建康以西]。”冲对佐吏叹曰:“谢安石有庙堂之量,不闲将略[有庙堂之量,不闲将略:有宰相的度量,但不熟悉军事。]。今大敌垂至,方游谈不暇,遣诸不经事少年拒之,众又寡弱,天下事已可知,吾其左衽矣[吾其左衽矣:我们要穿外族的服装了,意谓我们要做俘虏了。左衽,衣襟开在左边,这是古代少数民族的服装。]!”

    冬,十月,秦阳平公融等攻寿阳;癸酉,克之,执平虏将军徐元喜等。融以其参军河南郭褒为淮南太守。慕容垂拔郧城。胡彬闻寿阳陷,退保硖石,融进攻之。秦卫将军梁成等帅众五万屯于洛涧,栅淮以遏东兵。谢石、谢玄等去洛涧二十五里而军,惮成不敢进。胡彬粮尽,潜遣使告石等曰:“今贼盛,粮尽,恐不复见大军!”秦人获之,送于阳平公融。融驰使白秦王坚曰:“贼少易擒,但恐逃去,宜速赴之!”坚乃留大军于项城,引轻骑八千,兼道就融于寿阳。遣尚书朱序来说谢石等以“强弱异势,不如速降。”序私谓石等曰:“若秦百万之众尽至,诚难与为敌。今乘诸军未集,宜速击之;若败其前锋,则彼已夺气,可遂破也。”石闻坚在寿阳,甚惧,欲不战以老秦师。谢琰劝石从序言。十一月,谢玄遣广陵相刘牢之帅精兵五千人趣洛涧,未至十里,梁成阻涧为陈以待之。牢之直前渡水,击成,大破之,斩成及弋阳太守王咏;又分兵断其归津,秦步骑崩溃,争赴淮水,士卒死者万五千人,执秦扬州刺史王显等,尽收其器械军实。于是谢石等诸军,水陆继进。秦王坚与阳平公融登寿阳城望之。见晋兵部阵严整,又望见八公山上草木皆以为晋兵,顾谓融曰:“此亦劲敌,何谓弱也!”怃然始有惧色。

    秦兵逼肥水而陈,晋兵不得渡。谢玄遣使谓阳平公融曰:“君悬军深入,而置陈逼水,此乃持久之计,非欲速战者也。若移陈少却,使晋兵得渡,以决胜负,不亦善乎!”秦诸将皆曰:“我众彼寡,不如遏之,使不得上,可以万全。”坚曰:“但引兵少却,使之半渡,我以铁骑蹙而杀之,蔑不胜矣!”融亦以为然,遂麾兵使却。秦兵遂退,不可复止,谢玄、谢琰、桓伊等引兵渡水击之。融驰骑略陈,欲以帅退者,马倒,为晋兵所杀,秦兵遂溃。玄等乘胜追击,至于青冈;秦兵大败,自相蹈藉而死者,蔽野塞川。其走者闻风声鹤唳,皆以为晋兵且至,昼夜不敢息,草行露宿,重以饥冻,死者什七、八。初,秦兵少却,朱序在陈后呼曰:“秦兵败矣!”众遂大奔。序因与张天锡、徐元喜皆来奔。获秦王坚所乘云母车及仪服器械、军资珍宝畜产不可胜计。复取寿阳,执其淮南太守郭褒。

    坚中流矢,单骑走至淮北,饥甚,民有进壶飧、豚髀者,坚食之,赐帛十匹,绵十斤。辞曰:“陛下厌苦安乐,自取危困。臣为陛下子,陛下为臣父,安有子饲其父而求报乎?”弗顾而去。坚谓张夫人曰:“吾今复何面目治天下乎!”潸然流涕。

    谢安得驿书,知秦兵已败,时方与客围棋,摄书置床上[摄书:把信收起来],了无喜色,围棋如故。客问之,徐答曰:“小儿辈遂已破贼。”既罢,还内,过户限,不觉屐齿之折[不觉屐齿之折:意谓木屐底上的齿条被门槛碰断了都未觉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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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欢与胡汉分治

    北魏孝文帝的激进汉化培养了洛阳汉化的皇族、贵族和门阀,却引起了边镇鲜卑军人的愤恨。北魏灭亡后,南下中原的鲜卑军人意欲恢复鲜卑王国。这种复辟的企图与中原汉族门阀、士民的愿望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有意在中原建立勋业、统一海内的君主对此深感不安。胡汉分治的内在紧张,苻坚深有感触,后来建立北齐的高欢,虽为鲜卑军人首领,也一直不遗余力地调和胡汉之争。高欢自立一方,与南朝、关中诸国争持。战事连绵不绝,鲜卑军人自然极受倚重。但高欢立国,治下的政治、赋税又多依赖汉族门阀和士民。自北魏孝文帝后,鲜卑军人对汉人怀有积年的怨恨,常怀报复之心。其首领高欢却努力调和其间,勉力维持国中和平。高欢告诫鲜卑人说:“汉民是汝奴,夫为汝耕,妇为汝织,输汝粟帛,令汝温饱,汝何为凌之?”对饱受鲜卑人欺侮的汉人,他又说:“鲜卑是汝作客,得汝一斛粟,一匹绢,为汝击贼,令汝安宁,汝何为疾之?”高欢的抚慰未见成效,不仅鲜卑与汉人冲突日渐增多,地方豪强也日渐跋扈。但高欢却无意严厉制裁,他回答诘问者说:“天下浊乱,习俗已久。今督将家属多在关西,黑獭(宇文泰)常相招诱,人情去留未定。江东复有一吴儿老翁萧衍者,专事衣冠礼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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