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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这边请。”年轻公子前头引路，带着秦如晨一路观赏景致，最后却在一扇月亮门前停下，似有所思。
“公子？”秦如晨轻唤：“为何停住不前？”
年轻公子没有回答，而是长长叹口气。
“公子？”秦如晨细观他脸色：“公子像有难言之隐？”
“该怎么说呢，这院子住的，是我心爱之人。”年轻公子说着，神色变得沉凝，不似初见时轻佻。
“哦？”
“十年前，她给了我一道题目，我费时十年，也未能解开。”
“十年？是一道什么样的题目呢？”
“姑娘有兴趣？”
“公子如此好客，小女不才，愿为公子略尽绵薄之力。”
“请姑娘跟我来。”
年轻公子前头领路，将秦如晨带进一间陈设雅致的书房，秦如晨立于案前，抬头细看，却见四面墙上皆悬垂着画轴，或山水，或花鸟，或琴棋，或是一位位婀娜多姿的美貌女子，唯有西面墙上一幅，却是空白。
空白的画？
“公子心上人所出之谜题，便是这幅画吗？”秦如晨目光悠沉。
“对。”年轻公子脸上流露出几丝浅笑：“便是这画，姑娘可能为在下解开？”
秦如晨闻言近前，先仔细看那画，并未瞧出任何不对，便凑近了细闻，却闻见一股十分奇怪的香气，她略一思索，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姑娘不用着急。”年轻公子在旁劝道：“在下花了十年时间，也没有答案……”
“公子，你这院里有凌霄花吗？”年轻公子的画还未说完，便被秦如晨打断。
“什么？”
“凌霄花，请公子命人，摘九朵凌霄花。”秦如晨说完，凑近了再闻，又道：“九朵锦葵、九朵芙蓉、九朵紫薇、九朵素菊、九朵无心花、九朵如意棠、九朵天星牵牛，九朵地锁银瓜。”
“什么？”年轻公子张大了嘴，显然完全没有弄明白：“姑娘你等等。”
“怎么？”秦如晨停下来：“是不是觉得很烦琐，做不到？”
“我说姑娘……”年轻公子微微吸气：“这些东西，纵然我院里花草繁茂，一时也是找不齐的。”
“那么。”秦如晨看了一眼那幅画：“便让这画继续空白着吧。”
“我说姑娘。”年轻公子也有些发急，绕到秦如晨跟前，深深地看着她：“你为何确定，只要取来这九种花，便能破解这画中之谜呢？”
秦如晨沉默不语。
要说这件事，倒也算得上是一个奇字。
奇中又奇。
“我说姑娘。”年轻公子仔细打量她：“看你这表情，似乎是这幅画里，藏了什么玄机是不是？”
“是。”秦如晨点头。
“那，可否替在下解之？”
“不能。”秦如晨摇头。
“为何不能？”
“只有公子取来那九种花，小女才能给公子解。”
年轻公子不禁“咦”了一声，然后绕着秦如晨直转圈：“我说你这丫头，脾气禀性，个性心思，倒是与我那意中人一模一样。”
秦如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公子是不是曾经做错过什么事，令……她伤心欲绝？”
年轻公子蓦然怔住，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你怎么知道？”
“所有的秘密，都在这幅画中，公子若能取得九朵九种不同的花，如晨，便能替公子解开心中的困惑。”
说完，秦如晨向年轻公子一福身，转头走了出去。
“小姐，你在里面跟那个公子说什么呢？”碧婷凑上前来，脸上满是好奇：“能不能说给碧婷听听？”
秦如晨摇头，迈开步子朝泌芳园而去。
傍晚，晚霞如火，染红了大半片天空，秦如晨倚在椅中，手里握着卷书册。
在泌芳园这些天，是她难得过的清净日子，再无旁人打扰。
“青青子姑娘衿，悠悠我心。”看着书册上的八个字，秦如晨面现沉吟。
“姑娘。”一个兴冲冲的声音忽然传来。
“吴公子。”
在庄园里这些天，碧婷已经打听清楚，年轻公子姓吴，这庄院乃是他的私产，至于他的身份和来历，院中之人却闭口不提。
“姑娘。”吴公子却完全无视碧婷的存在，兴冲冲奔到秦如晨身边：“你要的九种花。”
第一百四十七章一番苦心（）
秦如晨看他一眼，接过锦盒，打开看时，却见里面的鲜花都已经枯萎，当下合上盖子，将锦盒递回给吴公子：“这些花都已经枯萎，无法再用，公子须得取些鲜艳的来。”
“什么？”吴公子倒噎了口气：“这么多的花，又不在同一个季节盛开，我如何能摘到？”
“必须是新鲜的，才开的。”秦如晨却只说了这样一句，便闭口不言，转头却看书册，年轻公子呆立半晌，到底是转头去了。
碧婷在一旁看得好笑，不由得道：“小姐你何苦为难他？”
“你懂什么？”秦如晨生嗔一句：“那女子……”
想起那位在吟风院里的女子，她心下也不禁有些凄凄然，想来当年定然发生过一件令她刻骨铭心之事，否则她不会出如此刁钻的题目，只是，心中若有他，又何若如此为难自己？他若是破解不了，岂非误了两个人终身？
唉。
秦如晨不禁悠悠一叹。
碧婷在旁看着，也想得入了神：“小姐，你何时有了这等出神入化的本领？竟然识得这些花儿草儿的，还有，你让公子去取那九种……九种……”
碧婷反复念叨着，只觉心思豁然开朗：“您让吴公子去取九种……九，久，我知道了。”
碧婷欢悦起来，却不禁暗暗佩服那女子心思之聪慧，世人远远难及。
“可惜。”秦如晨微叹：“她这番苦心，自己的心上人却未必悟得。”
“不，吴公子一定能做到的。”
“是吗？”秦如晨转头看她一眼：“你和他仅只一面，为何对他的事如此关切？莫非——”
“小姐你胡说什么。”碧婷生嗔一句，转头远远跑开，嘴里却忍不住道：“人家只是觉得，这世间有一个人，肯花费十年功夫来猜测你的心思，那已经很不容易了。”
秦如晨闻言，却是一怔。
吴公子这一去，竟是小半月未曾回转，想来是为了那九种在不同季节开放的花费尽了心思。
秦如晨闲来无事，倒把身子养得壮壮的，尤其是小腹已经隆起。
“宝宝乖啊。”这日碧婷贴在秦如晨的小腹上，听着腹中胎儿的动静，唇边隐隐浮起几许笑意。
“怎么？”秦如晨低头看她一眼：“是不是觉得很开心？”
“娘娘。”碧婷抬头，定定地看着她：“娘娘惠质兰心，将来定能得个小公主，小太子，可惜……”
“你也不必怨怼什么，本宫相信自己，”秦如晨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鬓发：“相信自己一个人，也能将这孩子养得极好。”
“哦。”
“其实，我的心思很简单，只要能带着这个孩子，安静度日，便强过一切。”
“娘娘没有想过，或许皇上……”
“你对那个男人还没有死心吗？”秦如晨微微一笑：“早该死心了吧？他是那样一个根本……”
“嘟嘟嘟。”
院门忽然被人敲响。
“去开门看看。”
碧婷闻言，站起身来，过去打开门看时，却是吴公子守在外面，见着她们俩，脸上立即浮出笑意：“你家小姐可好？”
“小姐在院子里呢。”
碧婷退到一旁，吴公子进院见着秦如晨，总不敢厮近。
“公子此来，想必是拿到那些东西了吧？”
“是。”吴公子点头，移步近前，将锦盒交给秦如晨，秦如晨接过锦盒，甫一揭盖，便闻得一股馨香扑面而至，再看盒中鲜花，果然朵朵娇艳。
“这花……”
“姑娘可还满意？”
“嗯。”秦如晨点头：“不过光有这些花还不成，需要九种酒，九种水，九种药材，九种石头，九种树叶，九种鸟羽，九种果子，九种地葵、九种鱼，如此九九八十一种，方能解开。”
“什么？”吴公子当场便傻了。
“公子若是不愿意，可以不必去解，想来公子的心上人出这样难题，也确实是想考住公子，公子可以选择放弃。”
吴公子呆呆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碧婷在旁边也听得傻了。
“姑娘。”吴公子微微变了脸色：“在下仰慕姑娘，故此诚心将姑娘留在庄上，姑娘若是想给我解题，那便来解，姑娘若是不愿，吴某并不强求，姑娘何须如此煞费苦心？”
秦如晨不再言语，只悠悠久一叹——世间人皆是如此，做事无恒心，无恒性，只看一时之得失，难怪那些绝世秘笈，向来不会属于普通人。
“公子，那便放弃吧。”秦如晨淡然一笑。
吴公子如哽在喉。
“她……”
“天涯何处无芳草，公子何必一定要苦苦相求呢？有的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你的话好深奥。”吴公子霍地站起身来：“好，你若要什么，只管写下，本公子为你一一取来。”
“碧婷。”秦如晨转头看了碧婷一眼：“去取文房四宝来。”
少时，碧婷捧着文房四宝出来，秦如晨提笔蘸墨，在宣纸上将其他七十二种所需之物一一写下，交与吴公子。”
吴公子拿着纸笺，头也不回地去了。
“小姐。”这边碧婷也忍不住道：“您这是不是太为难人了？”
“……”
“小姐？”
“陪我到废园走走吧。”秦如晨忽道。
碧婷先是愣了瞬，然后陪着秦如晨，一路行至废园外，停下。
“碧婷，你在这里候着。”秦如晨交代下一句，踏上石阶：“闻君有两意，故来相绝决。”
她吟完，沉默半晌又道：“世人只道这便是男女之情的结局，却另有一番意思：百年回首，尘缘如梦，何若相知相许？”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走出个灰衣女子，秦如晨看见她的第一眼，当即呆住，久久说不出话来。
“回去吧。”女子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必定是那个人遣来的，回去告诉那个人，我心已死。”
秦如晨想劝，可是看她的模样，只觉得一颗心呼呼下沉，在对方即将阖上房门的刹那，她不禁喊道：“你这是何苦？他能为你取来如一之心，你又何故不肯原谅于他？”
第一百四十八章失败（）
“如一？”女子幽然一笑：“不是生过死过，怎会知道如一还是不如一？痛和恨都太费力气，或者不爱不恨，对彼此都是一种解脱，爱与恨，原本只是一念之间，如此而已。”
秦如晨摇头：“可是他如此痴情地等待，竟然你要白白辜负？”
“痴情等待？你怎知他会痴情等待？或者他一转头，立即就怀拥其他人，你又能看得见什么？”
“那可容他解释？”
“不用解释，我只需要忘记，让他忘记我，只当生命里从来没有我出现过。”
“……”院门阖拢，只留秦如晨一人，呆立风中。
“小姐。”碧婷凑上前来，“她怎么说？”
“我们回去吧。”不知道为什么，秦如晨心里发酸发涩，扶着碧婷的手慢慢地走了回去。
恍惚间又过了一夜，次日傍晚，院门外忽然鼓声大作，整个院子的人都闹腾起来，隐约听得有人在说：“接驾，快接驾。”
是时碧婷正坐在窗下绣花，闻得声音针尖刺破手指，渗出殷殷的血来，隔着窗户，犹觉是梦，只听得外面一叠声地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是皇上来了！”碧婷吃惊异常。
“皇后娘娘。”吴公子的声音突兀响起：“还不出来吗？”
秦如晨这才整整衣衫，移步而出，果然见戚庭华一身锦袍，立于院中，身后还跟着几个平常装束的侍从。
“拜见皇上。”
“晨儿。”戚庭华望望左右，近前携了秦如晨的手，令其他人全部退下，这才定定地看着秦如晨，难掩嗔责之意：“你这不声不响地，跑出来做什？倒害得朕好找。”
“皇上……”
“是不是很吃惊，朕为什么会来这里？其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京都再大，也就这么个地方，难道还能瞒得过朕去？”
“是啊。”秦如晨喃喃：“我倒是忘记了，戚国再大，也是皇上的。”
“怎么？”戚庭华含笑看着她：“听皇后这话的意思，倒像是怨怪朕？”
“臣妾不敢。”
“你个小丫头。”戚庭华抬手捏捏她的鼻子：“如今也闹够了，跟朕回宫吧。”‘
“等等。”秦如晨拉住他：“如晨有话说。”
“你说。”
“如晨想知道，如晨不在的这些日子，宫里情形如何，是不是比如晨不在的时候，要宁静很多？”
戚庭华闻言却是一怔：“你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如晨不在，皇上会很省心，那么皇上为什么要来找如晨呢？皇上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不好吗？”
“你——”戚庭华脸色甫变。
“皇宫，是皇上的皇宫，却不是如晨的皇宫，如晨在皇宫里，只觉得日日艰辛，所以，如晨想离开。”
“可你是朕的女人，朕绝不会容许自己的女人流落在外。”
“那，就让臣妾去别宫吧。”秦如晨不假思索地道。
“难道，你不想天天见到朕？不想陪在朕的身边吗？”
“曾经很想。”秦如晨低头：“可是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就不再想了。”
“为什么？”
“不去爱，就不会痛，不会难过，不会受伤，不会……”
“你——”戚庭华难以成言：“什么时候，我们俩，竟然变得如此疏远？”
“臣妾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者是皇上开始有了如霜之后罢，皇上，在您看来，一个男人有很多女人，是天经地义，男人们有了很多女人，还要女人不嫉妒，不怨恨，可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一个女人有很多男人，他们是否能够忍受。”
“你说什么？”戚庭华脸色大变：“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人话！”秦如晨毫不迟疑地反驳：“或许在皇上看来，很多女人都可以忍受，和他人共事一夫，但如晨不喜欢，如晨无法强颜欢笑，违背自己内心真实的意愿，说如晨喜欢皇上，还要处处揣摸皇上的心思，讨好皇上。”
“你……”戚庭华心中怒意大增，很想厉声训斥，却发现自己做不到，而是感觉到一种深深的失败。
“皇上请回吧。”秦如晨看他一眼：“皇上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如晨绝对不会拦着皇上的。”
“可是你腹中……”
秦如晨低头看看自己已经高高隆起的小腹，淡然一笑：“这个孩子是如晨的，如晨会好好地将他养大，将来他长大了，定然可以……”
戚庭华上前，想去抓她的手，却被秦如晨飞速闪开。
“你——”这已经是戚庭华再一次怒不可遏：“秦如晨！你是朕的妃子！”
“曾经是。”秦如晨无比肯定地道：“但是现在……臣妾想，如果没有皇上，臣妾或许依然可以活下去，而且可以活得很好。”
“你翅膀硬了？想飞了？”戚庭华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