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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他现在是因为他军人的身份使然,还是真心觉得对不起她,能听到一声对不起,廖青梅心底对方志诚乃至方家的怨念多少淡了一些。
廖青梅微微垂眸,再抬眼,眼底释然清晰可见,“谢谢你的祝福,再见。”
“再见!”方志诚驻足,目送廖青兰走远。
直到廖青梅拐进分销点的岔路,方志诚才收回目光,方青兰见着人走了,才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志诚哥,她是谁啊?”
方志诚看向满心满眼只有他的方青兰,嘴角微苦,看她大包小包提得费劲,伸手去接她手里的东西,“一个朋友而已,重不重?我来提吧。”
“不用不用,很轻的,我在家几百斤的担子都能担的。”方青兰忙让了过去,方志诚手上的东西也不比她的少,反而十分体贴他。“咱们快走吧,回,回家就能放下了。”
说起回家,方青兰又羞涩起来,偷偷掀起眼皮看了方志诚一眼,发现他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心底微微有些失落,很快又高兴起来,催他,“走吧走吧,今天过年呢。”
方志城点头,继续头也不回地在前面带路,方青兰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咬了咬唇匆匆跟上前头方志诚的脚步。
打了酱油再回来时,路上已经没有了方家夫妻的影子,廖青梅无视旁人探究的视线,紧了紧围脖往家里赶。
廖家的团年饭一般都是依着廖爸的工作情况来定,今年廖爸要值班,团年饭提前了几个小时开桌。
饭菜摆上了桌,家里没神龛,但廖奶奶还是准备了祭祖的食物和酒米,摆出廖爷爷的遗相,廖青梅和廖昊宇都跪下磕了头,廖昊宇还代在外工作的大哥廖昊晨磕了头,这些事情做完后,一家人才坐上了桌,正式开饭。
吃过饭廖昊宇就出去疯,廖奶奶指挥着廖妈擀皮包饺子,廖爸则是要回去值班,临出门前叫上了廖青梅,让她送他去。
“你爸这人,真是!你快去快回,多穿点,路上别冻着。”廖妈刚想抱怨廖爸两句,耳朵不好的廖奶像是听得到似的,眼刀跟着就扫了过来,生生掐断了廖妈后头的话。
廖青梅看得忍俊不禁,别看廖奶奶对谁都冷脸的样子,儿子也不例外,但只要儿媳妇敢说她儿子不好呵呵。
廖爸也是无语,他老娘来了这些天,连话都没跟他说过几句呢,光欺负他媳妇儿去了。
父女俩一起走在院里,廖爸看着廖青梅欲言又止,方志诚回来,还带着娃娃亲媳妇回来了,这消息没多一会就传遍了他们大院。
他们这里虽然也算部队大院之一,但院里真没有高官干部,就几个老退休老首长,平时深居简出的,见一面都很难,大多是像廖爸这样做文职工作的,也有技术骨干,还有附近三线厂的一些高级技工。
大院的人也一样八卦,廖家青梅的事是这几个月来家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是父母教育女儿的反面例子,方志诚一出现,还当面遇上了廖青梅,她还在分销点打酱油的时候,消息已经插上翅膀飞到了廖家。
廖爸非常担心廖青梅,就怕她放不下会想岔,男孩子他不怕,但女孩子走错了路要后悔一辈子的,往更坏了想,这几年光他们本地,为情自杀的例子就有好几例,他是做父亲的,他心里怕啊!
“青梅啊!”廖爸现在连重话也不敢说,正斟酌着怎样措词能尽量委婉地让女儿听进去,廖青梅自己先开口了。
还主动挽上了廖爸的胳膊,这个久经风霜的男人,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爸爸,你别担心我,我真的放下了,我见过他的妻子了,挺好的,和他配得上。”
廖青梅把头依在廖爸肩膀上,“以后,我要找一个像爸你这样的男人,舍不得我受一点儿委屈的。”
廖爸深有同感地点头,他的宝贝闺女,他是交到谁手上都不放心啊!
父女俩此时早把廖奶提过的娃娃亲扔到了一边。
第5章 火车遇险()
过了年,没呆几天廖奶奶就坐不住了,不是嫌这不好,就是嫌那不舒服,把一家人折腾得够呛。
总算是到了初七这天,一大早廖青梅就和廖奶奶踏上了回乡的列车。
回家相亲!
上辈子,廖青梅也是初七这天准备去找方志诚的,结果车站被无故封锁戒严,原以为今天会上不了车,她就有借口不陪廖奶奶回乡,没想到火车站一路平平静静,竟然安安全全地上了车。
命运如此,廖青梅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跟着廖奶奶上车。
这时的列车还是普快,旧绿皮火车,打扫得干干净净,绿色的硬皮座椅上搭着白色镂空针织垫巾,她坐的硬座窗边,车窗上还贴着大红喜字窗花,应该是客人贴上去的,看着年味十足。
初七坐火车的人不多,车厢里并不算挤,只是从靖北到老家要坐两天一夜,不晚点的话,到家得明天下午三点多,为了省钱,廖青梅是硬座。
一天一夜安安静静地渡过,廖奶奶在卧铺车厢,不需要她时刻守着,只需要饭点准时过去,隔几个小时去看看廖奶奶有什么需要就行,譬如打水、买饭、廖奶奶上厕所时守行李。
没事的时候,她都是端着茶缸打怀开水在硬座车厢那边看书。
火车上自然不是看书的好环境,但让她傻坐着,还不如多看看书,既打发时间说不定还能记下些知识点。
第二天中午眼看着要到饭点,廖青梅书本一夹就往卧车厢去,经过一天一夜的旅行,车上多了许多短途乘客,走道里也站了不少人,显得有些拥挤。
从硬座车厢去往卧铺车厢,中间要经过餐车,正是饭点时间,这时候的人出行大多自备干粮,却也有条件好的结伴往餐车去,挤着走了一截车厢,廖青梅就发现,许多人拿着空饭盆又回来了。
嘴里嘟嘟囔囔地很是不岔的样子,大家议论纷纷的,据说餐车被什么人包下了,不能去吃饭,也不能过路,只让他们干等着,说是说晚一点会开放,但谁知道呢。
到餐车口的时候,果然被人堵住了,两个高壮男青年守在门口,许多乘客正堵在门口要说法。
廖青梅站在一边看着,没去挤也没说话,默默站在一边等着,心里略有些急躁,廖奶奶年纪大了受不得饿,她也不是能忍的性格。
围着的人见说不通,只能渐渐散去。
见人见得差不多,两个男青年附耳密语几句,就有一人先行进入车厢,只留一人看守。
留下的男青年面相有些凶,往门口一站,没人敢靠近。
不过凡事无绝对,没一会就来了个领着小孩的中年妇女,被拦住,女人不干了,揪着男青年说(耍)道(无)理(赖)。
“我是卧铺的,就打这过一路你这人咋就说不通呢,没看到这儿有孩子吗?”
男青年就是长得壮,看着挺唬人,遇上女人撒泼照样没办法,急得团团转,偏偏都是急着吃饭过路的人,根本就没人给他解围。
看他半点也没有动手的意思,火车晃动时,孩子站不稳还会先扶一把,就知道肯定不是坏人。
车厢门失守,廖青梅只略微踟蹰几秒,就侧身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廖奶奶不能饿,饿到了脾气会更坏。
“不能进啊,同志同志”
餐车里只有寥寥数人在用餐,看似在闲适地吃饭,实际上却非常非常安静,对于她的突然闯入,没人感到惊讶或者不应该。
明明没人对她投去丁点多余的目光,但廖青梅却感觉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让人心里发毛。
廖青梅皱着眉,有些不对劲。
不动声色地往硬卧车厢走,打菜师傅竟然是先前守门又提前离开的那一个,胸前的铭牌上写着王大宝三个字。
廖青梅面无表情,路过时顺口问了下菜式价格,目光略过菜色,停在他干爽的握勺大手上,廖青梅目光微缩,心里已经后悔起来。
但此时已经是进退两难,红唇微抿廖青梅步调半点未乱,强自镇定地往下一节车走去,心里安慰着自己走过去,就没事了。
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的顾铭朗从廖青梅进来起,眼角余光一直留守留在她身上,扫了眼心虚低头的王大宝,顾铭朗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
真会替他找事!
伴随着长长的口哨声,顾铭朗长腿一伸,搭到对面无人的座椅上,嘻皮笑脸地道,“大妞儿,这里被包场了,哪来的回哪去。”
头发凌乱有些油,大冷天的军绿人民装上衣大敞,露出里头的旧线衣,裤子灰扑扑的,脚下却蹬着一双崭新蹭亮的皮鞋,见廖青梅打量他,挤眉弄眼地冲她吹口哨,怀里还揽着个年轻女孩。
他身边的女孩倒是满脸正气,还冲廖青梅歉意地笑了笑。
他们俩对面坐了个面色苍白虚汗直冒的貌美少妇,眼神凌乱又有些急切地看着车厢门,廖青梅扫过少妇丰满的胸脯上的渍印,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
太不正常了,现在离开还来得急吗?
没等廖青梅做出行动,前面的车厢门被推开,走进来个膀大腰圆面相普通的汉子。
看到少妇,立马笑着走过来,“娇娇。”
“熊哥!”叫娇娇的少妇立马站起来,急切地喊了一声。
顾铭朗目光倏然微利,少妇哆嗦着唇瓣缓缓坐了下去,廖青梅寒毛竖了起来,下意识退后一步,险些踩到后面的人。
正是先前扯皮的带孩子妇女,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唉,你这小姑娘,你没长眼啊!差点踩到孩子你不知道啊!赶紧让开”上手推了廖青梅一下,没推动,猛地一推,“你让开啊!”
廖青梅被这中年妇人推了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好在她反应机敏,长腿一抬直接跨过了横亘在中间的那条腿,避开人直接扑到车壁上。
和熊哥错身而过的瞬间,露出紧随在他身后猥琐矮小的男人,男人吊三角眼扫过她的一瞬间,廖青梅仿佛感觉冰凉的蛇信子在她身上扫过,让人心底生寒。
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廖青梅赶紧快走几步推开车厢门走进下节车厢。
也就是在她抬步的那一瞬间,少妇突然站起来尖叫,“熊哥!快跑!有公安,孩子在阿翠那里,货都在孩子身上。”
说的是山区方言,廖青梅任妇女主任期间,村里曾有过远嫁来的山区媳妇,她为了做好工作,不仅教她们本地语言,还学会了她们的方言,只一瞬间就听懂了女人的话。
下意识地回头看去,正好看到猥琐男人透过玻璃放大而显得格外凶狠的脸。
廖青梅立马地就抵住了车厢门,完全没有经过半点思考。
车厢里很快打斗起来,猥琐男立马开始撞门,廖青梅死死地扣住门,拼命抵住,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没有经过半分思考。
撞不开门,猥琐男阴狠地看了她一眼后,被迫加入身后的战局。
扣着车门的手心一片潮湿,虎口全麻,心里乱糟糟地没有头绪。
回头想要找人帮忙,扭头看过去,卧铺车厢的走廊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有那好奇伸出半个头打探的,也在廖青梅看过去的瞬间,嗖地缩了回去。
“嗷儿子啊!我的孩子!”车厢里突然传来凄厉的哭泣声。
正混沌迷茫的廖青梅精神一震,定晴看过去,熊哥正掳着哭泣挣扎的小男孩,背对着她一步一步退过来。
孩子哭得声嘶力竭,廖青梅心底一抽,丧子的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几乎让她站立不住。
“熊老六!放下孩子,一切好说。”顾铭朗面容冷肃,一眼也不错地盯着熊老六。
“再靠近我!别怪我心狠!”熊老六舔了舔干枯的嘴皮,眼神收缩手上渐渐用力,孩子的声息渐小
看向被拷住的少妇和猥琐男,“放开我的女人和兄弟,让我们走,不然你知道后果!”
小男孩已经哭不出来,眼晴瞪大脸色渐渐变青,他母亲白眼一翻,急晕了过去。
廖青梅的手心紧了又紧,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或者怎么做才是对的,她完全没有办法看到一个孩子在她眼前出事。
她看向顾铭朗,他的注意力明明一直在熊老六身上,但她直觉认为,他一直在关注着自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可以相信你吗?
顾铭朗冷肃着一张脸,只余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廖青梅却莫名感受到了肯定,或许只是她自欺欺人,但这一眼对她非常重要。
缓缓松开扣着门的手,一点点往旁边的死角挪去,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怕被精神高度紧张的熊老六发现。
车厢的保洁做得非常好根本就没有可以用做武器的东西,廖青梅紧了紧手里的空茶缸,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她一点也不勇敢,她心里很害怕,但她不能退!
“熊老六,你的要求我都答应,都答应,你先放下孩子。”没人看到顾铭朗收紧的双手和后背的冷汗。
“我凭什么信你,你先把人给我放了!”
得到顾铭朗的回应,熊老六的手松了松,又能听到孩子微弱的抽泣声。
廖青梅耳里里嗡嗡的,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但孩子哭泣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耳中,还有熊老六的脚步声和车厢门被顶开的声音
第6章 被壁咚()
随着茶缸落地的哐铛声,熊老六捂着被砸破皮的额头,一脸懵逼地看向廖青梅,脸上写着三个大字,你他娘又是谁?!
与此同时熊老六举得蒲扇大的手往廖青梅扇了过去,廖青梅瞬间就白了脸,想躲开想逃跑!可是他手里还有孩子!
拼了!廖青梅赤红着眼睛,猛地往前一冲,眼疾手快地从被砸得脑子来不及反应的熊老六手里抢过孩子。
“蹲下!”顾铭朗一声厉喝,意识和身体几乎分离的廖青梅迅速又木然地搂着小男孩蹲了下去。
伴随着拳脚击打的声音,不时感觉有腿风扫过头顶,廖青梅耳中只剩下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身边的一切似乎离她很近又很远,变得不真实起来。
廖青梅被扶起来的时候,腿还是软的,小男孩刚从她怀里冒头,就被已经清醒过来的母亲抢了过去。
劫后余生,母子俩抱着痛哭起来。
“小心!”廖青梅腿一软,陷些摔倒,顾铭朗大手一捞把她固定在怀里。
男人难闻的汗味混杂着浓郁的烟草味一下子涌入她的鼻腔,声音渐渐回到她的耳边里,身边的世界一下子真实起来。
醒过神来,廖青梅才发现自己被人搂在了怀里,腰身被牢牢地固定着,身体紧贴着对方。
流!氓!
老思想的廖青梅一下子就躁红了脸,猛地推开顾铭朗,冷眼睨了顾铭朗一眼,扶着车壁,弯腰捡起地上的课本和摔坏的茶缸,准备离开。
“同志,先别走,还有问题需要你配合了解一下”顾铭朗伸手要拉住她,被廖青梅躲开,冷冷地看向他。
这样的眼神,像是受到威胁的小兽,凶狠实际却没有半点杀伤心,但还是让顾铭朗心头一颤,默默放下手。
“我是顾铭朗,这是我的工作证,你可以相信我。”顾铭朗拿出证件,想心平气和地同她谈一谈,“今天的事情很危险,如果不是你,那个孩子极有可能”
可惜廖青梅正眼都不愿意看一眼,也不愿意再听他的话。
刚刚砸人时用力过猛,整条手臂都有些麻痹,还一抽一抽地痛,不过她完全没心思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