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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被谁气急败坏的推开,怒气冲冲的步伐声渐渐远去,消失
床榻上的祁璟轩不禁松了一口气。
心头纳闷着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上次在城楼上给玉哥践行时他就察觉了,七哥根本不似平常的七哥,而汐瑶更甚从前的汐瑶!
两个人针锋相对,旁人根本插不上话。
更惊得他躺在床上动不敢大动,气都快不顺!
这天发生的种种不堪,也都在不小心听了那二人的对话后变得没那么重要。
发泄罢了,祁璟轩反倒轻松不少。
思前想后,自己本就不喜皇家拘束的生活,相比之下,他更向往游历山水的逍遥自在。
父皇心属七哥更好,他不必去抢了,汐瑶也没事,那他还有什么好悲春伤秋的?
正是想着,早忘记房中还有一人,那人最是阴恻恻的,冷不防道,“醒了就起来吧,莫要再紫霄观逗留了。”
祁璟轩被好一个吓!
从床上弹坐而起,循声看向快消失在暗色里的那道轮廓,诧异道,“七哥,你和汐瑶你”
“是。”
他都还没问就得了个如此肯定的回答,不禁一愣,全然哑了。
祁云澈才不管他在想什么,听他说话语气是平时的调调,不看也知,神色定也恢复如常了。
转而他就往外淡淡然的行去,还不忘吩咐,“此事先莫要告诉别人。”
祁璟轩闻言老实点头,心道七哥说的‘此事’到底是什么事?
发了一通脾气,快过酉时,汐瑶才回了宫。
稀奇的是到了立政殿,皇后却未见她,还派身边的老嬷嬷赏了她一支玉镯,赞她办事得力。
这赏赐先让汐瑶心头一颤,转念她很快想明白。
自己出宫乃是平宁一手促成,出了事少不得要让皇后的掌上明珠担待着,到底是亲生骨肉,得煜王出面承担了去,纳兰岚当然愿意息事宁人。
再想袁雪飞那边,今夜定不会安宁,少不了要上下彻查一番,看看还有哪个敢再生异心,惹出劳什子的污糟事来。
两位手段犀利的娘娘自顾不暇,汐瑶趁机钻了空子,巴不得她们此生都别想起自己!
回了御庭苑,人还没跨进院子,就听几个老资历的尚宫局女官议论得停不下来——
“今夜清未宫热闹得很,依着我看,不到二更是没法儿消停了。”
“那是自然,璃雅郡主还未与二王爷成婚就惹出这样大的事,皇妃娘娘能不大发雷霆么?这会儿事情是强压下来了,也只因为今日国师回京,皇上去了宝相寺,什么时候再闹开还没个准呢!”
“可怜了宋妹妹,就因为在袁皇妃身边当过半个月的差,眼下还在那处跪着,她膝盖的顽疾久治不愈,寒气未消,要是多跪上几个时辰,那双腿不废也残了。”
“这能怨谁呢?不该死的都死了,不该跪的,有何跪不得?”
“说起来,这慕掌簿果真命硬,连这般算计都能化险为夷,我们呐,以后得离她远些才好,免得何时做了替死鬼都不知!”
“你们不知道吧?慕掌簿可是能文能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据说上元节时,跨桥一舞,全京城的男人都被迷倒了,几位王爷私下了可维护着呢!”
“可不是么?今儿个还是煜王亲自上立政殿呆了一个时辰,说尽好话,你们说说,这以前何曾有过?”
几张嘴你一言我一语,没完没了,汐瑶本想站在院门外,等她们说够了,自然会走。
宫闱里,能够与人消遣的就是这些闲言碎语,她若出去,只会越描越黑。
可等了那么久,听得那话越道越过分,她还不知要在宫里呆多久呢,丢了名声也难得混下去。
抬步移身,那影子刚动了动,却在这时,院中响起一道含威的斥责声——
“既然都是怕死的,不知什么叫祸从口出么?”
那几人闻言惊起,齐齐收声,低下头对来人福身行礼,“李司珍。”
汐瑶也跟着一顿,把她露出去的长影收了回去
“以后莫再让我听见有人说道长短,议论是非,下半辈子就到杂役房去过!”
李如意干脆撂下狠话,便将那几个女官赶走,罢了,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听似心事重重,便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了。
汐瑶是认得她的,爹爹送与自己的蝴蝶钗就是出自她那对精巧之手,故而听到她为自己说话,感激之余,好感更是倍增。
不过此刻太过尴尬,她不好出去道谢,偷偷探了脑袋瞄去,得见一道娉婷轮廓,晒着月光,坐于院中,单看那背影都觉恬静。
她更无法打扰了,只能继续猫在墙根
李如意年近四十,在宫中呆了小半辈子,为人自有一套规矩,主子们看得起她,手下的人也敬重着。
汐瑶入宫时日不长,虽与她见过几面,却从未说过话,有过真正的交集。
就是这会儿,她都不确定她可有发觉她在外面。
默了片刻,忽听院里的人又倏的开了口,道,“今夜这月色真不错。”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反把汐瑶弄得发懵。
正迟疑着刚要开口,再听她自言自语的嗔怪道,“只可惜这人就没月亮聪明,不知道阴晴圆缺的道理,避个锋芒又不会死,这爹是这样,女儿也是这样,真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说完,李如意恍似轻笑了声,站起来就走了。
待那步声远去,汐瑶才慢吞吞从墙后挪了出来,院中已然一派清宁。
原来李司珍早就发现她了,更话中有话,将她训了一番
呆呆的站了会儿,汐瑶抬起脑袋盯着天上的月亮瞧,瘪嘴道,“怎连爹爹都一道骂了”
没得几日,紫霄观的事到底还是传进了祁尹政的耳朵里。
这次袁雪飞和纳兰难得同气连枝,前后进得太极殿,说的话都极其相似。
无不是紫霄观的道士误食丹药走火入魔,毁了宫中女官的名节。
幸而煜王、明王行事果断,处理得当,未让此事影响诸多。
至于那外面传的,人多口杂,自来不都是这样么?
又得两日,纳兰岚杖毙了一个嚼舌根的宫婢,这才慑了那一干闲得只会说三道四的奴才。
那些怕死的东西,果真见到汐瑶绕道走,都将她当作瘟神,话更不愿多说。
眼看就要到煜王大婚之期,不想他忽然身染恶疾,厉害得下不来床,连着七日都没早朝,这倒是奇了。
祁尹政派了几个御医去瞧,均是束手无策。
也不知在煜王府被灌了什么汤,回宫来报时,一个个都愁云满面,妥是让人以为大祁的二皇子要就此归西。
这当中璃雅郡主入宫两次,都被袁雪飞拒在清未宫外避而不见。
明眼人瞧出端倪,汐瑶偷乐,知道自己使的小计谋得了逞,总算有些收获。
辗转至四月初十,祁煜风已病了半个月。
祁尹政见儿子没有转好之象,请来国师占了一卦。
卦象显示,乃是大婚之期冲撞了煜王的八字。
袁雪飞当即哭求,使得大婚重择吉日,延至入秋之后。
四月中,正是十五,月最圆最明时。
汐瑶记着李司珍告诫自己的话,阴晴圆缺均有时,哪怕蚁虫都会在你不经意时咬你一口,忍一忍,避个锋芒又不会死!
近来她老实得过分,每日只往来于藏墨阁和御庭苑之间,有时一整天说的话多不过十句!
耳边太过清静,倒念想起粉乔和心蓝的呱噪,这宫里的日复一日,不知要将她消磨到何时
夜了,宫墙内一派宁和。
小太监见汐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为她掌了两盏灯,留得她独自抄抄写写,不小心就忘了时辰。
子时,打更的从阁外经过,听到那阵声音,才觉夜已至深。
匆匆整理几案,使了看守的小太监,汐瑶这才离开,往御庭苑方向走去。
深夜的皇宫,静谧而深沉。
远处不知在哪儿,总有御林军整齐的步声交织着。
这声音听来令人倍感和谐安全,走在暗夜的宫殿之间,汐瑶自若得宛如林间的鸟儿。
她惧怕这里,更想逃离,却又对这座宫殿万分熟悉。
无需在心中描绘,闭上眼,她都能准确无误的去到想去的地方。
尤为夜晚到来,淹没了白日里不安的***动,这时的皇宫,却是不让她讨厌的。
她不止一次想,若这座奢华的囚笼如此时看起来一般美好,或许她真的愿意心甘情愿的呆上一辈子呢?
岂料她今夜她这念头刚从心底生出,都没来得及欺着自己回味,一抹暗影悄无声息的从她身后极快的掠来!
汐瑶只感觉背后吹来一阵怪风,便得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整个人拖进身旁的墙缝里。
几乎同时,急促交叠的步伐声随着火光,从汐瑶方才走过的宫道匆匆靠近,经过,急切而紧迫,像是在找寻什么,连周遭的空气都不由随着僵凝。
却,无人发现那夹在缝隙中的人儿
汐瑶的心狂跌不止,碍着挟制自己的人力气极大,从她背后将她紧锁住,根本挣脱不得。
莫要说他捂住她的嘴,即便没有,她也不敢喊。
浓浓的血腥味在鼻息间弥漫,‘刺客’两个字自然而然的钻进她的脑中。
不是说阴晴圆缺,懂得避让就好么?
惊吓之余心头呜呼哀哉,怎就那么倒霉?连这等事都能让自己遇上老天爷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整她啊
等到羽林军远去,照得通明的火光也随之消失。
汐瑶越来越怕,不知这人是要杀自己灭口,还是做别的想法。
先发制人的道理她学得极好,打不过,投诚不行吗?
加之那人像是受了重伤,气息不稳,虽汐瑶看不见,嗅到的血腥却越来越浓。
也许见她是个弱不禁风的宫婢,待此处再无人声,禁锢她的双臂也松开少许。
就得这空隙,汐瑶压着声音用气息道,“不管你为何潜入宫里,只要你不杀我,我就想法子帮你出去,你说可好?”
她语速很快,生怕还没说完就被一刀了结。
岂料方是话罢,直觉身后的人僵了一僵,接着竟是闷声笑起,“本王还从来不知你是个那么怕死的,今日当真见识了。”
兄弟()
这个声音!!
汐瑶恍然回身,果真见到祁云澈,只是
见他身上披着一件几乎将他整个人全然罩住的黑色斗篷,那斗篷里,明显能瞧见穿的是一件平时穿的月白色常服。
他在做什么?
难道刚才追赶他的御林军,不知是他么?
又在回身的同时,汐瑶之前闻到的血腥味更加浓重。
不由的,她下意识的掀起斗篷的一角,登时发觉异样!
就在他左面腰侧,一支断箭从后面刺穿,隐约能看见那泛着金属光泽的箭头,而周围的血迹,宛如正在怒放的花朵,鲜艳得刺目!
汐瑶小脸一凝,心都随之揪起了!
抬头向祁云澈望去,月色将他波澜不惊的俊庞照得苍白无比,深深的眸,骄傲的鼻,还有那弧度最是淡薄寡情的唇,都渗透着丝丝无力。
“你受伤了?”顾不上他之前的调侃,汐瑶脱口道。
言毕他就勾了唇角,“你在乎?”
清淡的口吻,嘲讽意味十足。
她在乎?
汐瑶蹙眉,松手放开他黑色的斗篷的同时往后退,像是要与他拉开距离似的。
却才退得半步,背脊已经抵墙,全然忘了自己刚才被个闯入皇宫的‘歹人’拖到这墙缝中来。
她人是又恼又窘迫,再平白无故的向祁云澈望去,见他亦是依在身后的墙上,那慵懒的姿态,还有浅抿着的唇边含着抹戏谑的笑意
这皇宫是他自个儿家,他更是皇上老人家的心头肉,汐瑶还真不担心他会死在这里头!
罢了,她干脆堂而皇之的白了他一眼,话都不屑多说了,移身就打算离开,回御庭苑安寝去!
“上哪儿去?”祁云澈将她逮个正着,“方才说的话这么快就不作数了么?”
听他道,汐瑶立马苦了脸,仿佛他真是被羽林军追得抱头鼠窜的刺客似的。
“我说不作数,王爷还真要杀了我不成?”她恶从胆边生,刻意加重了‘王爷’二字。
祁云澈应声冷笑,“慕掌簿入宫数月,似乎没怎么学好规矩。”
晓得称呼他‘王爷’,那她不该自称‘奴婢’吗?
实则他也没想到会遇见她。
先他就本意要将羽林军引开到此,这条路莫说深夜,就是平时白日里也鲜少有人走动,故而望见前面有个宫女,祁云澈的确起了杀心。
可靠近了才发现是这丫头,也亏得他反映及时,躲开是不可能了,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将她一道带起,藏到此处来。
暂且脱险,得以松懈,与之打趣两句,倒算今夜的意外收获。
说来又得许久不见,怎么瞧着她这身宫装打扮,比以前在宫外的时候气势还要凌厉些,看着就觉得扎手。
连着被掖了好几句,汐瑶心堵得不是滋味。
说来都觉冤屈,谁也没招惹,麻烦都能主动找上门!
转脸回去想与他死磕到底吧却见那脸色越发惨白,更在眨眼间,饱满的额头也布满了细碎的汗珠。
他的伤要紧么?
想到那血迹,那箭头
垂了眼眸,敛去瞳中的尖利,汐瑶一边暗自往死里骂自己没出息,开口却软下语气,认命的问道,“到底想怎样?”
祁云澈的确伤得不轻,汐瑶扶着他一路走走停停,避开羽林军的巡视,半个时辰后,才去到赤昭殿。
这是祁云澈在皇宫里的寝殿,自他行冠礼后,一年当中也只有几日会在此安置。
平常就得两个小太监看守着,当中清冷可与西冷宫媲美。
说起来,云亲王也算是个特例了。
六岁回宫便被封了亲王,可大祁的皇子们封王之后都要搬到宫外去住的,偏他因着年岁太小,交由冷筱晴抚养,这座赤昭殿,更是挨着淑妃娘娘的寝宫修建。
儿时祁若翾还未出嫁,祁璟轩也没有跟随国师外出游历,这座赤昭殿便是她姐弟二人与祁云澈的天下。
那是这儿最热闹的时候,宫女太监们跟着公主皇子玩闹,每天欢声笑语,无拘无束,没有而今的争斗和阴谋算计。
而那时她们亦都不知,自己早就被摆上棋盘,如何走,走去哪里,已成定局。
由始至终没有变过的,是祁云澈就这副没有表情的表情。
每每他只看着祁若翾她们嬉戏,从不屑与之一起。
这些都是前世是,登基之后的云昭皇帝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想起,然后当作趣事告诉给汐瑶皇后听。
不难看出,对那姐弟二人,祁云澈用了心去珍惜。
那么她呢?
扶着他跨入赤昭殿,汐瑶强迫自己收回不着边际的思绪。
眼前漆黑一片,阴冷之气充斥在寝殿的每个角落,无光,无人,无声无息,静得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忽闻宫殿深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缓慢靠近。
那人走得不急,更像是在悠闲的散步,一步,两步,三步循序渐进的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步声沉稳笃然,清澈的回响在殿中,显得格外恐怖。
气氛随之紧张起来
汐瑶不禁放轻鼻息,暗暗咽下口唾沫,看了眼身旁的祁云澈,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