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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澈”
她心里想着那个名字,无意识的却变成说话,可就连他的名字她都无法叫完整。
微张的嘴,只吐出一个没有声音的音型。
祁云澈因这饱含深情的依赖而怔忡,周身如被千万根细如牛毛的针穿过,不痛,却深刻,根本无法详说到底是何感觉。
他看着怀中连呼吸都无力的她,真担心会在下一瞬,她的胸口再无起伏,而他也永远不能听到她自以为是的在他面前说那些爱啊,情啊,阴谋算计的大道理。
那些话是他最不爱听的,可她于他,除了这些,再无其他。
更甚,每每众人一起,她和绯玉总是争执不休,他默然在某处望着,不知何时开始,竟然有种羡慕?
她对十二温和包容,对绯玉即便讨厌那也是有所表现的。
只有对他时,她显得那么小心翼翼,那些刻意的小心,却又与常人因他那些流言而惧怕他而全不相同。
心底深处,他从不认为她真正害怕自己。
即便她冲撞过他,救过他,那些话都是实实在在从她口中所出。
而他却再难将她轻而易举的忽略去了。
独自费解了许久,祁云澈也有了些头绪,莫不是对这么小,又是这么没有心肝,理直气壮的说‘只为自己活’的丫头动了心?
可分明他知道,她早就肯定将他推拒甚远。
想着这些,祁云澈再望回慕汐瑶,她正也看着自己,茫然无措的眼眸一瞬不瞬的将他紧抓,好像她也担心他会不见了似的。
既要躲,要避,为何还要让他察觉到这一丝不舍?
“可好些了?”
他问,语气不高,细听之下,却能觉出当中复杂不解,又只能按捺的情绪。
汐瑶根本没法洞悉任何,只看着他,将头轻微的点了点。
然后她在转动瞳眸看四周,发现这里是她所住的厢房的后院,而祁云澈身后不远处,已是张狂的一片火海。
是他救了她。
见她恢复了些,祁云澈再抬眸看了眼面前后院的荷塘小池。
方才火势太大,他从旁侧的小院闯进来后,无法将她带出去,便在无奈之下,辗转退到此。
他精于机关密道,看了这后院的布局,便立刻察觉当中玄妙。
这池塘与外面是相连的,并且是修建此处时的刻意之为。
看来慕容家并不简单。
但这会儿没有太多时间思索这些,他再望回汐瑶,道,“要出去的话,需潜入荷塘中,你可会闭气?”
闭气?
汐瑶被薰花的小脸上登时溢满不解,祁云澈见了,星眸意料之中的浅浅弯起,“尽力压住一口气,不会太久的。”
说罢他就抱她站起,走到荷塘边,那色泽温软的眸再度垂扫向她时,她连忙深深吸气,屏住了呼吸,一双微瞠的大眼睛马首是瞻的盯着他。
这表情有趣极了,一不小心就轻易的取悦了他,总算不再只是躲避。
而他懵然不自知,而她更未意识到,此时此刻,因他的存在,她那颗心是多么的安稳而踏实。
周身浸入那沁凉的荷塘中时,汐瑶完全清醒。
她有些惊愕不安,这塘中浑浊一片,不时还有水草之类的东西从她周身滑过,让她全身发麻。
而她又不能惊叫出声,以此舒缓这害怕的感觉,唯一能做的,便是努力憋住那一口气,牢牢抓住身旁的人。
祁云澈似乎察觉到她的变化,携着她的手亦是将她抱揽得更紧。
池底比他想象要复杂,这水中密道应当许久无人使用,又是深夜,即便借着外面冲天的火光,也只能凭他了解来找寻连接外面的出口。
幸而这荷塘并不大,没有耽误太久,他便带着汐瑶深入一条四方规整的通道。
耳边只有自身移动时发出的水流声,且是那压迫感不比先前在房内任由火烧要轻松。
这夜汐瑶全然体会了何谓‘水深火热’,小命还悬着,她连苦不堪言都顾不上。
除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便只剩下与她紧靠在一起的祁云澈。
知道是自己得他所救,她那与前世脱不了干系的思绪又开始作祟。
明明要与他远离来着,上次成王造反时,她救他乃是下意识的反映和举动,而他呢?
他根本没有那些困扰人心的记忆,为何他会来救她?
再深的缘由,汐瑶不敢去想。
与之相比,眼前更有一尴尬事让她开始着急。
潜入池底前的那口气,她快憋不住了
这与被困在火中又是截然不同的痛苦,如何都呼吸不得,如何都是胸腔被挤压,她难受得只差一口气背过去就此晕死。
可那紧迫窒息的压抑感时时提醒着她,松口便真的要死了
而祁云澈却浑然未觉她此时涌动得越来越激烈心绪。
她开始怨念为何在水中移动得这么慢,明明他说过很快就能出去了,她本就不会憋气,还被人下了药,还
正是汐瑶脑中翻腾得厉害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她竟松了唇齿,立刻!混着些许湿泥和杂陈的池水,毫不留情的灌入她的口中。
她大惊!
想再憋回那口气是不可能了,越是想要呼吸,越呼吸不能!
她手舞足蹈,且是慌乱到了极点,这比将她扔在那炼狱一般的火场中更为让她无措。
便是此时,一只手不容质疑的掌控住她的小脑袋,薄唇随之覆上了她的唇,接着,清新的空气便从他口中传给了她。
求生的念想完全将汐瑶占据。
黑暗无光的池底,她贪婪的接受他的给与,那是她并不陌生的唇,她曾经为之迷恋。
久违的气息将她完全包围,那是失而复得的温柔,仿佛他从未离开。
他说过会爱她,护她,他便是也做到了。
在她最危险的时候,他亦为她奋不顾身
祁云澈本是想给汐瑶渡气,却在触碰到她柔软的唇时,似乎一切都变了。
她对自己没有丝毫抗拒,甚至他能感受到她全然的接纳。
在他亲吻下的慕汐瑶是那么温顺,更让他觉得,她将他的给与当作理所应当。
带着她渐渐远离池底,从慕容家另一片宁谧的荷塘冒出头来。
这里远离了被大火包围的东苑,所有人都忙于救火,谁也没有发现有人打破了此处的宁然。
银白的月芒之下,他与她浸在宽绰的荷塘中,涟漪从两人身外不断荡漾开来,水波扩散,惊了周遭的静如水墨画般的荷池。
汐瑶和祁云澈相拥着,彼此的唇轻柔相贴。
她闭合着双眼,一双小手扶在他坚实有力的手臂上,夜色里,他清晰的望见她平静而沉醉的脸容。
那均匀的鼻息吹拂在他俊庞上,一下下的,若有似无,直挠得他心阵阵瘙痒,无法平静。
此时这亲密的举动,已与他要救她的性命无关。
他并非不知这情爱的滋味,只因为父皇与母亲,他是不愿意轻易碰任何女人的。
平日刻意接近他,想要爬上他床榻的那些,都带着不同的目的。
他认为她们愚蠢,更脏!
别说让她们满足他,供自己发泄,就是多看一眼,他都感到厌恶!
而此时,触碰到慕汐瑶的唇瓣,与她呼吸交替,他丝毫不反感,反而想要更多!
再望她那张小脸,全然没有与平日对自己的那份抗拒与疏离,看上去更似她还未反映,又似乎是也喜欢如此的。
故而祁云澈毫不犹豫的加深了这个吻!
然而汐瑶亦是清醒得极快!
蓦地睁开双眼,见到祁云澈近在咫尺的脸庞,她已是惊心,再察觉他正做之事,登时!她开始挣扎,想将他推离!
见她恢复清明,一瞬间,那眸里充满了对他的戒备和抗拒,又是那样小心翼翼的疏远。
分明他能感受到她对内心真实的情感,为何还要骗自己?!
不与汐瑶挣脱,祁云澈收紧了臂弯,一只手牢牢控制住她的后脑,迫使她与自己纠缠!
汐瑶心慌意乱的推拒他,胡乱挥动的双手拍打得水花四溅,哗哗作响。
她根本不知祁云澈会趁人之危!
他犯险救了她,她心底感激,可也没说要赔上自个儿啊
再者她始终认为困扰自己的是前世对他的情,今生即便她多有放不下,与他也是没有关系的,为何他
“你放开”
那‘我’字都说不出来,祁云澈猛地将她收紧揽住她的那只手,让她娇小的身躯完全贴覆与他,汐瑶只觉自己的纤腰要被折断了!
他吻得霸道,像是想从她身体里将她的三魂七魄都吸走,又像是想向她要个什么困惑他许久的答案。
汐瑶全然无措。
即便是前生,也从未被他这样蛮横的对待过。
她识得的祁云澈,真的是这样的么?
挣扎间,忽而两个人都听到远处有人向这面靠近了来。
汐瑶被吓得立刻僵硬,祁云澈虽也停下动作,却始终霸占着她的唇瓣,俊容上明如曜石的双眼,更深深的望着她。
一刻都不会让她逃离自己的视线。
那几人很快走近了来,也是这时汐瑶才发现,他们在一座拱桥之下,四周荷塘月色,静得连微风都没有。
“快快!房子都要烧塌了,都紧跟上了!!”
“周管家,烧成这样你说那慕家的小姐还救得出来么?”
“我他娘的怎么知道?!那慕小姐在京中无人,死了也不得什么可惜,袁家那位小姐没事就好!大人已经下了严令,先将火灭了再说!!”
听着经过之人的对话,汐瑶心里真是不忿!
原来自个儿的小命在这些个人的眼里就那么无所谓!
听了这番说话,回想起她在睡梦中始终无法醒来的痛苦,而祁云澈在救了她之后,仿佛是与她吃了一粒药丸之类的
不容汐瑶多想,那牢牢含着她唇的人竟又有了动作!
她睁大了眼,眸中又是威逼又是狠瞪的,可祁云澈只当没看见,趁着头顶上有人,大行方便。
深邃的眼冷静与她对视,俊庞上却泛出享受的神情,仿佛她是什么美味佳肴。
接收到她羞愤交加的眸光,他只略微扬眉,狠狠的咬了她一记!
他就是知道她害怕与人瞧见,才故意要如此做!
汐瑶吃痛,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直到那对话随着脚步声渐远,她又竖起耳朵细细听了半响,确定此时再无人,才终于避开他的轻薄,想也不想,扬起手就狠狠甩向他的脸!
‘啪’的一声
在这片静得连风都没有的荷塘之上,格外的清晰刺耳。
祁云澈总算挨了她的巴掌,上次在才子宴被她生生压下了,这次,她显然再忍不住。
“你——无耻!”
汐瑶咬牙切齿的大骂,简直要气晕过去了!
祁云澈何尝不是第一次被人伤了俊庞?
那侧脸还在丝丝刺痛,他知道这丫头从来都喜欢动手,可是可是见她这幅气急的模样,他心底里竟然是不恼的。
相反因为她怒极了,张牙舞爪的对付自己,这让他身体被一种说不出的痛快萦绕着。
让他喜欢看她和自己做对。
他无耻?
“你的命是本王救的。”
亲她一下又怎么了?她这个人都是他的。
“我又没让你来救我!”
汐瑶眉头打了结,什么前世今生都顾不上了,泡在水里,都不知道自己此时有多狼狈,忙不迭的和他交锋。
生怕自己落了下风。
祁云澈相反不恼了,才占了便宜的薄唇,勾起一抹惬意且微小的弧度,“你没让我也救了,还不止一次。”
被他拿了痛处,汐瑶更为恼火,未曾多想就辩驳道,“谁让你自作多情了?被你救了就要给你轻薄?那我宁可死!!”
言毕,她似乎自己也意识到话说过了。
如何这条小命都得他救下,况且方才是她不济,在水里憋不住气,他渡气与她,根本算不上轻薄,实则亦是帮她。
至于那之后,之后的事确实是他过分,但她的话也实实在在的过于伤人。
果然,祁云澈脸上的笑意全无,转而森冷阴沉的望着她。
汐瑶被冻到,周身跟着僵硬,再得远处着火的地方轰然倒塌的声音传来,两人之间更加局促尴尬。
索性她推开了他,想自行上岸,可才离开他的双臂,整个人连预兆都没有就沉了下去——
这池水不知有多深,更不知方才好长一阵子,他到底是怎么带着她浮了那么久的
汐瑶并非不识水性,只她先前被人下了迷丨药,脚下还使不上力气,只能自讨苦吃的扑腾着,连呛了好几口水。
祁云澈虽气,但这人他废了一番功夫才救下,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蠢得淹死在自己面前。
由得她难受够了,才伸手将她提起。
游靠上了岸,他更是没个怜惜的将她往地上一扔——
汐瑶的小屁股先着地,那疼自是不用说了,心里又委屈,又有些发虚。
面对救命恩人,更是占了自己便宜的人,还是她上辈子的夫君,这滋味真是
没容她自怜自哀,祁云澈已经转身走远了去,连话都不愿与她多说。
“你——”
“你可是想让人见到自己这副德性,与本王在一起?”
汐瑶想同他道个谢,才开口就被他冷飕飕的堵了回来。
全得他提醒,她这才有所意识,自己穿的还是寝衣,加之刚才在水里浸泡过,早就湿透了,裹在里面的身躯,月色下清晰可见!
若被人见到她这样与云王在一起,即便他娶了她,名声定也不会好听。
再说,她不愿嫁他,从来他知道的。
连忙伸手护住自己,汐瑶再望祁云澈,他顿步在数米开外,回了半身来与她说话。
即便身上还在滴着水,月光的笼罩下,他依然孑然挺拔,俊美无匹。
只那给与汐瑶的神色间尽是不屑和高傲,仿佛他只是路过此地,不小心看到她狼狈的样子,自己是丁点儿都不想与她扯上任何关系。
冻人的冰眸,立刻让汐瑶有种似是而非的领悟。
原来平日里自己与他的就是这个感觉么?
怔怔然时,他人留下话让她在这等着,便不再回头,走远去了。
大火毁了刺史府整个东苑,两个二等丫鬟被活活烧死,受伤的更有无数。
庆幸的是,住在东苑的贵女们,没有一个受伤。
最先是平宁公主得救脱险,本她那院初时也没被波及,而袁洛星竟是被半夜睡不着,闲游到此的慕容嫣所救。
至于慕家那位小姐就更离奇了。
东苑就属她的院子烧得最厉害,那火灭尽后只剩下一堆废墟,连半根横梁都看不见。
可她人就是有本事从后院的小池塘里游了出去,在临近北苑的花园里被路过的丫鬟找到救起。
虽连圣驾都惊动,也总算是有惊无险。
直到天明时分,一场暴雨忽然落下,形势逆转。
祁尹政见爱女受惊,遂下令休整两日再返回京都。
这场无故而起的火,因寻不到缘由,便由着慕容家找了个天干物燥的借口混了过去。
只要皇上平安无事,就是烧死个把京城贵女,又能如何?
次日天明时分,汐瑶等女眷被移往中州府颜家的新宅暂居。
惊魂一夜,再去到陌生的地方,汐瑶根本无法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