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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动毫无意外的引来众人目光,他小小一个都尉,四下随便哪个都是他惊动不起的。
人是连忙站起来,向汐瑶和祁云澈坐的那处抱拳道,“下官失礼,还请汗皇责罚。”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桑朵朵不负众望的疑惑道,“文大人又不是蒙国的官,汗皇应当没立场责罚他吧?”
此言一出,全场静默。
独孤鸣人好,温煦的笑着帮她圆,“你忘记了?汗皇也是祁国的云王殿下。”
所以人家是有立场的!
“不尽然。”陈月泽最喜欢和他唱反调了,“大汗虽也是祁国的王爷,只这里不还有三贤王么?”
若按这位分排,就轮不到祁云澈。
所以大汗没说话,只拿幽淡的眼色望着文昀飞,俊眉浅蹙,心里是觉得这人有点愚钝。
徐锦衣笑着站起来打哈哈,把文昀飞的身份巨细介绍完毕,赶忙拉着他坐下。
与他会出现在这个宴会上找的借口是:东都与苍阙很是相近,女皇特命他带文都尉来与沈城主认识认识。
实则祁云澈老早就知道汐瑶想干嘛,能够坐陪在这里都是给了爱妃莫大的脸面,反正对外他一向寡言,索性寡言到底。
他的沉默,最叫人心惊胆战。
那文昀飞一连串的失态,愣是自己将自己吓出身冷汗。
坐下之后,惨白着一张斯斯文文的脸,头都不敢再抬起来。
满脑子想的都是汗皇看他那寒慎慎的眼神,好可怕啊好可怕
不说他心情如何,倒叫这一干兴冲冲来藏秀山庄找乐趣的人有些顿失兴致。
大伙儿都是明眼人,到这节骨眼上,就算晓得被利用了也只能继续陪坐,看戏吧!
怎么说也是继大祁三年前混乱的风波平息后,如今的第一八卦了!
小插曲很快过去,汐瑶唤人来把烤好的野猪与众人分食。
真正的助兴节目在后头。
这厢百里醉总算搞清楚那个人是文昀飞,为了不让大家失望,她只好略略表现出少许尴尬。
两手捧着只小瓷玉碟子,看似眼巴巴的望着被某个死士手起刀落分割的烤肉,暗自里却是在纳闷文昀飞先前窝囊的表现。
她绝对有理由相信,今晚他出现在这里是冲着自己来的。
甚至这个酒宴都是汗妃和女皇的安排
真是好大的一盘棋!
身为受害者,还是一个自投罗网的受害者,百里醉惆怅了。
身旁,沈瑾瑜脸色显然不大好,她有点干,冲他献媚的笑道,“原来我二姐夫也在,真是没想到,呵呵,呵呵呵”
沈瑾瑜都独自释放了好久的冷空气,总算等到她主意到自己,他忍无可忍的挤出冷笑,提醒道,“文昀飞在赴任前已与你二姐和离。”
百里醉小脸僵了僵,“这跟我没关系。”
她继续‘呵呵’。
听她态度良好的表示,沈瑾瑜没再出言刁难,知道今夜是冲着她算计来的,故而只道,“离他远一点。”
可是他太低估百里醉包天的狗胆。
话音刚落,就听她点着头认真道,“我肯定会离他远一点的,但是万一他要靠近我,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说这话的时候,轸宿正好割了烤肉送上来,刚靠近就察觉沈二公子逼人的杀气,不觉一怔。
百里醉全然不觉,整个注意力都在轸宿那把漂亮的弯刀,还有他手里那只流着香油的野猪腿肉上面了。
轸宿迟迟不动,她有点着急,主动把自己的盘子往他跟前送,“这位壮士,你的刀工很不错啊!”
恭维的话暗地里的意思就是:请给我大块点谢谢!!
轸宿的刀功自然是没得说,今夜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这些死士更清楚得很。
能让他们家夫人特地劳心劳力的张罗那么大的戏台子,想必这位沈二夫人不简单。
于是不简单的沈二夫人夸了自己,那他岂不也变得不简单了?
眼睛一眯,他笑着手起刀落,切下一块看起来烤得最好的烤腿肉放进百里醉的盘子里。
百里醉很满意的跟他道了谢,拿起筷子就要开动。
这时沈瑾瑜却忽然开口了,“他叫轸宿,是二十八星宿里刀法最好的,你不是喜欢听汐瑶那些故事么?河黍火烧张家那件听过没有?那夜被汐瑶提在手里的人皮灯笼就是他做的。”
说着,沈二公子貌似回想着,对轸宿投以赞赏的表情,“本公子对那盏灯笼记忆犹新,骨头是骨头,皮是皮,上面还描了花样儿,委实精美。”
人、人、人、人皮灯笼!!
百里醉当然听过,可是她一直以为是假的啊!
她觉着,那是为了烘托慕汐瑶反扑张家的气势,刻意虚构出来的道具罢了。
所以真的有这回事?
看沈瑾瑜那表情,他是亲眼见了的?
再低头望向盘子里的烤肉,想到是一双剐过人皮的手切下来的百里醉成功的胃口全无。
轸宿先被沈二夫人夸,再被沈二公子夸,心里都美颠儿了,压根不顾及哪个的感受,笑呵呵的回话,说,“表公子见笑了,小的早就不做那门作孽的手艺。”
“不做了?”
沈瑾瑜颇为遗憾,盯着他握刀的手,“本公子听说你能在人熟睡时将皮活刮,不伤筋脉,直至人醒来才发觉,还有什么摸骨巧取,这些手法稀奇又利落,怕是天下再无人能与你比,说起来倒是有些可惜。”
这还可惜啊?
百里醉听得毛骨悚然的,缩在一边腹诽,实在太可怕!
“哪儿能啊!”轸宿美得屁颠颠的,挠着头道,“孩子都会喊爹了,小的再造这等杀孽,对她不好。”
目的达到,沈瑾瑜舒服的瞟了在身旁直发抖的百里醉一眼,拿起酒喝了一口,淡淡应了个‘也是’。
继而他对自家夫人关怀道,“怎么不吃?这烤肉若是凉了,口感也会减半。”
百里醉把盘子往他跟前送,“你一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吃这个垫肚子吧,总是喝酒不好的。”
沈瑾瑜略抬起眉梢,顺势接过手,“劳夫人关心。”
轸宿高高兴兴的给别桌送烤肉,暗自里观察全程的汐瑶乐得直往祁云澈身上倒。
“你看,二哥哥这回是栽了,我自小到大还没见他对哪个这样厉害过,说个威胁的话还带拐着弯的。”
祁云澈也在看,从男人的角度,颇为怪觉能让沈瑾瑜伤心的竟是那么个寻常的人儿。
半响,他结论,“确实还差些火候。”
分食完烤肉,才是刚刚进入正题。
太王夫大人的号角吹了半个多时辰,等的就是这边狩猎的好手们去帮他围猎。
素来冷绯玉对坐着喝酒这件事就不得多大兴趣,好容易等到吃完了,捞着袖子起身,不客气的点了祁家兄弟、陈月泽还有独孤鸣,说是难得小聚,非要他们陪着自己尽兴比一回。
颜莫歌不屑同他们玩这个,拉起夜澜,带她去后山看一种不但只有晚上才会开,还会发光的花儿。
汐瑶唤了众女眷们去别处叙话小坐,谁都喊了,偏将百里醉无视得彻底。
沈瑾瑜揣着明白不表示,表妹要那么做,他陪他自己的人就是了。
谁想正要拉着人告辞,徐锦衣来拉了他要一起给大汗还有诸位王爷凑个热闹,连开口拒绝的余地都没给。
百里醉很会看场合,主动说她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
夫妻二人就那么勉勉强强的各做各的事,分开了
藏秀山庄很大,夜晚很空幽,百里醉很寂寞。
沐浴罢了,从浴房走出来,发现连带她来此处的丫鬟都走得干干净净的,只留下几盏灯。
无奈之下,她一个人来到屋子后的小院里闲逛,身边半个人都没有,依稀,她却又还能听见不知从哪处传来的女子们的谈笑声。
“该不会真的那么坏吧”她自言自语。
真心觉着汗妃娘娘不像那么爱搞针对的人呐!
院里有个凉亭,亭子里的石桌上布有酒菜,在她沐浴前,是有丫鬟说过这处的准备的。
百里醉走到亭下,想了想就给自己倒酒,边喝边看月亮。
夜太静了,这感觉怪怪的。
明明什么都有了,但又好似什么都没有。
先前才发生的酒宴,这时回想起来仿佛同她不得任何相干。
所以眨眼间,她拥有的只有捏在手里的酒杯。
扭转身子,百里醉交叠小手,趴在亭子扶手边,举目看头顶明晃晃的白月光,环境使然,她张了小嘴唱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她唱得断断续续的,没有像上次在南瑚寺那样跑调跑得厉害。
但,却多了一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小心翼翼。
这种小心翼翼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可是,正因为此,让来到她身后的人听得心都要碎了。
【公子求婚】但愿人长久3()
经早先祁云澈那一吓,实则文昀飞根本没有胆子妄自前来找百里醉。
他会出现在这里,自然是有人从中安排。
时隔三年,第一次的缘分因为自己的糊涂给硬生生折断了,每次想起,都叫他懊悔不已。
在过往造访百里家寥寥可数的次数里,他只能远远的望着真正放在心上想要去珍惜的人,直至今日此时,总算有机会能靠得这样近。
走进小院时,文昀飞一眼就看到坐在亭下背对自己的百里醉。
那一时他心都飘飘然的悬空了,却就在那时,忽然听她对月哼哼唱唱起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忍不住脱口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说得真好,真美,简直妙极了!!”
未曾投身官海之前,文昀飞以才学声名远播,在听了百里醉唱出他从未听过的词后,自然而然的以为是她之所作。
他的才名算什么?跟她比起来简直儿戏!
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个略显激动的声音,百里醉惊吓之余,回头再看到他的脸,顿时感到很头痛。
该来的还真是逃不过啊
快瞧瞧快瞧瞧,文昀飞那充斥着惊喜惊讶之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还带着崇拜?
为毛?
霎时她反映过来了,因为自己不小心气氛所致唱了苏轼那首流芳百世的水调歌头?
虽然世界观不同,但这样的小便宜她不会占。
“这词不是我写的。”对文昀飞抱歉的笑笑,百里醉知道这个说法是比较幻灭的。
又在他开口之前,她站了起来,恢复几丝客气,“二姐夫怎么来了?找我有事吗?”
‘二姐夫’三个字像利箭一样正中文昀飞的心,话一出口,就见他脸色僵凝,随即泛出欲言又止的苦涩表情。
百里醉不健忘,沈瑾瑜拿来揶揄她的话她牢记在心,时时刻刻都等着他露出破绽,她好睚眦必报。
眼下总算和文昀飞面对面,他虽然同二姐和离了,可是管她什么事?
故而还要叫他‘二姐夫’,一来是为了提醒他彼此身份关系,二来也直接表明自己对他实在不得兴趣。
莫提当年,当年她真是被坑大发了!
文昀飞反映虽慢,但见百里醉客套的神态举止,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露出一笑,“我同你二姐和离了,不过你无需多想,今日逾越来见你,只是想把从前没有说出来的话对你说完,做个了结。”
百里醉保持怀疑态度望着他,失笑道,“既然你都有这个觉悟,又何必多此一举?”
现在她是沈二夫人,他是东都都尉,没有姐夫与小姨子这层关系,至多算是从前的旧识,还是传过绯闻的那种关系,最应该避嫌了。
她更知道他不会无端端出现在此,于是又问,“是你自己来的吗?”
文昀飞本来有些忐忑的,听了她那句直白的说话后,反而落得轻松。
这份轻松是他将将所悟所觉,他自己正纳闷呢,原来很多事情是个人的执着,和哪个都无关。
再听百里醉一问,他又多了几分肃然,“想来我不说你也已经猜到了,今日这山庄里,我不是能够做主的那个人。”
也就是说,若不得哪个安排,他是不敢独自来的。
百里醉面上没有表示,心里已对他生出厌恶。
她压根不喜欢文昀飞。
倘若是他自己想来的,她还会默默赞赏他有血性。
虽然当年他夜入南瑚寺找错人这件说来很蠢,但好歹那时他是凭着个人感情行事,是真正的不为旁侧纷扰复杂所困。
而今呢?
他只是一个被女皇还有汗妃牵着鼻子走,任由人摆布的可笑棋子!
再让他不顾一切的带她私奔?说出来只会叫人笑掉大牙!
无论多美好的事物都经不起岁月的蹉跎,而更多的人和物,只消流年滑过,内里的丑陋便暴露无疑了。
从百里醉的眼底,文昀飞看出她心底没有说出来的情绪。
他并不否认,低下头丧气道,“我知道你很看不起现在的我,连我自己也是。”
“人生在世,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百里醉脱口而出。
得他又抬头来看着自己,她忙又道,“我不是在安慰你,好歹相识一场,你既有了大好前程,我也嫁作人妇,不如洒脱点祝福彼此,坦白说我到今天才真正看清楚你的样貌,你当年如何对我有心我不知,也不需要知。”
文昀飞怔怔然。
百里醉对他一笑,“怎么?觉得我和你想象中有很大差别么?”
那是一定的!
当年他不过在庙会上对她一见钟情,是表面皮相的喜欢。
她的性情,她的喜好,她的喜怒哀愁,他统统都不知道不了解。
两个完全没有相处过的人,说喜欢都是奢侈,更多的无非是一时血液澎湃的冲动罢了。
文昀飞无法反驳百里醉的话,只得颔首,“是我当年太糊涂,给沈二夫人添了不少麻烦。”
百里醉往石凳上坐下,挥挥手不介意的道,“得啦,你都说那是当年,过都过了,人要向前看,你瞧现在不是挺好的么?”
她自顾拿糕点来吃,随意的模样给人一份自然相处的舒适。
她的大度更让文昀飞暗自佩服。
光这一面,他心里有了定论:自己根本配不上她!
“你五姐说得对,我遇到你,却注定无法与你在一起,只给了你一个劫数,而沈瑾瑜则是为你解结的那个人。”
百里醉好奇,“你和我五姐交流过?”
文昀飞点头,回想起自文城临行前的那天,百里绫对他说的话,不免黯然。
百里绫是个活得很透彻的明白人,她总是能极快的看出自己和别人真正需要什么。
故而在南瑚寺那日,看到沈瑾瑜赶来,短暂的讶异过后,便打消了撮合百里醉和文昀飞的念头。
后而文昀飞与百里愫和离,再找到百里绫想听听她的看法,结果被一口回绝。
百里绫只道,错过的事,再不甘心也是错过了。
沈瑾瑜看上的别人得不到,更不消说是个他在意的人!
想到这里,文昀飞眉宇间神色再是不甘,也只能释然了。
“你五姐说沈瑾瑜对你一片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