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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已到了这里,随了她的心愿,过一段朴素简单的日子未尝不可。
只要她不提回澜谷,做什么,去哪里,他都相伴相随。
在小镇的日子着实清闲自得。
夜澜懂得医术的没得两天就传开了,几乎每日都有人来找她看病,她来者不拒,对症下药,颇得镇民们喜欢。
镇上难得来个大夫,貌美又心善,大伙儿自然是想方设法对她好,想将其留下。
而颜莫歌呢,坏脾气的性子收敛了不少,看着便是副斯文长相,又有才学,在镇长的请求下,勉勉强强答应做个记账先生。
平日闲来无事,替家家户户打理收支出入。
他乃天下第一奸商,脑子天生转得比别人快,几日下来,他发现镇民们都在务农,多能自给自足,唯一的收入便是往来于祁国和南疆之间的商队在此留宿。
那区区几个小钱看得他实在糟心,索性把镇长喊到跟前,给他支了几招。
这小镇离东长城不过三十里,若非遇上下雨或是其他个别情况,商队自是愿意过了东长城,进边城好好休整。
故而颜莫歌让镇长把每家每户的空房空院收拾打理,分成由高至低分为四等,再专门搭建几个像样的马棚,会木匠活儿的到山中伐木,做些箱子和车轮之类予以备换,手巧的妇人可以在家编些许结实的麻绳。
总之,一切商队可以用上的东西都要准备好。
如此一来,小镇可以给商队做供给的消息传出去,自然就会有更多的商旅慕名而来。
镇长对他的说话一一照办,于是又过了几日,窘境果真有所好转。
更因此,颜莫歌在镇中无缘无故的变得很有威望。
然在私下里,他本色不改的对夜澜说,他堂堂颜家公子给这个小镇做记账先生,绝然是大材小用,才不稀罕在这里有威望。
夜澜便笑他,不愿意的话大可不做,再者这里的人哪里晓得颜莫歌是谁。
说归说,他若真的不屑,就不会成日挂在嘴边,在她的跟前洋洋自得,没完没了了。
一个是乐善好施看病分文不取,一个是聪睿有加能够点石成金,很快就融入到小镇朴实的生活里去。
刘阿婆特地将将柴房腾了出来,清扫干净之后给夜澜做看诊用。
自从他二人在家里住下,上丨门送礼的就没间断过。
今天是对面陈家婆子送来几条新鲜的鱼,明天是隔壁赵家猎户送来的野鸡野兔子。
她的苗人媳妇又有了身孕,只要想到有个大夫住在家里,刘阿婆的心就说不出的踏实。
晃眼就过去半个月。
这日刚过正午,食了午饭,颜莫歌照常在屋子里发懒打瞌睡。
刘阿婆带小冬儿下地务农去了,她家的苗人媳妇又去了东长城守着自家男人,也不晓得何时才舍得回来。
原本就得颜莫歌和夜澜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偏来了几个嘴碎的婆娘,搬了小凳子在院落中央坐下,一边晒太阳,一边东拉西扯。
“近来啊王城里可热闹了!圣女娘娘的结拜姐妹要嫁给东华海船王的亲弟弟,听说还有十来天送嫁的队伍就要出发了,说不定会经过我们镇呢!”
这陈家婆子嗓门最大了,颜莫歌蹙着眉头不得安宁,烦她到了极点!
不过小圣女的结拜姐妹是哪个?
莫非是桑朵朵?
独孤夜的弟弟他见过,憨厚老实,只一想到若是桑朵朵嫁去东华海,那嘴巴一张开,定会语出惊人,把那处扰得鸡犬不宁。
想想到真是有意思。
独孤鸣还不知道自己要倒大霉了罢。
院中,宋家四嫂接着道,“这事情说不准呢,蒙国人不怀好意到南疆来惹事生非,我家男人说了,和东华海联姻就是为了抵抗蒙国!”
听这语气,不看都能想象那人的面目是有多义正言辞,激昂正义了。
颜莫歌在硬梆梆的木板床上翻了个身,一手屈起坐枕,一手摸了扇子打开来给自己扇风,合着双眸,淡声骂了句,“妇人之见!”
可就是这妇人之见,惊了其他在座的婆子们。
立刻有人担心起来,道,“蒙国和祁国要好得很,不会打仗吧?我们镇子正好在边界,要是被波及了可怎么办”
此言一出,其他人纷纷跟着焦心,仿佛战事已起,两军对阵顷刻就会发生在眼前似的。
七嘴八舌的不消停,那些担惊受怕将颜莫歌被闹得不安生,无奈之下,他猛然起身,准备出去赶人。
才将来到门边,刚好听到胆子最小的谢嫂子惊惊乍乍的问夜澜,“对啦,颜夫人,你与颜公子不是从王城来的么?可知那边是个如何的情景?”
颜莫歌拉门的动作一顿,只听夜澜轻轻柔柔的应道,“我们是从恩周来的,不晓得王城怎样了,只恩周安乐太平,很是热闹,不似要打仗的样子,你们莫太担心了。”
听她说后,大伙儿纷纷点头,几分放心。
说起恩周城,宋四嫂眼睛一亮,望向夜澜的神态除了钦羡之外,还多出少许猜忌来。
“巧了,我忽然想起恩周的那个富商,不对不对,是大祁的巨富也不对!总之就是一家人家银子多了去啦,富可敌国呢,也是姓‘颜’的,可名字我实在想不起来了,不知你家夫君可认得?”
颜莫歌举手投足都是贵气,谈吐不俗,一看就出身非凡,会叫人把他和颜家联想到一块儿还真不奇怪。
再者说了,他本来就是。
可夜澜只低首笑了笑,如同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宋四嫂,若他认得的话,我们早就投奔有钱亲戚去了,怎还会流落到此。”
她特意用上了‘流落’二字,就是不想让她们再就此说下去。
见她说完之后就低下头自顾捣药,谢家嫂子忙出来打圆场,道,“颜夫人与颜公子夫唱妇随,不比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过得自在多了?说起那一个颜家,我也晓得的,尽做奴市这种丧尽天良的生意,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像那种有钱人家,家里三妻四妾都嫌少了,有钱却不得学识,将来人是两脚一蹬,归了西天,留下一群妻妻妾妾争家产,才叫外人看得唏嘘!”
“可不是!”自知失言的宋四嫂赶紧附和道,“颜公子一表人才,是个不可多得的正人君子,与颜夫人天造地设的一对,是我方才鬼迷了心窍,才将你们与那户颜家说在一起。”
说罢了,她还假惺惺的自打了一个嘴巴。
夜澜只随她们一起笑,没再说话了。
反正她是见到门缝里依稀有个影子,那人还不定猫在里面,心里腹诽得厉害呢。
“唉,对啦,怎么不见颜公子?”陈婆子问。
夜澜望了望房门紧闭的小屋,笑道,“约莫是在午睡罢。”
陈婆子几人颇惊,忙压低了声音,面上皆是露出忌色。
谢嫂子细声忧道,“唉,不知可有吵了颜公子,总觉着他脾气不大好,说真的,也就颜夫人不惧他了。”
夜澜毫不吃惊,反多有故意的问,“你们很怕他?”
众女眷们齐齐点头。
不止她们呢,镇上的人都很怕。
由是,夜澜脸容上的笑意更大了几分,实在有意思。
这会儿颜莫歌站在门前进退不是。
回去继续午睡他是睡不着了,先本想出去教训那几个碎嘴的婆娘,将她们一鼓作气打发走了作罢,可是听了她们的说话,还真不好发作了。
就在这时,院外跑来王家才过门没多久的新媳妇,她气喘咻咻,急匆匆的跑进来扶在门边就摸着心口道,“我在镇外遇到几个怪人,吓吓死我了!”
【南疆篇】你敢娶,我便敢嫁()
听得镇外来了怪人,夜澜和颜莫歌都不由暗自心惊。
院子里做着扯天谈地的婆子们更怕,谢嫂子低呼了一声‘莫不是狂匪来探路吧’,就只差要昏厥过去。
这般时候倒是宋四嫂最稳得住,站起来就当机立断,要大家伙别乱了阵脚。
麻利的嘱咐陈婆子和谢嫂子一道去寻镇长把事情告知,她再细细问王家那刚过门才得半个月的小媳妇。
“有几个人?做何打扮?长得何样?身上可带了兵器家伙?”
就连夜澜都起身去,给来人倒了杯凉茶,后而温声问,“你说他们怪,是长相还是举止呢?”
王家小媳妇是从东长城里迎出来的,祁国人,自小定的娃娃亲,若非和她家那个情深意重,才不会嫁到这乡下地方来!
她老爹在边城的私塾里做先生,自己端的也是小家碧玉,世面见过,但不多,眼色有,也不大高。
听大伙儿问来,她喝了两口茶,心有余悸的回想说,“我刚才去半山上给我家那口子送午饭,回来的路上见三个人站在镇口,不知在商量些什么,长得高高大大,均是着素黑衣衫,腰间的刀子明晃晃的渗人,他们见了我,其中一人便扶着刀向我走过来了,吓得我——扭头就跑!”
说罢了,王小媳妇长长的喘了一口气,只差没落下几滴眼泪来衬托!
只经她一描述,夜澜已猜到来人是谁。
心下暗暗松络了些,是说师傅带着师弟,不可能来得这样快。
那二十八星宿死士果真名不虚传,他们走得随心所欲,毫无章法可言,竟在短短数日间就找来了。
想罢,夜澜正欲对众人道,岂料门外忽然有了动静!
刚一见到那个魁梧高大的男人出现,王小媳妇尖利的道了声‘就是他们’,继而翻了个白眼,真真晕过去,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夜澜都来不及说话,陈婆子亦是跟着尖叫了声,宋四嫂顺手捡起地上一根粗柴火,对准了门外的来人颤颤吆喝——
“你你莫乱来啊,我家男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识相的赶紧滚!!”
便在这时,小院里那道紧闭的门由内打开,颜莫歌云淡风轻的出现,半眯星眸,懒洋洋的向正对面望去。
只见奎宿一手习惯性的扶在腰侧的兵刃上,一手拎着只沾了泥土的菜篮子,人虽高大,脸上却满满都是委屈。
望到颜莫歌出现,他登时百感交集,汇聚了诸多感情的‘小公子’三个字刚喊出口,身后远远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喊杀声,由远及近,声势迅猛浩荡。
镇长领着年轻的壮汉们打狂匪来了。
颜莫歌右眼皮跳突两下,夜澜手里端着捣药搏,泛出无奈浅笑
是说这天下太平,女皇治国有道,早年横行东境一带的狂匪早就不得那么嚣张,又不是逢年过节,怎会无端端光天化日来他们的镇子作乱?
弄清楚来的三人乃颜公子的家仆,镇长等人怪不好意思。
全是一场误会。
只因先前奎宿那声‘小公子’,颜莫歌的身份便是彻底暴露了。
天下间姓‘颜’的也不多,会出现在南疆,又怀一身学识,气质超凡,还有威武的家仆找寻而来,如此一个卓绝俊美的颜公子,再笨的都晓得他到底是谁了。
申时。
刘阿婆家不大的院子里挤了不少人。
听闻颜莫歌会身在此地的来龙去脉后,镇长叼着烟斗蹲在院前的石阶上,幽长的吐了一口浓烟,感慨道,“世间真情多难得,没想到颜老爷如此不通人情,唉”
宋四嫂等人早就被感动了,也伤怀道来,“难得颜公子重情重义,带了澜姑娘私奔到此。”
侧首转对挽袖抱手坐在院里杏树下躲太阳的玉面公子,她满是愧疚,“此前我们几个还道了颜公子的不是,切勿往心里去,都是我们妇人之见。”
颜莫歌随和的弯出一笑,大方道,“不会。”
他才不和这几个婆娘一般见识,掉价!
宋四嫂又走到夜澜跟前,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你的好我们全镇都晓得!颜公子待你好,我们也是望在心里,好姑娘,这些时日委屈你了。”
夜澜见宋四嫂等人都做了陪她一同抹泪的想法,淡淡向颜莫歌望去一眼,得他有恃无恐的得意脸孔,这会儿再想发作也只得先按捺着。
末了又望回宋四嫂,勉强对她浅笑点头,算是应了。
镇长拧着眉头抽了几口烟,才接着发话,“你们放心在此住下,谁要是走漏风声,或者将你们的行踪传出去,就是我们全镇的敌人!”
狠话就是撂给奎宿三人听的,言罢他们就遭到四面八方投来的不善目光,恨不得立刻涌上来将他们毒打一顿。
在外行走多时,奎宿再不是当年那个白虎部的二愣子头头了。
他灵机一上来,抱拳就对树荫下的男子视死如归表白心迹,“小公子放心,属下誓死效忠小公子,绝不向太王绝不向老爷透露半个字!”
颜莫歌笑盈盈的‘嗯’声应下,“真乖。”
蹲在墙角的参宿和毕宿相视无言,又默默把头低了下去。
才半个月而已,小公子给这小破镇子的人灌了迷魂汤了!
派他们来找寻的又不是太王夫,非被他编造成家中老父太恶,不允他与夜澜姑娘成婚,继而两人连夜出逃私奔的故事。
事已至此,也不知当如何向大汗交代。
真是作孽!
此事暂告一段,不时外面有人找镇长,道,有一商队已在十二里外,派了人过来报讯,今夜打算在这儿歇了。
镇长使大儿子去打点,本他也想跟着去的,想想颜莫歌在这里,货真价实的颜家单传,身份尊贵不比寻常,即便没事了,也不好走开。
便是干巴巴的蹲着里继续抽烟。
不大的院子里里外外挤了十几人,脚步都快迈不开啦,偏又无事可说,走么又好似走不开,大家伙你瞪我,我看你的,一时间显得很窘迫。
夜澜依旧不慢不紧的捣着药,心下思忖,待人何时走了,她得和那信口就胡诌的人好好算一笔。
颜莫歌则靠在杏树边越发不耐烦。
这群人没事堵这里做什么?
明明他都和夜澜讲好一道去山上摘草药,好端端的下午就这么被耗费虚度了。
紧要时候,宋四嫂忽地站起来,双眼放光的问他二人,“对啦,颜公子同澜姑娘还没办婚事吧?苦了你们一路自恩周跑来,委委屈屈的在我们这个乡下地方过日子。”
这些天虽颜莫歌和夜澜同食同睡,却不曾做出格的事情。
只先得颜莫歌编那一通私奔大话,既是私奔来的,哪里可能成过亲?
枉人家一个好姑娘无名无份的跟了他去!
镇里人天天唤着‘颜夫人’,却是个没有真名分的颜夫人,把称呼变回了‘澜姑娘’,委实不顺口。
别扭得紧!
宋四嫂怀了一颗热诚诚的心想要办桩大好事,说罢就对其他人使眼色。
镇长最先会意,征询的向颜莫歌看去,态度恭敬得很,“不知颜公子的意思是?”
颜莫歌怔怔然,像是反映不能,又像是难得迟钝了,不知道该如何反映!
呆滞半瞬,他巴巴的朝夜澜看过去,凤眸中的色彩都在游移不定,瞧着那惧内的本色就不自觉泄漏出来,显然说不上话。
靠墙站的猎户孙洲放肆一笑,打趣,“看看,你们都忘记颜公子讲话作不了数?”
作数的人是夜澜!
此话一出,众目都望住那清淡雅丽的女子。
夜澜抬起头来,面目温淡将四下望了一圈,最后定眸在树下那人身上,见颜莫歌慌了心神的模样,白瞎了一张俊俏的脸皮,这会儿子怎么看都是个愣头青。
她只有笑语一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