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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就算她领着他去卖钱,他都不会有怨言似的。
既他没说冷不冷,夜澜就当他不冷了。
“走吧,马上就能出谷了。”她先一步跨上前,边走边道,“出谷往恩周行十二里有个寨子,可以在那里歇脚,换身衣裳,我看看能不能与寨中的苗民借辆牛车。”
颜莫歌知道她关心自己了,心里美美的,她走一步,他跟两步,道,“本公子不得你想的这般身骄肉贵,路也是行得的。”
再者说了,走路定没有牛车快,他们一路去恩周,能相处得久一些。
夜澜哪会晓得他那些个小心思,冷笑了一声,还没说出嘲讽话,就被颜莫歌抢先道,“我知,你并非真想对我这么好,而是我与你们小圣女的死活息息相关,对不对?”
“你少”
“咦,那是什么?”
未等夜澜嗔他,他又疑惑到别处去了,双目直勾勾的盯着她身后的石壁,走过去仰头细看,“这上面好像刻了字。”
夜澜丁点儿不稀奇,道,“朝不保夕,血债血偿。”
自她入谷就有的八个大字,她早已见怪不怪。
“朝不保夕,血债血偿”颜莫歌细细拒绝着,紧跟着一笑,回身调侃,“看来澜谷也不止济世为怀普渡众生,仇家更不少。”
“你会错意了。”夜澜回他抹遗憾的表情,道,“这是我师傅亲手刻的。”
颜莫歌被噎住,哽了一哽,他遂问,“有什么血海深仇?”
朝不保夕
听来像是说谷中境况不佳,可既是夜澜的师傅亲手所刻,便是用来警示哪个,告诫哪个,活得过三更活不过五更,你今日有好活,明日我连你的子孙后代都一并斩杀干净!
好毒的八个字!
心念一转,他再问,“可是与你师娘被下毒有关?”
那么如此说来,夜澜的师娘定是死了的,她师傅的仇人到底是谁?此时人又在哪里?
同样是怀有身孕时中毒,颜莫歌始终记得当年险些命丧狼峰后,澈哥被带回祁国,母皇昭告天下遍寻名医要治好他,那时阿爹亲自去了一趟南疆,难道与这深谷有关
【南疆篇】嚣张的护着一个人()
听到身后的男子连番疑问,夜澜回首来望向他,被夜色熏染的面容上透着轻快的笑意,她双眸如星如辰,内里蕴藏着浅淡的微茫,一派了然之色。
颜莫歌略有怔忡,莫不是真叫他歪打误撞说中了,而她也早就猜到了什么
不觉,他心有一颤,不知怎有所慌张。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夜澜淡笑着开口道,“就算真的与你有关,这是你们与我师傅的恩怨,同我不得多大关系。”
也便是说,她不会站在师傅那一边去报仇。
报哪门子的仇?
她娘亲早故,二娘将她卖到北境做奴隶,还没走到半道上就被疯疯癫癫的师傅抓入深谷试药,能活到今日全赖师娘仁慈。
在这世间上她没有仇人,师娘作为她唯一的恩人也早就亡故了,外面的尘世于她而言太复杂,所以她才答应师傅要
蓦地止住纷乱的思绪,夜澜定了心神,看着石壁上被风雨侵蚀了十余年还清晰可见的八个字,她道,“总之我会治好你,治不好也能为你续命十年,不会叫你这么容易就死去。”
颜莫歌追问,“那倘若你师傅要你杀我呢?”
朝不保夕阿爹的名字里就独独一个‘朝’字。
回想当初与澈哥在狼峰经历九死一生,母皇恼急了阿爹将他丢弃所为,阿爹第一王夫之位岌岌可危,由此便开始全心全意为他寻找名医解毒。
那几年间除了无名大师之外,为他医治更因他而死的大夫不计其数。
假使在这当中阿爹忽然得知南疆有一名医,不可能不前往寻访。
再假使,这位名医正好有个怀胎数月的妻子,以阿爹的行事作风,极有可能以同样的法子落毒,只有这样做,才能在最快的时间之内迫使其研制出解药。
世间没有那么多的巧合,有的只是人为的因,后而自己才会尝到那样的果。
朝不保夕,血债血偿
可见夜澜的师傅无论如何都要为报此血海深仇,不但要报,且连自己都算在其中。
见他神情在这一时变化诸多,夜澜笑道,“我师傅每月十五回谷一次,他不得机会杀你。”
颜莫歌眸色轻漾,“所以你才要带我出谷?”
所以,她对这一切早在意料之中?
“不。”夜澜早就打算好了,“我本想着过两日再出发,要不是师兄突然回来”
“你师兄和你师傅不合?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谷内有三间空房,一间是她那又聋又瞎的师兄住的,一间是她师傅所居,还有一间
脑中电光一闪,他凤目忽的放光,道,“你师娘的孩儿保住了对不对?”
那就是说她的师傅当初是将那解药钻研出来了!
可她的师娘为何还会死?
莫非这中间出了岔子?
“我师弟是没死,不过你也用不着高兴。”凉雨早都湿身,夜澜实在不想再当头浇他满头的冷水。
对上他桓横着诸多疑惑的眸子,她想了一想,索性道,“罢了,都告诉你吧。”
想必除了眼前这个人,她再没机会把这些埋在心里的事讲给哪个听了。
“师傅对当年师娘中毒的事甚少提及,故而我不知道下毒之人到底是谁。在我将将入谷两个月那天,师娘忽然破了羊水,师傅的药只研成了一半,还少一味至关重要的引子,可是不得办法了,只能以此应付,我记得尤为清楚,师娘生产时流的血都是黑色的,煎熬了两天一夜,终于生下一个不会哭的男婴,她也气绝人亡。”
颜莫歌听得心惊。
听宫里那些老宫女说,母皇生他时也是如此可怖的情形。
“那个男婴”
“是我师弟。”夜澜毫无保留道,“我师弟与常人不同,天生痴傻,为此师傅始终自责,当初不该将那才研制出一半的药喂我师娘服食,假如他没有那样做,说不定师娘还活着,而师弟就算满身剧毒,也不会成那般。”
世事总是难料,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悲剧发生。
颜莫歌心下默然。
听她说来,此事十有八丨九与阿爹有关了。
夜澜亦是心知,师傅每个月都带着师弟出谷,名为玩耍,实则到处探听与颜家商队有关的消息,这不是想要伺机而动为师娘报仇是什么?
再望颜莫歌一脸沉肃,这会儿子是丝毫轻松不起来了,她道,“你不想问那药引是什么?”
他猜测,“寒玉养出的雪莲?”
问罢就得夜澜不加掩饰的赞许一笑,“如何猜到的?”
颜莫歌冷哼了声,“你既要医治我,就不会与我随意乱食,再者要在谷中养活冰峰上才会开花的雪莲谈何容易?我早就费解,为何小小一个山谷的池子里会有极品的寒玉,而我阿爹许多年前就曾被偷盗过这些个玩意儿。”
看来她的师傅与他的阿爹不止有仇怨,渊源更是颇深。
“由此你也并非是拿雪莲来卖我的人情,而是雪莲于我有益。”颜莫歌凝住她的眼色没个好气。
这个死丫头,占了上风就机关算尽装神弄鬼,早知道他定就要吃最大的那朵雪莲!
夜澜再不接话,隐忍着笑意,转而道,“雨大了,走吧,莫再耽搁了。”
步子还没迈出,她手就被他抓住。
颜莫歌又问,“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你是如何对不起你那师兄的?还有要是叫你师傅知道你医我的事,他会将你怎样?”
夜澜不以为然道,“我和师兄的事与你不得关系,不提也罢,至于我师傅,他是不会伤我的,你且安心了。”
“为何?”
“因他答应了师娘不伤我。”
颜莫歌才不信她的鬼话!
“你那师娘人都不在了,你师傅硬要反悔又如何?”
他深信,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不可能这么仁慈。
“夜澜,你是不是答应了你师傅什么事?还是你受制于他?”
这一问如同点了夜澜的哑穴,人是当即愣了一愣,怔忡得说不出话。
正想找个借口遮掩过去,忽而前面不远处传来靠近的声响,有人来!!
颜莫歌与夜澜同时看去,只听有人又惊又喜的喊道,“小公子?!”
暗夜无光,他那身白衣实在太抢眼!
“奎宿?”颜莫歌兀自疑惑,定眼看去,来人众多,单是望个大概的轮廓都不陌生,其中还有——
“阿爹?!你来这里作甚?”
他大诧!
从没希望自己好活的人出现在此,那定是只为他了,怎叫他会想到。
颜朝已三两步行到他的面前,脸容上表情深沉,重重忧虑不知积压了多久,只父子相见,从来都没有好话。
“我还来不得了?”垮着脸,颜朝闷声一叹,“你个逆子,从来就不叫本王省心!”
狡黠的眸移向他身边的女子,不客气的问,“她是哪个?”
颜莫歌对他说话的语气太熟悉,张口就道,“我死了不知要省你多少心,只可惜这么多年都没能如你的愿,话说回来,南疆之大,莫非阿爹你专诚冒雨来谷里探望我死了没有?”
颜朝被他气得牙痒,身子往前倾去就想动手揍他,奎宿横上前拦了一拦,道,“小公子平安无事就好!太夫大人已有好些天没合过眼,听闻小公子在此,马不停蹄就赶来了。”
他本意缓和父子两的争执,只看到有个外人在这里,且人是那样小,见了他们这行人却毫无惊动,便忍不住问道,“这位姑娘是”
“她是哪个跟你们不得关系。”
不容他们的目光在夜澜身上多做停留,颜莫歌把她挡在身后,再对奎宿命令,“有没有伞?最好取些干爽的衣裳来。”
说着他回头看了身后的人一眼,再道,“最好是女人穿的。”
那嚣张的语气,狂妄的态度,直叫颜朝火冒三丈,可他又何曾见过儿子如此护着一个人?
【南疆篇】一幕好戏()
自那日圣子降服蛇王已过去五天,王宫中风平浪静,一派祥和之态,连失踪的律克姜都无人想去提及。
或许诸人暗自里都觉得这是件好事呢?
老王一死,两位王子在这几年中为争夺王位僵持不下,四大长老个个都似墙头草,最是会见风使舵。
结果苦不堪言的还是百姓!
如今大王子在山林伸出失了踪,找不回来最好,连圣女都言大王子命有劫难,既是劫,过不去的话,死了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若是找不回来,那二王子就是天命所归,待他继承王位,南疆民心便也安稳了。
这天正逢午时,骄阳似火,神殿正南的祭台前,圣女亲自为大婚占卜吉日。
苗人对蛇的崇拜渊源至深,蛇的图腾随处可见,连阿岚儿这日穿的红色裙袍上都有一尾赤金色的大蟒缠绕其身。
听博学的图亚大汗说,南疆多山脉沼泽,地势复杂,常年多雨,故而十分适合蛇类生存。
初初时,苗人不懂解蛇毒,被咬之后多会丧命,便是将其当作圣灵膜拜,祈求庇佑,久而久之就成了信仰。
这说法听起来可笑又愚昧,然与邻近的大祁相比,祁国百姓将祁氏皇族奉为‘天’,貌似也是一样的。
终归都是当权者用来统治天下,把持权利的由头罢了。
只那神殿里的蛇王和蛇母,能被养得这样大,也不枉南疆把其奉为神明了吧
祭台是一整块巨大的碧绿美玉,上面与蛇有关的雕纹栩栩如生,加以正午的阳光照射,不仅光彩绮丽,晃眼之间,总是会叫人误以为那些雕刻出来的蛇会爬下来似的。
汐瑶本是来瞧个热闹,却不想被自己心底那丝诡异的想法给唬得头皮发麻。
待会儿,盛装的阿岚儿就要祭台上赤足起舞,之后请出蛇母予以所示。
原本祁云澈一听那尾母蛇会出现,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可桑朵朵在旁道,蛇母走了,蛇王就没了约束,没准又会跑出来食人呢
有她这一句,就是汐瑶不想出来晒太阳,也只能跟从在云漠公子身边,半刻离不得他的眼皮底下。
圣女跳祭舞前有苗人勇士围着祭台膜拜,几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巫师站在东面,正对西面,手里握着禽鸟的彩羽,不停的在身前挥扫,口中振振有词。
因今日的占卜是圣女圣子大婚,此举意在驱赶来自西方皇权的恶灵。
若是有长老或者王族中人死了,就要在太阳落山时占选。
别瞧着苗人纯朴好欺,这些古古怪怪的规矩奇多,讲究得很!
虽自个儿做不成圣子,但为表敬意,慕风公子还是在穿着上下了番功夫。
他身着淡紫华袍,头顶白玉美冠,墨发高束,手掷羽扇,丰神俊朗的脸容上时时都漾着如沐春风的笑意。
单是这几日,大王宫里那些大胆的苗女宫婢都仿照祁国的风俗,绣了好些有鸳鸯图案的荷包送给他。
做不成圣子没关系,只要他愿意留在南疆,也能够三妻四妾。
站在他身旁的便是蒙国的第一勇士,而今的圣子大人云漠了。
云漠与慕风完全不同,炎炎的天,他那身黑色的锦袍只能与他愈加神秘深沉的气息,俊美无澜的脸庞上永远无喜无怒,看不出情绪。
对这样的男人,即便生得十分好看,也只能看看就作罢了。
那样寡淡的性子,高深莫测又自有一股神威,毫无亲和可言,让他做了圣子倒是贴切得很。
隔着祭台,四大长老站在他和慕风的正对面,虽说许久之前桑托就和另外三位势不两立,全赖蒙国这行人的到来,短短几日间,令他们看起来心齐了不少。
连此时四人的表情都那么的同仇敌忾。
不过五日,这局势又与从前不同了,有了蒙国势力的前来,自然要先排除异己,再慢慢内斗。
四大长老中,年纪最长的阿毕金沉不住气了。
灼灼目光不善的将对面的慕风和云漠一干人等瞪视了许久,借着巫师吟唱的掩盖,他低声斥道,“蒙国与我南疆相隔千里,连他们都想来掺合,当真以为我南疆好欺?”
站在他身旁左侧一体态臃肿庞大男人接着道,“形势如此,眼下大王子杳无音信,这圣子一事我们又不能做主逆天而为,不如”
说着便看向神情沉凝的桑托,见他没有表示,才又继续道,“太妃当权,圣女年幼,圣子还是蒙国第一勇士,若想巩固我南疆王权,为今之计,只有尽快让二王子继承王位。”
这番话说完,他人已经累得气喘咻咻,忙招手让手下把水袋送上来,仰头豪饮。
此人乃第四长老腾鲁,两个月前才继承族长之位,是个庸碌的蠢材。
只看他那身被烈日晒得泛红的赘肉,一层层的叠在腰间,脖子都找不到了,那脑子里能装些什么?
先他那袭话桑托不问都知,定是那个还没开口的人教他说的。
故而他冷笑了声,转向始终默然不语的翁善询问道,“你的意思呢?”
翁善乃南疆第二长老,手中的实权不少,说的话自有分量。
得桑托问来,他忙将头微作一低,惺惺作态的恭顺,“大长老的话连太妃都深信不疑,我等自当以大长老为马首是瞻。”
他们三个早就站在苏克桀那边,找不到律克姜,难道桑托还能篡位不成?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