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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此话叫正暗觉局促的冷绯玉哭笑不得,“都这般时候了,你还想着嘴上不饶人。”
自先皇去后,他和陈月泽的人马无时无刻不在留心着祁煜风和祁明夏的动向。
之前他也在赤昭殿内喝那杯无谓的喜酒,见格尔敦忽然起身告辞,他就察觉不对劲,便是抢先了祁煜风一步,带着自己的人追来。
这会儿听汐瑶说话的声音纤弱无力,一阵风轻轻吹来就散了,那是如何的滋味呢?
他知道,哪怕是她还有半分力气都能死撑。
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对他服了软,是真的撑不住了,还是认命了?!
今日她的大婚,算不得什么好日子。
纵使他们话语只字不提,也不能免去心中总声音在重复。
回首往京城方向望了眼,冷绯玉忽然道,“不如我送你走吧?”
人生难得冲动一回,尤其是对眼前的女子。
“说什么傻话呢?”汐瑶苦笑嗔他,“你把我送走了,然后呢?就不是你们冷家会如何了,我武安侯府上上下下的几十口人要怎么办?”
走,说得轻巧。
低眉将她拢在眼底,冷绯玉深长的叹息,“汐瑶”
“别说了!”她蓦地转过身背对,低下头,只与他一袭沮丧到了极点的背影。
逃避,若能一直避开不想。
“什么都摆在眼前,谁都是身不由己,要是能走的话,我怎可能还呆在这里?”
她又不傻!
这些,统统都是她自己做的选择!
“只是”她深深蹙起了眉头,双手攥紧成拳,松都松不开。
“我不甘心,我好生气!我都已经留在这里任人摆布,他们竟然还要不远千里的来告诫我一番?”
她以为重生可以将所有都重来,原来重来,也不过是换个方式再去爱他。
可他现在不在身边,或许此生都不能相见,顿时,她就被无以复加的绝望所包围,爬都爬不出来了。
冷绯玉从未见过她这样,他僵僵的呆立,连安慰的话都不会说。
心里着急得不知所措,却见那肩头忽然开始颤动,他面上一怔,汐瑶她哭了?
“那个慕丫头”冷世子全然傻了眼,他最不会安慰女子了。
“闭嘴!”汐瑶恼火的吼他,又似惊觉他有所动作,再凶巴巴的道,“不准动,也不准看!”
她就是想哭,什么都做不了,哭一哭还不行了?
“好好好,我不看,绝对不看!”冷绯玉拿她没有办法,只好站在她身后,遂下令命手下统统策马转身,由着她去。
她先是小声抽噎,到最后哭声越来越大,她索性蹲下身去,将头深埋,双臂把自己怀抱,放肆的嚎啕。
谁给她委屈,谁让她痛苦
重要吗?
原来不是太要强,而是当只剩下自己时,不得不坚强。
正宣初年,六月十七日。
北境有讯:前祁国七皇子祁云澈在蒙国登基,成为第一百六十六代汗皇。
一个新的时代由此展开
只是欠缺一个机会(第三更)()
又到烦暑六月天。
春暖花开时,皇城里的纷争正激烈,谁也没得闲暇去欣赏美景,待到风波平息,身上的衣衫已换成的夏裳。
时隔一个多月,汐瑶早忘了那日在城外当着冷绯玉的面哭得有多难看。
此件事却也不知被谁传开了。
只道先皇大丧后的第二天,冷世子带着自家的兵马拦下一新娘子,将人家欺负得抱头痛哭。
至于后来如何仿佛是才女贾小姐对冷世子拒之不见,到了今日都还在生着闷气。
说到底,这些都是笑谈。
先皇大丧第二日,有胆子办喜事的人不多,皇宫里恰好有一桩。
那慕汐瑶心中属意的人是谁,祁国无人不知,她在大婚之日逃跑无可厚非,没有跑掉,得多少人为她叹惋可惜啊
如今一个是璟王妃,一个是蒙国的汗皇,莫说天涯相隔,中间还有一道高高的长城,此生还向奢望再见?
见面更伤怀,不如不见的好。
宫里。
畅音阁左侧的假山上修得一座凉亭,因地方偏僻,恰是在角落里,平日几乎被人遗忘得干净。
此处的树木长得高大繁茂,将烈日阻挡在外,又还能听到那阁中传来的阵阵乐曲,委实是个美妙的地方。
午膳方毕,祁若翾随汐瑶来到此,先她还不相信有这么个好地方,攀上石山后,一望这地势,这凉快劲儿,登时喜上眉梢。
唤宫婢给她拿了靠枕来,人将亭中一排椅子霸占,舒舒服服的侧躺着,等汐瑶煮茶来饮。
这年的夏日十分酷热,长公主再喜欢男儿装也不愿意多穿了。
她一身清爽的淡色纱裙,整个人懒洋洋的躺在长椅上,手中的团扇有一阵没一阵的给自己扇着风,闭目养神,竖起的耳朵细细听阁里飘出来的乐曲。
而后,她呵的轻笑了声,“你猜这会儿子是谁在畅音阁呢?”
坐在对面的女子专心的摆弄着她的茶具,闻言连头都不抬便道,“自然是皇上。”
她轻描淡写的语调里,有祁若翾听得出来的讽刺。
广禹州的天灾越发严重,自头年到现在,只下了屈指可数的几场小雨,据说土地龟裂,那口子都能容孩童掉下去!
天要降祸于大祁,可他们的万岁,仍旧每天歌舞升平,召集了文人雅士在宫中寻欢。
朝政?
朝政之事有监国的两位王爷全权做主,万岁爷才不担心!
早朝之后,这煜王殿下不还在太极殿内与左相等几位大臣商议天灾对策?
才将她们来时,无意中听到两个小太监私下议论,说王爷和大臣们连膳食都没用,何其的操劳
团扇静止在胸口前,祁若翾睁开眼看向汐瑶道,“本宫今日听闻了一件事,你可想知道?”
她还是不抬头,正是将煮好的茶倒进紫砂杯里,硬梆梆的回答,“不想。”
他们都一样,每次想与她说祁云澈的事,就会先问她想不想听。
听与不听他们都无法见面,时日消磨了耐性,爱是一回事,能不能在一起是另一回事,而活着,和前面两样全然无关。
如今她是璟王妃。
如今,天下人只晓得蒙国的新汗皇绝世睥睨,威震八方。
见她淡淡然的神态举止,祁若翾气馁,“你这样很不好!”
好歹是抬起头来,汐瑶回视她,“我没有逃避,也没有放弃,只是不想看得太重要。”
眼下时局才将稳定,不适宜谈那些飘渺的情爱之事。
“怎样才算不重要的?”祁若翾笑问她,又变换了语气道,“近来老二被广禹州的事弄得头痛不堪,不得闲心顾及你,纳兰岚和袁雪飞又开始争了,大皇兄登基之后,屈指算算,也就是这天灾作祟,百姓照样过自己的日子,监国的是哪个,他们才不会关心这样多。”
还有她这璟王妃的身份
说起这件来,祁若翾更是眉开眼笑,“十二在严法寺住得大半个月,先去的两日,城里那些多嘴的闲说得热乎,你瞧瞧,这会儿不都消停了么?”
哪个是璟王妃,怕都被人抛到九霄云外,与他们何干?
再者她那天回宫时去自家府上取了两只豹子养在赤昭殿里,都这么多日了,不时还能听哪个宫在说,谁谁彻夜不归,恐是被那两个畜生吃得骨头都不剩!
祁若翾专诚去望过,虽她心里也有点惧,但还好,看似很通人性,且名字还听好听。
凌歌飞墨这宫里禽兽不如的人多了去了,养两只豹子算什么?
汐瑶光听不语,气定神闲的品她自己泡的茶。
嗯味道是不错的。
祁若翾习惯了她这副对什么都漠然的样子,她继续道,“我是想说,你看当下的形势,和父皇在世时不曾有变化,你手里那张密旨,老三连问都不问,你这样耗着自己的日子等下去,身体里的毒可怎么办?唉,本宫口都说干了,你能回我一两句么?”
口干了?
那正好。
汐瑶笑呵呵的给她倒了一杯茶,送到她面前,“来饮一杯,保证甘甜解热。”
她身上的毒啊
她也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原先是有担心,可久而久之,不痛不痒,若不得人提醒,她自己都忘记了。
而想起来,身子毫无异样,直叫她怀疑是否被赛依兰诓了一道!
掀起眼皮赠予她一记无奈之色,祁若翾接过茶一口喝了干净,再道,“你莫嫌我多管闲事,老七也不知是不是在蒙国打天下打糊涂了,说他忘了你,我是第一个不信的,所以我想——”
讲到此处,她将自己支起半身,往汐瑶靠近了些,轻声说,“本宫同绯玉商量过了,寻个机会把你送出宫去。”
闻言,汐瑶平静的脸容总算起了涟漪
祁若翾眸色一亮,抓住她松懈的刹那,道,“这争权夺利,都是走一步算一步,敌动我跟着动的事。”
她自小看到大,说起来大道理一堆。
“如今老二他们都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强丨迫你与十二成亲是权宜之计,老七没有开战,你也就自然被他们疏忽了去,你说我说的可对?”
祁家的天下,向来都是三家鼎足,以祁氏皇族为名,互相牵制,此消彼长。
其他的,都是只能等着被利用摆布的棋子。
“我想的是,只要到了时机,摆脱了宫里这些眼线,沈瑾瑜自会把你安全送出北境,倒时候随便找个借口,说你病死了也罢,遭奸人暗算也行,敷衍过去,他们也奈何不得,我们也松口气。”
终归是冷家欠了慕汐瑶,不还上这份情,夜里没法入睡的又岂止长公主一人。
“还有你那些顾虑,我既有这个打算,定会为你着想仔细!”
一股脑儿的说罢,祁若翾再丢下一句,“别跟我说你不想。”
“我没有不想。”汐瑶涩涩的笑了,神色间被迟疑充斥,“只是我觉得不合时宜,暂且不提也罢。”
“哪里不合?”长公主殿下今日非要和她把话说清楚不可。
汐瑶坐在她跟前,耐心说道,“这不是明摆着么?敌不动我不动,二哥哥还未从广禹州回来,在此时说此事会不会太早了点儿?再者,就算真的叫我逃出升天,去到北境,他才坐上汗皇之位,也不知可否顺利,若我贸贸然去了”
“你不贸贸然的去,难不成真要等他领兵打来?”一把抓住她的手,祁若翾都快替她急死了!
“还是你想他潜入祁境,为你再犯一番险?!好让老二和纳兰家的人占个先机,将他置于死地?!”
被抓住的小手轻轻一颤,汐瑶被她惊住,“我没有!”
“那是如何?”祁若翾扬眉,字字诛心,“你以为你当着满朝文武和皇亲国戚的面和他恩断义绝,再拿捏着分寸用玉簪伤了他,就能真叫他相信你恨死了他?”
那场好戏瞒得了其他人,定不能骗过祁云澈。
祁若翾始终忘不掉那一幕,是谁的伤口还在淌血,都要汐瑶跟自己走!
“可是我和十二成婚的前一日,你不是同我说”
那天饮酒的时候祁若翾暗示过汐瑶,最迟七月初七时,只消二哥哥回来,他们就要对付祁煜风了。
广禹州的天灾让多少中饱私囊的大臣落了把斌在她沈家手中?
还有轩辕颖在死前叫陈月泽小心祁煜风,祁国监国的煜王与前朝勾结,单这一则,只要找到证据,必能将他置于死地!
在这之前,祁若翾却要她离开京城
是否操之过急?
“汐瑶,你听我的。”祁若翾紧紧握了握她的手,环顾四下,几乎是用气息道,“此事不能等。”
慕汐瑶留在京城的理由是祁云澈,现下他早已不在,她大可追随去!
剩下的是三大家族的争斗,和她全然无关!
只欠缺一个恰当的时机而已
等吗?还要等到何时?
一朝一夕都在变,你怎知沧海不会成为桑田?
这世间上女人是最等不得的了!
才是三个月,汐瑶恍然惊觉,连她自己都不急了,心里的那个念头在淡化,再听祁若翾在她耳边蛊惑的问,“你可还记得他的样子?”
他的样子?
她努力的回想深邃的眼,高挺的鼻,还有厚度适中的唇呼之欲出,可就是无法清晰的呈现出来。
祁若翾继而接着问,“你说,他会不会同你一样,抑或者不得人提及,就这样将你忘记了”
猛然间站起来,汐瑶面上全是惊动得无法形容的颜色!
明明心底清楚得很,这些不可能发生,否则她也不会在格尔敦说,他只能娶他的女儿时,还从容的予以反击。
那么后来她为何还要哭呢?
是不甘,是生气,是被束缚捆绑在这京城挣脱不得,还是心底早就在害怕,曾经以为的‘不会’终将一一实现。
有些事等不得。
“我”
汐瑶将将开了口,忽然从畅音阁里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几乎将她的话语声掩盖过去。
祁若翾被这一声震得弹坐起来,站定蹙眉向那边看去。
隐约间阁中里里外外开始传出吵嚷混乱的声音,脚步交叠匆匆,仿佛人人都心惊胆战,错愕不及。
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乐声早就停了,发生了什么事?!
“去看看!”汐瑶干脆道。
说罢她就转身欲行去,祁若翾一把拉住她,“我刚才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你莫要不放在心上。”
再往畅音阁看了一眼,她们都知道在里面的人是谁。
眯了眯眼,她话语沉沉,“也许这就是机会。”
畅音阁中,停下来的不知有乐声。
一声声‘皇上’喊得是颤抖无比,就在那红色的戏台上,半刻前血色的一幕发生时,让所有的人都应接不暇。
等到众人反映过来,那穿着金袍的男人,胸口已被一把银枪穿透。
再望银枪另一端,画着妖艳妆容的女子扭曲了狰狞的脸孔,咬牙切齿的憎恨着面前的男人,遂将握着银枪的手旋即一转,刺得更深——
登时,祁永晨痛苦的哀嚎,从口中咽出浓稠的鲜血!
他被钉死在龙椅上,周身随着痛楚不断抽搐,他迎着她仇恨入骨的目光,抬起手想要说些什么。
她却是笑了,“什么都不用说,只要你死就可以。”
抽出了染血的银枪,她再度向他刺去!
疯狂而决然,不留分毫余地。
“皇上啊!!!!”顿时阁中的奴才们齐声叫喊道。
那些文人雅士吓得四处逃窜,不管不顾的跑出畅音阁。
疯了,平宁公主疯了!!
她杀了皇上!!!!
汐瑶和祁若翾才来到阁外,听一个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宫女指着里面颤巍巍的说了半响也不的要领。
但见羽林军已闻讯赶来,她二人不再多做停留,直径闯了进去,随后被眼前血腥的一幕震撼得窒息——
放眼所到之处,不显半分凌乱。
一切和平日看似无异,只少了热闹的乐声,少了戏台子上唱戏的角儿。
可再向正南上方的龙椅看去,那椅子上血顺势淌下,坐在上面的男人毫无反映,身上血迹斑斑。
他四肢摊开,任由一个穿着色彩鲜艳的戏服女子,双手紧握银枪,疯魔般不断的戳刺他的身体。
她呆滞木然的喃喃自语,“杀了你,杀了你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