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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瑶往浴室外那方看了眼,道,“这四周到处都是眼线,他们会把你我的一言一行巨细不漏的禀告于煜王,你说,你的二皇兄真的有心要促成你我,我们吃的膳食,用的茶水糕点,可以下手之处太多。”
但是他没有。
祁煜风要的是汐瑶与祁璟轩顺利成亲,牵制祁云澈,更求之不得以此惹恼他迁怒冷家。
待到祁云澈真正当上汗皇,就算两国开战,那也是由冷家应战,伤的是他们的元气。
甚至,他还可以四处宣扬汐瑶是蒙国攻打大祁的主因,如此一来,祁煜风就是从中获利最大的人!
此乃一箭双雕之计,只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够了。
他知道慕汐瑶是什么性子,如今的形势,他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真的撕破脸皮,哪怕是她不顾自己性命也要和他玉石俱焚!
祁璟轩是聪明人,经汐瑶点醒,他恍然大悟!
这小半日他想的全是大丧后如何才能不娶她,看来恐怕是不可能了。
“那我们”
对上他犹豫窘迫的脸,汐瑶坦然一笑,“你得习惯。”
他们的亲事连冷家都默许了,这是不可改变的定数!
祁璟轩闭上眼深深的呼吸,遂再睁开,清眸平静的注视汐瑶,“你且放心,我不会再拘泥这些。”
“只是”他看她的神情深了几分,眼光荡漾起来,又道,“汐瑶,你好勇敢!你是我见过最敢作敢为的女子。”
当他还桎梏在许许多多的身不由己里,她早已开始为自己另辟蹊径。
她知道,祁煜风要对付他们是早晚的事,故而她必须早做准备,哪怕是与不爱的人成亲!
最敢作敢为的女子么
汐瑶顺势往后,就地盘腿坐下,说,“很久以前我以为只要有人保护我,就可以一世无忧,或许吧”
她无谓的笑了笑,神态里竟是流露出沧桑。
“后来我晓得,世间险恶太多,靠谁都不可,唯有将自己变得强大才能免于被险恶所伤,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祁云澈不再她的身边,她更不能松懈。
祁煜风利用她,她就要先将他置于死地!
才想到此,十二的担心响在耳边,“可是若我们成了亲,七哥他”
“我没有跟他走,就已经料到会有今日,就想过也许与他缘尽,也许此生再不能相见,也许就此错过了,可是我不悔。”
汐瑶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向面前那同是仰脸与自己相视的人,坚定了脸容神情,“从此刻起,我将做的任何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天烨帝驾崩之消息从燕华城向大祁境内遍传。
四月中,祁国还在大丧期间,蒙国皇权的争斗却愈发显出激烈之势。
北境以西,距蒙国边境五十里外,赫塞高原。
高原上的天气极为恶劣,白昼的烈日能将人活活烤死,而入夜后,呼啸的寒风仿佛是锋利的冰刃,每每穿梭于夜行的人群中,总会与人凌迟的痛感。
幸而,这是个极为少见的宁静的晚上。
缀满星辰的苍穹之下,蜿蜒广阔的赫塞河边,数不清的白色帐篷里亮起温暖的光。
自远处地高势向那里望去,无不是一副壮阔的风景。
不时,温和的风吹拂而来,将帐篷里粗鄙yin荡的声音传往更远处。
那是侉萁族人在北境最大的聚集地,在上一代王和王后被杀死后,他们现如今被一个叫做‘加古’的男人统领。
他操控着整个北境侉萁奴隶的买卖,他是阿茹娜的仇人。
相距十几里的山坡上,一小队人马正在静待。
在那队人马当先,有一人骑着黑色的骏马置于最前方。
黑色的斗篷几乎将他完全藏掩在黑暗中,更由此将他高大的轮廓勾勒而出。
他只露出一双深邃无波的眼睛,蕴藏着星辉的眸静静的将河岸边的一切注视。
静默中,他姿态如伺机猎食的兽,不觉间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仿佛他所望见的所有,都该被他征服
侧方,一道暗影极快的向这处掠身前来,随即毫不拖泥带水的定身在他面前,翼宿单膝点地,沉声禀道,“爷,死战士统共三百七十余人,老弱妇孺两百余人,天黑之后,死战士就将当日抢来的女人和俘虏囚禁在暗河里。据井宿传出的消息,暗河里至少囚了上千奴隶,其中五岁到八岁之间的孩童会被留下,用来培养成新的战士。”
“暗河?”身后,闻他一一说来,颜莫歌骑着马儿上前。
看向那yin靡声和哭喊声不断的方向,他语调尖利不悦的说道,“本公子倒是没想到,他们竟会利用暗河藏身。”
怪不得上次蒙军扑空不说,后还被杀得七零八落,沦为笑话。
不过,那是胡赫鲁那个蠢材犯下的错,颜莫歌每每想及此,都忍不住扬眉乐一乐。
“不止如此。”阿茹娜也驭马与他们并肩,看着相同的方向说道,“父王在十多年前就无意中发现了赫塞的暗河,他花了许多心血,带领我族最勇敢的战士将河道绘制成图纸,其中有三条用来运送奴隶,有一条是通往大祁的,顺流而下,只需要三天,再骑马两日,就能到临东长城。”
颜莫歌挑眉望她,戏谑的问,“能不能进东华海?”
阿茹娜没听出他言外之意,如实道,“这我不知,但父王对我说过,往临东的暗河不但与黍河相连,按照河域走向,最后往西流出东华海。只不过这些都是猜测,没有被证实过。”
“了不得,真是了不得!”
颜莫歌暗惊之余不忘与他的哥哥调侃两句,“还好是做了这个打算,如若再晚几年,没准就从暗道里钻出一支无坚不摧的死战士大军,无论你做了祁国的皇帝,还是当上了蒙国的大汗,怕都少不得要为之头痛了!”
祁云澈哪会不知这当中的厉害?
他侧眸望阿茹娜,阿茹娜僵了僵,遂道,“你不能怨我不说,我侉萁族不得依附,常年流丨亡各国之间,地位极其低下,能依附的只有这些,况且自父王母后被害,我还得靠你们蒙国保护才能活下去,赛依兰女皇留下我的目的,你们不是比我更清楚么?要不是你答应助我报仇,帮我建国,我怎么可能轻易讲出来?还有啊!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否则侉萁真神是会降罪于你的!”
她一番话说得极快,分明还是个孩子,却要肩负起血海深仇。
看着她,祁云澈不觉想起另一个有些相似的人。
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宁死都要逞能逞强,到最后竟然还真的能得偿所愿。
看了她半响,他倏的笑道,“你从前不说是对的。”
阿茹娜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人是更加疑惑,“那你”
“放心,我一向说话算话。”他允诺道。
颜莫歌忍不住放冷箭,“他应了你,你记着便是,待到明日,你做了侉萁国的女王,将来派使节前往大祁,可别忘了给慕汐瑶准备一份厚礼!”
提起慕汐瑶,阿茹娜早就想问了!
“为何她没有和你们一起来?我与白芹她们出东长城时就听说了,京城乱成一片,你居然把她留下!唉!你就不怕你那几个兄弟利用她来对付你啊?”
她关切完,颜莫歌抓住了机会,十分疑惑的‘咦’了一声,“你不知么?那本公子告诉你,早先本公子的密探来报,说慕汐瑶要做璟王妃了,啧啧,慕家果真是一门忠烈,庇佑子孙多福,如何都是做王妃的命啊!”
开战这件事,坐稳皇位再说()
说起近来祁国皇城里发生的事,颜莫歌如身临其境,亲眼所见。
话罢之后,再望祁云澈那双潜伏着掠夺的幽暗眼眸,前一刻是风平浪静,此时已然有了带着忧虑的涟漪。
他得意,遂昂了昂首,笑意愈发浓厚,继续说道,“这祁璟轩真可谓大祁最命途多舛的皇子,幼时随国师游历大江南北,常年不在生母身边,后而虽封了王,享天下美誉,得百姓爱戴,可惜生不逢时,命不逢地,出家也罢啦,折腾一番下来,皇帝老子刚归西就被抓回皇宫”
调笑意味十足的轻哼了声,他落下重点,“还俗不说,还要背负骂名,娶哥哥的女人。”
祁云澈终于侧头来给了他一记淡薄的正眼,“你想说什么?”
颜莫歌不惧他眼色里暗藏的凌厉,嬉笑,“我知你疼这个弟弟得很,与其看着他受尽委屈,不如我做件好事,替你送他一程?”
全天下都知道慕汐瑶是祁云澈的女人,祁璟轩娶她的用意虽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这不是生生打了蒙国未来汗皇的脸么?
杀了他,皆大欢喜。
闻言,祁云澈如若未闻般将视线远眺向夜色中的赫塞河,漠然轻声,“随你高兴。”
随他高兴?
阿茹娜不明白了。
她没见过祁璟轩,但她晓得祁云澈是他的母妃带大的,在祁国时又得冷家拥戴,就连颜哥儿都说他们兄弟情深,难道真要因为他要娶慕汐瑶就杀了人家?
“这样不好吧”她生性耿直,想是什么便说什么,“倘若他真的死了,蒙国和大祁一定会开战,你们还不占理。”
到底是侉萁最后的公主,对政治的敏锐是天生的。
“面子的事情,不需要讲道理。”颜莫歌笑呵呵的说。
阿茹娜与他争辩,“实权都保不住了要面子来做什么?”
她望了祁云澈一眼,再扭头看向身后蒙国的国土,说,“就算七爷赢了与岱钦定下的赌约,这也才只是刚刚开始,岱钦知道他儿子是个草包,才用我们侉萁族为名,谁能将我族安定,就听谁的。这一战之后要怎样对付格尔敦,那才是你们该头痛的问题!”
在这时候去招惹祁国?
正好给了那内斗得水深火热的几人一个联合起来齐心抗敌的机会!
不仅如此,冷家定会因为祁璟轩的死亲自请命,挂帅出征,最后的结果与谁有利?
阿茹娜好容易钻了天下大乱的空子,得蒙国几方势力相助,若在此时生变,她的仇不知要等到几时才能得报了!
她说完,便听祁云澈目不斜视道,“到那时,我也只能将罪魁祸首交出,以平众怒。”
颜莫歌顺口应道,“真是冷酷无情,称如我心意!”
祁云澈笑了笑,“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怕我当坐上汗皇的宝座后,就立刻急不可耐的向大祁发兵么。”
心思都被点了出来,他索性追问,“那你是打还是不打?”
未等到回答,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远处赫塞河的对岸火光冲天,细细望去,竟是被火药生生炸出一个十几丈宽的大窟窿!
那窟窿极深,四周还在不断的塌陷,叫远处的人看了才恍然,原来这地下是空的!
响动声打破了寂夜的宁和与平静,这面岸边的帐篷里,还在纵情声色的死战士被惊动,纷纷钻出来看个究竟。
有警觉的,已经在用他们的语言喊嚷着什么。
随着弥漫的硝烟逐渐散去,***动从那巨大的窟窿里传来。
紧接着,无数衣衫褴褛的人从中爬出,一张张木然的脸在冷月的照耀下显得空洞森寂,如同鬼魅。
可当他们看到河对岸的死战士,那些脸孔霎时露出无比憎恶痛恨的表情,连犹豫都不曾有,以身体淌过雪山上消融汇聚流下的刺骨河水,咆哮着不顾一切扑去,最本能的厮杀在一起
转眼间,赫塞河边已成战场。
奴隶实在太多了,这当中更不乏同族的侉萁人!
他们连畜生都不如,常年关押在暗无天日的暗河的洞穴里,看着妻女被糟践,看着亲人病死,看着自己的孩子被训练成杀人的工具。
怎可能不恨啊
命运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能活下去!
那方战得惨烈,往往是十几个手无寸铁的奴隶一齐攻击一个死战士,颜莫歌还望见那死战士被活生生扯断了粗实健壮臂膀。
“不得了了,真是不得了!哈哈哈哈!”
他兴奋得畅快大笑,“可算没有白白枉费本公子那一支商队,此计妙哉!”
蛰伏数日,几支商队由此经过都没引起加古的兴趣,这次总算上钩了!
黄金,女人,还有混在其中的星宿死士,多好的一份大礼!
在他身旁,目不转睛看着那面战况的阿茹娜早已热血沸腾。
她等了这么久,就是这天了!
“去吧,商队出发时,本公子在酒里下了不少蒙汗药。”抬起手,颜莫歌指向帐篷的某处,“你的仇人大概在那里。”
阿茹娜几乎要扬鞭冲出去,她眸子里光华攒动,请求的看向祁云澈,得他道,“四十八星宿死士,今夜为你所用。”
“多谢!!”
她向后面待发的死士们做了个手势,又在身后一众黑影策马急啸掠过时,她三度对祁云澈道,“七爷,你放心,今日得你助我报仇,明日之后,我侉萁族为你所用!”
宝剑从腰间抽出,紧勒缰绳,胯下马儿像是感应到她激荡的心思,嘶鸣的同时,高高扬起前蹄!
“杀——”
只一个‘杀’字,血海深仇,族人命运,全都寄托于其中!
看着阿茹娜领着死士如洪水猛兽般自山坡上狂奔而去,投入到河岸边的厮杀中,颜莫歌满眼都是笑意。
许久没有见过这样有趣的场面了。
他不断啧啧惊叹出声,“没想到这个阿茹娜身手不错,性子爽快,长得也不差,胡赫鲁对她起了心思倒是在情在理。”
说到此,他忽然心上一计,坏笑了出来,遂道,“澈哥,不如等侉萁建了国,把胡赫鲁送给阿茹娜做王夫,你觉得如何?”
祁云澈眉眼间亦是有了笑意,难得附和他,“甚好。”
如此不但解决了一个麻烦,还能有益两国交好,阿茹娜这个丫头,他暗自里是很欣赏的。
转而,颜莫歌复再问他,“那你登基之后,真的要对祁国开战么?”
“你很在意?”为兄长的男人反问。
他抠了抠面皮,寻思道,“也不是很在意,只颜家的产业多在大祁,打起仗来这商路就断了!”
阿爹那败家的,此行去大祁豪掷千金,赠了祁尹政无数,后而颜莫歌听了极其心疼,恨不得同他再断绝一次关系。
先前他说的那番话,全然是试探。
诚然,他比谁都担心祁云澈在做了汗皇后第一件便是攻打大祁。
劳民伤财不说,格尔敦时刻虎视眈眈,祁煜风那几个人,更是求之不得。
默然了会儿,祁云澈语气清淡而悠闲的说道,“出兵大祁,是为了让部族里主战的大臣和族长帮我对付格尔敦。”
“所以是不打?”颜莫歌忽而有些失落。
他没想到祁云澈奸猾到如此地步!
从前寡言也就罢了,而今竟是处处放狂言,前日在大王宫时对着三个部族的长老说的那番话,更让他为之捏了一把冷汗!
颜莫歌还以为,自己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个。
身旁,听祁云澈一派自若的答,“坐稳皇位再说。”
他不禁嘲讽的干笑两声,调转马头,“得!本公子去准备璟王和璟王妃大婚的贺礼!”
“颜弟。”祁云澈倏的唤他,语态宽慰,“不用担心,汐瑶会照顾好自己。”
被直截了当的戳了心里头的忧虑,玉面公子的脸色变了变,嘴上强辩道,“她能不能照顾自己,关我什么事!”
“是么?”似笑非笑的向他看去,祁云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