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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胆大妄为到在正室面前叫嚣,却不知自不量力的人是谁。
罢了。
我摇了摇头,踱步离去。
歇了一会儿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又飘了起来。
这时候显得孤寂凄清的人,却成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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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大梦一场③()
柔嘉问我,“顾承昀,你可愿予自己一个机会,一个居于人上的机会。”
我自然是愿意的。
我生来便是将军府的庶子,不过是投错了胎,受了这嫡庶之分,过的却是苟且偷生的日子。
譬如我那名满京城的妹妹,将军府的大小姐,顾清漪。她是将军府的嫡女,是顾凛搁在心尖上的掌上明珠。她自小便担了这出尘绝艳的名声,不说她才色双姝,即便是身无长物的草包美人,仍有前赴后继的人跑上来恭维她。
可我呢?
我纵有满腹才华,抱负滔天,左右逃不过一个“庶”字。只能敛去这满身的锋芒,照着顾凛的意思当一个目不识丁、装傻充愣的纨绔子。
然而那日我来照颜曦的话来寻她,她背对着我负手而立同我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尚未反应过来时便又听见她道,“你若愿意,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我愣愣地望着她。
我想那时我的神情一定很傻,毕竟我成功地把她给逗笑了。
我第一次如此庆幸我没在她面前装傻充愣,或者说,还没来得及。那次我瞧见她便呆住了,哪里还会想到该做什么、应做什么。而也就是那日在公主府里的阴差阳错,让她留意我,记住了我。
于是我在她灼灼的目光下徐徐跪下来,道。
“承昀愿意。”
“你可有表字?”
我摇头。
我的母亲不过是个将军府的婢女,一时鬼迷心窍爬上了顾凛的床,却至死都还只是个人微言轻的侍婢。顾凛自我出生起便恨透了我的存在,我的名字还是我那识字不多的母亲在故去前给我取的。更何况表字?
我从来只知姓名,却不识得表字是何。
她却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下两个字,含笑着问我,“那你觉得‘行止’二字如何?‘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我瞧着这名字与你甚是般配。”
我盯着纸上还未干涸的两个字,诚惶诚恐。
心却软得一塌糊涂。
我又磕了一个头,道,“行止多谢殿下赐字。”
这两个字,我着实是高攀了。
但这也是那么多年,第一次有人用异于轻视的眼光看我。那人在那之前,还是我高不可攀的云中月。
她缓缓向我伸出手,眉眼温和。
像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我那波澜不惊的人生,就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颜曦向颜澈举荐了我。
我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了那两兄妹渐渐显露的野心。
颜澈不敢全然信任我,他跟坊间传言的那般猜忌多疑。他逼我以自己最在意的人发毒誓此生都不会叛变。
我下意识地望向了站在一旁的颜曦。
又慌乱地收回视线。
那时我就在想,何须发誓,我茕茕一生宛若浮萍,亲朋皆像个笑话。只要一个颜曦,便可让我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只不过一个颜柔嘉。
便能让我丢盔弃甲。
我开始频繁踏入公主府,坊间已经渐渐有我与颜曦做着苟且勾当的流言,我纵然没有刻意去关注但也知道,那流言有多不堪。
我便罢了,对于这些空穴来风的流言从来不在意。
但他们竟用那样不堪的言语来折辱她。
然而颜曦却握着笔笑着同我说,“何必过多在意旁人的言论?更何况,流言越多越好,这样他们便只会误以为你是我的裙下之臣,不疑有他。”
我只是觉得莫名难受。
她也不过二八年华。
这样到底还是引起了归墨的不满。
归墨便是那日我在公主府遇见那个墨衣少年,是颜曦搁在心尖上的人。我不知道颜曦一个帝姬是怎么识得他的,我见到时他们已是如胶似漆了。很难想象颜曦那样的人,如此认真地喜欢一个人的模样。
那日我又捏着书信至公主府,颜澈还未来,只有颜曦一人在书房里。她正握着笔站在案台前练字,我望了半晌终是不忍打扰,正欲悄悄地阖门而去,却被她喊住了。她没有抬眼就知道是我,唤道。
“行止。”
“殿下。”
“你今日来得挺早的。”
我笑了笑,“行止一个闲人,整日无所事事,自然不能让您和烨王殿下等。”
她闻言搁下笔,望着我,也笑了,“那我就让你不闲如何?”
我足足呆愣了一秒,掩住自己狂跳个不停的心脏。却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让心中的猜测多一分确定。我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先过来给我研墨。”
她笑得像只老狐狸,“我再同你细说。”
我迫切地想知道答案,这时候她让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更何况只是研墨这等小事。而且,我一直觉得,研墨这种事,只有亲近的人才可做的。
而我是她……
亲近的人。
我心不在焉地研着墨,盯着她的侧脸发呆。
她又重新提起了笔写字。
“行止。”
我最喜欢她唤我的表字,是无人能插得进来的亲昵,宛如情人般缠绵的耳鬓厮磨。我“嗯”了一声,又听她道,“西楚今年的春闱将至。”
她点到为止,我却明了。
我手上动作未停,“殿下是要我去参加春闱?”
“去参加,却不能赢。”她顿了顿,道,“以你的才华,让你躲在暗处替我们兄妹俩谋划,着实是委屈你了。”
“行止明白,殿下是想要我成为烨王殿下朝中的一把刀,随时准备着将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给扎出血来。”我撩袍正欲跪下,却被她给搀住了,“我如今的一切,那都是殿下赐予的。行止,定不辱命。”
“殿下。”
我扭头就望见了归墨。
他抱着剑倚在门上,目光微冷,直勾勾地盯着我与颜曦双手交握之处。我这才意识到我们的动作竟是说不出的暧昧,率先抽回手的还是颜曦,我盯着空荡荡的手臂,蓦地有些怅然若失。
颜曦提起裙裾扑在他怀里。
眼里好像从头到尾只有他。
没有我。
我望着他们亲密无间的动作,不知怎么就明白了颜曦适才说的那句话。方才还来不及细想,如今却是什么都明白了。
她说,去参加,却不能赢。
他只需替那人扫除所有的障碍,即可。
我看着看着,倏然笑了。
只是那心却凉得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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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大梦一场④()
柔嘉夜间潜入将军府来找我。
她站在我的卧房里,摘了头上的斗笠,一身黑衣仿佛要融进墨色里。袅袅的青烟盈满了整个卧房,方才还点燃的烛火倒映出我们紧紧挨在一起的影子。她走到窗棂旁吹熄了火苗,一双眼眸却亮如白昼,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昔日都是我正大光明地从公主府的正门里走进去,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来找我。却是来与我商议退婚的事。
我知道她一丁点儿想要嫁给我的念头都没有,不然也不会特意叮嘱我不能在春闱上太过锋芒毕露。曾经她孑然一身、声名狼藉,是坐拥面首三千的帝姬,她行事乖张惯了,可以没有驸马,也没有人会嘴碎地置喙她半句。
但她却告诉我,她心尖上有了人,即便那人看不惯她的行事作风,即使那人宁愿与她决裂也不想用这样低劣的手段。她心尖上有了人,所以她不会嫁给任何人。
我知道她说的那人是归墨。
然而归墨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江湖剑客,纵使景帝与太后再不喜她,也不能昭告天下给她择这么一个驸马,折辱了皇家。所以她才想让归墨于春闱上摘下榜首。
可那日,归墨没有来。
因为他来不了了。
我承认我是卑劣,尤其是当赐婚的诏书送至将军府时,我更觉得自己的手段着实是低下。但却意外的好用。
然而当那日我亲眼瞧见颜曦从归墨的床榻上下来,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我怎么就忘了。
西楚的柔嘉帝姬不同于寻常的闺阁女子,名声于她而言压根就算不得什么。她若不想嫁给一个人,那便会不择手段地去达成。哪怕这一代价是在她本就声名狼藉的名声里狠狠践踏上一脚。
她宁愿在所有人面前让我下不了台,也不打算接那道本就不应该存在的圣旨。
所以当她偷偷潜入将军府来找我时我很爽快地答应了。她似乎早有预料我会答应下来,对于这样的结果没有丝毫的意外。她要趁着夜色离开时却被我给喊住了,我第一次这样认真地问她,“倘若我没有答应呢?”
她亦很认真地回答我,“你不会。”
我问她为什么。
便是我自己也无法笃定这个答案,她却毫不犹豫地答了出来。
她想了想笑了,答道,“我知道你不会,行止。你有野心,有抱负,又怎么会甘愿做一个驸马,甘愿只有眼前的一尺方寸地呢?”
哦,是了。
驸马是不可入朝为官的。
原来柔嘉她望起来最会装傻充楞,但她也是最目光如炬的。原来柔嘉,比我以为的,更要了解我。
我想要居于人上,就必须舍弃那些不该肖想的东西。
她看得比我明白,我却是鬼迷心窍了。
就当我,从头到尾,只是鬼迷心窍。
“殿下。”
我倏然喊住她。
她歪着头望我,“怎么了?”
我的喉咙像是有什么哽住了,心里面涩涩的。于是我望着她宛若星辰般的眼,轻轻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她愣了愣,笑了。
“顾行止。”
“我相信你。”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柔嘉。
后来我便真的不再去计较那些得失,也……可以不再去见她。即便是去见颜澈时也故意避开了她。我最后再远远地望她一眼,是在皇宫的大殿上,我站在朝臣中,望着她一身嫁衣,向景帝、向西楚告别。
那时她是西楚和亲南凉的和亲公主,而我只是西楚朝堂上声名鹊起的新贵。我与她的开始,是在御花园里远远地望去的那一眼。与她的结束,她站在大殿上一步一步拜别故国,我遥遥地望着她。
我望着她毅然决然地走上南凉的和亲路,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死在西楚南凉的边境。
死在了和亲路上。
依稀记得那是个雨天。
我跪在烨王府前求颜澈,去向颜澈要颜曦的骨灰。那是我第一次如此胆大妄为、不计后果地去做一件事,我知道葬入皇陵的只不过是她的衣冠冢,没有人知道她的骨灰究竟去了哪里。但我想颜澈是她这辈子最亲近的人,他一定知道。
然而颜澈只是目光哀戚地望着我,像是望见了自己。
他跟我说他也不知道。
颜曦的骨灰被归墨带走了。颜澈同我说,她若还活着,也定是想跟随他而去的,那是她的心愿。
颜曦这一生看似活得肆意潇洒、张扬跋扈,却又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为自己而活过。而这唯一的一次,他愿意成全她。
我仿佛泡在了刺骨的凉水里,怎么浮都浮不上来。
我对着烨王府的方向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我想起那次她负手而立,含笑着问我,“你觉得‘行止’二字如何?‘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我瞧着这名字与你甚是般配。”
那时候我以为瞧见了万丈星辰。
但也只能这样了。
从此我只叫顾承昀。
从此再无顾行止。
……
我后来去见了顾凛最后一面。
他粗衣麻布坐在潮湿的牢房里,分明落了个狼狈不堪万人欺的模样,却还端着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模样。
我抱着手倚靠在城门上,嘲讽地笑了。
顾凛愤怒地瞪着我,那模样真真是像极了幼时的我。那时绝望得濒临死境的我也是那样瞪着他的,然而他只是挥开我攥着他衣袖的手扬长而去。
报应。
如今的一切都是报应。
他煞费苦心培养出来的尊贵的嫡子,昔日是京城无恶不作的纨绔子,而今不过是个同他一样的阶下囚。他心心念念捧在手心的嫡女,昔日是长安名满京城的才女,而今不过是个充军的娼妓。而我是他搁在脚下任人践踏的庶子,而今却能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
他叫嚣着,“顾承昀,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是你父亲!”
我笑了。
嘲讽地弯起唇,“你承认过吗?”
举起酒樽一饮而尽,“承昀今日来,是特地送父亲一程的。”
愿你从此打入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我扔了酒杯,扬长而去。
心却宛如荒草丛生。
从此我便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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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心口朱砂①()
聂绾问我在等谁。
我嬉皮笑脸地告诉她我在等她皇嫂。
她嘁了一声,啐我又没个正经。然后又扭过头去不再搭理我。我知晓是我自小欺负她的前科太多了以至于她对于我的话一个字儿都不信。
譬如十六岁那年我一个人偷偷溜进敌军军营待了数月,把她给急得头发都掉了好几根,回来后若无其事地告诉她我给她骗回来一个嫂子,扭头却一头扎进了红粉世界里,气得她好多天没理我。
譬如十七岁那年我把她写给丞相家的那小子的情书折成纸飞机扔进丞相府,然后捂着肚子在墙外哈哈大笑,后来那小子再也没理过她。
再譬如我背着她给她择夫婿,把那些妄图攀龙附凤的小子给狠狠羞辱一番,甚至把她给生生弄哭了。
总而言之她气得发毒誓说再也不相信我的任何一句鬼话了。
聂绾是我的胞妹,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却是个娇气包、爱哭鬼。南凉皇室中就属她与我最亲近,我登基后那些皇子帝姬被我流放的流放,斩首的斩首,都打发得差不多了。我下手的时候丝毫不顾及血脉亲情,反正他们也从来没想过。唯独聂绾,是我甩都甩不掉的包袱,她总爱哭,她一哭我就受不了。
她长大后便很少哭了。
如今倒是将眼泪这个有力武器用得叫一个淋漓尽致,她知道我素来拿她的眼泪没辙。我瞧着她又想飙眼泪的模样就想扶额叹气,跪下来喊她一声小祖宗。
在我的皇宫里横着走的人也就只有她了。
她不是小祖宗谁还担得上这个名号。
哦,对了。
还有西楚那位。
那位是真祖宗。
于是我很认真地告诉聂绾,“我在等你皇嫂。”
她奇怪地觑了我一眼,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不是在开玩笑,登时就乐了。她咯咯直笑,“真稀奇,百年一遇浪子回头啊。”
嘁。
没大没小的臭丫头。
臭丫头聂绾趴在桌上眼巴巴地望着我,满眼的好奇心都要溢出来了。她眨眨眼,惊得我一阵恶寒,道,“皇兄,你说的所谓的我的皇嫂,是西楚那位名扬天下的‘红衣世无双’的柔嘉帝姬吗?”
我乐了。
谢天谢地她终于懂得尊老爱幼了。
“是啊。”
我嘴角忍不住上扬,除了她还会有谁。
聂绾白了我一眼,嗤道,“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