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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就喜欢着一袭青衫,如同霁月,潋滟如斯,而他竟一点也没将她同东齐的穆长宁联系在一起。他分明知道她接近他是别有用心,却还是放任自如,只是因为,他以为,她至少会有一点真心。他在赌,赌她的那点不忍,却输得一败涂地。
原来,她连半分真心都舍不得给他。
她到底让他失望了。
他的喉结滚了滚,声音暗哑,“我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
“……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穆漓笙静了静。
她对上颜澈写满了孤寂的眼睛,那里荒草丛生、满目疮痍,忽然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她这人素来吃软不吃硬,如果颜澈像当初那样掐着她的脖子目龇欲裂地冲她吼,她或许会目光沉静,用言语激怒他。但看到他这般软了语气地望着她,眼睛里有微不可见的乞求,心就像被什么筛子给堵住似的,疼得厉害。
所有冷嘲热讽的话都堵在了唇边。
她和颜澈啊,就是两个解不开的结。偏生,这个结还是她亲手打上的。
穆漓笙轻轻摩挲着右手食指上的薄薄的老茧,那是最初她跟着归墨没日没夜地练武留下的。还有昔日练医术时被针扎的密密麻麻的小孔,许是隔得时间太久了,早已染上了岁月的风霜。
手上的痕迹可以随着时间风干,那心里留下的伤疤,却是不可磨灭。
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平静。
“颜璟辞。”
颜澈一怔。
那是她第一次这样唤他,曾经她要么一本正经地唤他殿下,要么在他的软磨硬泡下红着脸喊他“璟辞”。
他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却悲哀地发现,那里面宛如一潭死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可她的眉眼分明是柔和的。
“我及笄以前,是东齐最受宠的公主。”她眉眼寡淡,轻声道。
颜澈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很配合地应声。
他自然知道。
那时东齐的国君和皇后是四国最恩爱的一对夫妻,一生里彼此只有对方。即便是寻常百姓也尚不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何况那是一国之君?可东齐的国君却做到了,他至死只有皇后一人。
东齐穆家也与寻常的皇族贵胄不一样,他们不似西楚颜家,在刀光剑影里苟且偷生。
而他的母妃却独自在茕茕深宫里望着景帝的如花美眷黯然神伤,那时他在冷宫里苟延残喘,抱着残羹剩饭,一点一点地将苦痛咽下去,极其艳羡东齐的皇家。
他的母妃身死,他只剩阿颜一个亲人,便学会咬着牙成长,在风雨里护住他唯一的妹妹。他就是在这时,第一次听到了与阿颜齐名的东齐帝姬的名字。
穆长宁。
她在东齐盛宴款待四国来使时于大殿上一舞倾城,从此名扬天下,成就了“青衫染霁月”的穆长宁。
一个在象牙塔里长大的帝姬。
一个在冷宫苟延残喘的公主。
却在四国人眼中,并肩而立。
东齐帝王盛宠幺女长宁公主,人尽皆知。
“我那时待在皇宫里无所事事,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和我那群狐朋狗友逗猫遛狗,逛窑子喝花酒。……我也有过无畏无惧、就算闯祸也有人替我兜着的时候啊颜璟辞。”
颜澈一默。
他许是想到了她在王府里如履薄冰的那段时日,眸光闪了闪,抿起唇不吭声。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她眼眸一黯,“原本东齐是不必亡的。”
她记得那一年,那是她一生中最灰暗的一年。
当初东齐与西楚僵持不下,是颜澈向景帝自荐监军,设下天罗地网,让东齐节节败退。她知道两国交战必有一败,可就是过不了心里那关。
她捂着眼睛,遮住了眼底的光。
“那年我皇兄在战场上生死不明,我母后一病不起,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我姐夫落在裴晖手里,被他残忍地五马分尸。我父皇御驾亲征却受胁迫,你们逼着我……”
她攥着衣襟,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能继续说下去,“……逼着我亲手射下那一箭。”
“颜璟辞,我的母后纵火自刎,我的皇姐被凌辱致死,我逃出生天却险些命丧黄泉。这些,你都要我一一算清吗?”
颜澈蓦地一僵。
他那年自荐监军不过是因为西楚被东齐逼得穷途末路,群臣束手无策,他意识到他的机会终于来了,而东齐,不过是他的一个垫脚石罢了。
他机关算尽,却算漏了一个穆长宁。
“……不要说了。”
他眼眸暗淡,仿佛再也没办法承受那些所谓的真相。
他用计谋覆了东齐数万兵后就再也没管过那些事,是以当日只有耳闻,未曾亲见。而他惯常冷酷无情,当时听听只觉得心有唏嘘,没有多大的感觉。
可他却毁了一个豆蔻少女的一生。
她对东齐的感情,和他待西楚的,完全不一样。阿颜薨逝后,那群人于他而言,不过是冠以颜姓的陌生人。
他恨的,自始至终不过是因为她害他颠沛流离的那三年。
但那与她承受的那些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那年,她堪堪及笄,年方十四。
一个少女最美好的年华。
他惨白着脸,“不要说了。”
“最艰难的那一年,是他陪我走过的。他救了我,给了我心生。”
穆漓笙却咧开嘴笑,终于在最后予了他致命一击,“所以,颜璟辞,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爱上一个让我国破家亡的罪魁祸首,而不是一个与我朝夕相对相濡以沫的人?”
他的血色尽数褪去。
她的目光绵长而悠远,“你那几年对我再好,我记着的,从头到尾只有恨意,我记着的,是我该恨你。”
“……我本来就是没有心的。”
她的一颗赤诚真心,早就在十四岁那年给了苏南卿。
余下的,只有空荡荡的一个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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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两清()
死一般的沉寂。
在霜雪里缓缓绽放。
颜澈忍住想把眼前这个云淡风轻地说出宛若穿肠毒药般的话的人给掐死的冲动,目光锐利地盯着她,道,“阿颜和亲,是不是与你有关?”
穆漓笙背脊僵硬。
她在颜澈清澈的眼神里无处遁形,慢慢别过了头,却是答,“……是。”
她垂着眼眸,继续道,“当初阿颜昔日做的那些动作碍了皇兄的计划,我……我就跟聂湛做了个交易。我以你为借口,在你带我去见阿颜时劝她妥协。”
像是兜头一盆水将他浇了个淋漓尽致。
……
“皇兄,我心悦聂湛。我是真的想嫁给他的。”
“……柔嘉无悔。”
……
原来,这竟是所谓的真相。
他一直以为颜曦嫁给聂湛是心甘情愿的,那次她出嫁前他曾偷偷去找她,颜曦亲口告诉他,她心悦聂湛。所以当初颜曦在边境身死的消息传回长安时,他虽震怒哀恸,却从来没有怪过任何人。
可却有人告诉他,这从一开始,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们冷眼旁观,看着她一点一点地走进阿鼻地狱。
颜澈的眼眶慢慢地红了。
他的喉结动了动,干涩得发出嘶哑的声音,“……为什么。”
“为什么啊穆漓笙。”
穆漓笙抿起唇,没有吭声。
心仿佛被切成了两瓣。
他眼睛猩红,一字一顿地质问道,“她是真心把你当成姐妹的,她待你那样好。她做错了什么?就因为她生在西楚皇家吗?她就合该被你们这样糟蹋?穆漓笙,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穆漓笙倏地就冷静下来了。
她慢慢地道,“所以,我的皇姐就合该被你们糟蹋吗?”
颜澈一僵,眼睛直直地望着她。
然而她却没有看他,垂着眉眼嘲讽地弯了弯唇,“我从来就没欠你什么。”
“你失了阿颜,丢了西楚,颠沛流离三年,九死一生。我没了最疼爱我的父皇母后,没了兄姐,国破家亡、仰人鼻息。”
“……我们早就两清了,颜璟辞。”
她阖上眼睛,睫毛轻颤,“如果这还不能解你心头之恨,你杀了我吧。”
颜澈蓦地一震,目光渐渐变得狠厉,“你想死?你休想!”
穆漓笙静静地望着他,像是望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那你就放了我,我从此以后离你远远的,再也不来碍你的眼。从此我们陌路,你当你的帝王,我做我的布衣。你就当……”
“……从来就不识得我。”
颜澈却被她的话刺激得更加恼怒了,他目龇欲裂,抓住她的手腕,拧得她的手生疼,“你想去和他团聚,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穆漓笙我告诉你,你休想!”
穆漓笙目光沉静,“那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愿赌服输。”
他气得咬牙切齿,拂袖而去。
那背影像是落荒而逃,说不出的狼狈。
穆漓笙望着他踉跄离开的背影,默了默,弯腰拾起沾满了尘埃的狐裘,轻轻摩挲着那柔软,目光幽深。
“……阿宁。”
林蘅妩从阴影里走出来,攥着手帕,眼神里有隐隐的担忧,“你没事吧?”
她从颜澈来时就一直躲在角落里,听着他们的话听得心惊胆战,害怕颜澈在怒火焚烧下会拧断了她的脖子。直到颜澈离开才敢走出来。
穆漓笙转了转手腕,盯着方才被颜澈勒出来的红痕,暗潮汹涌的眼眸渐渐平静,“我没事。”
林蘅妩想到她刚才故作平静却在用每一句绵里藏针的话刺激他的模样,现在仍是心有余悸。她讷讷地道,“你不该这样刺激他。”
穆漓笙闻言一愣。
她适才的确是在刻意激怒颜澈,就连颜澈都没有意识到,看似傻乎乎的林蘅妩却能看清。
她不由得讶异地弯了弯眉,捏了捏林蘅妩软软的脸,“蘅妩真聪明,我就是故意的。”
……这种哄小孩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林蘅妩小眼瞪着她,拂开她在她脸上胡作非为的手,低声说道,“别闹,我跟你说正事呢。”
她说话的声音极低,就算是涨红了脸生气也是小声的,如同蚊虫叮咬般,双目湿漉漉的,看得她是心花怒放。
穆漓笙悻悻地放下手。
她舔舔唇,似乎是意犹未尽。
“好吧,你说。”
“……”
林蘅妩顷刻间被堵得哑口无言。
她被她这么一捣乱顿时忘了自己要说的话。她气不过,瞪着眼扭过了头,哼哼道,“不说了。”
咳,生气了。
穆漓笙欲盖弥彰地掩唇轻咳一声,“……我错了。”
她正了正色,敛去了不大正经的神色,道,“你这几日留意着点栖梧殿外面。”
林蘅妩愕然,“什么?”
穆漓笙无奈地牵起唇,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刚还在夸你呢,怎么这会儿这么迟钝了?看来以后不能夸你了,容易骄傲。”
她的语气里是满满的调侃。
林蘅妩猝不及防地一噎。
“……”
她实在是不想跟她说话。
穆漓笙看着她怔忪的神色,笑弯了眉眼。她闷笑道,“好了,不逗你了。”
她继续说道,“方才颜澈被我气得不轻,恐怕这段时间不会再想看到我。但他又担心我会逃,隔几日怕会以我这栖梧殿太冷清为由,安插一些他的人进去。”
她似乎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
林蘅妩不明白。
她明知会有这样的结局,却还是故意激怒他,任由他在栖梧殿里安插人来监视她。
“……我不明白。”
她低声道。
穆漓笙却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迷惘中的林蘅妩,“你日后就知道了。”
“我这栖梧殿,着实是冷清了些。”
她虽然成了阶下囚,但她还没有输。
永安镇里还有人在等着她,所以她不能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颜澈面前,由他折辱。
她要活着回来,而他在等她归家。
“我乏了,你也去睡吧。”
“那这狐裘……”
打着哈欠的手一顿,穆漓笙这才注意到自己抱着的狐裘,眼眸一黯。
“扔了吧。”
她轻嘲地弯起嘴角,狐裘落在地上,与滚滚尘埃融为一体。
她提起裙踞,从狐裘上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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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绿肥()
近日的天气越发的冷了。
穆漓笙本就不是耐寒的体质,那日又衣着单薄地在秋千上坐了好一会儿,进到里屋时才发现衣襟上落满了簌簌的霜雪,她站在床榻边上冷得直发抖,不日便感染了风寒,窝在榻上一动不动,不愿再挪动一步。
而颜澈也不知道是听闻了她染了风寒的消息,还是那日被她的言语给激到了,遣了好多宫人来栖梧殿当值,她欣然接受了。
既然颜澈不把她阶下囚,那她也没必要将自己当做是阶下囚。
林蘅妩来传颜澈身边的大太监的话时,她正依在榻上拎着一串葡萄往嘴里送。她猝不及防地来一声“姑娘”,吓得穆漓笙一颗葡萄还没咽下去就卡在了喉咙处,好不容易下去了,却呛得她眼泪汪汪。
“阿宁,你没事吧?”
穆漓笙不偏不倚地对上林蘅妩含着担忧的眼睛,轻咳一声,埋怨地瞅着她,“蘅妩你突然出现吓着我了。”
“……”
她分明喊了她的。
好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她抽搐着嘴角,僵了好一会儿才正色道,“姑娘,陛下遣来栖梧殿的人到了,都在外殿等着您过目呢。”她在人前恭恭敬敬唤她一声姑娘,免得被旁的不相干的人给听到了,落人口实。
穆漓笙闻言,眼珠子一转,当即翻身下榻。她一袭青色的襦裙,披着如雪的白色狐裘,裙裾逶迤至地,“当真?”
“确是如此。”
她忍不住轻嗤,“他的动作倒是快得很。”
她只说了一句话又咳了起来,咳得双颊通红才停下来。她涨红了脸,缓了缓神色,对林蘅妩道,“那就让她们进来吧。”
林蘅妩担忧地拧起眉头,她这样咳得难受而她看着也难受,不由得劝道,“你风寒未好,还是少见风的好。我先把她们安顿好,等你好了再忙活这个也不迟。”
穆漓笙脸色稍缓,但还是苍白得骇人,这也难怪林蘅妩怎么也放心不下。
她摇头,“我没事。你别忘了,我可是有一身医术,不过小小风寒,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的,没那么弱。”
她想起还侯在殿外不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的宫女,扯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我倒是想知道,颜澈会安排些什么魑魅魍魉过来给我添堵。”
“……”
林蘅妩无语凝噎,对她的话不予苟同。
……她从来只有给别人添堵的份,哪会有人能说得过她。
“小妩子,扶本宫出去。”
穆漓笙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在林蘅妩没好气地瞅了她一眼后,捂着肚子笑得东倒西歪。
林蘅妩无奈地牵起嘴角,盈盈屈膝,道。
“诺。”
穆漓笙已经做好了被林蘅妩暴揍一顿的准备了,毕竟她对林蘅妩的性子了如指掌,她虽然性情软软糯糯的,心里却很有主见,和她相处也不压制着性格。所以她没想到这次林蘅妩竟意外地顺从她,顿时乐得合不拢嘴。
林蘅妩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