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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曦的心怦怦直跳。
像是要从心口跃出来。
那道低低的嗓音仿佛从时光深处传来,盘踞在她心底最柔软的那个角落里,划破了寂静而冰冷的黑夜。
“别怕。”
第56章 为你()
那是归晚第一次见到颜曦。
她在未见到西楚的颜柔嘉前私以为,穆漓笙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可如今颜曦就这样俏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眉眼如黛,明眸皓齿,像是徐徐涂抹出的容颜,完全不输于穆长宁的姝色,倒映在她的眼眸深处,泛着熠熠生辉的光。
那些都不是要紧的,最重要的是,她的目光至始至终都黏在归墨的身上,不曾挪开过。
隐约有慌乱从心底滋生,似乎有什么在渐渐流失,但她想抓住时,又从掌心溜走了。她极力压下心里的那点不适,怒视着捂着额头的颜曦,语气咄咄逼人,“喂,你长不长眼睛啊?没看见这里有人吗!”
归晚发难时颜曦仍盯着抿起唇角一言不发的归墨,听见归晚张扬跋扈的声音,这才慢条斯理地将视线放到归墨身旁的归晚身上,眉眼凛冽的墨衣女子执剑而立,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眸里是满满的防备。
啧。
颜曦蹲在地上,瞥了一眼归晚,挑衅般地弯了弯唇,话却是对着归墨说的。她缓缓伸出手,明艳动人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转瞬即逝。
“拉我。”
她说。
归晚被她这般理所当然的语气给气到了,她愤懑地从剑鞘里抽出剑来,尖锐的剑直直地指着颜曦,满腔的怒气似是要喷涌而出。
她的眼眸染上了狠戾。
颜曦罔顾归晚蓄势待发的长剑,死皮赖脸地蹲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归墨,又唤了一声,嗔道,“是你把我撞倒的,你要对我负责。”
她抿唇轻笑。
“拉我。”
“你这女人好生不要脸!”
“归晚。”
归墨轻蹙起眉头,似乎对于归晚的不可理喻有些不满。他盯着言笑晏晏的颜曦,身子晃了晃,动了。他伸出手,任由颜曦将手搭在他的掌心,娇娇嫩嫩的柔荑与他交缠在一起,细细软软的,淡淡的馨香萦绕在手心,让她心口不由得轻轻一荡。
颜曦笑吟吟地扬起脸,眉眼灿若夏花。
她攀着他的手站起来,在归墨看不见的地方得意扬扬地勾了勾唇,对归晚挑衅一笑。
她就是不要脸。
有些男人,就是喜欢像她这样无赖又不要脸的女人,才不会喜欢凶巴巴又咄咄逼人的男人婆。
颜曦没有松开归墨的手,反而借势缠上归墨的手臂,挽着他,晃了晃,声音软软糯糯的,搭上她那张面若桃花的脸,竟有些诡异的协调,“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想好要对我负责了?”
她未等归墨回答,便自作主张地搂紧了他的颈脖,清浅的呼吸喷涌在他的肌肤上,他蓦地一僵,便听见颜曦低低的笑声,“阿墨,我好欢喜啊。”
归墨垂下眼眸,扒开颜曦的手,用长剑隔开了他们的距离,低声道。
“殿下,请自重。”
归晚的眼神越发不善,归墨的那声殿下声声入耳,她轻蔑地冷哼一声,“你便是西楚的颜柔嘉?堂堂一个公主,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死乞白赖地搂着一个男人,你们西楚的礼教,我算是见识到了。”
颜曦面色暗沉,微微扬起下巴。
“西楚颜柔嘉放浪形骸、桀骜不驯,养男宠、纳面首,这是众所周知的事。”颜曦抱着手,明亮的眼眸染上了阴鸷。她倨傲地弯起唇角,皇家与生俱来的矜贵此时在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但,那与你何干?”
“你!”
归晚执剑砍向她,寒风拂起她的长发,她不为所动。
归墨击落了她手中的剑,呵斥道。
“够了,归晚。”
归晚别过头,咬紧了唇。
“殿下”
归墨唤她的名字,语气冷漠而疏离,但颜曦记得,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他从那些南凉人的手中救下血迹斑斑的她,用盘踞着薄薄老茧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用低沉的声音道。
“别怕。”
别怕。
她这一生遇见的人,除却皇兄,真心实意也好,虚情假意也罢,他们都理所当然地以为她颜曦本就该刀枪不入,百毒不侵,无坚不摧,但唯有那人,将她与那些血淋淋的真实隔开,告诉她,别怕。
他不该像如今这样,仿佛望着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阿颜。”
她那清澈的眼眸里闪耀着灼目的光芒,像是清风明月,轻轻荡着归墨的心口。她薄唇轻启,恍若映日桃花的脸上泛着动人的光,漫不经心地拂过冰天雪地的冬,拂平了冬雪里的片片尘埃。
她说。
“阿颜。唤我阿颜。”
*
风姿傲然的白衣公子端坐在醉竹轩的雅间里,簌簌的风雪从窗户摇摇晃晃地不飘进来,落入他的衣襟。一尘染的白袍沾上了风尘仆仆的雪,他却恍若未察,端起酒樽轻抿了一口,面色如常。
他在那里坐了一下午了。
望着来来往往的人,一动不动地坐着,宛如一樽雕塑。
他在等一个人。
那日苏洛央同他提起醉竹轩,提起那醉竹轩的桃花酿,他便知道,他的姑娘,又在算计着什么了。王府尽是颜澈的眼线,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些暗卫的窥视下。
唯有那醉竹轩。
那是他的地方。
苏洛央着雪白的披风停在醉竹轩面前,仰起头望着那个璀璨的牌匾,弯起唇角。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醉竹轩,平日里总听颜曦提起,而今总算有机会一品这声名赫赫的桃花酿了。这次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甩掉颜澈偷偷命来跟踪她的人,这才能相安无事地来到这里。
她轻解了披风,在小二的引领下畅通无阻地往雅间走去。
掀帘而入,映入眼眸的便是苏南卿坐在窗边孤寂的身影,他托着下巴,坐在那儿,悄然无声。苏洛央放慢了脚步,呼吸渐缓,走近,小声抱怨道,“你身子不好,怎么这样开着窗子。”
苏南卿扭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倏然,他轻笑。
“你来了。”
苏洛央轻阖上窗子,这才转过头望向他,无奈地扯起嘴角。
“是不是我不来,你便要在这窗边待上一天?”她叹息,“你总是不会照顾自己。”
那句话说出口,两人皆是一颤。
仿佛那些亲密无间的时光,从未走失。
仿佛那些空白无情的岁月,从未有过。
“阿漓。”
“我在。”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蹲下身,如往常一般靠在他的腿上,痴痴地望着他健全的四肢,呢喃道,“你的腿疾痊愈了,我好欢喜。我真的,好欢喜。”
细碎的抽噎声从她口中传来。
苏南卿怔怔地望着她。
她哭了?
他的心底一片柔软,伸出手替她抹掉眼泪,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肌肤,温柔的声音从嘴里溢出来,“我终于可以抱你了,阿漓。”
他多想她可以飞扑到他怀里,就像他一直幻想的那样。
他可以接住她。
他可以拥抱她。
苏洛央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晃了晃头,嘴唇被咬出血来,心口泛酸,“你不该来的。”她一字一顿,重复道,“你不该来的,苏怀瑾。”
他本该在寂静悠远的乡野里继续做他的教书先生,远离庙堂,远离喧嚣。他那样一尘不染的人,本就不该入世的。他那样的人,就合该干干净净地走过一生。
可他还是来了。
她眼眸含着泪,望着他。
“苏怀瑾,我为覆皇城而来。”
那人面色苍白如雪,他遥遥地望着窗外簌簌的白雪,翘起唇角,温柔而缱绻。
“我为你而来。”
苏洛央捂着脸,潸然泪下。
窗外皑皑白雪,寂静无声。
我为覆皇城而来。
——我为你而来。
第57章 风起()
那是景和十九年的春,帝都汴京,映日桃花,繁华似锦。掩在繁花景象下的,是皇家政权下的明争暗斗,暗潮汹涌。
景和十九年春,南凉使者使楚,于殿上对西楚国君出言不逊,帝勃然大怒。当夜,使者惨死于驿馆。南凉呵斥西楚仗势欺人,故指兵数万至边疆直指长安。景帝为平息南凉之怒,顺藤摸瓜查出此乃五皇子所为,遂将其软禁,以安抚南凉。无奈南凉咄咄逼人,来势汹汹。帝于朝堂上拍案而起,直呼“竖子,欺人太甚”,气急攻心,昏厥不醒。
一时间,风雨欲来,人人自危。
而风云骤变下的烨王府,却悄无声息,平静得可怕。
“这长安的天,怕是要变了。”
苏南卿站在醉竹轩的雅间的窗棂旁,望着阴沉沉的天气,眼眸幽深。他拂了拂衣袖,嘴角噙着笑,“你这一招一箭双雕,用得好。”
被夸赞的苏洛央坐在酒桌前,面色如常,斟了两盏茶,笑盈盈地道,“那是师傅教得好。”
“师傅,请喝茶。”
苏南卿摇了摇头,嘴角笑意不减,他拂袖落座,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就你贫。”
“只是可惜,没能要了颜淳的命。”
颜淳是景帝第五子,景帝最宠爱的儿子。
“景帝到底是个父亲。”苏南卿轻抿了一口茶,“只是没想到,他宁愿得罪南凉,也要保下颜淳。”
苏洛央漫不经心地挑起眉头,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景帝未必是为了颜淳,他老奸巨猾,怕是在这里等着南凉呢。”
她望向一言不发的苏南卿,眸色微闪。
她小心翼翼地挪到他身旁,蹲下身,轻握住他冰冷的手,像往常一样给他暖手。她靠在他的腿上,听着他砰然的心跳声,低声呢喃道,“你可会怪我,把南凉拖下水?”
“与你无关。”
苏南卿反手握住她,遮住她忧心忡忡的眼。
“南凉与西楚,迟早会有这一战。”他一顿,又继续道,“西楚野心勃勃,不甘居于这一地,若不是南凉这次突然发难,恐怕下次率先发难的,便是西楚了。恐怕南凉的下场,不会比当初的东齐惨。所以,你不必自责。”
“你毕竟是南凉的人。”
苏洛央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苏南卿,轻声叹息。她能不在意颜澈,能心狠手辣地利用他的真心实意,但她无法不在意苏南卿。
“南凉国君耽于酒色,暴虐无道,如今已成飘零之地。我父亲先前便对他心灰意冷,不愿愚忠,早已不问庙堂之事。而我之所以归隐山野,便是不想再入世,不愿再卷入那些皇权是非。”
可你终归还是入世了。
“很快就会过去了。”
苏洛央望着他,眼睛流动着璀璨的光。她手舞足蹈地说道,细水长流地阐述这她构想的图景,“待一切都结束后,我们就归隐山林,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再也不入世,可好?到时候,你教书,我持家,再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可好?”
苏南卿温柔地望着她,含笑着点头。
“好。”
尽管他们都明白,那只是奢望。
“阿漓。”
“嗯。”
苏南卿轻轻挽起她散落到肩上的头发,道,“你要做什么,旁的我不管,但你也要应我一个要求。”
“你说。”
“你同颜澈”
他眼波流转,想到颜澈揽着她的肩低声唤她“阿洛”的模样,目光泛冷,“不要走得太近。”
苏洛央嘴角的笑渐渐淡去。
“可是我还没有让他国破家亡呢。”
她恍若未察自己说出了怎样惊世骇俗的话,眼眸微寒,神色却是悠然的,“我还没有让他尝尽肝肠寸断的滋味,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依你的胸襟与才智,完全不必以身犯险去接近他,便可以让他苦不堪言。更不必”他咬紧唇,“引诱他爱上你。”
苏洛央歪着头瞥他。
“怀瑾,你可是醋了?”
苏南卿被她这么一说,面色染上了淡淡的绯色。他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呵斥道,“没个正经的。”
啧。
她就喜欢他那故作正经还奈何不了她的模样,可爱死了。
她攥紧了他的手。
“我对颜澈,从头到尾只有利用。”
“我知道。”
“所以,你的担忧,从来都不会有。”
苏南卿微微讶异,心头一暖,原来,她从来都知道他心之所忧。
“倘若,我是说,倘若。”苏洛央直视着他的眼,“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爱上别人了,你会怎样?”
“我会放你走。”
他的答案,苏洛央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仿佛这才是苏南卿。
“你会怎样?”
她又问了一遍。
苏南卿别开眼,避开了她灼灼的目光。
“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苏洛央慢慢攥紧了拳头,眼眸里染上了狠色。
“我便是要颜澈尝尝那痛失所爱的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的滋味。我便是要颜澈国破家亡,一生爱而不得,孤寡无依。”
她把玩着散落的头发,“迟早要死的人,你同他计较什么。”
“”
“你这一年,成长了不少。”
“当年那个天真单纯、一无是处的穆长宁,已经死在那场大火里了。”
她目光哀戚,眼眶里隐约有泪花泛出来。苏南卿瞧着她这般触景生情的模样,轻叹,伸出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道。
“不要看,不要听,不要想。”
温热的手置在她的眼上,让她莫名地心安。
他总能让她心安。
她慢慢沉静下来。
苏南卿见她面色如常,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垂下手,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和南凉一役,你认为,景帝会派谁出征?”
“顾凛。”
她如今提及这个名字,已能面不改色,像是提起一个素未谋面又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确是顾凛。但还有一个人,景帝必会派他出征随行。到时,怕是又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苏洛央微愣,如醍醐灌顶。
“颜澈。”
苏南卿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风起云涌,暗沉沉的黑云铺天盖地地压过来。
他面容平静。
“如今的颜澈,已不是当年那个目不能视的废物皇子了。”
第58章 云涌()
颜澈的确不是那个身无长物的废物皇子了。
自他的眼疾痊愈以后,他的野心更是暴露得一览无余,全然不顾及与景帝那如纸薄的父子之情。他倚仗那一年在军中积攒的势力,一步步渗入到朝堂,与他的那些各怀鬼胎的兄弟姐妹们明争暗斗。而今偌大的朝堂,已将近一半,是他的眼线。
不过半年的光景,西楚已是暗潮汹涌,支离破碎。
颜澈的野心,从来都不只是西楚。
他要的,是四国的俯首称臣。
昔日成四足鼎立的四国,东齐、西楚、南凉、北燕,东齐亡国,北燕贫瘠,唯有那南凉,能与日渐强大的西楚相提并论,可惜南凉国君昏庸无能,纵使麾下能人无数,也无济于事。南凉被野心勃勃的西楚吞噬,是迟早的事,只是可惜了,那些忠心耿耿、才干超群的能人志士。
苏洛阳不信,颜澈这般大张旗鼓、声势浩大,景帝会全然未察。
他或许可能在等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