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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向苏洛央时,眼睛里没有分毫的轻视。
苏洛央随意说了个名字,又道,“劳烦顾小姐了。”
“不碍事。”
她言罢,便抱着琴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下,轻轻摆弄着琴。
苏洛央扫了一眼宴席上的人,他们或隔岸观火,或冷嘲热讽,各色各样的脸都有。但唯有颜澈,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僵直着身子,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模样。但她知道,他在为她而忧虑。
她轻挑起嘴角。
西楚的人儿啊,你们记住这一天吧,记住那个叫做苏洛央的女人吧。
总有一天,她会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于尘埃里向她仰视,于地狱里,卑躬屈膝,俯首称臣。
很多年后那些达官贵人提起那日的宴席,仍是津津乐道。
红色与青色纵横交错。
白衣翩跹的出尘女子如踏在迷雾中款款而坐,轻抚着琴音,流淌过温柔的音符。红装似火的明媚女子拔剑出鞘,飒爽英姿,与那青衫潋滟的清雅女子的曼妙舞姿相和,衣袂飘飘,恍若置身仙境,藏在时光里的女子袅袅走来,眉眼如画,蚀骨入心。
一人耍剑。
一人弄舞。
一人抚琴。
相得益彰。
那日的苏洛央不过是个卑贱如泥的舞姬。
那日的颜柔嘉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帝姬。
那日的顾清漪不过是个空有才名的贵女。
那日的光景,稍纵即逝。
第47章 野心()
苏洛央不见了。
颜澈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伸手去触身畔的位置,却落了空。方才苏洛央悄悄离了席,他只当她去方便,也不甚在意。而今宴席将将要散去,她仍不见踪影。
他握着酒樽轻抿了一口酒,辛辣的滋味在唇舌间蔓延,扰得他心绪难安。
如坐针毡。
颜曦觑着他,凑过来,忧心忡忡道,“哥,洛央怎的还不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颜澈坐不住了,他拂了拂衣袖,站起身,将自己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罔顾四下牢牢盯着他的灼灼目光,便想着离席。
颜曦吓坏了,她没想到颜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苏洛央之于他,比她想象的,还要重要。她急了,忙伸出手攥着他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你现在是众矢之的,所有人都恨不得揪出你的错处来,还是谨言慎行些的好。”
她性情虽直率单纯,却也不是什么也不懂。
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握住他们兄妹俩的把柄呢,方才她冒冒失失地出头,已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更不用说那位怎么瞧都瞧她不顺眼的太后娘娘了。
颜澈的眉头绞在一起,进退两难,就这样尴尬地半屈着身子,起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边的动静已陆陆续续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颜曦被那些肆无忌惮的眼神盯得脸色潮红,渐渐燃起薄怒。
“再说了,哥,你目不视物,别到时候人没找回来,自己先出了事。”她一顿,“我也担心洛央被什么有心人给欺了去。这样吧,我出去寻她,你便安安分分地待到宴席结束,可千万不要逞强,得罪了上头那位。”
两兄妹都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但颜曦毕竟是女子,心思细腻了些,而不像颜澈,完完全全被忧虑蒙住了心,便什么也顾不上了。可以说,颜澈能凭自己攥在手中的微薄力量走出狭小的烨王府,同颜曦,也不无关系。
颜澈听进心里去了。
他面不改色地坐下,心脏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挣脱不得。
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那双眼,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就因为他是个瞎子。
就因为他是个无权无势、有名无实的皇子。
宴席散去。
那些酒醉微醺的高官摇摇晃晃地走到他面前,亦真亦假地寒暄着,大多是虚情假意。那些人多是老狐狸了,知道谁也不得罪。那烨王殿下而今是如那墙头的蒲草,一折就断,但凭他节节攀升的势头,难保不会有一天,那双镶了多年的盲眼,就能重见光阴了呢。
皇家的大起大落,又有谁能看得清?
颜澈倏然有些厌烦这些虚与委蛇的应酬。
更何况他满心满眼都是那狼心狗肺的苏洛央。
他敷衍地应了几句,心不在焉。
那些老狐狸见他兴趣缺缺,也很快住了嘴,怏怏地散去了。而那些觊觎他的贵女们觑着他阴沉沉的脸色,想到他阴狠毒辣、杀人如麻的传言,只能望而却步。
刹那间,席上空荡荡的。
有些冷清。
而颜澈,仍在等颜曦。
“殿下。”
温温婉婉的女声响起,声线里难掩柔和。
是特意留下来等他的孟桑榆,适才她望见他漫不经心地应着那些喋喋不休的人,面色凛冽,如将将出鞘的宝剑,当真是诱人得很。她见人都散尽了,她拢了拢衣衫,规规矩矩地走上前,轻唤道。
颜澈轻蹙起眉头,脸上隐隐有不耐。
他的语气很冲。
“你是谁?”
孟桑榆面色一僵。
她没想到颜澈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
“我们见过的,殿下。”
颜澈没吭声。
他对于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不会多留一分神出来予她。
孟桑榆凝眉低声道,“桑榆特意来向殿下道歉,适才在宫外唐突了殿下,还望殿下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这小女子一般见识。”
颜澈嘴角的笑有些冷。
若是他到现在还不懂他的意图,他就枉为皇家人了。只是没想到,那些高瞻远瞩、妄图攀龙附凤的官家千金,哪个不是瞄准了深受帝宠、出类拔萃的皇子?便只有眼前这人,一股脑儿地盯准了他这有名无实、目不视物的瞎子。
着实有趣。
这人叫什么来着?
若不是他要等颜曦将苏洛央那女人找回来,他何必在这对着眼前的虚伪的女人。
“你想要什么?”
颜澈抱着手,单刀直入。
他不喜欢拐弯抹角,若是他放在心上的人便罢了,像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他都懒得浪费唇舌来同她周旋。
孟桑榆一愣,像是被掀开了遮羞布,面上竟有些难堪。
但她也就知道了,她并未找错人。
她很快缓过神来,低低地笑了,“殿下果然是聪明人,既然如此,我便不拐弯抹角了。”
“我想要居姚太后之位,凤仪九天,引千人景仰,供万人朝拜。”
她将自己的野心,暴露得一览无遗。
她和苏洛央同样是有野心的人,但颜澈听得这般刺骨的话,只觉得讽刺。
他嘲讽地弯了弯唇,面无表情。
“那正好,本王的父皇虽已逾不惑之年,但好歹老当益壮,后宫无主,说不定,他能满足你。你意下如何?”
本是询问的语气,却是恶意满满。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孟桑榆面色煞白,难堪地扯起一抹笑。
“殿下明知我说的是什么。”
“巧了,本王不知。”
她往前越了一步,语气咄咄逼人,“听闻殿下府中,缺位身份尊贵、举止端庄的正妃,不知殿下瞧着我,如何?”
颜澈冷哼一声。
“不堪入目。”
他气得拂袖而去。
孟桑榆在身后幽幽地道,“我听闻,三殿下有意与顾将军联姻,不日将向顾凛顾将军求娶他的爱女,从此他们便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殿下当真,不想要那至尊高位?”
她弯起眉眼,薄唇轻启,“我的父亲,是西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不知小女子配殿下,是否绰绰有余?”
颜澈脚步一顿。
嘴角微挑,似嘲似讽。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
“看来那颜洹,也不足为惧。”
孟桑榆没想到他回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的。她晃了神,又听他嗤笑一声,道,“靠姻亲去谋取权力,当真是窝囊。联姻,那是无能之举。”
他一字一顿,铿锵掷地。
“我颜澈若想登上那至尊高位,便是争得头破血流,亦要凭借一己之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第48章 颜暖()
那人已经死绝了。
他断了气。
血蜿蜒了一地。
浓郁的血腥味在逼仄的空气里流动着,沾满了颓靡的气息,在废弃荒芜的宫殿里,悄悄绽放出暗黑的花朵。苏洛央站在凛冽的寒风中,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还有一人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目光呆滞,俨然是被吓着了。
面黄肌瘦的小姑娘怯生生地望着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刀上沾满了殷红的血。
“你是谁?”
“他死了。”
苏洛央没有看她,用陈述的语气说道。
身量不足的女孩,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她脏兮兮的脸上褪去了血色,面容苍白,素简的宫裙凌乱不堪,赤着脚,倔强地咬住唇仰头望她,眼眸里是满满的防备。
跪在地上的男孩眼前一亮,像是望见了救星般的爬到苏洛央脚下,颤抖着双唇,“求求求求你救我”
他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衣衫褴褛,晦暗的眸子闪过深深的恐惧。他喘着气,牢牢攥着苏洛央的裙裾,声音里隐隐有哭腔。他磕了好几个头,指着一言不发的女孩,恨声道。
“她就是一个疯子杀人犯”
“疯子——”
“杀人犯——”
她的身子颤了颤。
苏洛央听见她小声地嗫嚅道。
“我不是。”
“我不是。”
她一遍又一遍固执地重复,“我不是。”
苏洛央轻轻拂开男孩的手,黑乎乎的手印在她的衣裙上。她却不甚在意,提起裙裾走近那女孩,察觉到她往后退一步的动作后,一顿,蹲在她面前,目光柔和。
“可是他死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蛊惑,柔荑却绕过她去碰那把匕首,“他死了,你亲手杀的。”
“乖,把匕首给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许是苏洛央目光里的温柔迷惑了她,她的神色愣愣的,似有些疑虑,手略一松,匕首的把手便稳稳地落在苏洛央手里。
“杀人是不对的。你看,你剥夺了他活着的权利。”
苏洛央小心翼翼地放下匕首,将它踢到一旁,抓过她的手,却被那双手的粗粝给惊住了。她细细摩挲着那厚重的茧,不知怎的,心底微微泛酸。
她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可是他该死!”
小姑娘仰起头,眼底的胆怯早已不在,她咬牙切齿地道,“他该死,如果我不杀他,死的人就是我,我不想死。”
“难道,我错了吗?”
苏洛央心口一颤。
眼前女孩的影子和很多年前的穆长宁渐渐重叠在一起,那时她第一次杀人,源源不断的恐惧攀上心头,但她退无可退。若她不杀那些人,死的便是她了。而她,还要好端端地活着,还要看着西楚覆灭,她不能死。
她不想死。
她张了张唇,涩然道。
“你没错。”
她歪着头问,“你是谁?”
“你又是谁?”
出现在冷宫里的女孩,用一把匕首杀了一个人的女孩。
女孩眨眨眼。
“阿姐唤我阿暖。”
顿了顿,目光泛起淡淡的温柔,“阿姐说了,是温暖的暖。”
苏洛央望着与方才的锋芒毕露迥然不同的女孩,想必她口中的阿姐对于她来说定是不同寻常的存在,正欲问她的阿姐是谁,便听见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语气里难掩惊慌失措。
“阿暖——”
真巧。
苏洛央想,她大概知道眼前这女孩是谁了。
颜曦已经奔到了她们面前,气喘吁吁的。她望见苏洛央,一怔。她出来寻苏洛央,却不知不觉走到这她昔日待的冷宫里,便闻见了浓烈的血腥味,担心出什么事,这才顾不上苏洛央,匆匆忙忙地往这跑。却不想得来全不费工夫,在这里碰见了苏洛央。
苏洛央站起身,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颜曦。
她屈膝,唤道。
“奴婢见过柔嘉殿下。”
颜曦跺了跺脚。
“你存心气我不是?”
“奴婢哪敢啊。”
颜曦知她还在气她隐瞒身份,忙讨饶道,“洛央,好姐姐,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吧。”
苏洛央斜睨了她一眼,轻哼。
她再接再厉。
“再说了,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都只是阿颜。”
苏洛央终于松口。
“原谅你了。”
她的目光落到一旁局促不安地攥着裙角的女孩身上,想到她的身份,稍一犹豫,旋即开口问道,“她是谁?”
颜曦目光微凛。
“我的妹妹,颜暖。”
“她也是公主?”
苏洛央骤然一惊。
颜曦闻言,不由得苦笑,“洛央,并不是所有姓颜的,都可以被尊称一声公主的。而且,你哪里见过,久居冷宫的公主?”
想必又是景帝欠下的风流债吧。西楚景帝一世风流,子女甚多,大概他也记不清有哪些女子为他生儿育女,记不清,他还有多少流淌着他的血的孩子匍匐在凶险的深宫里,举步维艰,如履薄冰。
“是不是公主,这对我来说无所谓。”苏洛央望向躺在地上气绝了的人,托腮问道,“但如果你想保她,那这个人,怎么处理?”
颜曦这才留意到那人,她的眸光微闪。
“这是礼部侍郎的独子,礼部侍郎那人睚眦必报,若是他发现了他的宝贝儿子死在这儿,定会彻查到底的。若要做,便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要编排缘由,倒是有些难了。
她恨恨道,“这些人,定又是欺辱阿暖了,若非如此,阿暖不会伤他们的!”
若是被发现了尸首,难说不会顺藤摸瓜到颜暖头上去,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目击者。
她们不知道的是,口中的目击者已经背对着他们摸到了被踢远的那把匕首,他巍巍颤颤地握起匕首,眼睛里泛着凶狠的光。
他向她们的方向冲来。
苏洛央瞳孔微缩。
“阿颜,小心——”
她尚未反应过来时,颜曦已旋身抱起了颜暖,红衣猎猎,拂起阵阵尘埃,匕首擦过她的手臂,喷涌出滚烫的鲜血来,同绯红色的衣衫融为一体,触目惊心。
苏洛央呼吸一窒。
“阿颜,你没事吧?”
她拽过她的柔荑,细细瞧着。
颜曦摇了摇头,抬眸盯着倒在一旁的男孩,眸色暗沉。
倏然,莞尔一笑。
“看来,这次不用我编排缘由了。”
她的声音微寒。
“刺杀皇族公主,你说,当不当是死罪?”
颜暖是可有可无的冷宫公主,景帝自然不会当一回事。但颜曦不一样,纵是景帝再不喜她,她毕竟是帝王亲封的柔嘉帝姬。
景帝不可能熟视无睹。
苏洛央低低地笑了。
“是啊,必死无疑。”
所以,刺杀皇族公主的人被公主误杀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的。
对吧。
第49章 心动()
苏洛央端庄地坐在马车里头,觑着一言不发面色暗沉的颜澈,虚咳了几声,见他不甚有反应,又尴尬地讪笑道,“今晚的月色甚美。”
她喋喋不休。
“你是没瞧见我与阿颜那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