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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前提是一定要保证毛泽东的安全,防止蒋介石从中做手脚。蒋介石的流氓手段是人所共知的,不是搞途中暗杀,就是暗地扣留。周恩来等人经过多番讨论,最后认定重要的保护环节应该在途中。因为毛泽东此去重庆已是轰动中外,蒋介石断不敢私自扣押,而途中乘坐的飞机则是国民党最有可能做手脚的工具。
如何保证毛泽东在飞机上的安全?周恩来反复思考着这个问题。
那得看蒋介石最不敢得罪谁。美国人,对,就是美国人。
想到此,周恩来暗自一喜,就让美国人来陪送毛泽东一程!
8月25日,延安电告一直就急欲参与调解国共矛盾的美国官员:欢迎赫尔利大使来延安面叙。随后毛泽东及周恩来将偕赫尔利大使同机飞渝,以应蒋委员长之约,共商一切大计。
赫尔利接到电报后喜形于色,说不定自己就会成了促进中国两党合作的历史功臣。他手持电报跑到蒋介石那里要求派机前往。蒋介石看着这个执著的美国特使,面藏苦笑,只好同意赫尔利在张治中的陪同下去了延安。
26日,毛泽东起草了《中共中央关于同国民党进行和平谈判的通知》,正式向全国通报了即将去重庆谈判的决定。
临行前,毛泽东特别强调了东北问题:“东北三省为中苏条约规定的范围,行政权在国民党手里。我党能否派军队进去活动,现在还不能断定,但是派干部去工作是没有问题的。中央决定派千余干部由林枫同志率领去东北;万毅同志所率军队,仍须进至热河边境待命。”
8月28日上午11时,毛泽东、周恩来、王若飞等在张治中将军、赫尔利大使的陪同下登上了重庆派来的专程飞机。
这是毛泽东平生第一次乘坐飞机!而且是在历史的岔路口,一次前所未有的虎穴之行!
一阵隆隆的吼叫声后,飞机升入云天,直奔重庆九龙坡。
下午15时37分,飞机降落了。九龙坡飞机场上没有口号,没有鲜花,也没有仪仗队,但数百名爱好民主自由的人士却投来了热情的目光,善于抢先的美国记者像打仗一样,一马当先冲到飞机前,不停地按动照相机快门。当周恩来第一个走下飞机后,毛泽东出现了。
时年52岁的毛泽东身着灰蓝色中山装,大踏步走下了扶梯。
“看报,看报,毛泽东亲临山城!”报童的呼叫声吸引了无数苦苦期待着和平的人们。他们天真地以为,国共两党展开谈判,中国的和平就会指日可待,可他们此时还没有看清蒋介石的真正面孔。只要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政府存在,中国就绝不会和平!
重庆谈判在蒋介石的手忙脚乱中开始了,这场马拉松式的对话立即陷入了无边的争执中。毛泽东的预测被证实了,在这个历史的岔路口,重庆根本就不需要和平,蒋介石摆开这个花架子,一面给外界的人士看他那副力争和平的假面孔,另一面却正在为自己争取调动兵力的时间。在美国军舰的全力支援下,大批国民党军队重返中原,直指东北。
毛泽东当然也不能让自己无端地丧失了这个关键时机,他白天参加会议、接待来客、拜访国民党元老和民主人士。晚上却不知疲劳地守在电台旁,或者听取延安方面的最新报告,或者下达进一步的行动指令。就在国共双方在重庆的谈判桌上较量之时,八路军、新四军的各路人马已经展开了向东北进军的行动。
抗战结束后的重庆,浓雾正弥漫全城,两个主导中国历史的人物戏剧般地相聚在一起,虽然他们在谈判桌上较量着口舌,但他们的双眼却不约而同地盯住了数千里之外的那片土地——东北。
当时的东北,在整个中国的形势发展中一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日军侵华,首先在东北建立了伪满洲国;苏军出兵,第一脚便踏上了东北的土地;蒋介石更是不惜出卖一部分中国的主权也要从苏联手中接收东北。这些事例绝非巧合,它们无一不是在说明东北的重要性。
毛泽东看得更清楚:东北不仅是个大粮仓,同时也是战略咽喉。
那里拥有l30余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和3;800余万人口,幅员辽阔,物产丰富,工业发达,交通便利。当时东北煤产量占全国的49%,生铁产量占全国的87%,而钢材产量则占全国的90%以上。分布在东北的铁路有1。4万余公里,公路10万公里,分别占全国铁路、公路总长度的一半多。而且东北沃野千里,可耕面积达3;200多万公顷,其中已耕面积达55%,粮谷年产量达2;000多万吨。
在地理位置上,东北北靠苏联,东南与朝鲜相邻,西南与冀热辽解放区接连,隔海与山东解放区互望。由于这里远离国民党的统治中心,非常有利于共产党率先控制。共产党如能控制东北,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将拥有雄厚的经济实力,并将更便于与苏联往来。而一旦东北落入国民党手中,不仅丰富的物产将拱手让与蒋介石,更严重的后果是,南北两处的国民党军队将对地处中原的共产党形成夹击之势,战略上极为不利。
所以,早在1942年,毛泽东就预想在日本战败后,将八路军及新四军集中到东北去,方能取得国共继续合作的条件。在中共七大会议期间,毛泽东多次说到:今后的问题,要想得到有利条件,就得准备20~30个旅,15~20万人,脱离军区,开到东北去。有了东北,中国革命就有了巩固的基础。
在远赴重庆之前,毛泽东委派周恩来起草的六道命令中,第二号命令即提到:为配合苏联红军进入中国境内作战,并准备接受日满敌伪军投降,原东北军吕正操部由山西绥远现地,向察哈尔、热河进发;原东北军张学思部由河北、察哈尔现地,向热河、辽宁进发;原东北军万毅部由山东、河北现地向辽宁进发;现驻河北、热河、辽宁边境之李运昌部即日向辽宁、吉林进发。
8月28日,毛泽东在奔赴重庆的当天,特地找来朱德,说:“总司令啊,向来是朱毛不分家,可今天又要分开了。这可是个关键时期,东北万万不能落在蒋介石的手中啊。”
朱德郑重地紧握着毛泽东的手:“主席,你就放心吧。”
当天,预定第一批开赴东北的延安干部们齐聚在中央党校大礼堂中。朱德面色凝重地说道:“我们要积极向东北发展,东北大有文章可作。蒋介石的部队大部分在南方,到东北要走半年。即使他到了东北,顶多是他占城市,我占乡村。”他停了停,然后挥了一下手,说:“现在我们要派五万部队插进去,以后再派万把干部,将来还要去。这是一条很长远、很巩固的路。”朱德望着眼前这些担负着我党重任的干部们,那目光仿佛正洞穿历史的长廊,望着已熠熠闪动的曙光。
第二天,中央的正式行动指示乘着电波飞速传到了晋察冀、山东分局:晋察冀和山东准备派到东三省的干部和部队,应迅速出发,部队可用东北军和义勇军等名义。只要苏联红军不坚决反对,我们即可非正式地进入东三省。不要声张,不要在报上发表消息。进入东三省后,亦不必坐火车进占大城市,可走小路控制广大乡村和红军未曾驻扎之中小城市,建立我方地方政权和地方部队,大大地放手发展。在我军不能进入的大城市,亦须尽可能派干部去工作。对苏联红军可进行非正式的接洽,将情报通知他们。但不要勉强与他们作正式的接洽与联络,亦不要请求给予帮助。只要苏联红军不作声,不坚决反对我之行动即好。但他们所坚决反对之事我必须照顾,不要使苏联红军在外交法律上为难。山东干部与部队,如能由海道进入东三省活动,则越快越好。
军令如山!行动指示刚刚下达,晋察冀和山东分局整装待发的部队或由陆路,或由海路分头行动,大规模进军东北的行动迅速地展开了。
而在此时,最早行动的冀热辽军分区先遣部队已然越过了山海关,踏上了东北的黑土地!
第3节 沈阳突然冒出了中国军队
最早动身进入东北的人民军队是驻在河北一带的冀热辽军分区。
当时,担任冀热辽军分区的司令员兼政委是李运昌。他生于河北乐亭县,早年深受革命先驱李大钊的影响,并由李大钊介绍,于1925年成为黄埔军校第四期学员。说来,李运昌和林彪还是同批的同学呢,只是学的专业不同,相互间没有什么来往。同一年,李运昌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后曾参加过秋收起义,并在刘少奇领导下的满洲省委搞过地下工作,对东北十分熟悉。
8月12日,即延安总部发布第二号命令后,李运昌立即在河北省丰润县大王庄举行紧急会议,成立了“东北前进工作委员会”。
8月中旬起,在“东北前进工作委员会”的指导下,先后有8个团、1个营、2个支队,共计13;000多官兵和2;500名地方干部,兵分三路、悄无声息地开往了热河和东北。
西路由第14军分区司令员舒行、政治委员李子光率领第13团、第16团一部和北进支队共约2;000人,于8月中旬从冀东平谷出发,经兴隆向热河、承德、围场进军。中路由第15军分区司令员赵文进、政治委员宋诚率领第11团及青(龙)平(泉)支队共2;800余人于8月17日经喜峰口向热河、平泉、凌源、赤峰、朝阳进军。东路由第16军分区司令员曾克林、副政委唐凯率领12团、18团和一支朝鲜支队共约2;500人,于8月20日从抚宁地区出发,经石门寨、绥中,向锦州、沈阳方向开进。李运昌的前方指挥所及军区第二梯队3个团、1个营共约3;000人,随东路部队之后跟进。
当时正是盛夏雨季,道路泥泞,河水高涨。日本政府宣布投降后,留守在东北沿途的日军和伪军仍蹲在据点里,等待国民党军队接收。三路北上部队目标明确,直奔指定地点,沿途也顺便攻打不肯让路之小股日伪部队,以便为以后的行动打通道路。
在这三路分队之中,西、中两路都顺利抵达指定地点,而前进最为艰辛、做出贡献最大的当数东路的16军分区所属部队了。
当日,曾克林、唐凯带领2;500余人一路北上,昼夜兼程,连续拿下海阳镇、双旺镇、台头营、张各庄、柳江、石门寨等小据点。8月28日晚,一道高高的城墙挡住了去路,曾克林乘着夜色举目而望,但见“天下第一关”五个雄浑的大字。
原来已到了山海关。现在,他们与东北只有一墙之隔了。然而,山海关却并不好过。日伪军的旗帜仍然垂头丧气地插在城头。
“此处自古就是险要之地,易守难攻。”曾克林对身边人说道,“我们还是另找出口吧。”一行人只好绕往九门口一带,乘着夜色跨出万里长城,踏上了东北的黑土地。
此时,一轮明月斜挂半空,路旁的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唐凯忽然对曾克林说道:“既然山海关易守难攻,我们更应想办法夺下来。”
“可是我们装备不行,人员又少,现在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到沈阳一带站住脚跟。”曾克林摇了摇头说。一行队伍在夜色中继续行进。
行至8月30日,大约上午9时许,忽见得山海关通往沈阳的公路上烟尘滚滚,两辆吉普车和三辆卡车带着三门大炮迎面而来。
曾克林心中一惊,在此关头,遇到敌兵可不是好事情!正犹豫间,对方已走到数百米之内,再一看,车上的士兵身材高大,个个手握钢枪,头戴五角星,原来是苏联红军。曾克林这才转惊为喜,忙走上前去,带头鼓掌,以示欢迎。不想那些苏军车辆嘎然停住,哗啦啦一阵响,苏联红军战士个个架起机关枪,近70名苏军人员对着曾克林的队伍怒目相视,如临大敌。
曾克林不敢马虎,忙喊话打手势解释,可苏军人员却毫不理睬。原来,这些人不懂汉语!
好在不一会儿,跟在后面的一名翻译走近了,得知对面的是中国共产党的军队,遂于两军间几番奔跑解释,苏军人员立即收起武器,跳下车来,满面笑容地与曾克林等人相拥在一起,欢呼声响成一片。中苏两国的马列主义军队就这样富有戏剧性地在长城脚下首次会师了。
欢聚之中,曾克林看着苏联红军的火炮,眼睛突然一亮:何不借助苏联的力量拿下山海关呢?苏军少校营长伊万诺夫得知曾克林的想法稍作犹豫就答应了。
8月30日下午17时,苏军炮火对着仅有2;000日伪军驻守却拒不投降的山海关一通轰炸,曾克林带着16军分区的官兵们冒着纷飞的弹雨,于晚上21时终于拿下了这个号称“天下第一关”的战略要地。
曾克林满怀喜悦,在山海关由卫戍部队接管防务后,长驱北上,于9月4日抵达锦州,随后改乘火车,直奔沈阳。
就在曾克林跨过山海关前后,另外还有两支中国共产党的队伍已开始了在东北的活动。
一支是周保中、李兆麟领导的抗联队伍。他们早在东北沦陷之初就已在那片黑土地上独立坚持着抗日斗争,曾涌现过杨靖宇、赵尚志、赵一曼等英雄人物,后因在实力上与日军相距甚远,含恨退入中苏边境地区。苏联对日宣战后,他们又乘势而起,一部分人帮助苏军侦察敌情、担当向导,另一部分人则进入牡丹江、佳木斯、黑河等地协同苏军参战。
还有一支则来自山东军区。8月26日,山东军区胶东区党委派出陈云涛等人先赴大连侦察形势,随后又派出吕其中、邹大鹏率一个营的兵力,从烟台渡海进入辽东半岛,并于30日攻占了庄河县城。
在东北活动的中共小分队经实地侦察,及时向中央报告了东北的形势:苏军只占领了大中城市和交通干线,我军完全可以进入东北农村立足和发展。苏军对中共部队在乡村开展的活动并不干涉。
中共中央此时也在谨慎地考虑进入东北的部队如何行动的问题。几经研讨,中央决定不为苏联红军增加负担,尽量不去破坏苏联与蒋介石政府签署的《中苏友好同盟条约》中的各项条款。8月29日,中央向各地下发了一份急电:“由于苏联受中苏条约之限制,必须将东北交给国民党政府,国民党军队亦将进入东北。我军进入东北后,苏军必不肯和我们正式接洽,给我们以帮助。”所以,各个进入东北的分队应采用东北地方军或义勇军的名义,不要对外声张,要少说话多做工作,放手去控制广大农村和苏军未曾驻扎的中小城市,尽量走小路,不要坐火车,也不要勉强与苏军正式接洽或请求帮助。只要苏军不作声,不坚决反对我们的行动就好。
但由于当时的通讯设备落后,曾克林却没有接到这份电报。他带着队伍光明正大地坐在火车上,打着红旗,敲着锣鼓,车厢上还贴满了花花绿绿的标语。
9月5日,这列火车载着第一支进入东北的中国军队抵达沈阳。
车刚停稳,驻在沈阳的苏军守卫部队一阵慌乱,马上进入戒备状态,随后他们带着紧张的表情将这列火车四周包围起来。苏联人不知道这一火车的中国军人是从哪来的,是来干什么的。所以,他们把住站台,死活不许曾克林的部队下车。
曾克林只好带着几名随从人员前往会见苏军驻沈阳卫戍司令卡夫通少将,耐着性子解释说自己是中国共产党的部队,前来接收东北。但卡夫通一脸冷漠,断然拒绝了曾克林,因为苏军已接到命令,必须把东北交给国民党政府。
带着一路风尘赶到这里的曾克林,心中顿生凄凉之感,继而又愤怒起来:苏联的共产党为什么不帮助中国的共产党,却要帮着国民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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