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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课往往要持续几个小时。
不听课又不能玩手机，睡觉，那么就会是相当枯燥的一件事。
短发女孩却似乎不受此苦痛折磨，只是木然地坐着，也不像是在听课，倒也不违纪。
就这样沉默地坐了几十分钟。
这次课总时长很长，所以中间是安排了短暂的休息时间的。
“全球性粮食危机已经出现过多次，比较突出的像是20世纪70年代的以及……嗯，课间休息十分钟吧。”
徐显东看了看时间，时间掐算的有点失误，他停止讲述，喝了口水。
底下的学生开始按秩序出门，课堂里一下子充满了松缓气氛。
“呼。”
张迅吐出一口气，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正常人连续保持几十分钟的高度注意力都会很疲惫，不过或许是因为冥想的缘故，张迅只觉得了身体层面的疲惫，精神上头脑上依然轻松。
他扭头看了眼旁边，就看到短发女孩正静静地凝视自己。
“你很认真。”她用叙述性的口吻说。
“……谢谢。”张迅不咸不淡地客气道。
“你对这些感兴趣么？”
面对这句发问，张迅犹豫了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然后道：“可是有些东西你没有兴趣也是要学的对不对？”
“有道理。”女孩点点头，依然冷满面，鬓如霜。
“你呢？我看你好像是不大在听……”张迅问道，他们两个陷在人海里，此刻毫不出众。
“……”
张迅看着她紧闭的双唇以及毫无表情的脸，顿时感到对方并不想和他说话，并向他扔了两个蕾姆。
“那还是说我吧。”张迅试探性地问道，他敏锐地觉得对方似乎并不愿意谈有关她自己的话题。
“好。”
嗯，这次她同意的很迅速，完美。
世上有一种人真的很不会聊天，恰好两个人都属于此列，于是在确定了谈论张迅这个话题后便开始大眼瞪小眼双顾无言。
似乎都在企盼对方起一个头出来。
对视持续了大概一分钟，短发女孩眨眨眼，终于鼓起勇气说：“你不像是学生。”
“……这句你之前好像说过。”张迅沉默了一下，好心提示道。
短发女孩显然一怔，这次脸上终于浮现出几分动态表情来，她有些惶惑地说：“我说过？”
“一次不差，原话。”
“抱歉。”
“没关系。”
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你不是学生为什么要来听课呢？”又沉默了一阵，终于想起来个没说过的话题。
张迅想了下觉得并无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往座位上一靠，视线投向前方，说：“我有点问题想向徐教授请教一下，来听课看看有没有机会。”
“那你没机会了。”
“为什么？”张迅很有些诧异地问道。
短发女孩轻轻晃了晃头，那梳的根根笔直分明的发丝就如垂直雨幕横拂大地。
“徐教授讲课完毕后需要去和学校领导吃一顿饭，吃完后还有个本市的不太正式的会议要参加，会议完毕按照日程是下午四点左右，不过惯常超时，我预估要到五点，晚上还有一个私人饭局，总要吃到八九点，如果是今天的话日程安排很紧凑，怕是插不进你这根针。”她如数家珍般缓缓道来，吐字清晰有力，令人信服。
张迅当时就惊了，微微起身肃然起敬地问道：“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我是徐教授的助理兼打杂学生。”短发女孩面无表情地回答说，就好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当然，这也的确是一件小事。
不过却是让张迅眼前发闷的小事，年轻的国王陛下定了定神，憋了半天，才道：“久仰。”
“啊哈？”她真愣住了。
叮铃铃……
不得不说，大学的上课铃有种返璞归真的境界，没有中学那样花哨。
大教室重新慢慢安静下来，徐显东继续开始就粮食危机展开叙述。
而人海里的两滴耿直水珠则认真地继续交谈着。
“助力兼学生……我虽然不大懂这个，但你这样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张迅真的茫然了。
短发女孩忽然叹了口气，用种令人蛋疼的语气说：“我乐意。”
啧。
有钱难买人家乐意，张迅对此真的无语了。
不过想来对方也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张迅不死心地问道：“真的那么紧？我真的不能插进去？”
“不行。”
“要不你通融一下，抬抬手，让我插进去试试？几分钟就行。”张迅觉得自己可以争取一下，共和国么，人情社会。
女孩皱皱眉，不乐意道：“不行。”
张迅抿抿唇，也便不再坚持，他今天本也只是踩点，若是非要见，大不了欠陈都个人情请他引荐。
大概是也觉得自己太冷漠，女孩犹豫了下，忽然说：“你想问什么事？能和我说说么？”
“你？”张迅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想了下也便说了。
说完，对方一脸古怪地看着他：“没想到你要问这种怪问题。”
顿了顿，她圆圆镜框里头的眼神抖动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总共用了几秒，便回答说：“像你假设的这种情况，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只有一个最好的法子了。”
“什么？”张迅精神一振。
就看到她好看的粉色肉系嘴唇微微开合，闪过一道冷色齿光：“侵略。”
第一百九十八章 和平兼并（）
侵略？
张迅翻了个白眼，觉得有些扯。
合着国内著名粮食问题以及经济学者的学生解决问题的途径只有侵略两个字了？
侵略能解决问题，这我还用问别人？
张迅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来，短发女孩看了有些不满，觉得自己的很认真的建议被无视了，她便格外耐心地解释道：“按照你所说的，在本国根本没有耕种条件的情况下，自给自足是不可能的，无论拥有怎样的智谋，总不能让石头上长出麦子来，既然国内根本无法耕种，那想要粮食只能依靠贸易进口，而贸易进口就必然会将损害国家粮食安全，这不仅仅是对于你说的情况，就算是历史上就是农耕大国的共和国，依然有严重的粮食安全问题。”
或许是为了佐证她的话，前面的徐显东的声音恰如其分地飘了过来：“……事实上，进入新世纪以来，我国对大豆的进口量不断增加，仅此一项，我国的粮食自给率就下降了5％……考虑粮食进口问题，不仅要计算进口数量，还要计算这些数量如果由国内生产，需要投入的耕地面积，所有的种植产品都是和粮食争地，这样的问题就非常严重了，除了耕地还有水源的问题，我国是世界上十三个贫水国家之一，农业每年缺水三百亿立方米……因此，粮食安全问题始终是国家级难题，也是世界性难题。”
短发女孩淡淡道：“连古老的农耕大国都依然面临粮食安全问题，你说的毫无耕种条件的国土岂不是更无解？专家又不是魔法师，没法给你变出耕地来。”
张迅想说魔法师也没法变出耕地来，犹豫了下，还是说：“那从经济上改变呢？”
“只能缓解，但没法从根源上改变。”
张迅沉默下来。
他不得不承认这道理是对的，就像他现在通过冶金产品的售卖，珍妮机的售卖，来强行拉高国家财政，从其他王国进口粮食，这只是权宜之计，假若哪天两国关系出了问题，粮食一断，鹰扬就真的要面临巨大危急了。
“而且，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很可能你就算是有钱，国际市场上也没有足够的流通粮食来卖给你。”短发女孩冷眼又补了一刀。
这句话多少与张迅的既定印象不同。
在他的想法中，国际是很广阔的一片海洋，国家之间的贸易也是很巨量的买卖，那是一个巨大的市场，但此刻对方却说市场上流通的货物真的很有限。
甚至于有钱都买不到。
眼看着张迅露出迷惑的神情，女孩叹了口气，徐徐道：“共和国有十四亿人口。”
……
张迅心头疑惑顿散。
在国内就有这样一种事，有相当多的本不是问题的事，和十四亿关联在一起，便成了大问题。
十四亿人口每天需要消耗的基本口粮是多少？
而国际上能多余出来的粮食又有多少？
养不起，真的养不起。
……
“所以，在本国根本无法自给的情况，依赖进口又相当于把命门交给了别人，想要独立自主，就必然需要实现基本的自给自足，最起码，也要有这个‘基本’，如果连基本都没有，那除了给人当附庸，还能怎么办？啊，对了，如果周围的国家局势比较复杂，可以同时向多个国家进口，来保持平衡，但是，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呢？比如说你的国家突然变得有威胁了，那么其余国家会怎么办？当然是默契地制裁你了对不对？”短发女孩缓缓说着，语气有着不似外表的沉着。
“所以，别无他法，只能侵略。”
不得不说，短发女孩后面的一段话直接刺激到了张迅。
鹰扬面临的恰恰是这个情况，以往都是同时从多国进口粮食，那是因为类似东境和北境都希望鹰扬存在着，已构成一个屏障，但当这个屏障突然展露锋芒的时候，怎么办？
其他王国如今是什么想法？
会不会通过粮食制约鹰扬？
不说别的，今年从西境想要进口粮食怕是没门了，南境么，不好说，南境王很是贪婪，若是多花些钱，还应是可以的，但以后呢？
随着鹰扬升级，国力强大后呢？会不会被粮食制裁？
张迅直到此时才想到这个问题，顿时冒了一头冷汗。
他终究不是个天生的国王，思虑还有太多的不到位的地方。
“可是……侵略……”
张迅脸色变幻，对于共和国人而言，侵略这个词有着不一样的色彩。
也比较复杂，不仅仅指近代。
假如基于土地而言，祖先们被侵略过很多次，当然，也扮演过残暴血腥的侵略者角色。
假如基于民族而言……
嗯，在民族团结大背景下不能这么看是吧。
总之，将侵略这个词放到国际上，那也是个绝对意义的贬义词。
张迅本能地不乐意去成为一个侵略者，至于桥头堡的占领，他也只是认为那是收的利息。
在意义上和侵略截然不同。
女孩饶有意味地看着旁边座位的年轻国王一阵阵变幻如六月云雨的脸，笑而不语。
“除了侵略呢，还有其他方法么？”良久，张迅挤出这句话来。
女孩静静的眨眨眼，张迅这才发现她藏在镜框后面的睫毛真的很长。
“有啊。”
“什么？”
“你说的是中世界背景对不对？既然是中世纪那就是一夫一妻对不对？国王的子嗣很是稀少对不对？你记得我昨天提到的猫么？”
张迅一下子陷入困惑，心想你的思路怎么如此跳跃，咱们正在谈论一件很严肃的问题，说什么猫？
“为了避免死亡率过高导致的繁衍中断，共和国古代皇帝大量纳入妃嫔，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提高后代数量，保证繁衍，这点和猫一个思路，只不过猫是通过多胎，一胎多生来做到，人则只能通过提高母体数量。”
“然而中世纪欧洲由于某些原因，国王却是没办法做到这点，导致一个王国很容易就没有了继承人这种神奇的情况发生，所以……你读过历史的话，应该发现，那个时候，一个王国假如王室断了继承，人民会把有血缘关系的其他王国的国王请过来担任自己的国王，嗯，你明白我的意思嘛？”
张迅整个人一动不动，好一阵，才双眼一亮，道：“这是和平兼并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 政治联姻（）
张迅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子的话仿佛给他推开了一扇窗。
而且，其是确乎可行的。
在欧洲历史上，的确有那种让共和国人民看了都觉得怪异的继承事例。
这也的确是一种可不不用动刀兵的，非侵略性质的占领方式。
鹰扬想要扩张，只守着自己那块在五国中最小的贫瘠土地是万万不可的。
不只是农业的问题，狭小的国土是难以支撑的起一个独立自主的强国的。
狭小的国土意味着其内的资源有限，而鹰扬不仅仅是资源有限，而且很单一，几乎都是矿石。
这种结构是无法长久的，张迅必须拿到更多的国土面积。
桥头堡不大，但却让他尝到了甜头，但是以何种方式弄来国土，却是个重大问题。
作为和平主义者，他不想侵略，况且……
按照鹰扬的财政情况，就算是想侵略……
也有心无力啊。
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在大胜的情况下只拿下来一个区区桥头堡。
这种情况下，如果能通过其他方式和平拿下来更多的土地，张迅绝不愿放过。
“如果在此前，两个王国之间就有血缘联系，那就只需要让另一个王室成员全死光了，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去接任了。”短发女孩说这段话的时候让张迅想起了静恩寺里遛狗的休闲和尚。
都很狠辣的样子。
“如果没有血缘铺垫呢？”张迅回忆了下鹰扬历史，虚心问道。
“那就只能联姻了。”
联姻。
这个字眼很容易理解。
通过嫁娶来达到势力结盟以及权财交换，全世界从古至今都是这样做的，已经成了种很可靠的方式。
张迅不由陷入思索。
这一刻，便是连台上的徐显东的课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了，张迅发现这个自称徐显东助理、学生的女孩的确给了他很有用的启发。
一时间，竟然思绪翻涌，很想有种立即进入异界的愿望。
张迅深深吸了口气，压抑住激动心态，扭头认真地凝视对方，道了声谢，这莫名其妙的谢谢让女孩一头雾水。
“……不用谢。”
只能这样回答了。
“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短发女孩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纠结，然后终于道：“程橙。”
“冯程程？上海滩那个？”
“……”
女孩无语，抽出一张纸，写上了“程橙”两个加粗大字出来。
字挺好看的，但不像是女孩子写的，一点都不秀气，像蛛蛛爬出来的。
“好丑。”
张迅将这句赞美咽下肚子，没有说，然后礼貌地将这张纸收好，然后送了一张自己的名片给她。
此刻，便已经到了课结束的时候。
大教室中学生纷纷离席，一时嘈杂，张迅也放弃了先去拜访徐显东的心思，毕竟本就冒昧。
程橙并未与他再多交流，在下课的瞬间便起身转身离开。
张迅想叫住她，犹豫了下却没有，眼看着程橙很自然地上前面开始帮徐显东拿东西，而那位徐教授也果然立即被一群中年男人簇拥起来一同说笑着离开。
全程很紧密，有几个好学的学生似乎想要去请教什么，但立即被拦了下来，徐显东看见了，却也没理会，自顾自走了，一类人有一类人的时间观念，并不是每一个被叫做老师的人都有义务给你普及知识的。
嗯，的确针插不进。
水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