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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已到二月初。这日黄昏,丁眉预备下衙,外头递进一张帖子来,上书“白兰”二字。丁眉含笑道:“这个小嫂子回来了?”遂命请进来。
不多时白兰入门,丁眉抬头一瞧,不禁站了起来。白兰披着一身深灰色风衣,里头是米白色毛衫,系着红白灰格子围巾,整个成了大佳腊周报上的摩登女郎。白兰打量她道:“哎呦,我都不认识了!”
白兰笑道:“打小念书便知道井底之蛙,这趟可算明白什么是井底之蛙了。跟人家平安州比起来,咸阳、长安都跟原始社会似的。”
丁眉哑然失笑:“连原始社会这个词儿你都知道了!”又打量了她会子,“这模样走在长安大街上有些古怪。”
“无碍,我就要离开长安了。”
原来,白兰买罢户籍后便决意搬去平安州。这趟回来她并未回丁家,只跟镖师说“回你们镖局去”。到了镖局,白兰笑嘻嘻告诉掌柜的:“再跟你们做项生意。存在汇丰钱庄的东西我想取出来,托你们送到平安州去,再存入平安州的汇丰。”
掌柜忙说:“资产搬移服务汇丰有,像白姑娘这样的大客户可免费办理。汇丰钱庄与我们镖局已协议合作多年了,到时候还是我们替姑娘搬。”
白兰想了想:“就是你们依然替我搬东西去平安州,汇丰出钱?”
“不错。”
白兰笑道:“那感情好,我也省事了。”
遂赶去汇丰钱庄办理资产搬移手续,过几日便走。事儿极顺利,白兰从钱庄出来找了家客栈住下,又上春风楼要见眉姑娘,老鸨子告诉她“眉姑娘升官了”,让她往内卫衙门找去。白兰这才明白眉姑娘原来是个内卫。乃盘桓到这会子,估摸着指挥使大人该下衙了她才过来。
丁眉听罢含笑道:“你去平安州?男人不要了?”
白兰摆摆手:“我这么有钱,还怕没有男人?明儿约他出来见一见,问他愿不愿意跟我去。”
丁眉道:“只怕他不会去的。”
“指定不会去。”白兰道,“两个人好了一场,他对我委实不错,且我原本跟他说买了户籍就回来,走时还是不告而别。如今我在外头让花花世界晃迷了眼,总得给他一个交代不是?”
“很是,很周到。”丁眉道,“在秦国你是个粉头,你男人是个世家公子,他强你弱;你纵有钱也只得依附他过日子。如今你去了平安州,那块儿钱能通神摆在明面上,倒显得你比他还强些;他自然没本事再制约你了。”
“是这么个理儿。”白兰道,“这就是书里头说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丁眉笑道:“你在平安州进了趟社会学科普班么?一套套的词儿我还当你从大佳腊回来的呢。”
“不过看了两本书罢了。”
二人说了会子话,丁眉遂请白兰吃晚饭、尽东道主之谊。
次日,白兰在客栈中偶遇一位做古董生意的柯大官人。此人三十多岁,仪表堂堂,对白兰一见倾心。白兰因心中有事,只客套一番便罢。
乃约了丁四爷相会。不想丁四爷勃然大怒,不许她走、命今儿搬回丁府去。白兰想了想道:“那我要住在外头,不与四奶奶一个院子。”丁四爷答应了。白兰遂说暂留客栈、待寻访到合适的宅子再买。丁四爷不知她已搬走了要紧的财物,安心而去。晚上,丁四爷忽然心念一动,命人打开白兰留在丁府的箱柜,竟空空如也。再赶去客栈,白兰已走了两个多时辰。那伙计道:“是柯大官人送白姑娘走的。”丁四爷暴跳如雷。
柯大官人也跟着白兰搬了客栈,依旧献殷勤。白兰惦记着搬家,并未回应。过了几日,太平镖局的车马来客栈接白兰。柯大官人大急,拦在白兰跟前挽留,声泪俱下赌咒发誓说自己必对白兰好一辈子。客栈的东家伙计并别的客人都拍手道:“姑娘,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大官人一片痴心,你就跟了他吧。”
无奈白兰已今非昔比。她道:“你若有心,可来平安州,咱们再会。”
柯大官人道:“长安乃千年古城、大秦国都,难道不比平安州强么?你为何非要去那里?”
白兰想了想道:“不是长安不如平安州好,是我想去平安州。你若真喜欢我,为何不肯跟我走?”
柯大官人愣了愣:“我在长安有家有业,哪能说走就走。”
白兰慵懒一笑:“我在平安州比在长安自在。”乃整了整披肩转身上车。柯大官人立在街口望着马车远去,面上阴晴不定。
这日中午路上打尖,白兰请镖师们吃酒。镖师道:“我们镖局有规定,路上不得吃酒。”
白兰奇道:“纵然遇上土匪,吃了酒不是更有力气些?”
镖师道:“我们如今都使火。枪了,吃了酒眼花打不准。”白兰方作罢,另多点了些好菜。
席上有个镖师便笑道:“早上那位大官人瞧着倒好,姑娘不跟着他,莫不可惜么?”
白兰冷笑道:“那种人我见多了,不过是瞧我有几分颜色罢了。横竖我没觉得他有多喜欢我。也不知做出那副模样给谁看。”
有位镖师心下一动:“姑娘没觉得他喜欢你?”
“没有。”白兰思忖道,“说起来此人委实有些古怪。他既不爱我,偏能做出极爱慕的模样来。唱戏都该有几分真情才是。”
镖师们互视了几眼。有一位站起来道:“你们先吃,我回马车上取个东西。”
不多时,刘净收到电报述说此事。她捏着电报想了想,立时打发一个亲兵将这个送去内卫衙门。亲兵向丁眉道:“我们大奶奶说,一个男人是真心是假意,女人最明白不过。请内卫留意这个柯大官人。”
丁眉脑子一动,轻笑道:“东边不亮西边亮。还想着要不要撺掇王爷放平安候出来好钓鱼,既如此就不用了,让他安生闭门思过的好。我这会子不得空。烦劳你们大奶奶给镖局发电报,让他们路上仔细些,恐怕有官匪。”亲兵答应着走了。
太平镖局闻讯,当即加派人手追赶白兰的车马。好在白兰这趟路上不着急,走得不快,当天日落前增援人手便与之会合了。
白兰大惊:“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莫非我露财了么?”
增援首领便是孔镖头,他低声道:“不是露财了。是……露朋友了。”乃凑近白兰身边耳语,“内卫指挥使小丁大人打发人来告诉我们,那姓柯的十分可疑,像是别国细作。他竭力留白姑娘在长安,是想借你与小丁大人的交情谋秦国的情报。”
白兰愕然。半晌,她抚着心口道:“果然别有用心。我说么,跟了我这几日,我愣是没觉得他瞧我与瞧客栈伙计有何两样。”孔镖头哈哈直笑。
另一头,秦王已拖延不下去了,硬着头皮去见太后,说自己要游历别国长见识。太后自然是不许。秦王决意要走;太后先是苦苦相劝,见儿子已铁了心便哭天抢地的闹。秦王劝了半日无用,心下烦躁,便要辞去。太后喊道:“你莫走!我正要替你选几个侧妃呢。”
秦王一愣:“什么?”
太后上前来扯住儿子道:“你岁数也不小了,有两个人在屋里照看着才好。若能早些给我生个孙子……”话未说完,秦王甩开她便走。
再去见太王太后。这位倒还好。静静听孙儿说完,抚了抚他的头道:“也罢。只是千万留神,莫有闪失。你打小没出过远门,也得当心身子。”
秦王挺胸道:“祖母放心,孙儿不会不如赵王兄。”太王太后点点头。
次日秦王便病了。再过一日,秦王召集大臣们进了王府,大夫一本正经宣布秦王少说要闭门养病一两年。秦王大大方方躺在炕上,中气十足的下旨,着参知政事朱桐为丞相,全权掌握朝政,朱丞相的意思便是孤王的意思。又命刘戍为长安指挥使,执掌长安兵马。
自打乐岚丢了官职,朝中老臣一派顿时萎了。并有除夕日丁眉特意借女眷之口传出的变法消息,这会子已无人不知。众人遂都以为秦王是诚心避开变法之乱。老臣们个个愁眉苦脸,但不敢反对。
二月十五日一早,秦王去向祖母母亲辞行。这二位竟都送出了一位十六七岁的宫娥,说是路上服侍他。秦王满腹不痛快,不得不领着她二人回到自己院中。赵王一瞧便笑了:“秦王弟,这是谁啊还送你俩奸细。”
秦王恼道:“烦死了!出个门都不得清静。”
赵王道:“你不想带着她们?”
“不想。”
“那还不容易。”赵王吩咐道,“你们俩,跟我来。”
两个宫娥不敢不从,咬牙跟着他走了。赵王随意领着她们进了间屋子道:“在这儿等会子。”出门招来几个太监,“守着,明儿早上再放她们出来。”
宫娥大惊,喊道:“赵王千岁!我是太后派来的服侍王爷的!”“我是太王太后派来的!”
“孤王知道!”赵王道,“你俩主子是秦国的太后、太王太后,孤是赵王,用不着听她俩的。”秦王见状哈哈大笑。
他二人遂乔装改扮作寻常客人,领着护卫从秦。王府西角门溜了出去。当日新任丞相朱桐便下令,依着联邦帝国的法子改田税。内卫的人跟着那古董商柯大官人围着平安候府转了七八圈,愣是进不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孔镖头等人护着白兰一路平平安安毫无波折,这日离开秦国境内入了晋国。忽闻鸣锣声起,山间涌出一伙劫匪,个个身穿皮甲手持火。枪,为首的骑在马上喊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处……”
话未说完,耳听“砰砰砰”数声,几个劫匪应声倒地!孔镖头嗓门极大,借着风势喊道:“散了吧,我们的枪炮射程比你们远,你们打不过的!”说着,后头一辆无棚小马车已驶到前头来了,掀开盖着的油布露出一架小火炮。劫匪们大惊。首领思忖片刻,当真鸣金跑了。
白兰从车中探出头来:“他们走了?”
“走了。”孔镖头道,“白姑娘,你不赶时间吧。”
“不赶时间。怎么了?”
孔镖头道:“能在晋国境内扛着火。枪抢劫的,只能是晋国官兵。咱们这就回头从周郑等国绕路而行,避开晋国。”他正色道,“咱们火器再利,在人家的地盘也不好办。”
白兰立时道:“好!”过了会子皱眉道,“等着,找到邮局我就给小丁大人写信!”孔镖头扭头偷笑。
第924章()
锦乡伯爷去世后; 他们府里爵位就到头了。虽说续个爵位比买个新的便宜,韩家也出得起这笔钱,却并未送太皇太后银子。韩家大老爷韩奇也已在晋国任职多年; 现官居正二品三司使,俗称“计相”,执掌晋国财政。
是年三月伊始; 韩家雇了太平镖局做护卫,阖府从京城搬家到太原府。虽说韩家已有数人在晋为官,这番忠心实在表得晋王欢喜; 当即赏了韩奇一座大宅子。那地方本是晋王他二弟的府邸,这位主儿因私通大将让晋王赶出国去; 现全家都在东瀛。韩奇以为此赏过重,再三推脱; 奈何晋王执意要赏,只得恭谨谢恩。
六月初乃是韩老太太七十大寿; 韩府上下才刚安顿下来又忙寿宴。亏得韩家几位太太奶奶皆精明利落; 诸事有条不紊。
五月,韩奇收到京城寄来的书信; 说荣国府会派嫡长孙贾萌前来庆贺,顺带有些事想跟晋国商议。韩奇赶忙拿着书信上晋王府求见。
晋王将那信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 实在没瞧出有什么意思来,乃道:“韩爱卿,你看呢?”
韩奇道:“微臣亦瞧不出什么来。贾琏久居台湾府,直至贾琮做了燕国摄政王之后才偶尔回京; 也不过替贾赦贺寿之类的。事到如今,那边才是贾家的根子了。且他独有此一子。不过贾琮年幼之时与微臣交情颇深。此人打小便是个重情的。微臣想着,大约不是什么坏事。”
晋王又拿起信看了一遍,道:“荣国府可曾跟你说过什么?”
“不曾。”
晋王想了半日:“横竖日子也近了,且看他来说什么。”韩奇应“是”。
眨眼已是五月底,给韩老太太贺寿之人陆续赶到。五月二十七这日,韩家收到名帖,荣国府的小萌大爷到了。韩奇的长子韩斐忙亲自出门相迎,又打发人去衙门请他老子。不多时韩奇领着几个人赶到,进入大堂便是一愣。
只见客座上站起来一个年轻人,二十四五岁。生了副桃花眼柳叶眉俊俏模样,细看委实像贾琏二十年前。偏脸膛黝黑神色跳脱,气度上与其父截然不同。此子穿了身鲜亮亮的橘黄色锦衣,望着韩奇拱手直笑:“韩大伯好!”
韩奇喜道:“是贾家大侄儿不是?”
“是。小侄贾萌。”贾萌笑嘻嘻行礼。
韩奇慨然道:“老夫还记得你刚出生时满京城的热闹,眨眼你已这么大了。”乃说了几句闲话,问他此来还有何事。
贾萌挤挤眼:“韩大伯,我住在我们家马行的太原分号,得空您瞧瞧去?”
韩奇心中动了动。韩斐忙说:“既是贾兄弟相邀,老爷去看看吧。”
贾萌笑道:“小侄给您带了有趣的玩意儿,您和晋王看了必然喜欢。晋王得空么?要不邀他一道来?”
韩奇想了想:“待我回头问问。”
“冯家大伯也来了。”韩奇一愣。贾萌道,“没错,是冯大伯他自己,既不是他兄弟也不是他儿子。”乃站起来拱手道,“韩大伯考虑一下,你们二人也数年不见了吧,只当叙个旧也好。小侄在马行恭候。”他竟径直告辞了!
韩奇眉头微皱,韩斐起身送他出去。韩奇思忖了会子,问身后一个清客:“柯先生,你看……”
柯先生捋了捋胡须道:“老夫也猜不透这贾小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此事只怕不小,大人还是先见过王爷再定夺吧。”
韩奇点头,又想了会子,方出门往晋王府而去。
见了晋王,细说如此。晋王听罢亦思忖良久,道:“容孤王斟酌。”韩奇告辞而去。
过了两日,晋王打发人来告诉韩奇:“孤王今日下午得空,韩爱卿可陪着孤王一道上贾氏马行走走。”韩奇忙让儿子亲去马行报信。
下午,晋王领着一个太监两个随从并几个侍卫,微服到了韩府。韩奇早已等候多时,君臣见礼后便请晋王上了一辆青盖橡胶胎的四轮马车直奔贾氏马行。
马行在大东门街上,门脸儿极大,有迎客的伙计立在门口笑容满面招呼客人。韩奇身边那姓柯的清客上前同伙计打招呼,说是韩大人求见贾家小萌大爷,伙计忙转身进去。不多时,出来一个身板笔直的小伙子,请韩大人跟他走。
韩奇遂领着晋王等人跟他进去,穿过马行大堂绕到后头一处僻静的院子。领路之人推开院门,便听里头有人笑道:“可是韩奇那老东西来了?”
饶是多年不见,韩奇依然听得出是冯紫英的声音,乃应道:“里头是冯紫英那老东西不是?”
说话间已跟着走进院中,果然见冯紫英正坐在一株老石榴树下吃茶。冯紫英坐着端详了他会子,啧啧道:“老了许多。”
韩奇哼道:“你不也一般儿老了。”几步走到冯紫英跟前。
老哥俩多年不见,把臂互视。心头正思绪万千呢,忽然人在头顶喊道:“我要下来了!”冯紫英赶忙拉了韩奇一把。耳听“噗”一声,一个孩子从树上跳了下来,稳稳当当落在地上。这孩子约莫五六岁,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