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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子的一个人。”
崔老太爷冷笑道:“何尝有正经事、正经生意可做。于国有利的折子压根送不到王爷案头,赚钱的生意大都在王爷自己手里。何况众人都得便宜的事儿,就没人会说给王爷知道。纵然知道了也无碍。王爷耳朵软,我们已买通了数个枕头风袋子。”
贾琮点头:“正道走不通只能走歪路。我想起一句话来。但凡登上王座上之人是一头猪,他身边那些不是猪之人皆会迅速消失。”
孔允宪扑哧笑出声来;崔老太爷起先忍着笑,后来也撑不住了。老头乃道:“周先生直说了吧,所来何事。”
贾琮先拱拱手:“多谢老人家告知齐国现状,果然没什么用了。”他正色道,“令兄这趟肯定完蛋,会不会连累您老还不好说,我觉得八成会。崔氏一族输得惨烈。然而我知道你们族中人才很多,故此我想跟您老打个商量。”他招了柳庄过来,“这位柳公子的亲姐姐便是西洋英吉利国皇后柳娘娘。我本人是南洋马来国国主。”
崔老太爷惊得站了起来作揖:“老朽失礼。”忙请柳庄坐。
“这位沈小姐也是皇亲。”贾琮笑道,“这年头皇亲国戚满天飞,已不大值钱了。”
互相认识一番之后,柳庄道:“老人家,外洋各国极缺人才。家姐那儿有满朝的外国文武要对付,教会势力也极大,辛苦的很。不过她已经收服了大部分武将,只缺文臣。自古夺嫡之争输即是死。如若令兄等肯去西洋相助家姐,不论是入朝为官或是当幕僚,文武携手,便能将彼国一举夺下。”
“嘶……”崔老太爷吸了口冷气。
柳庄接着说:“有年迈、年幼的,不便长途坐船,亦可去江西、岭南、台湾等地居住。”
“还有东瀛燕属。”贾琮道,“新的蒸汽船往来英吉利国和台湾府只要两三个月便可以到。近年移民愈多,船上的医疗保障做得愈发好了,路途中几乎不会有什么水土不服的问题。”
沈之默道:“要不要先去大佳腊做英语培训?”
贾琮笑道:“学语言最便宜的便是去当地。不过在大佳腊习惯一些套路也是个法子。”
柳庄含笑道:“周国主可莫要将家姐的人截胡下来。”
“那可不保证。”贾琮道,“我那里不也缺人的厉害?”又看崔老太爷,“您看如何?”
崔老太爷尚未缓过神来,面色复杂不知是喜是忧,半晌才说:“只怕王爷不肯放人。”
柳庄道:“我去见齐王,跟他买便是。齐王乃守旧之人,并不清楚外洋是个什么模样。只当发配边关了。”他笑道,“家姐哪儿并不是边关。”
贾琮道:“英吉利是近年来西洋诸国中经济实力最好的一国了。众多古迹保存完好,很可以让文人墨客抒怀个几年。”
崔老太爷思忖道:“此事要紧,老朽须得与族中商议一下。”
贾琮点头:“庄儿你暂留齐国。清河就在燕国隔壁,遇事只管去真定府找人办。”柳庄点头。
崔老太爷拱手道:“敢问周国主,与燕国有何干息?”
贾琮微微一笑:“都是一伙的。”
崔老太爷眼神微动:“贾琮倒是不简单。当今天下,地盘最大的便是燕国了。”
贾琮拱手道:“多谢您老夸赞。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任需努力。好了我们该走了,衍圣公还等着你。”
崔老太爷一愣:“衍圣公?!他也来了么?”乃看了一眼孔允宪。孔允宪点头。
贾琮道:“我们便是要回燕国,路过清河县。衍圣公今儿早上有点疲倦,没跟我们起来看日出,就在客栈呢,这会子想必已醒了。”
崔老太爷忙问:“衍圣公去燕国作甚?”
“也就逛逛街道、参观一下学校图书馆、去翰林院讲几堂课、跟大儒们拉拉家常罢了。”贾琮道,“当然,还得接受《燕京周报》的记者专访。”
崔老太爷又怔了片刻:“老朽可能去一见?”
“行啊。”贾琮道,“那咱们这就走吧。”
崔老太爷拱手:“周国主请。”
众人遂离开崔氏宗祠,一径到了客栈门口,有伙计出来迎接进去。只见衍圣公早已起来,正与柳小七坐着聊些京中新奇事。崔老太爷认得他,颤颤巍巍走上前。二人才刚要对着作揖,贾琮打了个手势,燕国来人都无声避了出去。柳小七贴在窗边偷听。
等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屋门打开,孔允宪走出来向贾琮低声道:“崔老太爷问我父亲能否替他带两个孩子藏去燕国。”
贾琮道:“这个容易。漫说两个,两百个都没问题。”
孔允宪道:“城门已有兵士把守,寻常出不去。拿出我父亲的名头来,藏在马车下头,也许能混过去。”
贾琮笑道:“我说了,两百个、或是阖族带走皆无事。要么让妇孺紧急收拾些细软,这就走吧。就说是……嗯……去哪个庄子玩耍了?”
柳小七瞥了他一眼:“有点逻辑行不行?”扭头向孔允宪大声道,“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把孩子藏在衍圣公马车里肯定是不成的。不过燕国的大门向任何人才敞开。漫说几个兵卒,就算是齐王正经拉囚车来抓人,崔家若想藏去燕国也容易。”
崔老太爷一大把年纪,竟然脚步如飞般从屋里跑了出来:“这位大人,所言当真?!”
柳小七尚未答话,便听有人喊道:“老太爷——不好了——王爷派兵来了——正在包围咱们府上——”
崔老太爷腿肚子一软便往下坠。眼看老骨头就要跌在地面上,柳庄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将老头稳稳扶住:“老人家莫急,无碍。”
贾琮思忖道,“既然只是抓人就没事。”
那报信的急道:“怎么没事!来兵了!抓去都城就是个死!”
贾琮拍拍他的肩:“放心,我说没事就没事。你们尽量拖延时间、跟他扯个皮,就说明天再走。别的不怕,只怕吓着妇孺,得好生安抚。”
柳小七白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安抚。哄过齐军是正经,莫要露了什么破绽。”
贾琮正色道:“成年女人还能坚强些,孩子最不经吓。年幼时留下心理阴影是一辈子的事。”
柳小七摆摆手:“罢了罢了,横竖齐军也没什么能耐。你爱怎样怎样吧。”
贾琮转身朝崔老太爷抱拳;老头这会子已勉强能站立了,柳庄依然扶着他。贾琮道:“我管保你们家被都城那些人带累的妇孺白丁平安无事。只是若有身负官职的,我就管不了了,得去都城候审。”
崔老太爷顿时精神了:“没有没有!有官职的皆不在家中!都在就任之处!”
贾琮点头:“好。尽量别吓着孩子。”柳小七又翻了个白眼。贾琮回了个白眼,“孩子是民族的未来!能照看好女人和孩子的民族才能昌盛。说了你也不懂。”乃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崔老太爷,“看看就还我啊,这就要用呢。”
老头定睛一看,是块铜牌,正面刻了个楷体“燕”字,反面乃一大堆古怪的图案,惑然问道:“敢问这是……”
贾琮轻声道:“虎符。”崔老太爷浑身一震。
柳小七含笑道:“真定府就在隔壁。”
崔老太爷顿时热泪盈眶,拜地而哭:“天不亡我崔家啊……”那报信的崔氏族人也跪倒在他跟前,二人抱头痛哭。
贾琮等了片刻伸手道:“内什么……有点破坏气氛啊。不过您老得先把虎符还我。”沈之默孔允宪皆忍不住笑了。崔老太爷也来了精神,抹抹眼泪爬起来,双手送回铜牌。那族人又想哭又想笑,神色滑稽。
老头儿整整衣裳,取帕子擦干净脸,把两只胳膊往身后一背,威风立时回来了。此时衍圣公也从屋中出来,二人相对行了个礼。崔老太爷向贾琮道:“周国主,大恩不言谢。”贾琮微笑拱拱手。老爷子转身而去,一步步稳如泰山。柳庄悄然跟在后头。
午饭时柳庄才回来。崔家做事倒是撇脱,直送了那领兵的将军整整一匣银票子,求让妇孺略带两件衣裳、明儿再上路。崔老太爷低声道:“案子还没结,过几日再有变动也未可知。”
那将军不是齐国本地人,乃前几年从燕国投靠而来的。见过燕王几个儿子斗来斗去,世子说换就换说死就死,唯有银子最可靠。故此他笑呵呵抱起匣子道:“好说好说。末将不着急走,老太爷只管好生收拾。”
次日一早,除去崔老太爷自己得了齐王特赦,其余嫡支子弟不论男女老少悉数被送上了囚车,足有两百多口。霎时哭声震天。到了下午,路过清河县的客商说起一桩奇闻:有群青壮年男子不知何故躺官道上睡着了。
第870章()
齐王派兵去清河县捉拿崔氏族人; 不料才走半日的功夫便着了道。
上头本来吩咐速去速回,言下之意便是到地方抓人就走。领头的将军收了崔家贿赂,在清河耽误一宿。因恐回去迟了受上司责备使劲儿赶路; 兵士疲倦不已,中午过后愈发昏沉。远远的望见前头路边有座房子,正是他们昨日来时曾到过的一家饭馆; 遂停下暂歇。
有个犯人给了囚车前的兵士一锭银子,托他求将军过来话说。将军走到那囚车旁。里头的犯人是两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说话的那个生得鼻直口阔方方正正一看就是好人; 另一个仿佛在生闷气。那人从囚车中低低的伸出一只手。将军会意,也伸手过去; 从犯人手中接过一块玉牌。犯人低声道:“这是小人祖父年幼时,先帝御赐的。”将军身子一震; 攥紧了玉牌。犯人又道,“小人等皆疲乏口渴; 求将军许小人也买口茶喝。卖茶处必有水井。若热茶不够; 井水也成。”
将军细看那玉牌乃上好的羊脂白玉所雕,正面是兰花; 背面刻了两句诗。他不大认得字,瞧半日瞧不出写的什么。整块玉牌水头十足毫无瑕疵。乃点点头; 贴身收了预备回去给他儿子。遂含笑道:“今儿赶路委实辛苦。也罢,就给你们弄些水喝。”
进了饭馆一瞧,还有三四拨客人在此歇息。东家到后厨查看去了,伙计还是昨日的那几个。热茶将将够兵士解渴; 囚犯纵给了钱也只能喝井水。好在这些囚犯并无怨言,都谢谢官差大人赐水。将军暗自赞扬崔家不愧是大族,族人好生懂事。不多时,便看众兵卒个个瞪大了眼,口角边流下涎水来,你揪我扯往后便倒。将军心说“不好”,拍案而起。谁知他自己亦头晕眼花,“扑通”倒下。心中洞明,身子麻木动弹不得。
伙计惊呼:“这是怎么了!”
“莫急莫急,不与你们铺子相干。”便看那饭馆后头转出一个人来,笑呵呵道,“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这厮从崔家出来,断乎少不得收人好处。小的们,细细搜查!”众客商齐生应“是。”
有个客商道:“大王,囚车里头那些如何处置?那都是清醒的。”
大王瞥了他一眼:“什么如何处置。上好的货品,男的卖去南美、女的卖去吴国。他们身上定然没少带着值钱之物,连衣裳都是好料子,统统上平安州卖去。”
另一个客商道:“依我说,他们人也不多;把兄弟们全都喊过来,剥掉这些鹰爪孙的衣裳咱们穿着,当一回官兵如何?大王也做一回将军。”
大王坐在桌子上翘起二郎腿俯身打量了那将军会子,悠悠的道:“有趣,就这样吧。”客商们欢呼,一拥而上剥下齐军的军服。当时齐军都还没彻底昏迷,只光着眼面面相觑。
几个伙计早软了腿,跪地求饶:“各位好汉,不与小人相干!”
那大王笑道:“虽不与你们相干,我们却嫌官府呱噪。你们暂等等,我们做完买卖自然放了你们。”乃喝令小的们绑了。又有人推着已五花大绑的东家出来丢在伙计们一处。耳听一阵哭爹喊娘,官兵们陆续睡死过去。
醒来时已是下午,他们发觉自己人全都躺在官道上,囚车和马不知去向。将军吓得浑身冰凉。四处寻找,银票匣子踪迹不见,倒是方才得的那块玉牌还在。他本有心猜疑可是崔家所为,偏如此要紧的玉牌竟没取走?仿佛又不是了。寻回饭馆,里面东家伙计跑得一个不剩,柜台中竟还搁着银钱。虽砸了差事,依然得回去复命。将军收好饭馆的银子,垂头丧气领人回到都城。
卢大人闻报大惊,拍案吼道:“遇上了黑店?!你速速从头说明白!”
这将军苦着脸道:“去时也在那儿吃了,好好的;谁曾想被贼人盯上。”不敢隐瞒,他从头细细回禀,末了从怀中将玉牌取出。
柳庄从屏风后头走出来看了看,道:“先帝曾命内务府做羊脂白玉的十二月花牌,莫非就是这个?听说太皇太后那儿有个牡丹的。”
卢大人奇道:“柳先生还知道这个?”
柳庄微笑道:“我打小在宫中长大,紫禁城里头一砖一瓦皆熟络。”卢大人愕然。柳庄接着道,“不过我并没看过这个。不知王爷可看过没有,拿去烦劳他老人家认认。”
卢大人思忖片刻道:“纵然是真的先帝御赐之物,未必就不是崔家作为。”
柳庄道:“南美太远。打发人去吴国人市找找,看能买到他们家的女人不能。再上平安州……平安州有些难办,大半铺子都销赃。”他想了想,“举国上下除了燕国,都有人市。怎么就想着卖去南美吴国呢?鲁国楚国不是都更近些?外洋也是东瀛最近。”
卢大人不觉让他引着跑:“会不会贼寇本是吴国人?”
那押送的将军立时喊道:“大人!贼人有吴越口音!”
另一个陪着他进来作证的亲兵道:“那大王是齐国口音,提议假扮官兵的喽啰才是吴越口音。我还听见了蜀国口音的。”
柳庄哂笑道:“倘若真是各地贼寇所为,崔家也算自作自受。这些人原本散在各国,偏是他们召集而来。如今崔家倒了,绿林人立时反噬其主。真真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卢大人捋捋胡须长叹一声,歉然道:“只是王爷答应柳先生的买卖……”
柳庄道:“有多少算多少,横竖不短王爷银子。日后若还有罪官,不拘大小只管给家姐留着。”
卢大人笑道:“令姐好大的气魄。”
柳庄道:“家姐识货。村夫莽汉能顶什么用?读书人可用之处大了。再说,英吉利是个岛,皇宫犹如堡垒,宫外西洋人皆听不懂中国话,整个欧洲常年打仗。他们纵生了十万个心眼子也玩不出花招来,除去死心塌地帮着家姐再无别法。”
卢大人叹道:“这一趟,牵扯进来许多本官的旧同僚,本官也于心不忍。虽说是去外洋……好歹是条出路。果然上天有好生之德。”
柳庄含笑道:“也算是化胡了。”
卢大人登时连连点头,拍掌道:“不错不错!亦是化胡!”
后遂取了玉牌送去给齐王观看。齐王一瞧,果然是先帝所制的那套当中一块,他自己年幼时曾在先帝身上看到过桂花的;有回义忠亲王诗做的好,先帝赐了他块梅花的。齐王不禁慨然:这东西何等珍贵,崔家子弟竟拿去跟押送的官兵换水喝。乃摩挲赏玩半日,十分喜欢。卢大人瞧他那模样,便知道他信了事儿不是崔家做的。本来疑点重重还可再查,如今干脆作罢。那位将军因献上玉牌,非但没被责怪,还得了两盒点心的赏赐,人生十分刺激。
另一头,燕军劫走了囚车,拐入一条小道。方才的山大王乃柳小七,贾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