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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给门子书信一封撤身急走。门子瞧着此人古怪,便赶着去里头送信。保泰王爷拆开一瞧,那人自称是真的燕王,说燕王府里那个是自己当年找来的替身,如今李鬼替了李逵。王兄如肯相助,请半个时辰后到城北一处暗窑子相会。助小弟剿除逆贼,不愧保泰王之名。
乃细问门子此人面貌,果然与老九吻合,只是黑了许多。保泰王爷认得字迹,委实是燕王的。遂信了。以防万一,老王爷特意带了四个护卫,两明两暗。才刚赶到那暗窑子,身边跟着的两个护卫就被人狙击而亡,还有两发子弹打伤了王爷本人。两个在暗的少不得出来保护主子,一般儿命丧枪口。保泰王爷束手就擒。詹峤那老头自觉干得挺漂亮,还特意跑去狱中跟人家说:“王爷自打接了那差事便没遇到什么对手,舒服日子过得太久,故此难免轻敌。”好悬把人家气死。
贾琮中午睡醒起来,有人送来京中电报,得知昨夜抓到的那个活口与锦香院的老鸨子俱被人带去参观了诏狱中的主子。老鸨子瞧模样便是打死也不说的,想必受过保泰王爷什么大恩;那活口却目光动摇——他没被打死,盖因他不会武艺、举手投降之故。
吴瑞瞧贾琮神色笃定、胸有成竹,便松了口气,眼角不觉带出一丝笑意来,道:“王爷说,你只是块招牌,正经做事的乃林丞相、詹太师等人。我瞧着,王爷才最是要紧。”
贾琮含笑道:“我不过是个指路的罢了。”
吴瑞道:“汉高祖曰,吾文不如萧何,武不如韩信,谋不如张良,然能成事者,善用人也。王爷最善用人,连女子亦不拘,尽择天下可用之才,何愁大事不成。”
贾琮一本正经道:“先生谬赞了。小王只是运气好、遇上了许多人才。”乃望着他道,“古人云浪费可耻。浪费人才比浪费物资还可耻。吴先生,小王有把握。不出十日,保泰王府那杀手窝便能清剿干净。他们便是替太。祖爷监视你们这十八家后手的。一旦他们没了,你们便不再有背后擎制。吴先生只管大展胸中志向,朝廷如今很缺人才。”
吴瑞笑拱手道:“草民不过区区教书匠,哪里算得上什么人才。”
贾琮也含笑拱手:“若吴先生都不是人才,天下还有几个人才?”二人心照不宣对视而笑。
吴瑞忽然叹道:“只是,草民老父尸骨未寒,后头有三年的孝,怕是暂不能替朝廷做事。”
贾琮心中暗自好笑:这吴瑞如此想当官,倘若他老子的魂儿还没走远,不知是个什么心情。乃正色道:“孝在心而不在规矩。若心中惦念先人,日日感怀;心里不孝,装模作样守个十年孝又有何用。国家正在用人之际,还望先生三思。”二人遂装模做样扯了半日的淡。
闲聊和扯淡最耗时辰不过,且压根儿觉察不出过了多久。外头吴天佑原本便疑心他侄儿心中有事,见他与这个马行的周先生密议良久,愈发笃定了。偏他也不好进去打扰,在外头负手踱步、等得心焦。待他二人扯完了,吴瑞亲送贾琮出门。撩开门帘子一瞧,他二叔就立在外头廊下,顿时有几分尴尬。贾琮思忖片刻,看看吴天佑、扭头望望灵堂,哀然一叹:“吴先生……有些事儿,既然已不再是机密了,也不妨告诉吴老大人知晓。他毕竟……”又摇摇头,“罢了,还是不知道的好。”乃走到吴天佑跟前作了个揖,一言不发走了。
待贾琮转过廊角,吴天佑立时问吴瑞:“怎么回事?你有事瞒着老夫?”
吴瑞苦笑道:“二叔方才不是听见了?不知道的好。”乃深吸了口气再吐出来,“二叔,好了。一切都要好了。”他忽然想起一事,快步去追贾琮,“周先生,还请住一住!”
贾琮为着装模作样,特意走得颇慢,故此也没走多远。闻言便止住脚步,回头拱手:“吴先生?”
吴瑞凑近前低声道:“当年宫中传出的消息,说我妹子葬在皇陵,却有说不出究竟在何处。不知……”
贾琮颇为意外,不想他还惦记妹子的坟墓。乃思忖片刻道:“我可以去查。只是时隔太久,宫中之人也死的死散的散。些许小事,太皇太后不可能知道。”他顿了顿,轻叹道,“不过,吴先生心里也有个底。太上皇不会好生对待令妹尸首的。能得个囫囵就不错了。”
吴瑞拱手道:“多谢王爷。那会子先帝还在。求王爷略费点子心思。”
“既答应了吴先生,小王自然会去查。”贾琮道,“只是吴先生莫要高估了宫中女子的地位。她们不过是些替皇帝生孩子的物件罢了。除了皇帝的亲妈,其余皆不名一文,皇后贵妃寻常宫女,毫无差别。”
吴瑞怔了怔,悔道:“当年就不该让她进宫。”贾琮摇头,张了张嘴,终不曾说出一个字来,转身而去。
次日,贾琮还在炕上没睁眼便让柳小七喊起来了,说是有客人来访。贾琮迷迷瞪瞪道:“天才刚亮,哪家二百五起这么早。”张嘴打了个哈欠。
柳小七笑嘻嘻道:“吴天佑老大人。哈哈,你见不见?”
“吴瑞怎么回事啊!”贾琮能不见么?又打了个哈欠,强打精神爬起来洗漱换衣裳。因没功夫吃饭,腹中饥饿难。耐,只得含了块冰糖在口里。
到了外头一瞧,只见一个穿素衣的老头负手立在屋中。贾琮拱手才要说话,那老头转过身来,正是吴天佑。须发斑白、眼圈乌黑,眼睛里头全都是血丝。贾琮脱口而出:“老人家该不会一宿没睡吧。”
吴天佑叹道:“老夫昨夜委实不曾合眼。”乃上前作揖,“冒昧打扰,还望周先生恕罪。”
贾琮忙还礼:“老大人都多大岁数了,焉能给我这小辈行礼,不怕折杀了小辈么。”
吴天佑道:“老夫不过一草民,草民给摄政王行礼天经地义。”
贾琮微惊片刻:“小王还当吴瑞先生不会告诉吴老大人。”
“他委实不肯说。”吴天佑道,“昨日……王爷与小侄在廊角所言,老夫听见了。燕国上下,这般岁数的王爷唯有摄政王一个。”
贾琮点点头。二人顿时默然。过了会子,贾琮叹道:“既是……老大人听见了,想必已猜出一二。罢了,终究还是瞒不住你。”乃请他落座。
吴天佑拱拱手,坐在下首;贾琮坐上。思忖片刻,贾琮道:“老大人当真是不知道的好。真相很残忍。”
吴天佑垂泪道:“当年送她入宫,家中妻儿皆不肯答应,乃是老夫一意孤行。前年,老妻已撒手西去,临走时还抱怨我害了女儿。不论孩子是怎么没的,老夫总得给她一个交代。日后到了下头,要打要杀皆由她。”
既是如此,贾琮遂不便再瞒着了。又一声长叹:“老大人莫要怪令兄,他也是迫不得已。”遂说起太。祖爷密令吴家开书院、世代替朝代末留人才做底牌,还命保泰王府派武艺高强之人监视、以防这些人的后代不老实。偏此事不知如何走漏了消息给先帝。先帝壮年时还能忍着他老子的余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并捏了大批的人才钱财不归他管;到老了便不忍不得了。遂折辱吴贵妃撒气。末了道,“吴天佐老爷子便是知道了此事,又气又悔又恨,方中风的。”
吴天佑如个泥菩萨一般,呆愣愣坐着双目发直。贾琮心知这等事外人是无法安慰的,唯有在旁陪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吴天佑双手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老头儿掀掉了头上的幞巾,双手抓着头发撕嚎,白发散开蓬头垢面,好不可怜。贾琮本并不伤感,听那哭声凄厉,真真应了“撕心裂肺”四个字,不觉跟着掉了两行泪。
过了许久,吴天佑声音已哑,贾琮不敢让他再哭了,便倒了盅热茶送到跟前:“老爷子,逝者已逝,还请莫要过哀。老爷子还有儿孙,只将对吴姑娘之心付与他们便好。小王会尽力去寻她的棺木。当年先帝还在,太上皇不敢做得太绝。”
吴天佑渐渐止住泪,从怀中掏出块帕子来擦了擦脸。乃抬目看了贾琮片刻,哑声道:“摄政王可是要造反。”
贾琮道:“小王已经造反了。”
吴天佑咬牙道:“老夫虽老,还有一把老骨头可用。且老夫还有三子三婿,皆有才学,愿为摄政王效犬马之劳。只求摄政王一件事。”
“老大人请说。”
吴天佑捏紧干枯的老拳头森然道:“灭尽诸侯国,囫囵掀翻他司徒家的天下!他想江山永固,老夫偏要他三代而终!”
贾琮伸出两根手指头:“其实只是两代。太上皇没当过一天正经皇帝。”
第789章()
吴天佐头七当日; 京中传来消息,杀手大营已拿下。不怪贾琮前几日对着吴瑞胸有成竹,实在太了解他先生詹峤。这老头在暗; 保泰王府自以为在暗实则在明。
保泰王爷失踪,彻夜未归。次日,王府管事依着地址往暗窑子查去; 老鸨粉头都说没看见有这么个人来。那管事急了,再三打听。老鸨子道:“我们这儿做的是夜里的生意,白日少有客人。若来了; 岂能不记得?昨儿第一宗客人还是下午来的呢。六位大爷,吃了足有两个时辰的酒; 都在我们这儿过的夜。”管事顿觉事情不妙,急忙赶回王府。
不多时; 这管事和几个人从大门出来,沿着王府去暗窑子的道路寻人打听昨日可曾看见他们王爷。三代保泰王皆不露锋芒; 故王府并不大。詹峤派了些高手持千里镜从外头将之虚围起来; 便看见有个人越后花园之墙而出。此人直将詹峤的人引到其巢穴——西郊外一处农庄,专门售卖花木盆景。这儿教出的杀手都会花匠活计。
早先在小宅抓到的那个活口也招供了; 将机密卷宗直献了出来。詹峤颇为欢喜道:“他不说我还不好查。”那卷宗竟藏在一尊佛像的右臂里,寻常人藏东西多半藏于佛腹。
这十八家施主里头有四处金矿、两处银矿、三处大赌坊; 便是给万寿禅寺捐功德的大户。其余有书院三处、青楼三处、土匪一处、水匪一处、正经军队一处。既有地址和名录就好办了,一颗颗萝卜慢慢挖。
贾琮遂换了素服赶去吴家,敬了香,吴天佑吴瑞叔侄俩双双陪着他入了厢房。贾琮乃道:“京中已彻底端掉了杀手巢穴; 你们安全了。还有十七个杀手在别处,且都不在燕国。小王得赶回去与大伙儿商议,明日就走。”
吴瑞惊喜,以手抚胸:“家父九泉之下可安息矣。”遂又与贾琮彼此说了些场面话。
吴天佑起初一言不发,等他二人说得差不多了方问道:“王爷,听大侄儿说,老夫还有个外孙子做了和尚,被王爷的人带走了?”
贾琮“哦”了一声道:“对,他挺好,你放心。我正要同吴先生提此事。”乃向吴瑞道,“小王前几日从头细想,颇为好奇。论理说闻空的身份万寿禅寺是知道的。几个老和尚个个人精,不可能猜不到这孩子养到老皇帝去世便不会有命在。既如此,为何还要告诉你们吴家他的身份?”
吴瑞哼道:“王爷当他们是好心告诉我的?”
“那是?”
吴瑞一叹:“十七年前,我奉父命去京城给万寿禅寺捐功德,撞见他了。”
贾琮眨眨眼:“十七年前……四岁?”
吴瑞点头,微笑道:“那会子也是冷天。一个点儿大的小和尚咚咚咚从后殿跑出来,像是拿外头竹林上的雪堆出来的雪娃娃,跟我妹子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我打听他的来历,庙里说是弃婴。我想着,这大概是缘分,便跟他们师父商量收养这孩子。庙里不肯答应,还教孩子同我说,他一心向佛、矢志不移。”
贾琮扑哧笑了:“四岁的宝宝知道个头一心向佛!连佛祖是什么他都弄不明白。”
吴瑞依然笑道:“我只问孩子愿不愿意跟我回家。你猜怎么着?他立时答说愿意!喜的我抱起他来。他便搂着我的脖子说,师父,我要跟这大叔回家去。了缘和尚连着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
贾琮慨然道:“真真是亲外甥啊。谁说孩子好骗?孩子天然有种动物式的触觉,知道谁会对他好。”
吴瑞面色一黯:“实在没法子他才同我说,这孩子便是我妹子生的。因八字克父,送来庙里。”
贾琮翻了个白眼:“这个借口绝对是了缘和尚临时偏的。因为他自己便是因为八字克了先帝才当的和尚。”
吴家叔侄皆惊:“什么?!”
“他是先帝亲子,齐王嫡亲的哥哥。”贾琮道,“闻空愿跟吴先生走这事儿他措手不及,便拿自己的来历搪塞你。”
吴瑞怔了片刻:“了缘大师……本该是王爷?”乃摇头而叹。
贾琮也摇摇头,又向吴天佑道:“老大人莫非想认回外孙子?”
吴天佑忙说:“是。女儿已是没了,好歹留下了一条骨血。外孙子可怜见的,打小在庙里长大,也没个家人照料。”
贾琮正色道:“那您预备如何同他说?没人知道他究竟是太上皇的还是先帝的。”
吴天佑道:“是我女儿的便好。”
“那么吴老大人预替他弄个什么身份?”
“便是我嫡亲的孙子。”
贾琮点头:“既这么着,您预备让哪位儿子认他,让这他来京中找我。我有法子让闻空大师自己笃定自己姓吴、找上沧州吴家大门。”
吴天佑悲喜交加,与吴瑞互视一眼,二人齐齐作揖道:“谢王爷!”
贾琮道:“我正经本事没有,小主意不少。只是你得说通你儿子,务必让他自己心甘情愿。”他思忖片刻道,“男人也许容易接受亲妹子之子,女人未必。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丈夫的外甥和自己的儿子差异不小。倘若令媳不愿意,还请老大人另替他弄个父母双亡的身份。”
吴天佑道:“不可,恐怕孩子以为自己八字不吉、克父克母。”
“您老想多了。”贾琮道,“他是个‘弃婴’,从天而降亲姥爷何等幸福。何况他素有诗才,愈发会欢喜的。”吴天佑依然犹豫。贾琮便不再多劝,起身告辞。
贾琮与柳小七赶回京城,詹峤等人都在商议如何处置另外那十七处大香客。贾琮乃道:“别的不管,那些金银矿都是机密,咱们得弄来。保泰王府派去的十七个花匠不能活着。”
詹鲲道:“横竖万寿禅寺照常念经撞钟,其余各处就让他们依旧捐功德便好。这些日子忙,过会子再处置。”此事遂暂且定了。
两日后,有人递帖子进荣国府。贾琮一瞧,吴天佑那老头竟亲自来了,忙命人请到外书房。只见这老头有几分灰头土脸的,略思忖片刻,问道:“可是令媳不大愿意。”
吴天佑叹道:“不过是让她们认个儿子。旁人帮你养到这么大,又机灵又孝顺,她们竟互相推诿。”
贾琮道:“真真不能怪各位奶奶。亲娘见了自小丢失的亲儿子,是不是该紧紧抱一抱?她们都是女人,抱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不大好。”
吴天佑叹道:“老夫明白。若是老妻还在,便说他是我们丢失的老来得子都可。”
贾琮道:“无碍。他本该是老大人的外孙,依然做你外孙便好。”乃思忖片刻,“老大人暂且在我们府里住下。令外孙之事我已有了主意,这就安排下去。”吴天佑长揖而谢。
贾琮这样的天才骗子,哄骗个单纯的小和尚不在话下。不过七八日的功夫,该预备的便预备好了。贾琮拿着东西想了半日,忽然起身到客院见吴天佑。老头儿度日如年,正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