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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挺直腰身立在壁炉旁看着那手谕渐渐化成灰烬,口里道:“这趟来的是三位公公不是?”
兵士道:“是。”
“替他们安排工作培训。今后须得自力更生了。”她微笑道,“魏公公,对不住。我眼下忙的紧,暂顾不上京中的乱子。若要回京去,须得等我忙完手里这些事。”
魏公公咬牙:“你想抗旨!”
“我的儿子,谁也别想动。”林黛玉淡然瞧了他一眼。魏公公便觉双腿一软,好悬跌倒。林黛玉挥挥手,兵士又请魏公公离开。
魏公公不死心,喊道:“这是王爷的天下!”
林黛玉嘴角一勾:“他们当真想让我回京去?”魏公公嗓子眼儿犹如堵了似的,半日说不出个“是”来。林黛玉思忖片刻又说,“这两年回去,稍早了点子。”魏公公不知何故松了口气。她又道,“不过……也不是不可以。”
跟着兵士离了这大石头宅子,魏公公背上已渗出一身冷汗。三个太监再上了马车,兵士骑马将他们领到三条街外另一座石头宅子跟前。魏公公下车一瞧,门口挂了块牌子,上头写着:波士顿职业培训处。魏公公呆愣愣的立着,兵士也不催。半晌,魏公公道:“这林氏……和贾将军,可是造反了?”
兵士道:“公公请吧。”魏公公无奈,慢慢挪了进去。
此处比方才林氏那儿热闹些,人来人往的。兵士领着太监们上楼,走到一间屋子外头敲了敲门。里头一个女声道:“请进。”
兵士进去喊道:“紫鹃嫂子。”
紫鹃案头摊着三四本册子,抬头望了望他,含笑道:“是你啊。什么人物儿竟是你亲领过来?”
“京里头来的那几位公公。”兵士道,“军师暂不预备放回去,让送来嫂子这儿。”
紫鹃移目看那几个太监,问道:“怎么回事?”兵士遂将燕王之命说了。紫鹃皱了会子眉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来安排他们。”
兵士回身引着太监们到了紫鹃跟前介绍道:“这位是职业培训处主任王紫鹃同志。你们后续安排由她负责。”乃向紫鹃行个军礼走了。
紫鹃含笑站起来请三位公公落座,又起身去沏茶。魏公公望着她往盏中倒茶,又问一遍:“贾维斯可是反了。”
紫鹃手上不停,口里道:“原本并不曾反。今日燕王惹到了我们小爷头上,定是要反了。”
魏公公面上犹如挨了一拳似的,良久才说:“王爷命贾公子为王孙伴读,乃是器重贾将军,让他的儿子与王孙自小结交、生出情谊,日后王孙继位也少不得重用于他。这天大的恩典,怎么林氏就想着要反呢?”
紫鹃道:“我们小爷在北美过得何等活泼自在?若独身去了王府得过什么日子?还不是仰王孙的鼻息、事事皆听王孙的。”
魏公公道:“王孙日后成为燕国之主,他自然高官厚禄。”
紫鹃已沏好茶,放到三位太监跟前道:“我们将军军师造了反,自己能供小爷高官厚禄,不用旁人给。”
魏公公冷笑道:“你们这儿连百姓都没有,拿什么造反。”
紫鹃道:“这个就不劳公公忧心了。”
魏公公悠悠的说:“你们忘了西边的甘雷将军。”
紫鹃淡然一笑:“直将西边给他就好。”魏公公哑然。紫鹃接着说,“北美有四五十个燕国那么大。甘雷也好,卫若兰也好,镇国府牛家兄弟也好,都可随意打下一片江山来。”
魏公公喊道:“人马兵器辎重都是王爷的!”
“那就另去国内招募些土匪。水溶周小兰用的就是土匪海盗。”紫鹃已落座在他们对面,“好了。如今军师显见不预备放你们回去……”
魏公公站起来重重拍案:“杂家若不回去,王爷必然追究!”
紫鹃想了想:“那……要不就说你们在从纽约来波士顿的路上被土匪劫杀了?”魏公公呆住了,两个小太监吓得小脸刷白。紫鹃看着那两个孩子摇摇头,“这么小的……冲着莫让王府再糟蹋孩子,都该早两年灭了那些王爷。谁家的孩子不是心肝子?”乃坐正了,清清嗓子,“我这里是做职业培训的。就是教你们些手艺——不论种地做工,总得有份手艺才能养活自己不是?”
魏公公依然站着:“杂家要回去。”
“你怎么回去?波士顿港是军港,你连船票都买不到。”紫鹃劝道,“既来之则安之。再说,多了一技之长总不是坏事。”
魏公公怔了片刻,忽然转身往外跑。紫鹃也不管,向两个小太监柔声道:“你们多大了?”
一个小太监半晌才说:“我十三,他十四。”
紫鹃道:“太小了,我先安排你们去念书吧。”
另一个小太监问道:“那……魏公公……”
“无碍。”紫鹃瞟了眼窗外。小太监互视了几眼。紫鹃又细问他二人名字、籍贯等,安排下去。
魏公公跑下楼梯转了半日才找到大门。虽也有人往来,他不敢问,好在也没人问他。出去后,又往后头张望几眼,没看见有人跟着他。遂撒腿跑上大街。街上的雪当是有人清扫过的,只是并未扫净。魏公公没跑几步便踩上残雪,跌了一跤。爬起来再跑,又跌一跤。再爬起来回头张望,依然没人追他。魏公公心下略安,扮作无事人一般顺着大路走。走过街口,他拐个弯子匿到转角处探头出来,还是没人追他。魏公公心下诧然:那林氏显见不欲放他走,怎么不派人来抓?乃大着胆子再往前走。
不知不觉他便走到了荒芜之处。脚下只有土路一条,路上积雪无人清扫,路边皆为荒地,没见庄稼也没有房屋、更遑论活人。远处忽然闪过条影子,瞧着仿佛是个活物、却非人类。魏公公吸了口气——真冷。这四面无人的,漫说遇上个豺狼虎豹,纵然是几条野狗也是不好办的。魏公公弯腰从靴子里摸出匕首,惶然四顾。
过了会子,前头那影子从一株不认得的大树后闪了出来,是条野狗,双目幽然若赤。魏公公打了个冷颤,举着匕首。野狗慢慢朝魏公公走过来,魏公公慢慢后退。退了十几步,身后忽然被什么挡住。魏公公拿眼角瞄去,原来是株野树。
魏公公大喜:狗不会爬树,他会。跟燕王之前他服侍过小王子,时常替主子爬墙上树抓鸟惊猫。遂把匕首往袖子里一塞,转身往树上爬。说时迟那时快,那野狗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来。魏公公奋力上窜,野狗跳起咬住他的裤腿。这儿冷,魏公公穿着燕王赐的灰鼠皮裤子,抱着树干使劲儿蹬腿。只听“撕拉”一声,裤腿破了,魏公公仓皇爬到树上。那狗并不死心,坐在树下汪汪直叫。魏公公大喊:“有人吗?可有人没有?”寂然无声。魏公公顿时有几分明白那个叫王紫鹃的为何不派人来抓他了。
好在这野狗并不是个死心眼子,在树下耗了有小半个时辰,见猎物全无下树之心,烦躁的甩了甩尾巴,走了。魏公公恐其避在暗处,不敢动。又耗了半个来时辰,并不见野狗回来,方慢慢爬下了树。
魏公公这会子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且吓得紧,遂沿着来时路返回去。好容易走到有房屋之处,上前拍门欲拿银钱换些吃的。只拍了三四下,那门自己开了——原来没锁。魏公公进去一瞧,屋里落满灰尘,物什也滚在地上,且有野兽粪便的臭味,显见许久没人住了。他只得忍饿再往走。又过了会子,四周房屋渐多,只依然不见人烟。魏公公这才想起此处还没有百姓,想必吃食也没法子买到、都在军中蓄着呢。乃苦笑:不回王紫鹃那儿去,自己就得饿死。
他早已不认得路了。又走了许久方遇上几个兵士骑马而过。魏公公忙喊住他们,打听“职业培训处”。领头的兵士跳下马来给他指点如何走,又上马而去。待魏公公走到那石头宅子门口,两条腿早已不是他自己的了。
寻人打听王紫鹃所在,慢慢的爬上楼梯找到逃走时那扇门进去。紫鹃见他回来,诧然道:“这么快就回来了?还当您老得在野外住宿一晚才能想明白。”乃起身去替他倒茶。
魏公公苦笑道:“不曾想荒芜至此……这般地方如何比得了京城?怎么林氏不愿走?”
紫鹃捧了茶过来道:“我本是荣国府的家生子。老太君将我送给了我们姑娘,后来便跟着她到了林家。”
“你是荣国府的?”魏公公大惊。
紫鹃点头:“我打小就看着老子娘给主子们磕头下跪,自己和别的丫鬟小子们也一样,故也习惯了。直至跟着姑娘一路从京城到台湾府再来北美……”她轻笑道,“此处虽也有上下级之分,却废除了跪拜之礼。站多了,就不愿意再跪下。”乃将热茶放到魏公公跟前,“公公,你多呆一阵子,想来也会同我一样的。跪着,当真不舒服。”
第731章()
魏公公让野狗逼上树的功夫; 京城还正月里头。这几年燕国商贸繁盛,四处皆是太平气象、富贵风流。怡红院并非京城最大销金窟,却是名声最大、花样最多的。能陪文人墨客品茶下棋的才妓; 能陪土财主斗酒划拳的美妓,除了弹琴斟酒诸事不管、眼睛不乱看耳朵不乱听长得只顺眼不惊艳的“招待员”,应有尽有。平素本也顾客盈门; 这会子愈发喧嚣热闹。
这日乃是正月初九。元宵未出、大年已过,爱风流的爷们儿最是自在。有个做皮货的商人在怡红院请酒,邀了许多朋友一道来吃个痛快。因他有许多货品供入军营; 故也请了工部虞衡清吏司的郎中并几位将军,当中就有京营指挥使孙绍祖。
席上有一青年; 生的俊眉修目粉面朱唇,又腰身挺拔势如松竹; 举手抬足有武者之风,见之可亲不可狎。孙绍祖身旁坐的那人乃是个新近发财的暴发户; 传闻有龙阳之好; 立时爱慕上了此人。遂悄悄向孙绍祖打听。
孙绍祖不认得,又向做东的皮货商打听。皮货商道:“这位大爷姓秦……”
一语未了; 便听外头一阵喧哗,屋门“咚”的被人推开。只见门外立着个女子; 身形袅娜、容貌鲜艳,披着簇新的猞猁狲大裘立着——偏她身上只穿了件半旧的松花色袄子。众人都见过美人无数,竟没人见过如此绝色,满座惊呆。女子身后跟了五六个丫鬟婆子; 径直走近屋来拿眼睛瞧了众人一眼——虽说屋里人多且这女子只瞧了一眼,每个人都觉得她在瞧自己。她乃轻轻万福道:“小女子家有要紧事,须得舍弟立时回去,还望诸位朋友莫要怪罪。”
众人都结结巴巴道:“但凭娘子方便。”
女子瞧了一眼那美貌青年。青年愕然,站起道:“姐姐,有什么事?”
女子瞪着他道:“让你走就走,哪来那么多废话。”
青年嘀咕道:“大过年的,吃两口酒你都要管。我都多大了……”眼睛往房梁上瞄,脚下一动不动。
女子怒了,上前一把扯过青年,手指头正戳在他脑门子上:“你都多大了?我哪里知道你多大了?你大了你懂事了没?光长岁数有什么用?”乃拽着他转身就走。青年在后头抱怨“姐姐、我的亲姐姐!您老轻点儿!我手腕子都要折了。”姐弟俩拉扯着走了。
他们吃酒这处在怡红院后头,极宽敞,有两处八扇格子门。女子进来的是正门,后门外有个小院子通着茅房。席上有个模样秀气的富家少爷坐在那青年旁边,方才小解去了。女子和青年才刚走不一会子,此人从后头推门而入回来,一眼瞧见自己座位旁空了,问道:“小秦相公呢?”
皮货商还沉浸在那女子美貌的中未醒,闻听此言方说:“才刚让他姐姐喊走了,说是家有急事。”
少爷慢慢走回座位坐下,拿起酒盅子来示意粉头斟酒,口里嗤道:“能有什么急事,不高兴让他出来吃酒罢了。他那姐姐简直是个泼妇。”
话音未落,只听前门又“咚”的开了,方才那美貌女子立在门口冷冷的道:“小兰大爷,你说谁是泼妇。”
这小兰大爷脸儿都吓白了,忙东张西望:“什么泼妇?谁说泼妇了?你说了么?你说了么?柳二婶子,你听错了,没人说泼妇呢。”孙绍祖并几个性子爽直的酒客齐声大笑。
女子狠狠的盯了他一眼,道:“你也跟我走。”
小兰大爷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我为何也要走?”
“你家里也出了急事。”
小兰大爷莫名道:“我家里好端端的……”
“贾兰!”女子厉喝一声,朝他使了个眼色,“我说出了急事就出了急事。”
小兰大爷吓得赶忙站了起来,才捏在手里的酒盅子也丢了:“是是!小侄这就走,婶娘说什么是什么。”女子进屋再行个万福,领着两二人急匆匆走了。
满屋子人伸长脖子候着他们没了影儿,齐刷刷扭头望向东道的皮货商。皮货商摸摸肚皮道:“方才这位小兰大爷便是荣国府二房的嫡长孙。如今贾环先生不大管事了,忙着帮建安公主主持学校呢;他们府上的生意都是小兰大爷在打理。那小秦相公单名一个钟字,乃小兰大爷至交好友。功名也考了,却嫌做官累得很,如今跟着他姐夫经商,生意不大却极赚钱。这几个月卖疯了的苏子牌巧克力,京中统共三家有货,当中一家就是他们秦家。”
众皆啧啧。那个爱慕秦钟的龙阳客愈发惊叹:“这一家子姐弟俩也不知是怎么生的。小秦相公的姐夫是何人?”
皮货商道:“我也不是今日才认得你,你什么心思我能不知道?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那位柳二爷可不是好惹的。早年在太平镖局做镖头,走南闯北不知见过多少阵仗。荣国府最初那几年……”他饮了口酒,“罢了,不提这个,吃酒。”又喊粉头添酒。
众人都说:“哪有说话说一半的!勾起人的念头来又咽下去。”都逼着他说。
皮货商笑道:“今儿这话我只在席上说,出了这个门我是不认的。”众人赌咒发誓都说自己是没嘴的葫芦。皮货商举起酒盅子一饮而尽,方道,“从前荣国府欠下朝廷八十万的银子,偏府里遭了内贼,还不起。贾赦明面上是个混蛋,内里清醒着呢。也不知他哪里得的消息,知道太上皇早早使人暗查明白了荣国府的罪状,单等先帝咽气、就预备抄了他们家。当年国库空虚,太上皇穷的厉害。贾赦便想着,自家还上那八十万的债、别家不还,太上皇日后便不好清算他了。”
下头有个人道:“贾赦便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头一个。京城大乱之前他掐着点儿跑到南边岛上去,还把两个儿子一个孙子都带走、连女儿都没留下。”
“谁说不是呢?”皮货商道,“可那会子贾赦并没有那么些钱,如何是好?遂开了家太平镖局。明面上是镖局,出了京城把衣裳一换脸一蒙,谁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
席上哗然。“原来如此!”
皮货商道:“方才这女人的丈夫,便是太平镖局的贼首。不止武艺高强,别的能耐也不差。敢惦记她的老婆小舅子,可不是找死么?你们瞧,可可茶货源都在王子腾手上,却分了他们家一份。横竖这柳家秦家早与荣国府连成一片了。”
众人都道:“我们并不敢,只问问罢了。”
皮货商叹道:“我也活了这么五十多岁,佩服的人不多,贾赦算一个。此人是最狡猾、最擅明哲保身的。各色消息,人家连风声都没听到,他早知道了。且极准,老早便做好防备。”众人纷纷赞成。后遂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