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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的画儿,并有牌子注明画儿的真品在书画馆。
却听有个少年叹道:“赵佶老儿这印真真好。”
他身旁有个少女道:“皇帝用的东西么,工匠必是当时最好的。”
又一个少年道:“这也是那个匿名捐赠者捐的?若非天下分封,此物大约得上供进宫。”
先头那少年接口道:“可不是?寻常人家也不敢要啊,恐怕被人参一本、诬陷有不臣之心。”
司徒岑苦笑。这东西搁在博物馆里头让寻常百姓进来随便瞧、随便议论、还不要门票钱,天家威严竟是不知不觉淡了。又想起自己住的客栈左近有家饭店,人家招牌上写着“京中御厨执掌后厨”,菜品也不贵。念及于此,扭头看了看贾琮,有点子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几个人在博物馆逛到人家闭馆,根本没看完。圆圆嚷嚷着明儿还要来,甄英莲满口先答应了。
贾琮陪着卫若蘅一家回到客栈,却见陈瑞文巴巴儿在院中坐着,脸上还青了一大块。卫若蘅与贾琮互视一眼:咱俩把这货给忘了……赶忙上前去问道:“陈大人这是怎么了?”
陈瑞文哀然看着贾琮:“琮三爷,我四妹妹究竟怎么恼的。”
贾琮嘴角露出一丝幸灾乐祸来:“你找到她了?”陈瑞文摇摇头。
原来,他在屋中等了许久也不见那两位回来,出门一望连根人毛都没有!便自己四处胡乱找,登时让保安拦住盘问。陈瑞文理直气壮打听陈瑞锦,告诉人家自己是她亲哥哥、一个爹妈生的。保安哪里知道陈家里头的事?不敢怠慢,找到保安队长。陈瑞锦并非政府工作人员,保安队长打听了许久也没个线索,只得去找陈红。袖。红。袖也不知内情,命人去陈瑞锦住处问了问,方得知她今儿上武警学校去了。
陈瑞文拿着保安队长给他画的从政府大楼去武警学校的地图找过去。方才报出“陈瑞锦嫡亲兄长”的名头得了人恭敬,遂又挺着胸告诉武警学校的门子。门子起初也客气得紧,赶着上里头传话去。等了半日,他妹子没出来,倒是那门子跑回来冷着脸道:“陈姑娘命把你打出去。我看你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大约捱不住我一拳,我也省些力气,你自己走吧。”
陈瑞文知道妹子不愿意见他。只是他本奉命而来,哪能不见。他压根儿不知道“武警”是什么,还当此处是个寻常的学校。再说那门子看年岁不过十□□,也小细胳膊小细腿的,穿了身湖蓝色的衣裳、衣裳式样古怪的很、且不过是寻常的布衣。陈瑞文料定他不过是个小厮,这门口也并不见家丁护卫,胆儿便大了起来。遂把斯文扫地不要了,扯着嗓子在门口闹腾,非要见陈瑞锦不可。那门子骂了他几句他只不理睬;门子火了,一拳砸在他脸上,当场就把这厮掀翻在地。陈瑞文眼睛先是黑了一阵子,而后天旋地转直冒金星,再后来方察觉脸上跟火烧似的、躺下半日动弹不得。良久,他自己挣扎着爬起来,那门子连眼皮子都没掀一下。陈瑞文在门口犹豫良久不敢再过去,只得灰溜溜回来。
卫若蘅听罢好笑的瞧了瞧他那脸:“没什么大不了的,买点子膏药来敷一敷便是。”
贾琮自然乐得说风凉话:“陈大人放心,武警学校的门卫是学员轮岗的,技巧很高,手底下都有轻重,不会怎么伤你。”
陈瑞文捂着脸道:“那门子太过无礼!”
贾琮冷笑道:“你追着我未婚妻骚扰亦是无礼,敢在武警学校门口撒野便是无知。陈大人,你自作自受。”言罢进屋同圆圆打了个招呼,返身回来看着卫若蘅挥手,“我先走了。晚上我琏二哥哥做东。”卫若蘅点头。
他前脚一走,陈瑞文赶忙问道:“你们上哪儿去了?可问过我妹子的事没有?”
卫若蘅看了看他,想了会子道:“陈大人,我虽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缘故,横竖你与陈四姑娘没有关系就是最好的关系。”撂下他不管,自己回屋了。
第602章()
这日晚上,台湾府知府贾琏设宴替司徒岑卫若蘅接风,不好意思丢下陈瑞文、也一道请了。因设宴处乃是贾琏私宅,知府衙门打发了车来接。卫若蘅与妻儿同坐一辆四**马车,陈瑞文另坐一辆小的。马车上的帘子本是挂起的,四个人都没放下,一路看着外头的夜景。
大佳腊的夜路有公共油灯。花瓣状的铜盘托着七到十六个不等的灯芯,拿大玻璃罩子笼着,顶上是锃亮的伞状钢盖儿,又遮雨又反光。虽比不得后世的电灯,比没有强得多。许多店铺晚上亦营业,各色玻璃灯照得五光十色如天街一般。每条路上都有指挥车马的“交通员”,隔了一阵子便能看见背着火。枪巡逻的兵士。陈瑞文这才发觉,白天他去什么学校找陈瑞锦,那揍他的门子身上穿的衣裳和这些兵士的很像。
趁马车遇上了红旗,陈瑞文向车夫打探道:“这些巡街的军爷衣裳好生奇怪。”
车夫道:“陈先生是外地人,不知道。他们不是军人,是武警。”
陈瑞文一愣:“什么武警?”
“就是武装警察。”车夫道,“军队是对付外敌的,武警是对付不法之徒的。”见陈瑞文尤未明白,解释道,“军队就是兵士,打倭寇海盗西洋人的;武警犹如捕快,打强盗抓小偷。”陈瑞文顿时明白自己为何会捱拳头了——武警学校其实就是捕快学校,教捕快的……难怪那门子厉害的紧。
不多时到了地方,几个人一瞧,四面灯火通明犹如白昼,整座大宅子建得极新奇、从未见过。别处大户人家的女眷都在后院下车,大佳腊显见不忌讳这个,不远处另一辆马车里头也有女人孩子下来。陈瑞文走到卫若蘅跟前说了两句话,又有一辆马车来了。这辆车比寻常的大马车还大了两圈儿,华丽的紧,车前挂了两盏亮堂堂的车灯,卫陈等人不觉扭头去瞧。
只见车帘子一掀,里头走下来一位女子,身披石榴红的坎肩儿,带着昭君套,穿了身鹅黄色衣裳煞是好看。再看容貌——陈瑞文眼睛都直了!他这辈子美人见得极其多,从没见过这般亮眼的。这女子身边也没带着丫鬟婆子,回头吩咐了车夫几声,自己昂首阔步往前走。直至她走过有六七步去陈瑞文才发现,她马车上还下来了四个荷枪实弹的兵士,这会子正紧跟着她呢。
忽听有人招呼了一声“卫兄”,卫若蘅抬目一瞧,司徒岑依然穿着西洋衣裳含笑走了过来,问道:“刚才这女人是谁?”
卫若蘅道:“我哪里知道?瞧这架势仿佛是哪个将军的家眷。”
司徒岑羡慕道:“我活了二十来岁,中国的美人、西洋的美人、波斯美人大食美人都见全了,竟没见过如此耀眼的。”
陈瑞文乃问了声带他们来的车夫:“师傅,知道那位夫人是谁么?”
他本是随口一问,心中想着这般贵女下人未必认得。不想那车夫道:“没看见跟着警卫员呢?那是我们军师林黛玉。”
“什么?!”三个男人齐声惊呼。
司徒岑指着那女子背影尤自不信:“她就是林黛玉?”
车夫奇道:“她不是谁是?”
半晌,司徒岑啧啧道:“果然倾国倾城,难怪我那堂兄想娶。”倒是卫若蘅忍不住悄悄回头瞧了一眼自家媳妇,暗想:原来那就是什么金陵十二钗正册之首。美则美矣,太招人眼了些。
这会子已有领路的过来了,引着他们朝大门走去。才走几步便逢见贾琮也刚刚赶到,几个人凑在一处边走边寒暄,贾琮特逗着圆圆说话儿。
司徒岑又提起林黛玉来:“林大人那般敦敦大儒竟养了个锐气夺人的女儿,我都不敢相信。”
贾琮斜睨了他一眼:“阿岑你这语气怎么酸溜溜的。”
司徒岑叉手:“我何尝酸溜溜的了?”
“羡慕人家的老婆漂亮是不是?单身狗。”贾琮翻了个白眼子。
司徒岑笑道:“委实漂亮。早知林小姐如此美貌,我就抢了。”
贾琮蔑然道:“你再说一遍?”
卫若蘅失笑:“抢?你掂量过自己的斤两没?”
司徒岑忙说:“我说错了行么?不是抢,是聘。横竖我不是世子,林大人无须避嫌。”
贾琮停脚步上下打量了他五六眼,奇道:“你觉得自己能凭什么聘得到我表姐,脸么?”
司徒岑理直气壮道:“我若想,难道不比贾维斯强?”
“哈?”贾琮拉了拉耳朵,“你说什么来着?”又看了看卫若蘅,“他说什么呢?”
陈瑞文在旁慨然道:“这位林姑娘当真可惜了。那么个身份、那么个模样气度。若非当年不敢嫁与二皇子,又何至于老大岁数嫁不出去。贾将军虽名满天下,终究是个市井出身。”一壁说,一壁眼神闪烁。
贾琮嗤道:“陈大人,您要是一直在井底下呆着,这辈子就守着井口那点子天得了。”
话音未落,圆圆挺着小胸膛说:“我知道!琮叔叔说的是成语坐井观天!”
贾琮拍手:“圆圆好棒!圆圆学过坐井观天么?”
圆圆点头:“今儿在博物馆看见了一只玉。□□,讲解员叔叔讲了坐井观天的故事!”
“哇~~”贾琮竖起大拇指,“听一遍就记住了,圆圆真聪明!”小孩子爱听夸奖,圆圆笑成一朵小向日葵。
贾琮摸摸他的小脑袋,回头向司徒岑道:“林姐姐最难得的是气度。要说模样儿,世上从不缺美女;她这般气度的你还见过第二个没有?”
司徒岑立时道:“当真没有。”
“气度么,说句实在话,还是要捧的。众星捧月。”贾琮道,“被女人捧出来的气度、被男人捧出来的气度、被军人捧出来的气度全然不同。你那个堂哥陈王,或是你自己,你们谁肯让她入兵营?”
司徒岑想了想:“也是。我决不肯让媳妇入兵营当什么军师。”
“你肯让儿子跟她姓?”
司徒岑一愣:“什么?”
“我师兄当年是答应了让长子姓林,我姑父才肯嫁女儿给他的。”贾琮哼道,“你肯么?”
司徒岑张了张嘴,半晌才说:“这不成上门女婿了?”又回想了下林黛玉的模样,叹道,“为了那般女子也不奇怪。换了旁人大约也是什么都肯答应的。”
“你自己显见是不肯啦?”
“我这身份哪里能让长子跟岳父姓。”
贾琮耸肩:“故此么,全台湾府也不知多少人仰慕林军师,能娶得到她的唯有一个。你以为随便谁都有那个福分?董永七仙女的大白日梦想想也就罢了。”
司徒岑瘪嘴道:“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乃顿了顿,“听说贾维斯要跟燕王的军队去北美?这位林军师去么?”
贾琮奇道:“你觉得她有什么理由不去?”司徒岑歪了歪头不言语。
说话间几个人已进了大厅,只见里头火树琪花、金窗玉槛,处处灯火相映、时时细乐声喧,兼有各色不知哪国来的奇珍异宝,看得人眼都花了。屋内已来了不少宾客,林黛玉正与一个穿松花色衣裳的女子说话儿。卫若蘅略找了找,便看见了白天在政府大楼骂人的那红衣女子。想是她十分喜欢红色,依然穿了身胭脂红。
贾琮回头看看甄英莲,朝卫若蘅挤了挤眼:“让卫大嫂子与我林表姐认识认识可好?请晋江姐姐过来,让她们三个拍张照。”
卫若蘅一愣:“拍张照?”
圆圆欢呼一声:“是不是有照相机?”
贾琮使劲儿点头:“对对!有照相机!”
圆圆忙喊:“我也要照相!”
“好哇~~待会儿也给圆圆拍照!”贾琮笑眯眯道,“先让圆圆的娘跟两位婶婶拍个照好不好?”
圆圆仰起小脸看了看他母亲,大方道:“好!”
贾琮又看卫若蘅。卫若蘅当真不知道拍照是什么,又不好意思当儿子的面说,只得问甄英莲。甄英莲显见是知道的,欢喜道:“才在博物馆听人说过,照相机如今还不多呢。”卫若蘅便知道她也想“拍张照”,向贾琮点点头。
贾琮遂引着卫若蘅全家朝林黛玉走过去。陈瑞文犹豫了片刻,见司徒岑拿起脚就跟在后头,也厚着脸皮跟着了。贾琮没给他俩颜面,只介绍了卫若蘅一家子给林黛玉认识,又烦劳路过的一个年轻人去请贾晋江,并招呼人请照相师傅过来。黛玉晋江都不知道他张罗三人合影作甚,只是看那甄英莲丈夫面上神色显见是知道缘故的。她两个互视一眼,心里想着回头再问。
甄英莲性子娴静,今儿穿的是月白色的罗袍,与她两个大红大黄的站在一处愈发显得温婉动人。贾琮不禁低声道:“有生之年竟能看到这三位平平安安的合影,简直太有成就感了。小爷这趟没白来。”
卫若蘅看了看他,也低声道:“她们本该不平安的?”
贾琮愈发压低了声音叹道:“她们原本一个比一个命苦、一个比一个短命。”
卫若蘅又看了他一眼:“不是有来历的么?”
“你没听说过渡劫么?”
卫若蘅也轻叹一声,半晌才说:“多谢你救了她一条性命。”又看了看那两个明艳逼人的女子,怅然道,“若不是做了我媳妇儿,她是不是也能在外头出息了?”
贾琮道:“人各有志。喜欢引领千军的引领千军,喜欢执掌家院的执掌家院。能将圆圆教导成人难道不是出息?对了,圆圆半大的时候让他来我们大佳腊念书吧。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行万里路得花多少功夫?大佳腊集合了世界各地的文化,博物馆将来也预备开外国展馆,学校也是全球最顶尖。在这儿念书也相当于行万里路了。”
卫若蘅点头道:“从你们博物馆出来我便有所悟了。”
说话间那三位正钗副钗又副钗之首已合影了数张,圆圆闹着要同爹娘合影,贾琮将卫若蘅推了出去。司徒岑极好奇照相机,围着看了半日。
陈瑞文四面张望找不到陈瑞锦,悄悄溜到贾琮身边问道:“贾先生,我四妹子可会来么?”
贾琮瞟着他道:“怎么,还想着拉亲戚捞好处?”
陈瑞文低声道:“总归是亲生的一家子。”
贾琮冷笑道:“你们家想认她,能给她什么好处?横竖我先说了,从她身上捞好处是不可能的。你可想好了,认了这个妹子没有钱得、还得往外给钱。”
陈瑞文僵了僵:“既是一家子,总少不得彼此照应。”
贾琮拍手道:“好一个彼此照应,敢问陈家照应过她什么了?她进宫时几岁?连养都不是你们陈家养的。”
陈瑞文急道:“那不是好事么?多少人想进宫还不能呢。再说,慧妃当年是个什么身份?她手下的人来要,我们府里敢不给么?”
贾琮翻了个白眼子:“一个品级不高的妃子手下的太监,去国公府要长房嫡出的大小姐,不敢不给!你们齐国府好生出息,我实在找不出更奴才的奴才了。”扭头不搭理他了。
陈瑞文跌足不已,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同贾琮套话,猛然抬目看见对面走过一个女子来。眉目清明气度端庄,正是他妹子陈瑞锦。陈瑞锦也穿了一身月白色,通身的气派竟与甄英莲截然不同,反倒有几分英武之气,只是比林黛玉稍内敛些。贾琮顿时笑开了眉眼,向卫若蘅道:“你媳妇是珍珠,我媳妇是钻石!”拔腿就迎了上去。
他两个旁若无人手拉手只顾说话儿,司徒岑忍不住悄悄问卫若蘅:“老卫,那是贾琮他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