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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栩垂着眼皮子道:“怎么回事?怎么说不出来了?心里头有什么鬼不敢说出来?”
牛大老爷道:“纵是你要她去的,意外之状也怨不得你。”
穆栩红了眼眶儿:“倒是她自己要去的。”
牛大老爷顿觉不好,过了好一阵子才道:“不论什么缘故,也得好生说说,辩个道理。”
穆栩立时道:“说的很是!纵是死了也得死个明白、辨个道理。”
牛继宗闭了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爷……原是儿子的不是。”
牛大老爷大惊:“与你什么相干?”手心顿时捏出汗来。
牛继宗垂头道:“是我媳妇糊涂……”
牛大老爷松了口气,暗想:莫非是后院女人赌气?偏穆栩冷笑道:“我那侄儿瞎了眼,看上了牛继成。牛家小子!”牛大老爷不禁头疼:喊他呢。这老头比他大一辈儿。却听穆栩接着说,“你家这个老大不输给老二。”
牛大老爷叹道:“事已至此,有什么缘故说明白了。”
恰在此时,外头有人来报:东平郡王来了。穆栩道:“她老子来了,你们商议,我老人家听着。”
牛大老爷赶忙迎出门去,将东平郡王接了进来,二人落座。穆栩不坐,单手环刀抱在怀内,若不是脸黑竟有几分像是庙里的关公老爷。牛家哥俩面白如纸,牛继成见了岳父赶忙也跪下了。牛继宗遂老老实实说了当年他媳妇所为;穆栩在旁拿话逼着牛继成也说了清明庵之传闻。
牛大老爷恨不能挖个洞钻进去,脸上烫得能煮开水,恨声朝长子道:“这样的女人你还护着她做什么?”
牛继宗低声道:“儿子知道时母亲已处置过一年多了;再则还有两个孩儿……”
穆栩忽然开口道:“令堂处置得好生公允。”
牛大老爷愧然望着东平王爷:“亲家!实在……实在是……”连连摇头说不下去。
东平王爷淡然道:“听贤侄的意思,那事儿已处置过了,不便再提起,可对?”牛继宗垂头不语。东平王爷冷笑一声,“既这么着,牛二爷如此大才的女婿,我们府里也高攀不起。和离吧。”
牛家爷仨俱愕然:“和离?!”
东平王爷道:“贤婿也无须替我儿守什么妻孝,自此我儿与镇国府再无瓜葛。若寻着了尸身,葬入我们穆家的祖坟。”
牛继宗急道:“王爷!哪儿有人死了和离的!”
东平王爷倦然道:“人虽没了,纵是魂儿小王也舍不得留她在牛家受气。不如和离的干净。”乃冷笑道,“不然,小王还能如何?”
牛大老爷道:“亲家不解气,再追加那妇人些惩治也使得。人死和离,且不说两府的颜面,怕是要成京中笑柄。”
东平王爷淡然道:“小王无意与妇人为难。人都没了,还要颜面作甚?”
牛大老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抱着刀的穆栩,咬牙道:“老大,你那媳妇忌妒乱家,已犯了七出之条。”
牛继宗忙说:“七出之忌妒原非指的这个!”
牛大老爷道:“乱家总不错!”
牛继宗不死心道:“她不过是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便是为着不乱家才只惩戒了一番。”
牛继成也道:“岳父,大哥儿本已养在媳妇跟前,其生母早早打发出去了……”
东平王爷异样看着他道:“你的儿子,纵然我女儿帮你的小老婆养着,难道就会变成她的儿子不成?”
牛继成愣了。半晌才道:“我与她夫妇本是一体,我的儿子自然也是她的儿子。”
穆栩都听不下去了:“牛家小子,你这儿子是怎么养的?庶子什么时候变成我侄孙女之子了?”
偏牛大老爷也莫名道:“庶子难道不是老二家的之子么?”
穆栩与东平王爷互视一眼,东平王爷颓然道:“是我糊涂,害了我儿一条性命。”乃摆摆手,“罢了,都是小王的不是。和离吧。”
牛家爷三个再三相劝,奈何穆家叔侄俩非要和离不可,后头竟懒得同他们争辩了,浑身无力。
京中顿时又起了热闹。且不说镇国府与东平王府都是大来头,谁听说过人死了和离的?一时猜什么的都有。自然少不得有人去两府打探。东平王府闭门谢客、只字片语传不出来;镇国府的主子们也都摇头不语。虽已与穆氏和离,牛继成坚持要守完妻孝。
等了几日,待和离之事办妥、连穆氏的嫁妆都还回去了,牛大太太摸着泪同客人道:“起先本是东平王爷之叔父误听了外头传言,以为老二家的去香山是我们老二的意思。我儿一个男人,岂能知道那些妇人的传言?后东平王爷赶了过来,说明白此事。因我儿欲替穆守一年妻孝,东平王爷只说咱们王爷明年要派我儿出兵,不欲耽误他续弦的日子……老二家的也没留下只男片女,嫁妆总得还回去。”
来人连连点头:“东平王爷好生细致的心思。”内里却想着,原来是为了要回嫁妆。
偏外头另有了说法。此事本是从一处暗窑子里头传出去的,眨眼传遍了京中大小明暗花楼。说是镇国府的大奶奶蒋氏因见牛继成年少有为、恐怕伤了她男人的地位,下手连着害了穆氏滑胎两次,均落下成型的男胎。牛大太太、牛继宗皆知道此事,也惧穆氏娘家势力。一个恐怕她得了嫡子会愈发得脸、伤了自己的威严,另一个不愿她助长牛继成的脸面,俱扮作不知情;只待蒋氏得手后方借惩戒之名给牛继宗纳了两个良妾。
花楼酒肆的闲言传得最快,先知道的是各府的纨绔,纨绔家里也立时知道了。各家太太奶奶细思牛大奶奶这两年之处境,老爷少爷想着镇国府被砍的两扇门,并天下人内里都盼着别家——尤其是过得比自己好的人家——有许多曲折隐晦见不得人的破事,牛大太太所言便没人信了。
牛家二房三房本有两三位小爷正在议亲。因他们家有了二牛,眼看又要兴旺起来,议的都是门第高些的媳妇儿。蒋氏害了弟媳妇腹中胎儿之事传出后,那几家立时不肯嫁女儿进来。二太太三太太急的了不得。
牛大太太浑然不顾,还打发她女儿去荣国府探望那惠州知府之女。贾琮听说了随口道:“要不要提醒一下牛继成?这货是和宝玉哥哥不同的另一种呆子。”
陈瑞锦道:“当然不要。提醒他做什么?告诉他养的怎么也变不成亲的?他不是天生傻,只是轻看后院、让世俗规矩和他母亲哄了。倘若他明白过来,好生待刘云溪;刘云溪爱上他了呢?女人做探子,最险的便是容易动情。牛继成如今这些念头极好,太聪明了刘云溪还不好哄骗。”
贾琮点点头道:“有理。既这么着,来日的可可茶生意分镇国府几分,直分到刘云溪跟牛继成去了北美,与这府里音讯断绝,就可以把生意收回来了。”
陈瑞锦道:“牛继成的仗若是打得顺利,牛家倒不会缺钱。打仗最是发财。”
贾琮挤挤眼道:“你当施黎费那许多力气收服刘云溪只为了替他前女友顶班么?”
陈瑞锦略一思忖,笑道:“是了,牛继成这习惯委实好。在京中后院的事儿都听母亲的,来日去了北美,自然都听媳妇的了。”
贾琮道伸了个懒腰:“他想送钱财回国来,也得有海船运不是?倘或路上遭遇了杨衡……额,遭遇了海盗也未可知。”陈瑞锦哑然失笑。
陈瑞锦道:“既这么着,牛继业还要不要拐他?”
“要!”贾琮赶忙道,“当然要!施黎有法子么?”
“倒是不归施黎管,你当东平郡王是死的么?他还不知道女儿活着呢,人家不得报仇啊。”陈瑞锦道,“施黎问我们要不要拦着。倘若牛继业听牛继成的、牛继成听新媳妇的、新媳妇是咱们派过去的探子,他们家不分家更省事。”
贾琮“切”了一声:“牛继业又不是心甘情愿听他堂弟的。在京中是不得已,出国打仗还指望他仍旧听堂弟的?既是东平王爷先下手了,咱们看看就好,需要帮忙就帮一手。”陈瑞锦微笑捧起茶盅子来。
数日后,又添上新热闹了。那传闻死了的穆氏竟回来了!原来她那日从山崖上摔下去可巧挂在一株大树上昏死过去、让起早上山采药的老药农救下了。因老药农不认得字,不知道穆牛两家贴了榜文。穆氏又受了点子伤,便在那老药农家养着。前几日方好了,遂自己雇了辆马车回京。半道上听说东平王府与镇国府那桩婚事已和离,便没回镇国府,径直回了东平王府。
第502章()
话说穆氏回了东平王府,牛继成听说了,连着去了数日皆见不着人。只是他本有公务在身,因妻子身亡才放了那么许久的假。如今先是和离、穆氏又活着回京,他上司甘雷将军便使人来催他回营。于牛家而言,国事远重于家事。牛继成二话不说便走了。
如此,京中闲人看来,他们和离的两种缘故哪种是真的简直不言而喻。倘若是东平郡王为着不肯耽搁牛继成续弦而让女儿和离,这会子穆氏既活着,岂能不回婆家?只做之前是场误会,重新成个亲都使得。一时京中太太奶奶们暗暗庆幸。东平王府军功赫赫,自开国以来屹立不倒。连他们家的女孩儿都吃了亏,足见那牛大奶奶蒋氏何等阴狠、镇国府何等偏颇。换了旁人家的女孩儿嫁进去还有命在吗?那府里顿时门庭冷落了许多。
牛大太太早已看淡这些。前些年他们家中衰败,比这会子还惨淡些;儿子在燕王跟前得脸后,谄媚的讨好的都回来了。一家子,女人算不得什么,男人有出息才是要紧的。后院传言,燕王必没听过;纵是听过,总不会因为这个不重用牛继成。
牛姑奶奶也知道如今娘家在外头名声不大好,愈发加紧拉拢刘云溪,还邀她去了一回娘家。牛大太太亲自出来相看,见此女非但容貌娇丽,且进退规矩如同宫里头一般,奇道:“你们南边也是这般规矩么?”
刘云溪道:“我们家请了两个宫里头出来的姑姑教女孩儿规矩的。”
牛大太太连连点头:“你老子是个明白的,极难得。”不禁微笑,心下满意得了不得。
没过多久,此事便定下来了。京中后宅哗然一片。有人奇道:“荣国府没听过牛家的事吗?”
另一个道:“那女子又不是荣国府的,不过外四路的亲戚罢了。再说,事到如今,镇国府又哪里还敢再让蒋氏胡来?”
再一个道:“是了,穆氏便是替牛二爷后头的媳妇儿挡了箭头!箭都射没了,后来的便安全许多。”乃后悔不跌,“可惜了!牛大太太本喜欢我家三丫头的。那会子我没想到这一节,与她们家少了往来。不然,哪里轮得到那南边来的蛮女!”
并有惋惜刘云溪的,咬牙切齿道:“镇国府下手那般快!好大一块肥肉,旁人还没听着响呢,他们便叼走了。”
有人琢磨道:“牛二爷乃王爷跟前的红人,王子腾远在岭南,借妻族外甥女联姻,大约是为了表个忠心。”
此事难免有人在司徒磐跟前说嘴,司徒磐便让冯紫英去问问贾琮。贾琮撇嘴道:“想多了。前些日子不是众人都以为牛继成的媳妇死了么?他可巧有事来了我们府里一趟,我又不在家。本来他这般客人只候在向南大厅的;下头的人也不知误会了什么,领他去了绮霰斋。”
冯紫英道:“你们家绮霰斋本来就是外书房,正经待客之地。”
贾琮道:“客也分亲疏。那个刘姑娘不怎么有规矩,也不知道绮霰斋有外客,跑去寻一本书……”
冯紫英“哦”了一声:“见着了。”
贾琮点头道:“什么牛继成的名声刘姑娘的娘家都不要紧,他两个互相看对眼了。她又不是我什么人;人家自己想嫁,我凭什么拦着?懒得多那个事。”
冯紫英道:“听闻刘姑娘模样儿极好,也算得上郎才女貌了。”
贾琮撇嘴道:“有才也就王爷在乎罢了。牛继成那样泥巴雕的人,我家的姐妹是决计不会沾惹的。”
冯紫英含笑道:“牛继成怎么是泥巴雕的?”贾琮遂将牛继成以‘守妻孝’答自己‘寡情之疑’说了。冯紫英愕然。半晌才说,“刘姑娘可知道?”
贾琮抽了抽嘴角:“她说,那是因为牛二爷本不爱穆氏,不过敬重规矩罢了。又说自己与他必两情相悦。”乃摊手道,“我们家还能说什么?”
冯紫英连连摇头:“不知天高地厚。”又觉好笑。
他乃回头寻了个空随意说与司徒磐。司徒磐道:“这还罢了。王子腾每年不少税钱便是忠心,何苦来绕这么大圈子表什么忠心。”此事便了。
只是牛大奶奶蒋氏虽惹了许多非议,在外头结交的太太奶奶竟比往日还多了些。穆氏极为纳罕,暗暗来寻陈瑞锦议论。陈瑞锦笑道:“她这样的女子哪家高门大户没有?你若有兴致,打探打探自她的恶行传出去之后与她结交的朋友都有哪些,再去查查这些人。我管保没一个手里头干净的。”
穆氏奇道:“就算如此,明知道京里头如今都不待见她,又何至于顶风与她结交?”
陈瑞锦道:“你娘家门第高出去她娘家么多,她却敢下手。事隔两年才暴露出来,可见你手里没有证据——不然你纵是个呆子也必早早告诉娘家的。足见蒋氏手段高明。那些和她一样的人都想从她口中得些经验、回头自己好学着些。”
穆氏啼笑皆非,又惋惜道:“又不知多少无辜女子要让她们害了。”
陈瑞锦念头一闪,问道:“蒋氏那件事就那么算了?”
穆氏摇摇头:“母妃说我父王自有安排,让我安心歇着、养着、四处逛逛散散心。”
陈瑞锦微笑道:“王爷替女儿出气,自有他的法子;郡主要不要自己替自己出口气?”穆氏以目相询。陈瑞锦道,“其实,天下的男子如牛继成这般委实不少。心里从未将后院当一回事,也不大瞧得上女子。郡主如有兴致,将后院女子倾轧争斗、下绊子下狠手的招数都列出来——不是写评话那般,是正经如写《天工开物》那般,当做学问写出来。让贾琮的书局子印了,再使些法子炒作成街头巷尾之谈柄……”
穆氏不由得沉思起来。她的身份、她的经历,若写了这么一本书,看官难免会想:莫非里头的法子皆是蒋氏使过的?蒋氏说不得就遗臭万年了。比起她老子给蒋氏的娘家婆家挖坑、最后还不知能不能坑到蒋氏她自己,陈瑞锦这法子非但直接、而且有趣。乃渐渐舒开眉眼:“好主意!难为你从何处想来。”
陈瑞锦莞尔:“你只管编书去!待编完了书大约也该过年了。转过年去,贾琮就预备劝这府里的二老爷命宝二嫂子南下、同宝二爷团聚,也好早些给他添个孙子。到时候你只说想出去散散心,同她一道过去。到了承天府,那儿什么学校都有,想学点子什么再看。”她款款的道,“憋死施黎!”
穆氏忍俊不禁:“施黎怎么得罪你了?”
陈瑞锦哼道:“问他自己!宁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女人。”又拍手道,“前儿得了消息,有个叫周冀的,不知什么来历,派了员极厉害的将军在南洋马来群岛大杀四方,不费吹灰之力已占了大半岛屿,这会子正招贤呢。说是地盘子有了、没人帮着管,凡有才的不拘男女老少都好。不如你去那儿当官去。”施黎这几年怕是离不得京城的。
穆氏奇道:“他们许女人当官么?”
陈瑞锦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