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妙玉道:“鄂王死了,他儿子便会除去那些苛捐杂税么?”
贾琮道:“未必。但只要他在,那些税便越来越多。他儿子并没有如此多的仇人,未必肯花大价钱请绿林人在府里呆着,就有减税的可能。若世子依然收税,大约会拿原先他老子雇绿林人的钱来喝茶买东西,也算是活跃了鄂州的市场商贸,寻常百姓依然有好处得。”
妙玉道:“贾先生是与我商议么?”
贾琮道:“不是。此事非做不可,请师傅还人情。”
妙玉冷笑:“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如此说来,我竟是拒不得了?”
贾琮耸肩道:“陆茶娘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出来混都是要还的,你只当是在修行便可。”妙玉合十念了一声佛。贾琮道,“待此事一了,师父无债一身轻,并不用忧心鄂王再来寻你的不痛快,不好么?”乃也合十念了一声佛,转身出去了。
遂让陈瑞锦替妙玉买几身茶娘的衣裳来。因妙玉不爱与人说话,大伙儿都以为她已让贾琮说服了。妙玉见了衣裳,愈发知道此事已由不得她了,唯有忍。
次日鄂州城便传开了。悦志茶楼那个烧坏了脸的茶艺师傅教了个美貌女弟子业已出师,三日后预备在他们茶楼替雅间客人烹茶一巡。好家伙!毁容老茶艺师傅和年轻漂亮的女弟子,鄂州闲人立时欢腾起来。还有人说,这女子出自无锡陆家,乃是先义忠亲王妃族侄女!年幼时受她堂姑父牵连,在乡下隐姓埋名多年,直至旧年义忠亲王平反才得以回复本姓。数不尽的人到悦志茶楼来打探,茶楼的人一概不答——也不说真也不说假。旁人便愈发好奇了。三日后的雅间立时订满。果不其然,当中便有鄂王府的长史官。
到了陆茶娘正式露面烹茶的日子,一大早茶楼便满座了。妙玉无可奈何,绷着脸忍着耻替一间间的茶客沏茶。那些客人本是因着好奇来的,如今一见此女惊为天人,啧啧声四起。妙玉虽在佛前修行多年,终究是个女子,起初臊的满面通红,唯有扮作做聋哑,眼中唯盯着茶具;后来便淡然起来,面如泥塑。殊不知如此一来,旁人眼中她倒是另有了一种出尘之韵,与她说话她不答旁人也不生气。
鄂王长史官订的雅间里头自然有鄂王在座。这陆茶娘一进门,鄂王与长史官俱倒吸一口冷气!却见这茶娘目不斜视,上前行了个万福便只管烹茶了,显见既不认得长史官、也不认得鄂王。长史官忍不住问道:“这位陆茶娘可去过京城?”
陪着妙玉来的一位茶楼老茶娘忙说:“陆茶娘打小在南边长大,半年前才来的鄂州,从未去过京城。”
长史官瞪她道:“我与陆茶娘说话,你莫要插嘴。”
那老茶娘道:“客官不知。我们陆茶娘有个怪脾气,烹茶的时候从来不与人说话。方才才隔壁烹了数回茶,亦没说过一个字。”
长史官道:“隔壁是隔壁,此处是此处。陆茶娘,我问你话呢!”
妙玉浑然不觉。老茶娘道:“陆茶娘一入茶道,便如入了定一般。客官说的话,她根本没听见。”
长史官还要说话,让鄂王拦着了。他瞧得出来,此女心神委实都在茶具上,方才长史官所言她委实没听见。不多时,茶好了,老茶娘从陆茶娘跟前将茶捧给客人,长史官并旁人皆不敢占鄂王的先、皆坐着不动。鄂王身旁有个小太监上前取了一盅茶饮了一口,这是试毒的。过了片刻,小太监无事,鄂王遂端起另一个茶盅子来饮,眼前一亮,连喊:“好茶好茶!”抬头看那陆茶娘,见此女方才的灵气霎时没了,呆愣愣如个木头人似的行了个礼,不待鄂王赏赐,转身走了!长史官忙喊:“陆茶娘回来!”陆茶娘充耳不闻,一径没了影子。
那老茶娘上前行礼道:“陆茶娘每三日只给每个雅间烹一巡茶,便不再亲自动手,后两日她也须得研习茶道、不给客人烹茶。”
长史官哼道:“一个茶娘,好大的气派!”
老茶娘含笑道:“客官若还想喝陆茶娘的茶,还请三日后再来。”
“哈哈哈哈……”鄂王忽然大笑,指着这老茶娘道,“我知道了!你们东家故意如此,你们店里再不缺客人了,可对?”
老茶娘又行了个礼:“客官,我们茶楼平素也不缺客人。”
鄂王赞道:“好心思!”又饮了口茶,赞道,“好茶!”
那老茶娘便说:“诸位客官慢饮。”也退下了。
这每三天才一回的陆茶娘的茶,谁敢跟鄂王抢?鄂王便独自一人将这壶茶喝了——横竖点子大的茶壶,一壶也没多少。喝罢茶,鄂王站起甩袖子道:“后头不是陆茶娘烹的茶,不喝也罢。三日后再来。”拿起脚来走了。陪着来的这些人,连同订雅间长史官,全都没喝上一口茶。
可惜鄂王没喝上三日后的茶,当晚便发了心痛病,不到子时,一命呜呼。
钟威得了消息惊愕了半日:“怎么回事!”
陈瑞锦淡然道:“茶水中有毒啊。”
“谁下的?”
“我。”
“哈?”贾琮探脑袋道,“怎么没听你说过?我昨晚上还在琢磨怎么把他引到城外去、怎么设下埋伏,不白想了么?”
陈瑞锦含笑道:“三爷常说,机密之事须得先瞒过自己人、才能瞒过外人。鄂王身边护卫武艺高强,与其费尽心思盘算来日再引他出城,不如趁他毫无防备之机下手。他平素并不在府外饮食,听闻府内也有试菜的。那会子不是恐怕鄂王见了妙玉有不妥之举、让我扮了个老茶娘么?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钟威道:“怎么那个试毒的小太监无恙?”
陈瑞锦道:“旧年听琮三爷说绿林评话,有人将毒。药下在杯子里,酒却无毒。”贾琮翻了个白眼。“故我也将毒。药下在杯子里。只并不在鄂王跟前的那杯子罢了。试药的小太监只会试鄂王跟前的那盅茶。既是三日才出一回的好茶、还是头一回烹出来给人喝,鄂王又极赞誉,旁人哪里敢喝?自然是鄂王独吞了。那一杯有毒的茶早晚会进鄂王肚子。”
众人默然片刻,贾琮先鼓起掌来,旁人也跟着鼓掌。
唯有钟威站着发愣,犹自不信:“他这就死了?”
贾琮道:“死了。要不要寻个借口放鞭炮庆贺一下?”
钟威还懵着回不过神来。贾琮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去了。贾环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去,其余几个人个个依样画葫芦拍了拍他的肩膀,鱼贯而出。众人才出屋子,里头传来断肠一般的嚎啕大哭声。
陈瑞锦低声道:“待会儿难免官府来查问。”
贾琮随口道:“查呗!还能查出什么来么?”众人纷纷嘴角含笑。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便有衙门的人过来问话。寻常衙役哪里是这些老探子的对手?让他们随意几番话便打发了。鄂王府固然疑心是他们茶楼的茶有毒,偏实在先有人试过药了,说不过去。
贾琮乃伸了个懒腰,一声不吭的出去了。他一径骑马到了鄂州的贾氏马行,见了掌柜的,拉着他打探整整一日鄂州情形,过了晚饭才回茶楼。
钟珩便是当日黄昏到的鄂州。才一进城不久便听说鄂王死了,也是大惊,策马跑到茶楼。钟威本已哭肿了眼,正听了贾琮的馊主意、拿煮熟的鸡蛋敷呢。一见他便说:“你既来了,今晚祭你爹娘吧。”钟珩便垂下泪来,爷俩抱头痛哭。
贾琮在旁瞧了会子说:“我听着难受,出去走走。”贾环忙跟着一块去。
他二人也不骑马,负手在街头随意走了走。路过一处集市,闲逛了逛,见一个糖葫芦的吆喝着卖糖葫芦,便买了两串在手。一时那卖糖葫芦的走了,他们随意跟在后头,直走到一座市井小酒楼门口。里头乱哄哄的,四处吆五喝六的斗酒,他二人觉得有趣,张望了片刻,见有个读书人模样的男子坐在角落里头喝酒,便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的那桌。
鄂王新丧,满城的闲人都在琢磨他是怎么死的,这酒楼的自然也不例外。贾琮听了会子便笑着说:“我若是官家,就将那个什么让茶娘每三天才烹茶一次的茶楼封了!”
贾环问道:“为什么?”
贾琮道:“鄂王昨日喝了他们的茶便没了,谁知道他们与鄂王之死有没瓜葛?万一有呢?再说,他们那个茶娘的本事未必高,长得好是真的,那个法子当真是好!封他们三五个月小半年的,趁这功夫,让大表哥开一间茶楼,也弄个漂亮的茶娘、三天烹一回茶!”
贾环瞪了他一眼:“鬼主意!”
贾琮嘿嘿笑了几声。哥俩对不再议论此事,只管喝酒吃点心。那读书人却朝他们张望了几眼。
实在没想到,鄂州知府做事如此之快。这日陆茶娘正在预备第二回烹茶,悦志茶楼下头来了一群衙役,闹哄哄将茶楼的客人全都轰了出去。只说这茶楼保不齐与鄂王之死有瓜葛,硬生生拿封条将大门封了,不许开业。不论钟威如何争辩,衙役们横竖不理!钟威赶忙换衣裳去衙门求见知府大人,门子却说,老爷这几日都在鄂王府不曾回来。
第321章()
鄂州知府命人封了悦志茶楼,闹得钟威有些烦心。他倒不是心疼这几个钱——他侄子是山大王——只是妙玉终究在鄂王跟前晃了两晃,恐怕惹额王府起疑心。叹道:“早知道陈丫头会下毒,就不让她出来了。”
贾琮道:“若没有妙玉师父的茶,此计也成不了。除非带着面纱,那更惹人疑心。横竖他们没有证据。”
钟威瞥了他一眼:“王爷抓人要证据作甚?”
贾琮道:“好吧……这茶楼里头高手如云,他若玩横的,咱们逃跑也没问题。”
钟威思忖道:“只是须得同燕王的人说一声。”
“哈?你认识他们家探子?”
钟威道:“平素往这茶楼送碳的便是,鄂王才死那日他来过了。我只说我正盘算着过些日子设法引他去别处,他死了倒不是我做的——委实不是我做的。”乃侧头看了陈瑞锦一眼;陈瑞锦啼笑皆非。
贾琮笑道:“您老也学不厚道了。那探子见了门口的封条子指定又得来。”
正说着,有人来回道:“送碳的老张头来了。”钟威咳嗽一声,到后头蒙人去了。
贾琮扭头看着贾环:“好几天了,想清楚没?你是想帮着那孩子,还是想娶那姑娘?”
贾环道:“想清楚了,我想娶那姑娘。”
贾琮挑了挑眉:“真的清楚了?不会来日反悔吧。”
“不会。”贾环道,“我与五叔性子不一样,又不如五叔能耐大,五叔那一套我暂且还弄不来。然我心思洞明。”
“那就不用节外生枝了。庐州虽小,位置极要紧。”贾琮耸肩,又转头看钟珩:“喂,钟大叔跟你说了没?如今有个极好的机会,庐州缺将领,跳槽不?”他一指贾环,“庐王是他小舅子,管保信任你。”
钟珩皱眉道:“叔父同我说了。只是平白的我怎么好丢下那么多兄弟?”
贾琮道:“如果是水溶的底子,必须还给他。你只是个掌柜,他才是东家。在你下头挑个合适的人接管便是。来日万一跟水溶混的不好,他们还可以去庐州投你。如果是你自己弄来的手下,比如当年那群山贼,可以带走。”
钟珩道:“北静王爷并无对不住我之处。”
贾琮道:“然而他起初并未重用你,你原先头上不是压着一个姓赵的?本事比你差得多。你当年是借我们之手坑掉了他才升职的吧。故此你如今的职位不是水溶慧眼识英才、是你自己谋来的,他算不得与你有极大的恩。多年来你没少替他卖命,已是对得起他了。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今你有了更好的去处辞职跳槽,他也没权力反对。大家好聚好散,江湖再见还是朋友,岂不好?”钟珩仍旧犹豫。他又加了一句,“说不定你还能带更多的兵呢?说不定来日水溶遇上麻烦反倒要你去帮他呢?绿林终究是绿林,山贼人数再多也不可能比朝廷正规军多。”再看钟珩,显见已被说服了大半。
等了许久钟威才回来,含笑道:“老张头送了个消息来,倒是有趣。”
前两日鄂州知府下头一个清客对他说,悦志茶楼让美貌茶娘三日一巡茶的主意极好,不如借鄂王猝死之机把他们封个半年,自家开个茶楼,也弄位美貌茶娘三日一巡茶。知府觉得有理,便依了。
贾琮龇牙咧嘴道:“果然与鄂王是一丘之貉。”
贾环道:“若非如此,也不会任由鄂王随意加税。”
钟威道:“如今竟是连借口都不用想了。过两日我便告诉老张头,半年功夫太长,我去外头走走,茶楼便暂关着。”
贾琮笑道:“你干脆去庐州开茶楼得了。那边免了盐课,商贸繁盛,钱更好赚些。”
钟威正色道:“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贾琮扶了下他的脊背呵呵直笑。
陈瑞锦道:“只是若急匆匆离了鄂州,反倒有几分像是做贼心虚,倘若鄂王的人来追呢?”
贾琮道:“鄂王已死,世子尚未登基,他们家这会子必然乱而顾不上旁的。咱们虽可疑,委实那个试毒的小太监无事。鄂王平素得罪的人少么?那些人查完也得不少日子。鄂王府的主子自古以来不讲道理,万一他们查不出来,必然又得重新疑心到咱们头上、寻咱们的麻烦。如此看来,三十六计走为上。查案之事归知府管。再有,鄂州知府既有心学咱们的营销模式——额,学咱们的点子,当是巴不得咱们走的。一来可以光明正大的用咱们的法子;二来,万一查不出凶手,可以把黑锅扣给咱们。”
钟威点点头:“不错。他不会拦着咱们走。”
贾琮便看着钟珩道:“不如这样?你先去庐州看看,见见庐王,看看你二人相处可好。若好,再同水溶说去;不好便罢。”
不待钟珩答话,钟威先说:“琮哥儿说的很是,就这样吧。”钟珩听了也便默认了。
他们遂收拾了点子东西,交代几个本地雇来的伙计看店,钟威甚至预给了人家半年的工钱,还告诉了左邻右舍说是去走亲戚。妙玉本想问问京中可安稳了、可否回真无庵去,只是没人想到问她的意思,只得默默跟着走。乃光明正大的动身往庐州而去。果然,起初虽有人鬼鬼祟祟跟在后头,并没有拦着的。倒是跟着他们走了小半日之后便不跟了。
这一日庐州安抚使杜得渠才从兵营回家,门子上来回到:“将军,今儿来了个小子,穿的好生气派!说他家主子是从鄂州来的,想在庐州开茶楼,请将军吃两碗酒,望将军千万赏光。”
杜得渠立时以为这个鄂州茶商想讨好他、好在庐州立足。乃笑道:“听闻鄂王横征暴敛,鄂州人的日子不好过。”便问那人在何处。因想起鄂王忽然暴毙,略皱了皱眉。
门子递上了帖子,上头写的是“燕国人钟某”,并留了个地址。杜得渠一瞧,那是庐州最大的酒楼,心中暗喜:“此人想来有几个积蓄。”遂进门换了身衣裳,赴约去了。
一进那酒楼便有小二迎了上来:“杜将军,可是钟爷请您来的?”
“正是。”
小二赶忙说:“钟爷已经等候多时了。”便在前头领路,引着杜得渠上了楼。
杜得渠进了雅间只一眼便知道这钟家有钱。一位老爷、三位少爷,个个穿着绸缎;连丫鬟手上都带着金戒指。乃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