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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势。”
贾琮厚着脸皮笑道:“既是赠人家出征誓师的,没有气魄哪行啊。”
穆栩缓缓点了点头:“你这气魄倒是难得,想要时必能有,不想要时连一首都写不齐全。”
贾琮一愣:“啊?”
穆栩念道:“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贾琮心中暗窘,周先生那首若全部写出来根本不合适好不好……他正色道:“那个当真只得了两句。”穆栩瞥着他,脸上明晃晃的不信。
之后林黛玉等人再与穆老头议事便容易多了。探春背地里笑说:“他一首诗倒是正经把东平王府拉拢来了。”
吴小溪正在整理文案,抬起头来:“哪里是拉拢,收服才对。东平王府好有眼力价儿。从前早早的投了刘登喜——五老爷丢的时候义忠亲王还在呢。”
黛玉笑道:“漫说他,我瞧着也满纸的帝主之气。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他竟从何处想来!”
晚上林海看了此诗,长叹一声,仰天望月,负手不言。黛玉在旁劝道:“琮儿总不会让忠臣去犯险。”林海又叹一声。
这些日子杨二伯也忙的紧。自打杨嵩的征婚广告登出去,情书如雪片一般飞来。杨二伯不识字,林海便请了个先生帮他读信。听见好的他便存在一旁,晚上杨嵩回来再命那先生念一遍给他听。杨嵩耳朵都起茧子了,只是他听那些女子全然一样!杨二伯后来连白天都不放过他,得了信就去武警营念,那帮小警察一个个闷着肚子笑。杨嵩纵然不敢烦他伯父,颜面上实在撑不住,悄悄寻贾琮想讨个差事出去暂避一时。贾琮哪敢这个时候让他出去?只说如今要忙事务都在岛上。杨嵩只不信,隔三岔五到潇。湘馆转悠打听。
可巧有一回龚鲲与林黛玉商议派人到江西去一趟见见万彰,让杨嵩听见了,忙说:“我本是江西人氏,我去岂不比旁人更妥当些?”
黛玉憾然告诉他:“只怕杨大哥不大合适。”
原来贾琮着急找钨矿。他记得江西大余县号称世界钨都,前世也在地质博物馆看过钨矿石,只是这会子实在记不起来什么模样。他因想起了万彰。旧年此人说了要跟着自己混的,不如就让他去大余搜罗各色矿石过来瞧瞧,给研究所的人分析分析。再说,保不齐见了矿石之后自己能想起来呢?这等事务须得寻个嘴巧的过去,杨嵩哪里做得来。
杨嵩想了想道:“万彰在井冈山上住着,那里山势险峻、道路曲折,还有大将李国培把守,寻常人只怕上不得那山。嘴又巧又有些功夫的唯有龚先生了。只是龚先生本来就忙,新婚燕尔这就出远差也不大好。不如我护着善言的同仁过去,岂不四角俱全?”
龚鲲含笑道:“自然不上山去,只设法喊他下来。”
杨嵩道:“这么长的路,仍旧不安全。龚先生,我本就是个护卫,我最合适不过。”
那两位依然不敢答应他,只是也知道杨嵩让他二伯逼急了,颇有些爱莫能助。
贾琮听说了,猛然想出一计来。遂悄悄溜去寻杨二伯,道:“我有法子让杨大哥娶亲了!”
杨二伯头发都快愁白了,闻言眼珠子都亮了,忙拽了他问:“什么法子?”
贾琮贼兮兮的道:“杨二哥不会追女人,不是有女人喜欢他么?”
杨二伯登时放了他的胳膊:“他自己不喜欢有何用。”
贾琮道:“男人喜欢女人多半是喜欢容貌,他可巧不在意容貌;然也有些是喜欢性子的。只是平白无故的你给他念‘性情娴淑温柔体贴’他也没感觉不是?除非二人相处些日子才能慢慢觉察出来。杨二伯,如今可巧有趟差事要去江西,他恰是江西人,这几日正跟林姐姐龚翼之闹着要去呢。”
杨二伯道:“依你之意,派个姑娘同他一道去?”
贾琮连连摇头:“太明晃晃了。他若猜到有撮合之意,反倒束手束脚的,这事儿又成不了。”遂附耳如此这般嘀咕了半日。“此计虽白烂,既能白烂、便是有效。”
杨二伯大喜,狠狠拍了贾琮肩膀一巴掌:“好小子!顶数你有鬼主意!”拍得贾琮一趔趄。他又想了想道,“若让我挑,我实在挑不出来。”
贾琮笑道:“我悄悄告诉您老一句话,可别说是我说的。”
杨二伯举起右手来:“我必不说出去!”
贾琮道:“术业有专攻。这种事,咱们男人是办不了的。你给潇。湘馆办公室主任陈红。袖大人送两盒点心,托她帮着挑。她心肠好、心思细、行事周全,必能择出合适的来。杨二伯,杨大哥这样的,合适的未必是好的。她挑出来的若不好,您老可别抱怨。”
杨二伯想了想,叹道:“罢了,只要他肯娶媳妇,随便什么样的都好。”遂当真去承天一百买了三十几样点心,两手提得满满的上红。袖家送礼去了。
不多时黛玉那头做了决断,将找万彰的事儿便丢给贾环。横竖他不论回京还是去庐州泡妞,过一趟江西都顺路。杨嵩遂打着“井冈山乃是精兵营、环三爷一个人去不安全”的名头死活非要护送他。杨二伯只做不知道公中的事、被侄子随便几句话便糊弄住了,说是替他留着信、回来再看。殊不知他们前脚刚走,杨二伯等人后脚便跟上了。
一路无话。这日贾环杨嵩到了吉安,特寻了家最大的客栈住下。因他们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掌柜的亲跟上楼去端茶倒水。贾环趁机放了些大话,还说:“那井冈山上姓万的山大王,旧年欠了我兄弟的钱呢!”
掌柜的眼睛微微沉了沉,一旁的伙计道:“万大王又不是穷人家,哪里会欠你兄弟钱?显见是吹牛的不是?”
贾环道:“哄你作甚?不信你自己问他去。不单单他自己欠了我兄弟饭钱,他的马还欠着草料钱呢。”那伙计口里不信,贾环却说得极真切。
一时那二人退出去,杨嵩道:“环三爷,这般就能引得万彰下山么?”
贾环笑道:“当山大王也得时常留神山下动静不是?山脚下最大的客栈九成就是他们开的,纵不是也必与他们有瓜葛。万彰那老狐狸必能听得懂。”
果然,当天晚上万彰便找上门来了。因贾环出门揣着好几张路引子,这回用的是赵三,万彰遂喊他“赵三爷”。贾环瞧着他的容貌与陈瑞锦所言对了对,当是本人。遂说:“琮三爷想托万大王一件事。”
“何事?”
贾环乃道:“琮三爷依着古书炼丹,须用一种材料,偏他尚未弄明白叫什么,只知道江西大余县有。故此想托大王设法将大余山里头黑白两色的矿石都弄几块来。虽有几分琐碎,却极为要紧。”
万彰思忖道:“事儿倒不大,委实琐碎了些。”
贾环正色道:“十分要紧。”
万彰笑道:“赵三爷勿忧,此事容易。”
贾环大喜,向他拱手道:“贫道多谢了!”
万彰进门时便留神到他虽穿着身寻常买卖人的衣裳、足下却踏着双青帮白条的十方鞋,这会子听他一个欢喜自称“贫道”,心下好笑,愈发认定此人是个道士。横竖贾琮打小便有仙道传言,与道士往来倒也不奇怪。面上只做不查,与贾环扯些搜罗了矿石如何送去的事。贾环再三叮嘱他那材料何等要紧,直叮嘱到他们将要说的都说完了、万彰告辞出去,仍在门口又叮嘱了一遍。
杨嵩在旁瞧着笑道:“三爷好手段,他必以为那个是炼丹用的了。”
贾环道:“他眼下还是燕王的人,谨慎些总没有坏处。”
此事既了,贾环遂问杨嵩可要回台湾府去,杨嵩道:“来都来了,我回家瞧瞧。”
贾环道:“你无非想多躲杨二伯些日子罢了,这等事哪里是躲得掉的。”杨嵩不置可否。
次日二人又一道动身走了。走了两日,正在前不挨村后不落店之处,忽闻远远的有女子喊救命。杨嵩本是个厚道人,便欲去查看。
贾环道:“这荒山野岭的哪有女子!该不会是妖精吧。”
杨嵩笑道:“哪里有妖精!纵有妖精,你我也不是唐僧,还怕她么?”
遂循着声音来源处寻去。却见转过山脚那头有间草棚子,喊救命声正是从棚子里传出来的。他推开门一瞧,里头捆着个女子,蓬头垢面,声音沙哑。那女子见了他如见了救星一般哭道:“求好汉救我性命!”杨嵩忙解开她身上的绳索,让她缓了缓、活络活络筋骨,领着到贾环跟前来了。贾环见那女子灰头土脸面黄肌瘦,细看看容貌虽不出挑、亦有几分动人之处,年岁却能分辨出来只有二十三四。乃问她怎么回事。
原来此女姓曾,从前是福建一处大户人家的丫鬟,本是服侍奶奶的。因年岁大了,府里要将她配人。有个得势的老婆子,独养儿子是痨病,给管事媳妇子送礼谋了她做儿媳妇。这曾氏嫁到他们家三年无子,老婆子急了,日夜打骂她。那痨病儿子从没近过她的身,哪里能得儿子?只是那老婆子死不肯认她自己儿子没本事,愈发打骂得厉害了。后有一日,老婆子从外头弄了些春。药来下在茶水里喂给他儿子吃。他儿子那身子压根儿禁不起,遂一命呜呼了。老婆子哭天哭地的又打又骂,只赖儿子是她克死的。
这般日子实在难捱,曾氏遂想着偷个空寻死。人已悄悄走到了后院门口,井就在不远处,忽听见有两个守夜的在吃酒嗑牙。什么府里的谁谁逃到台湾去做工,仗着一身力气赚了许多银钱,如今已托人来赎买全家了。她猛然想起来,仿佛前两年听说过,台湾府那边开荒是可以得地的,还可以租农具,不用路引子就能去。并与台湾相邻的海边上早有许多船专门做渡人的生意,没有船钱的可以先签欠条子,过些年赚了钱再还。那台湾知府本是京中的贵人,如今愈发有王爷护着,走丢了奴才的人家也不敢寻他们的不是。
她遂想着,早年自己在庄子里的时候是种过地的。横竖留在婆家也是个死;不如逃一逃,纵被抓回来依旧是死罢了。万一逃过去了呢?乃趁着她婆婆睡着了在厨房偷了几个馒头,连日常换洗的衣裳都没敢拿,只身逃了出去。因无有钱粮,一路乞讨。谁知走错了路,没去成台湾,却到了江西。
这曾氏本是乞讨了一路,也不怕再多走些日子,便想着再走回去。今儿早上她寻一位赶车大叔的问路,那车里的人听说了,掀开帘子瞧了她几眼,含笑命人送了她一身像样的衣裳并二十两银子。她本以为遇到了活菩萨,不想那银子竟惹了贼人的眼。两个小贼悄然跟着她,到了四下无人之处劫去了贵人送的银子,因嫌弃那衣裳被她穿脏了没扒下来,只捆了她丢在此处自生自灭。
杨嵩与贾环听罢互视了几眼,杨嵩问道:“三爷看可信么?”
贾环道:“你见过的人比我多了去了,还问我?横竖我瞧着可信。”
因方才她说起在婆家时面如死灰不似作伪,杨嵩倒是信了她七八分。乃问道:“如今你预备如何?”
那曾氏笑道:“不过那银子命里不该是我的罢了,总白得了一身衣裳。既是讨饭来的,再讨饭去便是。但得菩萨保佑能活着到台湾,明年开春种上一块地,保不齐还能多活个几十年。”
第314章()
却说杨嵩贾环于半道上救了一女子,自称是有心去台湾开荒的逃奴。贾环便说:“如今四处都是匪人,此地离台湾也不近。杨大哥,要么你带着她一道走吧。差你的保镖钱来年她卖了粮食还你就是。”
杨嵩也觉得有几分棘手。他知道台湾府本是诚心引得这些人过去开荒的,让他丢下这女子不管仿佛有哪里不对,带在身旁又不是个事儿,很是踌躇。贾环又说:“你若实在不想带着她,到了南昌将她交给马行。什么时候马行有信要送捎上她?”
曾氏道:“恩公不必为难。我已走了这许多路皆平安无事。”贾环不禁想给这女子竖个大拇指,她越这么说杨嵩越不便丢下她自己跑掉。
果然,杨嵩道:“我本是从台湾府过来办事的,我们贾知府最盼着有人过去开荒种地。既这么着,你同我一道走也好,路上安全些。”
贾环向曾氏道:“台湾地气暖,不用等开春,你若会做农活去了就可以种西洋马铃薯,还容易些。再有,你既在大户人家做了多年丫鬟,想来针线上头有些本事?”
曾氏不禁含笑道:“不是小女自夸,那阖府上下的丫鬟媳妇子没几个人能盖得过我去。”
瞧她眼睛都亮了,贾环杨嵩都看出来此女必有真功夫,贾环道:“既这么着,你去绣坊找活计做更好。未必非要种地不可,靠手艺一样能挣钱养活自己。”乃指着杨嵩道,“记得来日还他保镖的钱。”
杨嵩道:“莫要胡闹,不过顺路罢了。”
贾环因问道:“既带着曾姑娘,你还去南昌溜达么?”
杨嵩想了想,倘若带了个女人回去,让三亲六邻看见了少不得七嘴八舌,便说:“不去了,我这就转回台湾。”
曾氏忙说:“万万不可耽误恩人的正经事。”
贾环笑道:“回去他才有正经事做呢。”让杨嵩瞪了一眼。
他们遂就在此处分手。眼见杨嵩带着曾氏没了影子,贾环也领着人往前走。没多久便遇上杨二伯叼着旱烟袋坐在岔路口的石头上招手,身后还跟了几个人。他忙跳下马过去笑问:“这女子就是红。袖姐姐挑的?”
杨二伯笑点了点头:“陈主任挑了许多人才挑中她。”
贾环遂问曾氏真正的来历。
原来她乃是福建巡抚黄文纲家中的丫鬟,原先服侍太太的。后因黄四爷娶了媳妇,四奶奶将原先的屋里人都渐渐寻出不是来打发了,太太不痛快,便派了自己身边的两个大丫鬟过去服侍。虽未明言,人人都知道她想让四爷收房。只是曾氏那会子性子老实,另外那一位模样强过她许多,并黄四爷身边那些个个伶牙俐爪,收房之事一直没轮上她。后来太太一病死了,曾氏既没了撑腰的、又不得爷们喜欢,墙倒众人推,便落到那老婆子手里。痨病丈夫之死、她欲投井时听守夜婆子嗑牙遂起逃跑之心皆是真的。
她一路讨饭欲逃往台湾府,半道上寻人打听方向时偶遇上吴小溪去福建办事。小溪在马车里觑了几眼,猜到是逃奴,便命人给了她一身衣裳两吊钱,让她雇车去码头寻渡船。她遂平平安安渡过海去,一壁做些针线活计谋衣食、一壁寻了块荒地,这些日子正在开荒。早年跟着黄太太时,那黄太太爱个风雅,教过身边的丫头认字,她也学了。看了《承天半月报》上的征婚启事,她便给报社去了信。
红。袖见此女性子沉稳、不贪不燥,见过富贵也经历过艰难,便荐了她。杨二伯特相看了一回,不大满意她出身不好、并模样儿也算不得出挑。红。袖道:“身世好模样好的女子少不得会盼着丈夫温存体贴。嫁给杨大哥这般不解风情的,起初还好些,日子长了只怕心思不定。”杨二伯立时想起杨衡的生母来,便答应了。后遂说给曾氏许多杨嵩的性情、喜好、习惯,曾氏又特特饿瘦了些,才有了方才之事。
贾环听了皱眉道:“今日这个套子是琮儿的主意不是?”
“可不是他?”杨二伯道,“旁人没这么多鬼点子。”
贾环道:“倘若这曾氏并非极周全之人,日后说漏了嘴,杨大哥岂不要不痛快?”
杨二伯把脸一沉:“他敢!是我老人家的主意。”
贾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