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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捋了捋胡须笑道:“琮儿说的极好。”
儒生又叹了一声:“终究白忙一场。”
林海道:“故此,你们也是从井冈山上下来的?”
儒生点点头:“已经等候诸位多时了。”
贾琮瞧着林海撇嘴道:“姑父,你就是个唐僧。一路的妖精都想抓你!怎么就没个女妖精呢?”
林海啼笑皆非:“胡说!”乃思忖片刻,向儒生问道,“请问这位先生……”
贾琮又插嘴:“你们山上有美女么?”
“琮儿!”林海不悦的喊了一声。
“您老别问人家不方便回答的傻问题。”贾琮使了个眼色,“许多事不知道比知道好。”又看了看那儒生,“对我们双方都好。您说呢,先生?我就不问您贵姓了。”
儒生低头轻叹,道:“贾先生说的是。”因站起来深施一礼,“打扰了。”
贾琮等人也站起来回礼,儒生亲自打起门帘,林海踌躇片刻,望天长叹,杨嵩扶着他走了出去。贾琮贾维斯都同那儒生拱了拱手,跟着出去。旋即听见里头三声击掌,方才那群人又从路旁的茅草屋出来,仿佛是电影倒放似的,迅速拆光了茶棚,甚至捧走了茶壶搬走了桌子。不多时便只余下那儒生一人。
林海上车,贾琮等人上马,儒生立在路旁拱手而立,一行人越过他走了。
没走多久,贾琮从马上跳下来钻进林海的马车。果然老头儿在生闷气,黛玉在旁安慰。见他进来忙问:“方才怎么回事?”
贾琮道:“姑父想问人家司徒硠在不是井冈山上,我死活拦着没让问。您老实在是放不下他,不如卖了老脸,求杨二伯与起。点一道走一趟吧。他两本事高强,想来无事。”
林海郁郁不言。
黛玉皱眉又问:“怎么回事!”
贾琮便将方才之事说了,哼道:“也不知道司徒磐的哪个儿子这么着急。我本是装逼世家出身的,最爱玩信口雌黄、虚张声势这一套,他竟玩到我头上来了!简直是在关公门前耍大刀。”乃向林海一努嘴,“老头子想打探太上皇,我堵了他好几次话不让他说。”
黛玉道:“爹,真的?”
林海摆手道:“我老了,你们觉得不妥就不妥吧。”
贾琮委屈道:“您老讲点道理成么?你问了,他若说在呢?咱们想救也不能救了。”
林海道:“我不过是想试探一声罢了。你们都说此处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哪里能救得了人?”
贾琮道:“方才幺儿哥哥偷偷往那个儒生身上撒了种药末子,那个是我们从义忠亲王余部手中弄来的。若有好点的狗,可以循着气味找到他。可惜旺财在京中没带来。”林海瞧了他一眼。他接着说,“杨大哥告诉我,茶棚子里的那两个女子俱是机灵的,眼珠子悄悄的转。幸而众人皆说贾维斯老实,她们留神我与杨大哥多些,幺儿哥哥趁她们不备嘿嘿……”
黛玉忍俊不禁。过了会子她又蹙起眉头来瞥了贾琮一眼,仿佛不甚赞成。
贾琮道:“只是,姑父,咱们说好了。若不在便罢了,若在、救不出来也罢了。若在、救出来了,只算替你们了断君臣之义,后头便不再亏欠于他。”
林海默然。林黛玉贾琮二人俱不做声,只在旁闷闷的陪着。
许久,林海咬牙道:“罢了,我知道你们想的。如能救他出囹圄,我便了却这桩心事。”
第275章()
因井冈山上驻扎的其实是官兵,又有司徒磐在后头支援,黛玉当即反对让起。点与杨二伯直接救人:“地势、敌兵一无所知,太上皇是个什么情形也没人知道,岂能轻举妄动?当先使人去窥探一二,后头或是王叔父遣兵剿匪、或是请高手悄然救出,再作定夺。不然,纵然他二人本事通天,万一那个万彰使人乱箭齐发,太上皇必然是最先死的那个。”
林海闻言琢磨了片刻,不论他二人功夫如何,太上皇委实没多大本事,直接救他容易出不测,便应了。
贾琮从林海马车中出来,招起。点过来悄声道:“我想烦劳你与杨二伯溜去井冈山上查探。”
“你想救他?”
“想让林姑父了断那点子君臣之义。不论有没有司徒硠,切记不可妄动,回来再议。”
起。点思忖片刻道:“若只是窥探,无须杨二伯,我去便可。林大人这一路委实跟块唐僧肉似的,后头还不定有什么事呢。”
贾琮道:“特种营不是寻常兵卒。”
起。点道:“杨二伯虽也擅暗器,于隐蔽窥探上并无所长。再者,他不过一寻常百姓,何必搅进这些事来。”
贾琮想着也有道理,乃叮嘱道:“平安第一,其次是刺探军情,司徒硠不要紧。”
起。点轻轻一笑:“我知道。”
她遂稍作收拾,特拜托了杨二伯一番,拿着装药末子的香囊悄然闪于路边的树丛。林海目送她没了踪迹,深施一礼。
这日晚上宿于小镇,黛玉不禁念叨:“也不知陈姑娘如何了。她比我还小些。”说得林海亦有几分不镇定。
贾琮笑道:“莫看她年岁小,功夫很强的。”
黛玉叹道:“纵是自打出娘胎开始练武,终究只得十六岁,再强也不过那般。那井冈山上全是精兵。”林海愈发忐忑了。
后头连着走了三日皆无事,只是也不见起。点回来。林海渐渐有几分坐立不安。虽口里不言语,时常向左右后头顾盼着,指望瞧见那陈家小姑娘的身影,却只见得萧萧秋木罢了。到了第四日头上,他终于忍不住嘀咕道:“她一个人去只怕不容易;当请杨老哥同去的。”
贾琮随口道:“她自己说不用的。再说又不是救人,只不过探路嘛。”林海愁眉叹气。
直到众人越过赣粤边界入了广东,起。点依然不曾回来。林海愈发不安,黛玉等人也有几分担心,唯有贾琮没事人似的,还宽慰道:“人家是经历过风浪的主,并非寻常檐下燕雀。”只是大伙儿心中仍有几分惴惴的。
岭南地势渐缓,走了许久才遇到一山。山上杂木丛生,程驰遂命大伙儿仔细些。前行一阵子,贾维斯忽然一拉马,喊众人停步。他乃指前头一片山谷。道:“飞鸟不停、风大时蒿草丛未见伏倒,恐有不妥。”
程驰身上带着千里镜,在左近寻了株大树攀上去细细张望,果然望见远处有许多人趴在草木丛中。乃跳下树来,跑去马车旁笑道:“林大人果然是个唐僧。军师,有伏兵!”
黛玉皱眉道:“不是已经到了王叔父的地盘么?伏兵在多远?约莫多少人?可派了斥候过去?”
程驰道:“还不曾呢。大约离开咱们这里有半里地。”
黛玉道:“既是伏兵,不会轻举妄动的。让斥候过去探探地势。”程驰答应一声下去了。
林海奇道:“他……他们都听你的?”
黛玉淡然自若挺起胸来:“他们自小念书都是琮儿教的,琮儿是我教的。”
林海面色古怪。
一时三名斥候探路回来,在马车前回禀道:“前头漫山遍野都是人,怕是有两千多。我们假意不曾察觉,互相呼喊说‘没事没事贾将军多虑了’,他们便伏地不动。”
黛玉冷笑道:“秋干物燥,吹的还是西北风,原来他们是不怕火的。”乃跳下车来,命前头留下一百人,其余后队改作前队带着林海的马车撤退至二里路处有一处平缓山坡,就地防备。又命从辎重车上取出两桶火油浇在前头的杂草上,自己领着一百人最后撤回去,在马上自言自语道,“且试试那兵书上的法子好不好使。”
遂就将马车前头的帘子挂起来当作中军大帐,自己端坐其中,将诸位特种营的百夫长喊来一一分派。贾维斯领命打草惊蛇,飞马往前奔去,点着火箭连发数箭。岭南虽入秋而树木青绿,然落叶枯草却也不少,又有火油浇在上头,眨眼火光腾空燃起,一大片着了起来。又有西北风嘶声相助,片刻烧到伏兵处去了。
对面的伏兵见他们放了火,知道计策已被识破,火又烧的急,纷纷惊呼着爬了起来。火势疾速蔓延开,如火带子一般将他们与林海等人隔开,又有浓烟。埋伏的都是步兵,下头有兵士已开始后撤,领头的忙下命扑火,又喊:“只如寻常小山火罢了,算不得什么。”兵士们忙撂下兵刃,有扑火的,砍树割草请开空地的,倒还算得上井井有条。
他们正忙着呢,忽闻一阵马蹄声夹在风火声中扑来,有一队人马从浓烟中直冲而出,骑兵口鼻上皆遮了黑布,撞进人群里举枪厮杀。伏兵们猝不及防,眨眼伤亡一片,惨叫声直掼云际,还有人高喊“被敌兵包围啦~~被敌兵包围啦~~”那领头的忙喝令稳住阵脚,又指挥人攻上前去。
殊不知对面的人就等着看谁是首领。见他呼喊指挥又有人牵了马过来,程驰搭上手。弩“嗖”的一箭,正中咽喉。那人尚不及上马,立时倒地咽气了。四周的兵卒顿时如炸了油锅一般,忙不迭向后头逃窜。程驰领着人如狼赶羊群般追过去。恰在此时,又有两队人马从侧面杀了下来。骑兵冲步兵本有天然优势,加之敌兵人心惶惶,程驰等人一路砍杀如砍瓜切菜一般。
既然人都忙着打仗了,火便没人管了,才扑灭的一点子火势又烧起来,沿着山谷蔓延下去。程驰见火已燃成气候,料想他们一时半刻灭不了,遂吹起了一长两短的哨音,特种营兵士调转马头,踏着浓烟余烬奔回大本营。回去清点一番,连受伤的都没有。
黛玉亲立在营前夸赞了大伙儿几句,小伙子们灰头土脸却个个精神抖擞,都说“亏得军师妙计。”
乃又派两名斥候前去打探。不多时那二位回来,笑禀道:“军师,前头可热闹了!原来他们除了步兵还藏了骑兵,见步兵兵败便杀过去支援。又有浓烟山火,看不清楚,居然自己人跟自己人打上了!”
黛玉笑道:“让他们先自己玩会子,咱们歇着。”因抬头看日头正在往西边坠,红霞映着山火颇为热闹。心中暗叹,今晚怕是要露宿了。便下令埋锅造饭。
她自己撤身回到马车上没看见林海,忙问车旁的亲兵。那兵卒忍笑指了指,黛玉一瞧,林海与杨二伯席地而坐仿佛在谈天,忙走了过去,笑盈盈对她老子道:“爹,您老当真是个唐僧!都进了岭南了,还有人不放过你。”
林海早已上车下车无数回了,因心里着急,见贾琮悠闲得跟看戏似的,劈头将他骂了一顿。贾琮好不委屈,耷拉着脑袋去求杨二伯陪他老人家说说话。杨二伯嘿嘿一笑,当真扯着林海到一旁说话去了。这会子他二人见黛玉眉欢目笑、兴致盎然,心下都有几分吃惊。
林海问道:“前头战事如何了?”
黛玉道:“火已经烧起来了,一时半刻他们没精神打过来。死伤怕是不少。”
杨二伯磕了磕旱烟袋,道:“你这小姑娘水灵灵的,竟是个军师!实在瞧不出来。”
黛玉皱了皱鼻子笑道:“人不可貌相。”乃贴着林海坐了。
林海扭头怔怔的瞧了她半日,黛玉茫然不解,正要发问,他颓然长叹一声,闷头不语。
黛玉拉了他的胳膊道:“爹,莫要发愁,女儿保证不让这些妖怪伤着爹爹。”林海只摇摇头。
说话间贾琮溜了过来笑嘻嘻道:“林姐姐,吃饭啦?”
黛玉瞥了他一眼:“才开始做饭呢。吃完了让大伙儿好生歇着,虽没有伤兵,也累着了。”
贾琮答应一声,赞道:“林军师今儿此计已用上了水火地势,纵放去古战场上也是极难得的。”
黛玉叹道:“可惜了那些士卒,也有妻儿老小。”
贾琮撇嘴道:“军师大人,战场上莫要念着这些,那都是敌人。”
黛玉道:“打仗的时候我不想这些,不死他们便要死我们。”
贾琮连连点头:“姐姐说的是。”又问,“姐姐猜这些是什么人?”
黛玉道:“我一时拿不准主意。这些显见是正经官兵了。王叔父虽为两广总督,境内也有山贼水匪,故此难免有他下头不安生的人假扮山贼水匪。然而如此明目张胆,咱们一过赣粤边界便给我们设下埋伏,只怕未必是广东兵马。多半是外头来的。”
贾琮道:“若是外头来的,则多半是江西来的了。江西兵马少数在谢鲸手上——显见不是他,他打我们干嘛?多数在司徒磐手上,虽披着山匪的外套。司徒磐也不可能来设下埋伏攻打咱们。没人了!难道是从别处来的?”
黛玉思忖片刻道:“前些日子搭茶棚子的那个司徒磐之子,你可知道是哪个?”
贾琮摇头道:“因为司徒磐自己太耀眼,我对他儿子没留神。姐姐疑心那人不死心么?”
黛玉道:“硬生生将咱们拦阻于道路正中,可见此人何等霸道、何等自负、又何等无礼。他老子都不敢如此无礼的。我若没猜错,当日他自己就在路旁的茅草屋里。”
贾琮点头道:“我也这么猜。他本想着那个儒生能说服姑父与我们兄弟俩,他再如天赋秉异龙气冲天的明主一般驾到,我们师徒争相拜服。谁知我嘴皮子比他那个幕僚还强些,反倒堵得他没机会出场,必然憋屈的紧。他想离京也未必容易,弄出那么大的一个阵仗更不容易。倘若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京去,大概司徒磐不会给他好脸色瞧。”
黛玉道:“岂止不给好脸色!他当日之计冒险之极。倘若不成,他这辈子别想沾上世子之位。”
贾琮一愣:“啊?”
林海在旁忍不住插话:“咱们师徒三个都是他老子想谋的人,他却暗暗下手抢他老子的人。若成了,便是替他老子求才;如今竟不成,偷鸡不成蚀把米,贤王怕是再也看不上他了。如此说来,他心急不已、铤而走险也是有的。”
贾琮不禁击掌道:“我知道了!姐姐,方才斥候说他们在自相残杀,并非弄错了人。他们本来就打算自相残杀的。这一招多年前钟珩将军用过!只不过也没成功罢了。”
黛玉也点头道:“是了。他们是想着以前头那些兵卒扮作山贼伏击我们,可巧遇上他们后头的人马相救。特特等我们离开江西地界,为的是替司徒磐避嫌。不论我爹可会因此投靠燕王,总是替他争了点子颜面、下了个台阶。”
贾琮拍掌笑道:“不巧遇上我们恰有神机妙算绛珠仙子!”
黛玉心中蓦然有几分古怪,如同被掐了一把似的,看着他道:“绛珠仙子是何典故?”
“额……”贾琮忙捂嘴,眨了眨眼,谄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姐姐听错了。”
黛玉满心狐疑,与林海互视一眼,贾琮忙岔开话题:“一计不成、两计又不成,还折损了许多兵力,还会不会有三计?”
黛玉哼道:“如此莽撞自负不知大局的人,凭他出三十计也不过尔尔。”又看了他一眼。
林海乃道:“只怕是贤王次子司徒岧。自小聪慧过人……”黛玉低头轻笑,贾琮嗤了一声。林海瞪了他二人一眼,接着说,“打两岁多就开始认字了,七岁能咏诗,贤王极为喜爱。贤王世子司徒岳性情平稳,文武俱不出挑,这个老二有几分耀眼。再有……贤王妃颇为溺爱这个老二,待世子倒是平平。”
贾琮问道:“可有缘故?”
林海道:“机灵的孩子嘴总甜些。”贾琮翻了个白眼。
黛玉抿嘴道:“他与世子谁机灵倒是不好说。”
贾琮道:“位置不一样。世子求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