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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记住你今日所言。”
她没想到祐樘会是如此反应,不由诧异地看向他:“殿下这是……”
然而她一句话尚未说完,便突然感觉到呼吸一滞,下一刻才发现自己的脖颈已经被人牢牢地扼住。
那只方才还温柔地流连在她脸上的手,此时竟然毫不怜惜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感到喉间生疼,呼吸越来越困难,于是本能地想拉开他的手。但她此刻头脑已经逐渐开始昏沉,力气越来越小,最后只能徒劳地扒住他的手腕,睁着一双眼睛无助地看向他。
她的嘴吃力地开合,却已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别以为你是皇祖母那边过来的人就自命不凡,”他面上的笑意加深,“记住我的话,永远都不要妄想什么。”
她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刚刚如斯温柔的太子殿下居然下一瞬会掐住她的脖子,即使他面上的笑容丝毫未变。但如今这情况容不得她多想,所以听他这么说,她便赶紧使劲地点了点头。
“还有就是,今晚我是在此过夜的,是你伺候我就寝的,”他顿了顿,笑看着她,“记住了么?”
虽然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但含蕊此时已经几近窒息,一张俏脸涨得通红,难受得咳嗽不止。她真怕他会真的掐死她,目光中的惊恐之色越来越甚,乞求地看着他,吃力地点了点头。
祐樘猛地往后一甩,一下子松开了对她的钳制。含蕊重重地摔在了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便走了出去。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四下里一片寂静中不时传来促织的一两声鸣叫,显出这个夜晚的几分落寞。
祐樘不禁望了望漪乔所在的寝殿,见那里已经没有了亮光,想着她应当已经睡下了。他面容微敛,面上极少见地浮现出一抹沉凝之色。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向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次日清晨,当漪乔醒来的时候,祐樘已经上朝去了。
她昨晚其实一整夜都没有睡好觉,熄了灯之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辗转难眠。她总会忍不住去想一些有的没的,脑海里飞掠过无数纷乱的画面。想到他正和别的女子相拥成眠,她便烦躁得肝火直往上蹿,躺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
晨起盥洗之后,她简单问了宫婢昨晚的事情,得知他早上确实是从含蕊那处寝殿出来的,沉默了片刻,便也就没再问什么,只是吩咐宫人们好生侍应那位含蕊姑娘,之后便也没有再理会这件事情。
祐樘这几日似乎都很是忙碌,白日大都在文华殿与臣子们议事,直到晚膳之后才回到慈庆宫。有时甚至亥时将尽都见不到他的人。
至于他在何处留宿的问题,反正他有言在先,漪乔索性传话下去,令宫人们每日准备着让那六名女子轮流侍寝。而在饮食起居方面,他也经常传这几名女子来侍应,似乎也是从一个侧面默认了漪乔的做法一样。
只是如此一来,他们见面的次数就少之又少了。即使是迎面走来,话也不多,漪乔向他规矩地行完礼也不待他说什么便会侧身离去。
这样的日子约莫过了半月有余,这日晚上,漪乔沐浴完毕照常回寝宫,打算做一会儿瑜伽静静心再去休息。可当她步入房间里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居然多了一个人。
她的面色一沉,冷冷地望着来人道:“殿下怎会如此之闲,来我这里做什么?”
“乔儿就这么不欢迎我么?”祐樘放下手中的茶盏,有些无奈地笑看着她。
“殿下似乎不应该来这里,如今正有人等着为殿下侍寝。”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他温柔含笑的一双琉璃眸光华流转,“我今晚在你这里就寝。”
“你!”漪乔气愤地瞪他一眼,随即嗤笑一声道:“殿下究竟是何用意?不然怎会突然想起来我这里?”
“难道我就一定是有目的的么,”祐樘唇边的笑容有些发苦,“乔儿,我很久都没有好好看看你,好好和你说说话了……”
“殿下这么体己的话还是去和别人说吧,我相信她们听了会很开心的。”
祐樘看着她满面的冷淡之色,感到心里隐隐地一阵揪疼。但纵使他心内再是如何,面上却是没有任何的表现。
“若是乔儿一定要我给一个理由的话,那么好吧,”祐樘觑着她,轻柔一笑,“这么久没来乔儿这里,我可不想让宫里头的人都认为太子妃失宠了。”
“太子妃的地位一旦不稳,恐怕就会有人趁机钻空子,到时候不利于你的大局是吧,”漪乔挑了挑眉,“殿下果然思虑得周全啊。”
“我看乔儿似乎不怎么想见到我,那我还是先去书房批览奏疏吧,近来边关不安稳得很,各地又事端不断,政事一日不理便会积压不少,”祐樘温柔地看向她,和声道,“乔儿先去休息吧,等你睡下了我再回来好了。”
漪乔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应道:“殿下自便。”说完,她便越过他,径自躺到了那张乌木雕花大床上,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不再做理会。
这之后,那晚他是何时回来的她都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在她夜间习惯性地醒来的时候,转身一看他已经躺在了她的身边。随后,她还感到朦胧间有人从背后轻轻拥住了自己,一股无比熟悉的气息包围在她身周。但她当时困倦得很,也懒得和他计较,便又沉沉睡去了。
然而等到漪乔早晨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如此情况持续了一两日,漪乔也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他是等到她睡下才回来,她又不用对着他。
只是,她睡下后必然要再醒来一次的习惯却是改不掉了。说起来,这还是她之前养成的。由于他常常要在书房批阅奏疏、浏览各类文书,熬夜到很晚,所以她便会在中间醒来一次,看看他回来没有。确定他已经安然躺在身边,她才能睡得踏实。
是夜,当漪乔再一次在习惯的支配下醒来的时候,揉着惺忪的睡眼转身看了一眼,却发现身边空空荡荡的。
他居然还没回来么?她下意识地想。
可是……这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漪乔自嘲地笑笑,又躺回去打算接着睡觉。然而越是想尽快入梦却越是睡不着觉,她郁闷地发现自己居然失眠了。而且奇怪的是,她感到心里有一股不安感正在逐渐生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扰得她片刻也不得安宁。
她心烦意乱地一下子坐起身,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漪乔打算给自己倒一杯水稳稳心神再试着去睡觉。
但正当她提起紫砂壶正要往杯子里倒水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虽轻却急促的敲门声传来,紧接着尔岚焦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娘娘,娘娘!不好了,殿下出事了!”
她愣了一下,不禁蹙起了眉头——难道她的不安被印证了么?她下意识地提步就要往外走,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脚步一顿,平定了一下心绪,简单地换了一件常服之后打开了门。
“殿下出了何事?”她敛容问道。
“一时半刻说不清楚,您快随奴婢来!”尔岚说着,就急急地在前面带路。
漪乔看到祐樘的时候,他已经被送到了寝宫的一处寝殿内,正静静地躺在一张镶金嵌玉的紫檀木大床上。
她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随即走上前去坐在床边,一边查看他的情况一边转头对一旁站了一屋子的宫人吩咐道:“快去宣太医。”
她再回过头来看向眼前的人时,神色有些复杂。
他的面容上已经血色褪净,本就异常白皙的皮肤此时更是如透明了一般,仿佛只要稍稍一碰,就会即刻消散在空气里一样。他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那一缕鲜红映衬着苍白的容色,更加显得触目惊心。
她此刻仔细端详之下才发现,回宫不过大半月,他简直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居然比在宫外时又清瘦了不少。颧骨突出,眼窝深陷,原本柔和的面部轮廓早已不复存在。
从前那个秀雅绝伦、风采沛然的少年,那个温润宛若流光美玉一般的人,此时仿佛是敛了神采,安静地睡着了一样。
虽然她之前说过,日后他的死活都与她无关。但有些事情毕竟不是想放下便能即刻放下的,看着这样的他,心里没有触动是断然不可能的。可她这个样子,何时才能完全放下?她不由微微苦笑。
“太后驾到!”外间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禀声。
漪乔怔忡一下,暗道怎么这么快就惊动了太后。她来不及多想,便赶紧整了整衣冠,迎到殿门口向疾步而来的太后行礼:“漪乔参见太后。”
殿内的一众宫女太监早就跪了一地,见周太后进来,众人急忙叩头,口中高呼“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周太后此时满面的焦急之色,根本顾不上行礼的众人,也不让人搀扶,直接快步走到了祐樘的床前。
“樘儿,樘儿……”周太后轻轻推了推祐樘,口中小心地唤着他。
此时他稍稍恢复了些神智,一点点睁开眼睛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张了张嘴,半天才发出一丝极轻微的声音:“皇祖母……”
“哎,皇祖母在这儿呢——樘儿你没事吧?你这孩子,怎会把自己弄到如此田地?”周太后心疼不已地拉着自家孙儿的手,眉头紧皱。
她说着突然转头冲着下面的人怒喝道:“你们这帮奴才是怎么伺候太子的?!”接着,她的视线移到了漪乔身上,目光一寒,怒气冲冲地冷声责问道:“还有你,太子妃!哀家问你,樘儿怎会病成这个样子?!哀家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嘱咐你樘儿身体不好,要好生照顾他,你倒好,把哀家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滚!哀家如今不想看见你!等樘儿好些了,哀家要好好和你算算这笔账!”
漪乔垂首抿了抿唇,迟疑了一下,正要向太后行礼告退,却听得祐樘挣扎着对周太后开口道:“不要……不要怪乔儿……不是她的错……”
周太后眼看着他都这么虚弱了居然还要为别人求情,不由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可她正要再和他说什么的时候,却发现他的意识已经开始迷离。周太后心里一惊,拉着他的手不停地和他说着话,可他还是一点点陷入了昏迷。
然而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口中还断断续续地轻声呢喃地叫着“乔儿”。
周太后望着昏迷过去的祐樘,面沉如水。她见太医还没到,心里焦急不已,又派了几个宫人前去催促。
“太子妃,”周太后睥睨着漪乔,目光威严,声音发寒,“既然樘儿离不开你,那你就留下来好好照看他。哀家丑话说在前头,樘儿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哀家绝对不会放过你!”
漪乔望了床上的人一眼,眸光微敛,随后轻轻应了一声:“是。”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肿么看起来像是要复合鸟?嘿嘿嘿……【这是奸笑……】
这一章是为了昨天那个伟大的日子……话说某海果断觉得对不起陛下,早知道上一章就早点更了,这样也能为陛下多攒一点祝福,嘤嘤嘤嘤,抹泪……
咳咳,回头写个罪己状去泰陵烧给陛下好了……/(tot)/~~
好吧,虽然过去鸟,但还是想再对陛下说一声生日快乐!哇咔咔~~~(*^◎^*)
嗯,看到大家的祝福鸟,真的好开心呐,谢谢哟!╭(╯3╰)╮其实某海想代陛下对大家说一句——诸位爱卿有心了,啊哈哈哈……xd
88第八十七章 在乎不在乎()
过了片刻工夫;几位御医便披着深浓的夜色匆匆地赶了过来。周太后仍旧不放心;于是方才吩咐宫人们前去催促御医之后;还将专司皇太子康健医药的东宫典药局的典药局郎、局远以及内使一并宣了过来。
经过一番认真细致的望闻问切;几位医者相互低声讨论了几句,接着紧急开出了一系列的方子。周太后随即便传了懿旨下去,责令立即备齐相应药材,并且火速照方煎药。
而周太后如今毕竟年事已高,经过这三更半夜的一番折腾,她便不免感到吃消不起。眼下看着方子也开了,自家孙儿又暂无大碍;于是交代了漪乔要好生侍应之后;就先行回了仁寿宫。
由于祐樘的病情不稳定;所以周太后临走之前特意吩咐几位御医留在慈庆宫支应着,随时以防有变。
漪乔接过宫婢奉上的汤药,转身坐在了祐樘的床边。她望着那副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容颜,一时间有些出神。
据御医说,他之所以会如此,是由于连日来操劳过度,再加之饮食失调重创脾胃,又未能得到及时的休息调养,以致虚耗过甚,导致身体元气大伤。而他的身体底子本就远远不如常人,哪里能经受得起这些折腾,能够坚持到现在,其实已经是他竭力硬撑的结果了。
他这几日的饮食起居都是由那六位美人来侍应的,照说应当将他照顾得很好才对,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的?而且与他相处这么久,她知道他是懂医术的,虽然具体深浅她不得而知,但最起码如此操劳虚耗自己身体的恶果他理应知晓,怎么就不知不知节制,一定要硬撑着呢?
这段日子以来,她刻意忽略掉与他有关的事情,与之相关的都不愿多问。如今细想起来,他最近确实绝大多数时间都不在慈庆宫里待着,想来应该是整日周旋于政事的处理。而他这几日又总是在她睡下之后才睡,在她醒来之前离开,若是白天没有补过眠的话,如此算来,他休息的时间简直是少得可怜。
想到这里,漪乔不禁蹙了蹙眉头——为什么她隐隐感到他这是故意的呢?明知自己到时候会吃不消会垮掉,却还要执意而为。
不过若真是这样的话,他这么做又是何苦呢……
漪乔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见手中的汤药已经不是那么烫了,便起身将他的头部垫高了一点,舀起一勺药汁慢慢地喂给了他。
好在他虽然昏迷不醒,但似乎还残留着浅薄的意识,在她轻轻地推送他下巴的辅助之下,还可以勉强将药咽下去。不然这里又没有现代的医疗器材,无法输液,他如今这样的情况,亟待药物治疗,不可能等待他醒来自行服药,那难道要她亲自以口相喂么?
她如今不想和他有太多的瓜葛,虽然是施救,但如此亲密的身体接触,还是能免则免。
只是她这样一点点推送耗时比较长,约莫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将一碗药全数喂下去。
之后,宫婢呈上来的汤药她都是如法炮制地一点点喂给他的。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药效发挥得太慢,她在一旁静静地观察了将近半个时辰也不见他醒过来。
她转首望了望窗外,发现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从半夜醒来她就一直忙到现在,一刻也没有消停过,眼下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只能慢慢等他的反应。她按了按眉心,感到一股倦意涌上来。只是太后有言在先,她得留在这里不能走开,所以就算是困倦,恐怕也不能回寝宫休息。而估计她接下来还要继续在这里侍应着,必须得攒足体力才行。
漪乔思虑之下,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到了寝殿内的软榻前,吩咐一旁的宫婢若是太子殿下醒过来就叫她一声,随后便合衣窝在榻上闭目小憩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朦胧间突然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低声轻唤。漪乔勉力睁开眼睛,看到原来是尔岚正躬身站在她面前。
“是殿下醒来了么?”她下意识地望向那张紫檀大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