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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嫁入云家的话,我会更轻松,完全从利弊得失角度考虑的话,这才是我最好的选择。既然有一个更有利的环境我为什么不选呢,”漪乔轻叹口气,“撇开我自己感情倾向在他身上不谈,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不想耽误你。”
墨意第一次知道她当年的这些想法,心里忽然一阵堵。他觉得哭笑不得。也觉得难以理解:“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我确认了你对我的感情,”漪乔神色认真地看着他,坦然道,“而我当时只是将自己的婚事当成权宜之计,我那时候根本不想嫁人。我提出和你做假夫妻你大概也会答应我,可我却不能这么做。我不喜欢你,也不知道自己将来是否会爱上你。万一我将来不能爱上你,那我顶着你妻子的身份,你又对我一片真心,到时候要如何收场?这完全是在耽误你。”
“这些话你当初为什么不和我说?”墨意突然紧走几步上前逼视着她,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为什么选择直接骗我!”
“那若是我当初和你说了,你会怎样?”
“我会告诉你我不在乎!”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字字掷地有声,“你不爱我,我可以等,一年,两年,我竭力对你好,总能好起来的。”
“我就是怕你会这样说,”漪乔心中叹息,抬眸回视他,“这种不确定的事不能拿来赌。”
“那他呢?你选择他,你就不怕入宫之后发现他不适合你?到时你又待如何?”
“我和他一开始是有名无实的假夫妻,”漪乔见他闻言一怔,淡淡笑道,“你是不是也没瞧出来?他答应我等他登基之后就还我自由。我们的婚姻开始时是带着交易的意味的,我帮他占着东宫妃的位子,他帮我解决我的出路问题。只是后来,我们一起摒弃了当初的约言,成为了真正的夫妻。”
墨意眸光沉敛,半晌无言。
“我当年根本不想这样仓促嫁人,和他成婚的时候我还有点懵。但我心里隐隐觉得自己即将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或许真的要和原本的世界作别。加之我当时有点喜欢他,所以实际上从大婚那一日起,我内心里就逐渐想要安定下来,想好好和他培养感情,认真做他的妻子。只是这些想法,我当时尚不自知。”
墨意面色微沉:“你这样才是在赌。”
漪乔遽然笑道:“你说得对,在一桩交易里义无反顾地付出真心,还是不可自拔的情根深种,实在危险。现在想想,我真是太贪心,得了他的庇护,还想要他的爱。但好在,我赢了。”
墨意转过头,望着窗外的落日余晖,缄默不语。
漪乔见他立在残阳夕照里半晌不作声,叹道:“若你没有别的事,我便先走了。”
“我当年若知是这样,一定不会放你走的。”
漪乔微抿嘴唇,笑了笑。
他转首看着她,忽然道:“那本书,我重新做了添补。”
漪乔知道他说的是他在写的那部书,想了想,问道:“你完成了么?”
“没有。我看了你的信之后又仔细思虑了一番,根据你的提议做了增添修改,预估整本写下来,要四五十卷。”
漪乔惊道:“那么长?那不是要再增一半么?”
七年前她和祐樘照例在上元夜出宫游赏时偶遇墨意,当时他说已经写成了初稿。因为书稿太长,后来分别时她就干脆抱回去慢慢看。看稿子的时候,她将自己的一些感想和提议写了下来,最后将之汇总起来塞进信封,在还稿子时一并送了去。
只是她粗粗估计,当时的那份初稿就已有三十多万字,如今再增一半,那成稿的字数怕是要达五十万之多了。
漪乔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问道:“书名定下来了么?”
“尚未。要不小乔帮我想一个?”
漪乔有些尴尬地笑道:“还是不要了。”
她现在忽然觉得这本书可能是她所知道的一本著作,但又不确定。
“那我再写一些,整理好了就拿来让你帮我看看,”他见她面色有些尴尬窘迫,猜到她在想什么,“小乔不必为难,我不会叨扰太多的。主要是我这些年又写了很多东西,但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讨论的人。我觉得你上回给我提的意见十分中肯,用你的话来说,我应当写得更加系统全面一些。”
墨意说话间深深望向她,由衷道:“你总能想到很多我思虑不到的东西,说句肺腑之言,你是这世上最令我叹服的人。你这个老师,我真是没有白认。不过我其实比较疑惑,你为何会于算学如此精通,昌国公和金夫人怎会允你钻研这些的?”
漪乔淡笑道:“这是个秘密。不过你要清楚一点,我所知道的东西也都是从他人处学来的,不是我自己的研究。”
“嗯,你说过,你有一个博学多识的师父。只可惜他老人家性子孤冷,行踪飘忽,不然我还想拜会一二的。”
漪乔愣了片刻,才想起她初见他时,为了解释自己会这么多东西,好像编造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师父来。
时隔这么多年,他居然还记得。
不过他连初见时她吃的什么糕点都记得,记得这些似乎也不奇怪。
漪乔忽然想,如果她当年嫁给墨意,大约同样能得一世至宠,日子也能过得平稳安闲些,不必去应对宫廷中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更不会有那么多的惊心动魄、生死危难。那将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然而,即便如此,她却一点也不后悔当初的决定,自始至终都没有后悔过,哪怕是当初和祐樘闹翻的时候,她都没有任何懊悔的想法。
她微微笑了笑。
若是重来一次,她依然会做出与当初一样的选择。
从茶楼出来时,暮色已经开始四合。
漪乔和墨意说着话往马车那边走。等到了马车跟前,她正要和他辞别,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转头循声看去,就瞧见儿子在不远处朝她招了招手,继而一阵风似的朝她这边跑了过来。
朱厚照身手轻矫,运步如飞,也不理会后头一群侍从,一眨眼的工夫便奔至近前,张口就喊:“母……”刚喊出一个字又忽然意识到这里场合不宜,声音稍稍一拖一转,立马笑着接了个“亲”字。
“我瞧着你的身手似乎又长进不少。”漪乔打量着儿子道。
朱厚照见被母后夸赞,即刻眉开眼笑。然而还没笑完,就听母后接着道:“回头我再想揍你,可就更难逮到你了。”
朱厚照哭丧着脸道:“母亲为什么要揍儿子,儿子最近很听话的啊!”
“真的?”
“当然!”
漪乔微微点头:“那就好。”又看了身旁的墨意一眼,对儿子道,“这一位,我一定要为你引见。”
朱厚照审视着母后身边的这个人,猜疑不定道:“这位是……”
漪乔提示道:“你上回想亲征鞑靼的时候,要去找谁来着?”
朱厚照瞬间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他忽然打住,笑了一下,上前一步,朝着墨意彬彬有礼地作了个揖,笑道,“见过云伯伯。”
如今这样的场合自然不能泄露皇帝的身份,墨意只微微颔首致意。
朱厚照作完揖,立马转过身对漪乔笑道:“母亲,天色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
“我原本就是要回去的。”漪乔回头与墨意道了别,便上了马车。
朱厚照也礼节性地与墨意辞别,正要转身离去,却听他开口道:“贤侄且留步。”
朱厚照听到这称呼几乎呛了一下。
他现在是皇帝,无上尊崇,即使是他那群皇叔也不敢这样称呼他,他还没被这么叫过。他方才喊的那句“云伯伯”,除了应付场面,其实还带着些玩笑打趣的意味,没想到被回了这么个称呼。虽然想想,这个场合这么称呼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朱厚照整理好表情,回头笑问叫他何事,墨意答说有些话想问他。
朱厚照点头答应,又回头跟自家母后说了一声,目送着母后的马车离开了才调回视线。
墨意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心知他在想什么,并不点破。
眼下天色渐晚,两人更没必要寒暄客气,两人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拐角,墨意便单刀直入道:“你可发现了你母后近来的异常?”
朱厚照闻言敛容,道:“云伯伯指的是什么?”
“你难道没瞧出她气色不大好?”
朱厚照微微点头道:“瞧出来了,只是我以为那是因为母后优思过甚。难道,其实和母后说的那件事有关?”
“她与你说了什么?”
朱厚照斟酌一下,道:“没告诉我具体是什么,母后只说她在筹划一件事。”
墨意想起漪乔方才让他帮她保密,前后思量之下,心中了然,却是更为忧心:“你多注意一下你母后的举动,我怕出什么事。”
朱厚照神色凝重,蹙眉道:“自从爹爹故去后,母后就变得奇奇怪怪的。原本好容易不想着自裁了,却又总是神思恍惚,说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
墨意沉吟片刻,轻叹道:“好了,你也快些回去吧。切记留意你母后的举动。”
“云伯伯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朱厚照狐疑道。
“我能知道些什么,你母后看起来便状况堪忧,如今又突然搬出了皇宫,我怕她还是想不开。”
朱厚照道:“想不开应当不至于,这都过去一年了,我瞧着母后大概是不会再想着自戕了。不过母后的言行确实透着些古怪,我会多加留意的。”
墨意微微颔首,随后又淡淡一笑,道:“方才听你母后说你要找我,找我作甚?”
朱厚照觉得这事还是不说为好,干笑一下道:“都过去了,不说也罢。”
“你母后说你要亲征鞑靼,是不是想找我出钱支持战事?”
朱厚照见被他说破,也就承认道:“没错。去年爹爹刚驾崩,蒙古小王子那厮就带着数万精锐攻打宣府,明摆着就是来趁火打劫的!”朱厚照说话间便又想起当时的情形,眸底杀气隐现,“这厮欺人太甚,我迟早要让他知道与我大明作对的下场!”
“如今还不宜亲征,且御驾亲征是有很大风险的,想想土木堡之变。”
“嗯,母后都为我分析过了,当时是我太冲动,我打算再等上几年。何况,”朱厚照顿了顿,“爹爹生前也交代过我,让我切莫意气用事,切莫轻敌。”
墨意目露思索之色,忽而问道:“那个蒙古小王子,是不是在你爹爹登基前就曾与万氏他们里应外合想要谋害他?”
朱厚照想了想,点头道:“嗯,爹爹和我说过一些。”
“我似乎见过他一次。”墨意想起当年他曾经在除非居附近从一个蒙古人手里救下来找他求助的漪乔,当时漪乔似乎称呼那人大汗,兼之那时候太子那边情势紧急,他如今想来,那个蒙古人大约就是传闻中的蒙古小王子了。他对这件事的印象十分深刻,不仅因为他当时单枪匹马救人的惊险,还因为那个蒙古人对漪乔动手动脚的,还语带侮辱,言行下作,他时至今日都记得那个佻薄冷酷的蒙古人挟持漪乔时的情形。
朱厚照正奇怪他为什么突然问起巴图蒙克,就见他忽然转眸看过来,面色微沉道:“下回你若是用兵需要银子支持,尽可以来找我。”
云家家资之丰可推四海巨贾之首,堪称富甲天下,有云家家主这句话,日后何愁银子的问题。朱厚照闻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喜之下瞪大眼睛道:“云伯伯愿意无偿出资?”
“当然不是无偿的,”墨意微微淡笑道,“我是个商人,不做亏本买卖,你总要拿什么来和我换吧。”
朱厚照有些尴尬地笑道:“这是自然,应该的,应该的……”说着说着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当下一惊,忙摆手道,“这个到时候再商量。那个,先说好,不是什么都能换的……”
墨意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微微笑了笑。
他倒是希望她可以用银子换来。
朱厚照瞧了瞧沉了一半的残阳,转头笑道:“久仰云伯伯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只眼下母后尚在家中等候,请恕诳驾,小侄先行告辞。”
既然称呼漪乔“母后”,他最后的那个谦称便显得十分微妙,明显是在对应墨意方才那句“贤侄”。
墨意觉得眼前这位少年天子挺有趣的,有心打趣,遂道:“久仰?从何处久仰?令尊那里?”
朱厚照笑道:“云伯伯的名头天下谁人不知,不过先考的确也和我提起过云伯伯。”要不我怎么那么急着催促母后回去呢……朱厚照在心里嘀咕道。
“令尊怎么说我的?”
朱厚照又是一笑:“先考曾言,云伯伯不仅治家理财有道,还博学多闻,对诸事颇有见地,办事又极有手腕,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之前的盐法改革也多亏云伯伯出谋划策、实地考证、从中斡旋,如今国库收入能飞速增盈,云伯伯功不可没。”
“令尊谬赞,盐法那件事我之所以会参与,也是因着云家也做这一行买卖,事关云家利益,我自然义不容辞。至于其他,更是愧不敢当。”
“云伯伯过谦了,小侄与云伯伯虽是初次谋面,但小侄也瞧得出云伯伯气度沛然,真乃芝兰玉树,傲视侪伦之佼佼者。不过……”不过还是我爹爹最好!朱厚照在心里补充道。
墨意有意问道:“不过什么?”
朱厚照笑道:“不过可惜云伯伯不愿入仕,不然定能成为一代治世能臣。”
墨意意味不明地笑笑,道:“令尊也与我说过入仕之事,只是我志不在此。”他瞧了瞧漪乔的马车离开的方向,对朱厚照道,“好了,快些回去吧,省得你母后担心你。”
朱厚照发现他对自己母后从来不用敬称,不知是否因为他与母后太过熟稔。朱厚照左思右想之下,越发忧心,决定回去后套一套母后的话。
两人话别后,墨意回身望着光芒暗淡的夕阳,静立片刻,回到自己马车旁,对迎上来的小厮道:“如今离夜禁还有多久?”
“回公子,还有一个多时辰。”
“那有些赶不及了。”
那小厮十分知机,小心问道:“公子要去何处?”
“碧云寺。”
夏日昼长,等到天色黑透,已是定更时分。
朱厚照与自家母后用完晚膳,又拿来一摞整理好的书本札记让母后查验功课。趁着母后低头翻看的工夫,他心里默默做着盘算。
“挺好的,”漪乔点点头,又指着札记上的字,“还有,你这字写得越来越像样子了,不在廓填上临摹也能写得形神兼备。”
“那是母后教导有方。”朱厚照笑道。
漪乔见他这样刻意拍马屁,径直问道:“有事与我说?”
朱厚照见被瞧出来了,干笑道:“儿子方才来的时候,门房说母后出外散心未归,儿子想着去迎迎母后,结果就凑巧遇上了。原本,母后的事儿子不该多过问,但儿子有些奇怪,母后为何会与云伯伯一起?”
“我回来时遇见的,他来找我问些事情,我们说完话从茶楼出来就碰见了你,”漪乔抬眼看过去,“你不会认为我今日是和他一起出去的吧?”
朱厚照摇头道:“没有没有,儿子只是好奇问一嘴。”想了想,又问道,“那母后方才为何说一定要为儿子引见云伯伯?”
“你爹爹当年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与云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