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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极大的开销,还有待修建的陵寝也需要大批人力、物力和财力。且不说亲征的风险,御驾亲征首先就需要大量兵力调动,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算过需要多少辎重损耗么?万一战事胶着,那就是个无底洞,你非要耗干国库才罢休?”
朱厚照张了张嘴,忽而道;“我可以去找大商贾。”
“这么短的时间,你去哪里找那么多大商贾?”
“找云氏一家就成了。他们家富甲天下,又经营百类,简直再合适不过。云家家主一手掌控族中事务,我直接去找他商量交易就行了,”朱厚照正暗自打着算盘,忽觉背后似有阴风阵阵,不由惊了一下,又连忙解释道,“别误会,我是说拿盐引换啊!打死我也不会用……”
漪乔道:“我都没开口,你做什么自说自话?”
朱厚照惊疑不定地看着母后怀里的爹爹,瞪大眼睛道:“爹爹……爹爹显灵了!”
第一百九三章 明知不可行()
漪乔神色一滞,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又四下里瞧了瞧,最后看向儿子:“哪里显灵了?”
“方才我说着话就感到背后阴风阵阵……”朱厚照回头看了一圈,发现什么都没有,面露茫然之色。
“我看是你多心了,不过一阵风而已。”
朱厚照跑上前来,打量了漪乔一番,道:“母后方才那么清醒地分析道理,像不像被爹爹附身了?”
漪乔面色沉了沉,道:“你胡说什么呢。”
朱厚照垂了垂头,低落道:“儿子是真觉得母后最近说话做事都奇奇怪怪的,可方才却是难得的清醒冷静。”
漪乔顿了顿,随即又神色如故地将祐樘安置回床上,不以为然道:“可若是被你爹爹附身的话,说话声音不该变成你爹爹的么?而我方才的声音还是我自己的。”
朱厚照思量了一下,觉着有理,这才压下了心头的猜疑。他又想想方才背后那阵若有似无的阴风,觉得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但他心中怒火未平,仍想带兵去教训蒙古小王子。
漪乔见他依然是一脸愤愤,做完手上的事后,回身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姑且压一压气性,想想其他的应敌之策。你不仔细思量一下,眼下这个时候,你能离京么?”
朱厚照深吸了口气,憋闷地给自己灌了一杯茶。
漪乔继续道:“你若是实在抑制不住情绪,就只管领兵去好了,只要你不怕半夜你爹爹去你梦里训你。”
朱厚照正要放下茶杯的手抖了抖。
倒并非惧怕爹爹来找他,他只是瞬间想起当年自己因心生怀疑而冲撞母后那回,爹爹训他的样子是何等可怕。
他抬头看了看静静躺着的爹爹,坐在床沿微微垂着头,缄默不语。不知过了多久,他郁郁重叹一声,旋即起身后退几步,正对着爹爹的遗体,敛襟屈膝,郑重其事地跪下,正色道:“爹爹,儿子方才想通了,儿子不会意气用事了,日后也会磨磨自己的性子的。不过,有朝一日,儿子定要还那厮以颜色!”言讫,神色认真地伏地顿首。
漪乔站在一旁看着,微微出神。
面前虔敬跪拜的少年,虽然确有他这个年纪的轻狂叛逆孩子气,但本质却是懂事知礼识大体的。这还是她认知里的正德帝么?
她淡淡苦笑。她不相信是她改变了正德帝,她如今只觉自己的力量在历史的滚滚长河面前,显得无比微薄渺小。
朱厚照如今心情平复了不少,起身时看到母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愣了一下,又担心母后是在想着自裁的事,扯着母后的衣袖,趁机动之以情,作委屈状道:“儿子发现母后最近都不怎么理会儿子了啊!母后心里难受可以多和儿子说说话,儿子每日下朝回来就来给母后请安好不好?母后不要总一个人闷着……”
漪乔抬眼看了儿子一眼,面无表情道:“不用费力气了,入殓的事免谈。”
朱厚照被说中心事,有些心虚地轻咳一声,又道:“那下月初四母后就答应入殓?”
“也不一定。”
朱厚照瞪大了眼睛。
漪乔望着外头明亮的天光,自语似的轻声道:“或许到时候就有结果了。”
她这几日都过得浑浑噩噩,如在梦中一般,只是靠着一点信念支撑着。如果到时候连那点信念都不存在了,那她即使是不自杀,也活不了多久。不过,到时候能和他一起下葬,大约也算是圆满。漪乔在心里自嘲道。
不过儿子倒是说得没错,方才确实是她这阵子以来难得冷静清醒的时候,但她没有感到什么异样,身体和思维也都还是她的,她并不认为那是被附身的结果。
至于巴图蒙克犯边一事,她也并不担心。事实上,若非来到这里,她也不会知道元皇室后裔巴图蒙克这号人。她的明史虽然学得算不上好,但这么一个她没什么印象的人,不会对大明王朝产生什么大的影响。至于反明复元,更是痴人说梦。
她心里清楚这些,所以之后也没再过问宣府告急之事,只隐约听说儿子选了几个领军的武将,前后共调拨了八千京军前往增援策应,之后她就没听到什么动静了。
六月初四那天,她一早便动身启程了。由于路上难免颠簸,即使是让祐樘躺在她腿上,她也不能保证一路上都能把他抱稳妥,所以汲取了上回的教训,在暗中出了宫之后,她就暂且将他安置到了之前就备好的一副棺木里,将棺木装在灵车上,随着马车一道前往碧云寺。
她命人将灵车拉到碧云寺的后门处,然后亲自去找了慧宁大师。她到了方丈院的禅堂门口,正要迈步入内,刚一抬头,身子就是一僵。
禅堂内,一名黑发黑须的道人正低头调拨琴弦,神态专注,又透出些难以言状的庄重。
半旧不新的道袍,仙风道气的神骨,一切都彷如当年她在碧云寺后门偶遇时的模样。
那道人拨好琴弦,似乎是一早便在等她,直接起身迎上来,朝着漪乔施礼道:“无量寿福,多年不见,姑娘别来无恙。”
上回见面还是十八年前,确实是多年不见了。
漪乔从思绪中回神,想到近来种种,看向对方时便是目光一寒,一忍再忍,强按着脾气才没有冲上去。她直着身子,并不还礼,微微冷笑道:“托道长的福,我还活着。您总算是出现了,见您一面真是不易。”
那道人见状也不恼,淡笑道:“姑娘可是认为贫道欺骗了姑娘?”
漪乔也不和他绕弯子,冷着脸径直道:“我照着您的意思,费尽周折寻到了蓝璇,可为何最后还是保不住我丈夫?甚至,我觉得他那一场病,病得都很蹊跷。汪机那样从不夸口的人,起初都告诉我不会有什么大碍。可最后居然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病势。”言至此,她不禁想起他临终前受的罪,咬了咬下唇,又凛然道,“若那东西真有用,为什么还会这样?我纵然说是道长欺骗于我,难道错了么?”
“若贫道真的欺骗了姑娘,今日现身岂非自寻死路?况且,贫道又为何要欺骗姑娘呢?”
漪乔冷声笑道:“这我自然知道,但您不会想说,您所谓的渡劫指的便是保尸身不腐吧?”
青霜道长叹息一声,道:“原本不是,但眼下看来,如此倒也好。”
漪乔目光一锐,寒声道:“这又是打的什么哑谜?有话直说便是。”
青霜道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着难之事,面现难色,兀自沉叹一口气,无奈道:“姑娘稍安,贫道今日来,便是要给姑娘一个交代的。”
他理了理头绪,娓娓言道:“姑娘还记得那张画着个半圆的纸条吧?贫道当年云游前,托慧宁大师交给姑娘的。其实,当年给姑娘留暗示时,贫道是甚为犹豫的,所以选了那样隐蔽的法子,将玄机藏在纸里,本意便是想要随缘,不过姑娘终究还是看到了贫道在上头留的字。”他幽幽一叹,继续道,“那位公子实在是命格非凡,贫道能卜到的,几乎都写在那上头了。贫道虽是方外之人,但那位公子乃难得的贤君,他若无恙便是天下万民之福,何况贫道又亲见二位情深至此,将来也不忍再见阴阳两隔的惨事发生,于是有心相帮。当年说是去云游,其实也是想四处游历一番,再寻些头绪出来的。”
漪乔想起一件事,打断道:“去年六月初四,道长回京,是否便是因为寻到了什么线索想告诉我?”
“不是,贫道去年来京,其实是想告诉姑娘贫道没寻到什么,并想顺道告诉姑娘,”青霜道长稍顿了顿,神情凝重,“蓝璇只可助渡劫,不可化劫。更直白地讲,劫数不可避免,残局只能补救。但贫道抵京那日,居然飘起了六月雪。贫道当时也是唏嘘不已,担心执意为之会惹来更大的灾祸,于是当日又启程离开了。”
“只能补救……”漪乔自语一声,立马问道,“那如何补救?”
青霜道长并未答话,只淡淡笑道:“姑娘不怕贫道再行欺骗?”
漪乔敛容想了想,辞色微降:“道长当时也不知情是么?”
青霜道长道:“贫道不知道是否还有旁的法子化解,所以想再寻些头绪。但终归是没有寻到,这才于去年返京,顺道与姑娘商议一下对策。”
“那到底要怎么做才可以,”漪乔神情急切,但言至此又语声微顿,“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术?”
青霜道长沉默不语,似是在做着什么艰难的考量。少顷,他抬头看了看外间明媚的日光,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一把瑶琴,最后终是叹道:“世间奇事不胜枚举,姑娘自身的来历和经历便甚为奇妙,眼下这一桩又有何不可信的。”
漪乔自己虽然经历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然而她骨子里其实仍旧不太相信那些神乎其神的东西。但另一方面,她内心里又寄希望于此,如此便形成了一种十分微妙的心理。
漪乔当下命锦衣卫将灵柩从后门运来,又悉数将人遣退,转头诚恳道:“还请道长出手相助。”
青霜道长望着面前打开的棺木,微一犹豫,缓步上前。
躺在其中的人似乎不过是病倒昏睡了一样。身上的衣冠被仔细整理过,一头乌发也被梳理得一丝不乱。面容安谧,神骨宁和。除开容色略显苍白以外,其他一切如常。
青霜道长打量的目光里透出些庄重虔敬的意味来,最后将视线定在了他胸前的玉佩上,心中唏嘘不已。
“贫道出手也没有用。”他轻叹道。
漪乔一怔,正要再行诘问,却又听得对方道:“关键其实在于姑娘自己。”
“在我?”漪乔微讶道。
青霜道长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继续道:“但贫道劝姑娘不要尝试。”
“为何?”
“姑娘可曾想过,为何贫道当初给姑娘留下的提示那般隐秘?若是姑娘当初扔掉了那纸张,留下的那些提示岂非白费了?”
“难道不是因为天机不可轻易泄露么?”
“有此考量,但这只是一小部分缘由。”青霜道长道。
漪乔微微敛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还有个更要紧的原因是,”青霜道长顿了一下,神色越加凝重,“那补救的法子凶险得很。很可能要救的人没救回来,反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贫道真害怕好心办坏事,忙没帮上,反倒害了一条性命,所以当初才犹豫不决,最终选了那个随缘的法子。”
“我不怕,”漪乔决绝道,“我原本便是要随他去的,眼下活着不过是因为一线希望吊着。”
青霜道长沉叹道:“那若是他回来后不记得你了呢?”
漪乔神情凝滞,问道:“他会失去记忆?”
“或许会,也或许不会。毕竟魂魄离体后,记忆是否会被抹去,是个未知,”青霜道长看向漪乔,正色道,“若是千辛万苦换他回来,最终却被他当做陌路人,姑娘能接受么?”
漪乔垂眸缄默少顷,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灵柩,坦诚道:“确实有些不能接受,但我觉得,能再见到他,比什么都好。”
青霜道长面上神色复杂,思量片刻后,看着她道:“这样吧,姑娘再考虑一阵子,等到梓宫发引的前日,姑娘再来这里找贫道,到时候后悔还来得及。”
“离梓宫发引起码还有三四个月,根本不必等到那个时候,”漪乔坚定道,“我不会后悔的。”
青霜道长摇头道:“不可。此事便就如此定了,姑娘请回吧。”
漪乔立着不动,不甘道:“我不会改主意的,不用等上那么久。请道长今日便相告。”
青霜道长又站在棺木旁低头查看了一番,继而道:“贫道心意已决,姑娘回吧。”
漪乔见对方态度坚决,不由道:“那法子到底多凶险,才会令道长如此?”
“与送死无异。”
漪乔默了默,道:“总要试一试。”她转眸看向棺木里静静躺着的人,忽然目光一紧,回头道,“等一下,当初我能回来,是否和我夫君有关系?他用了道长说的那个法子对不对?”
青霜道长忖量片时,终是叹道:“姑娘不要想得太多,还是先回去吧。”
“可我不想等那么久,”漪乔急道,“我现在就想让他醒过来!”
青霜道长摇头道:“纵然真能成事,现在奏效也是不可能的。另外,姑娘不要太执拗,那位公子就此离去,未见得就是坏事。”他略微顿了顿,望着禅堂外的万里晴空道,“御龙归九天,有此异象,岂能是等闲之人。”
漪乔不以为然,正容道:“还是我在慧宁大师面前说的那句话,我是红尘俗世中人,天道太远,我只想让他在人世间好好活着。”
青霜见她如此,心中慨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让她回去再考量考量。
“蓝璇可以一直保他身体不腐么?再撑上几个月也没问题?”漪乔想到眼下正值炎夏,山陵建好也还要好几个月,不禁问道。
青霜道长看了看祐樘胸前的玉佩,道:“有这灵玉在,不要说再过几个月,纵然是再过千百年怕也不成问题。”
漪乔闻言放下心来,点点头:“那便好。我可以再等几个月,来证明我的决心。”言讫,她微施一礼,转身便走了出去。
她正要差人来运灵柩,忽听青霜道长问道:“姑娘为何选今日来找贫道?”
“因为道长去年离京前留给我的话,”漪乔回头道,“‘若能安然渡劫,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且安天命’。我当时没有注意,这几日突然想起这话,细细琢磨之后,觉得道长是在告诉我,若是事情不顺利,姑且稍安,等着道长现身便是。至于选六月初四来,其实也只是感觉,实际上是来撞撞运气的。”
青霜道长笑了笑道:“贫道那话确实有弦外之音,姑娘猜得不错。不过姑娘还是想开些的好,那位公子想来也是希望姑娘好好活着的,姑娘何必这样执着。”
漪乔垂眸抚了抚祐樘的面颊,出神道:“他是我放不下的执念,即使只有一线希望,我也会去试一试。”她的指尖在他冰冷的面容上流连片刻,目光愈加坚定。
青霜道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面上的神色更添复杂。望着她随着灵柩离去的背影,又不禁重重叹息。
慧宁大师听闻弟子说那位女施主已经离去,从客堂里出来,尚未走到禅堂门口就看到青霜道长立在外头长吁短叹。
“道长可劝好了?”慧宁大师走上前,笑道。
青霜道长摇头叹气道:“没有。莫说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