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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乔也是近来才知道这些讲究的。毕竟张家以前只是小户,像草里金这种东西,也只有皇宫和富贵人家才玩得起。
“要不我帮你选——喏,你就戴这个小葫芦吧,”漪乔取出两枚草里金帮他戴到头上,继而左右端详一番,突然喷笑出来,“怎么有种葫芦娃的感觉……”
祐樘知道她这是拿五百多年后的东西打趣他,也没有追问葫芦娃为何物。他唇角晕着笑缓缓凑近她,抬起手臂,纤长的手指在她发间轻动几下,须臾间便帮她戴好了两只闹蛾。
外间响起震耳的炮竹声,漪乔被节气感染,倾身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欢笑着道:“新年快乐,亲爱的!”
祐樘笑着回抱住她。漪乔感到他圈了圈手臂,将下巴抵在了她的头顶。她抬头看他时,见他嘴唇微微开合,似乎轻声说了什么。
等到炮声一止息,她就即刻好奇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了?我没听清诶。”
“没听到也不打紧。”
漪乔揶揄一笑:“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专门挑着听不清的时候跟我表白啊?别害羞嘛,来来来,快再说一次!”
他似乎真的有些羞赧:“既是知道我害羞,乔儿还是不要为难我了。”
漪乔脸色一黑,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好吧,我不为难你,”漪乔突然将一只手掌摊在他面前,朝他扬眉一笑,“‘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快给压岁钱。”
祐樘失笑道:“那不是长辈给小辈的么?难道我是乔儿的长辈?”
“大我五百多岁,比长辈还长呢,”漪乔小声嘟囔完,又扬声道,“谁说是我要的,我是替儿子要的。咳咳,他刚刚跟我说他要爹爹给压岁钱。”
“拜年这种事怎能代替呢,”祐樘悠悠一笑,“那小子想得美。不拜年不给钱——我要等他亲自来给我拜年。”
“……你!”
“不过乔儿可以多吃些,权当我们给儿子的压岁钱了。但也不能什么都吃,至于详细的……我随后会安排妥当,”祐樘思忖着,忽而一笑,“对了,乔儿养的那只卷毛狗这回终于可以处理掉了。”
漪乔讶然道:“你要宰了羞羞?不行不行!我可舍不得——你这是公报私仇啊!”
“为了大明未来嫡长子的安危,它只能委屈一下了。”
“不一定非要宰了啊!可以暂且送人嘛,嗯……要不送给可儿吧,我上次去喈凤宫调查绿绮那件事的时候,看她孤孤单单的,静太妃每日只是念佛,也顾不得她。把羞羞送去陪她,她应该会很开心的,”漪乔摇了摇他的袖子,一双大眼睛巴巴地望着他,“就饶它一命吧,好不好?好不好嘛……”
祐樘幽幽地叹口气:“乔儿倒是思虑得周全——好吧,那就饶它一命,送去给六皇妹解闷儿也是好的——好了,我要去给皇祖母请安了,之后还有一箩筐的事等着我。”说完,他也不管漪乔的反应,上前一步紧抱了她一下,这才转身出了大殿。
漪乔微怔——他这是在为没能借机除掉情敌而遗憾么?
她望着他的背影,一时忍俊不禁。
虽说年气无处不在,但和乾清宫比起来,喈凤宫这边就显得冷清许多了。
天方破晓,晨光吃力地一点点浸透冬日越显厚重的天幕,在宫殿楼阁渐渐现出模糊轮廓的同时,也照亮了眼前这一方小院。
焦尾将手中的门栓在院子里抛掷出去,随即又捡起继续抛掷,如此重复了三下之后,再次费力地弯腰捡起。
“焦尾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居然还有兴致出来‘跌千金’,”秋桃叹了口气,“还是回去歇着吧。”
“讨个吉利,”焦尾挠挠头笑了笑,“老天保佑我上次大难不死,虽然挨了三十大板,但好歹让我捡了条命。”
秋桃摇摇头:“我看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明事理还差不多。谁都能看出绿绮这回是真的犯了天威了,陛下当时身上都直冒杀气啊,我吓得跪在地上直打哆嗦。这要真是迁怒起来,别说你这个从犯,就算是我说不定也得一起赔掉性命。”
焦尾不禁缩了缩脖子,现在想起当时的情景仍是心有余悸。她盯着手里的门栓出神半晌,唉声叹气道:“我记得去年我还和绿绮姐一起在坤宁宫跌千金,没成想今年就……绿绮姐怕是凶多吉少了,八成早就已经……”
秋桃连忙示意她打住:“今儿个是正旦,可别说这些晦气话了——各人有各人的命,许是她命该如此。”
焦尾想起旧事就禁不住两眼冒泪。她低头拿袖子抹了泪,叹着气回了屋里。
无论天光再是如何放亮,也始终照不亮幽冷晦暗的牢房——这里几乎是个没有昼夜的地方。
绿绮披着一身破棉衣,一脸死寂地靠在已经霉腐的墙上,看到来送饭的狱卒也没什么反应。
“见天儿摆着张死人脸,呸!也不晓得圣上为何要留着你,”那狱卒吊着一双三角眼瞪了她一眼,“你还不快来吃?今儿个可都是好饭好菜,圣上特意赏你的!”
绿绮冷笑一声:“临刑前吃顿好的?陛下终于要杀我了么?”
那狱卒不屑地嗤了一声:“真是不知好歹!陛下那是因着皇后娘娘有喜了,龙颜大悦,这才赏了你一餐好的,你个疯婆娘还不领情……”
绿绮呼吸一滞:“你说什么?!皇后怀孕了?!”
她双眼瞬间充血,情绪激动之下竟突然跳起来,猛地冲过去一下子揪住了那狱卒的衣襟:“你听谁说的?!这不可能!她不是生不出来么!!!”
狱卒先惊后怒,一把打掉她的手,将她拎起来就扔出去老远:“这还需要听说?皇后娘娘身怀龙种已是人尽皆知的了,你在这里发什么疯?!你也想怀龙种?呸!我看你没那个命!你痴心妄想的下场就是你眼下这幅德行!”
“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绿绮跌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喃喃道。
那狱卒没耐心看她发疯,啐了一口唾沫骂了句“疯子”,锁上牢门便走远了。
“我想要怎样你就偏偏反着来——陛下,你真是够狠!”绿绮脸上阴鸷得可怕,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那癫狂的笑令她的脸变得扭曲狰狞,仿佛从阎罗殿里爬出的厉鬼一般阴森可怖。
跳跃的火光映照出一团飘忽模糊的暗影,伴着轻微的爆破声,似乎会一直这么默默燃烧下去。
古语有云“每逢佳节倍思亲”,何况是正旦这样本该合家团聚的日子。
漪乔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很想家的。以前在外求学的时候也没觉着什么,如今彻底断绝了联系,才发觉其实她也是恋家的。
昭仁殿里,她一直定定地立在窗前出神,直到尔岚在一旁唤她,她才堪堪回神。
尔岚见她终于不再发怔,暗暗松了口气。随即赶忙道:“娘娘,您看那些东西……您喜欢哪些?或者……都留下?”
漪乔有些莫名其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瞪大了眼睛。
在尔岚的示意下,一个站在旁侧的宫女朝着漪乔行了礼,随即朗声道:“启禀娘娘,此乃陛下差奴婢们送来的——这一排起头端着的是百事大吉盒儿,内盛柿饼、荔枝、圆眼、栗子、熟枣,接着的都是果品,有青枝葡萄、白子岗榴、秋波梨、萍婆果、狮柑凤桔、橙片杨梅……这一排是山珍海错,有野鸡爪、鹿兔脯、驴头肉……”
漪乔听着这报菜名一样的介绍,突然想起,他晨起时好像说让她多吃点……
“好了好了,”漪乔打断她,稍稍仰脖拉长视线,才将殿内各自端着托盘站着的三排宫人端量完全,“陛下……说什么了么?”
“回娘娘的话,陛下说,娘娘瞧着哪一样合胃口就留下。这里每样东西都不多,娘娘今儿个吃完了,赶明儿个就再接着上新鲜的,娘娘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下去,他们自会多备一些。若娘娘都不合意,便再与陛下说,换些旁的花样。”
每样都不多……这还不多?!漪乔的目光在成堆的鲜果山珍上转了一转,心里暗自感叹道。
“要不都撤了吧,”漪乔叹息一声,神情恹恹的,“本宫如今什么都不想吃。”
“且慢。”一泓清润的声音蓦然自殿门口流淌而来。漪乔循声望去,旋即在众人成片的参拜声中一路走上前,向着那个一身亮眼吉服而来的人行了一礼。
祐樘首先注意到的是她面上郁郁的神情。他眸光闪了闪,旋即又温笑如常,小心地将漪乔扶起,着意扬声道:“乔儿身怀有孕,可以不必行礼了。”言毕,他当众把她拉进怀里,将唇贴在她耳畔,嗓音低柔道:“乔儿日后在人前也无需如此拘谨了。”
“那是不是也太……猖狂了些?”
他轻轻一笑,挑眉道:“我允的,谁敢有微词?”
漪乔低头讪讪地笑了笑。她随即想起面前这一摊儿,又为难道:“对了,我都干呕了快一天了,真没胃口,那一堆东西还是撤了吧……”
“不想吃也多少吃一些,”他温柔若水的目光笼在她身上,“乔儿想吃什么?酸的还是辣的?”
“酸儿辣女是么?你是不是想佐证一下诊脉准不准,”漪乔暂且收拾起阴郁的心情,朝他眨眼笑道,“那……我要是都想吃呢?会不会是……”
“是龙凤胎自然更好,”他利落接话,将她揽得更紧了些,复又轻叹一声,面有忧色,“我知道乔儿不想用膳,故而特意选了些果品过来。乔儿看在我的面上,多少吃些,好么?嗯……若是乔儿乖乖听话的话,上元节时我就带你出宫去赏花灯看烟火。”
漪乔闻言不由笑道:“怎么感觉你在哄孩子似的。不过陛下这主意不错,陛下平素日理万机,每天忙得连轴转,难得有休假的时候。臣妾这回可算逮到个机会了,不好好把握都对不住陛下难得休一次的年假。”
祐樘见她答应好好吃东西,这才舒缓一笑。继而他又想起一件事,思忖了一下道;“乔儿如今身怀有孕,膳食上不可随意。我已经吩咐太医院和宫里一些有经验的乳娘保母将孕期的饮食禁忌逐条列出来,回头我再查查医书,汇总一下给乔儿看看。对了,还要给乔儿身边的宫人内侍每人一份,让他们记诵一下——乔儿笑什么?”
“你动作好快,你说,今日朝会时是不是分心在琢磨这些,”漪乔抿唇笑看他,“我怎么觉得你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其实你比我还紧张吧?”
“这是自然,我可是头一回当爹。”他低头笑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漪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斜他一眼:“那可太巧了,我也是头一回当娘。”
“既然这么巧,那乔儿就快去吃些东西——再过个六七日我就给百官赐假十日以度元宵佳节,到时我也能偷闲几天,带着乔儿出宫各处走走。”
上元节带着些情人节的意味,和他一起看烟火赏花灯实在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漪乔光是想想,心里就不禁一阵雀跃。
明朝对上元节的重视可谓空前绝后,老朱家的皇帝似乎都对灯会和烟火情有独钟。从正月初八开始,就大弛夜禁,每晚花灯、烟火照彻通宵,鼓乐杂耍更是喧闹整夜。这样的盛况要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七方才结束,而尤以十五那日为最盛。
虽然漪乔在宫里呆的时日也不短了,可置身皇宫过元宵还是头一次。而她在亲眼见识了之后,不禁更加感慨皇家的富贵奢华。
上元节当天,乾清、清宁宫等宫前便开始搭设鳌山。所谓鳌山,即用彩灯堆叠成的一座小山,因像传说中巨鳌的形象而得名。一座鳌山搭建下来千金不止,绝对不是一般富贵人家可以负担得起的。
除搭设鳌山、燃放烟火之外,宫中内官监火药房还会造出奇花大爆,花样有水仙、木樨、兰蕙、梅、菊等,点放出来璀璨华美,闪耀如生。祐樘之前曾问她喜欢什么花样的,她觉得这些听着都挺好,便让他做主挑选了。
上元节那日,内臣宫眷皆穿灯景补子蟒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吃元宵赏花灯观烟火,场面好不热闹。
这一日自然是要设家宴的,让张家人进宫聚一聚。虽然不是真正的娘家人,但面上总要过得去。只是漪乔发现,延龄和鹤龄已经跟她生疏了很多。她心知是由于那次巴图蒙克拿他们威胁她时,她为了祐樘的安危没有即刻救他们。大概两个孩子之前跟自家姐姐的感情太好,所以那次被伤得太深,一直记恨着她。而对于那件事漪乔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毕竟她初到张家时曾经跟这俩孩子相处过一段时间,要说情分,也不是没有。
鹤龄延龄不经常进宫,也就是年节时随着张峦夫妇进宫一趟。漪乔自再次回来后,见到这两个弟弟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她还是逐渐发现他们似乎变得和从前有些不同,开始沾染上一些富家官家子弟的纨绔习气。她跟祐樘说起这些,他也只是笑笑,让她不要想太多。她趁着金氏入宫之际,问她鹤龄延龄有没有在外头捅什么娄子,金氏可能以为她听谁说了什么,当时就一脸不高兴地数落她不知道护着自家人,居然还想揪自家兄弟的错处。漪乔被她叨念得很是烦躁,当即便打发她回去了。
她心里存着疑惑,可是询问身边的人又都说她多虑了。几番下来均是无果,她也怀疑是自己敏感了,就没再过问。
鹤龄延龄跟她面和心不和,张峦夫妇只知道跟自己的皇帝女婿套近乎,外带有意无意提到她身怀龙种的事情,暗示祐樘自家女儿将要为皇室添丁的功劳。漪乔在一旁看得恶寒不已,这一顿家宴吃下来郁闷得很。
家宴散了之后,漪乔原本想尽快送走他们,但金氏提出说要跟她单独说些体己话儿,漪乔虽然不怎么情愿,但还是勉强应了下来。
“女儿啊,你这次能怀上皇嗣真是天大的好事啊!为娘听闻了之后喜得好几日都合不拢嘴。”一进到偏殿里,金氏就拉着她喜滋滋地道。
漪乔懒得跟她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道:“娘可是有何话要交代?”
“果然是我的女儿,知道为娘的心思,”金氏笑得见牙不见眼,她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为娘是想提醒你,趁此时机呀,跟陛下要点好处。”
漪乔蹙了蹙眉。
“嘿哟,你那是做什么?能捞点是点呗,你傻啊你!多……”
漪乔不耐烦地打断她道:“陛下两月前才刚封赏过吧!我没记错的话,陛下每年给爹禄米一千石本色七百石折色三百石,娘还嫌不够么?”
“那次是赏了不少,可眼下你这不是有喜了么?这么好的机会,不要点封赏不亏得慌啊?我瞧着,这次起码能给你爹捞个侯伯什么的当当……”
“亏得慌?娘这是在做买卖么?”漪乔冷笑一声。
“你说什么混话呢!娘这不是替咱们家着想么?你爹近来身子也不甚好,能早早地捞到个爵位,咱家也有个指望啊!到时鹤龄还能继承你爹的爵位,然后世袭罔替,咱们家子子孙孙都不愁了……”
“这话是爹教给你的吧?爹想要爵位就自己去跟陛下说,至于成不成,还要看陛下。”
金氏一听就急了:“我的小姑奶奶!你爹怎能自己张口去问陛下要!先不说陛下允不允,这铁定是要被弹劾的!”
“原来娘也晓得此事不好办,”漪乔脸色冷了下来,“想当年,钱太后正位中宫将近四五十年,外戚钱承宗才封伯,我这皇后才做了几年?爹就那么急不可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