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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如时人诗云,万华寺前万树花,春光慵困倚微风。
正当四月初一,又是春游踏青的好天气,淮京城郊外最大的万华寺香火极为旺盛,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官道上车马辚辚,只见三乘崭新的马车远远驶来,马车由神骏非凡的高头大马拉着,漆黑发亮的车身上装金饰玉,就连驾车的马夫都穿着藏青的新衣新帽,看人的眼神里带着股得意劲儿。
瞧见这般鲜车怒马,寻常百姓便都识相地让开了道。
三辆马车缓缓停在万华寺门前,车夫走到车旁摆好脚凳,接着车门打开,门帘一掀,先下来两名十多岁的小丫鬟,紧接着又下来两名穿桃红色比甲,白色罗裙的大丫鬟,下地之后分左右两边站好,接着就掀着门帘,伸手去扶车里人下来。
万华寺门口本就人来人往,因避让马车人群无意中形成了一个圈,自觉不自觉地驻足围观的人不在少数。
160。第160章()
晋|江文学城看正版,有红包; 有爱的小剧场; 可尽情调戏作者 李氏眉头一跳,这小蹄子软硬不吃呢?那刚才怎么不马上回绝,亏她好言好语地劝了半天; 费了不少口舌,居然现在才说不肯!自己又什么时候逼过她了?!不是她自己不想嫁入方家的吗?
她背对门口,瞧不见门外的情形,当时就发作了:“小刁蹄子,我养了你十几年,你却不知回报!天天锦衣玉食养出条白眼狼; 给你三分颜色你倒是开起染坊来了?真是和生你的姨娘一般的贱!明天我就派人去方家; 退了你的婚事; 太子那里你就更不要想了!你的婚事要成要败; 左右不都凭我一句话么?你就等着做老姑娘吧; 到时候老得没人要了; 只能去给人家做贱妾……”
“住口!”
门外的赵振翼再也听不下去了; 大喝一声,脸色铁青地跨进门来。
李氏闻声大惊; 脸色刷得一下变白了,慌忙站起转过身,却瞧见赵振翼身后还有一人,双眉紧皱脸色沉郁地跟着跨进来,竟是她的公公赵成忠。她当时那脸色就已经不是白,而是惨白了。
赵晗也是颇为讶异,本是让周妈妈去请父亲来,好让他看看李氏真实的嘴脸,却没想到祖父恰好也在,竟一起过来了。
赵振翼大步走近,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抽在李氏脸上,恨恨地骂道:“你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
身为长房主母,说出来的话却和市井泼妇没什么两样,还偏偏是当着自己爹的面,简直丢尽他的脸面!
李氏被打得站不住,扑倒在地上,头晕眼花,脸颊上火辣辣地疼,嘴里一股子血腥味道,却一声都不吭,唯有眼泪止不住地淌,全身停不下来地颤抖。
赵振翼指着李氏继续痛骂:“晗姐儿也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能厚此薄彼成这个样子?你在我面前装得好一付慈母模样,却原来都是假的?!太子要选妃,你为了逼她进宫参选,就想撕毁婚约?万一要是没能选上怎么办?若是这贪图虚荣、不惜悔婚的名声传扬出去,晗姐儿在淮京城里还找得到好婆家吗?你这是推她进火坑啊!”
李氏咬碎一口银牙,却只能和血往下吞,到了现在若还不知道这是赵晗给她下的套,就白活这三十几年了。这小贱种看着和闷罐子一样不声不响的,却比杜姨娘不知道厉害多少倍!会咬人的狗原是不叫的!
她强咽下这口恶气,以委屈无比、楚楚可怜的样子,抬头望着赵振翼,两眼含泪道:“相公,为妻也是为了晗姐儿好,才劝她进宫参选的,若是真的能伴太子左右,那对赵家可是大有助益的。为妻并非为了自身考虑,而是为了赵家的长久兴盛才如此做的啊!”
赵振翼闻言,却更加气愤了:“我赵振翼虽无惊世才华,这辈子恐怕难以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却也不需要靠女儿的牺牲来加官进爵!”
赵晗听了不禁鼻酸,情难自禁地喊了声:“父亲!”
赵成忠一旁听到现在不曾发话,这时却缓缓道:“振翼,为父觉得你媳妇说得有些道理。”
赵振翼吃惊地看向自己父亲。
赵成忠接着道:“那方家不过商贾出身,为何你要把两个女儿都嫁与他家?就且让晗姐儿入宫去参选试试又如何?”
赵振翼对自己父亲一向孝顺,甚少违逆,听到这话虽觉不妥,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赵晗暗暗心惊,在这个家里,祖父说出来的话是何等分量!若是今日由他敲定此事,恐怕她再难有机会翻盘了。
“祖父,孙女已经与方家大公子缔结婚约,如何能在此时反悔?若是为选妃而悔了婚,却最终落选,庆远侯府就会成为淮京城里的一大笑话了!就算是真的被选上了又怎样,太子若是得知孙女是这样出尔反尔、贪图虚荣的人,又会怎样看待孙女?更别谈宠幸了。而皇上又会怎么看待出尔反尔的庆远侯府诸人?”
她一番话说下来,字字直指赵成忠最大的弱点——脸面,最后一句更是切中要害——悔婚可不光是她一个人的事,若不是赵家同意,她一介庶女又怎么悔得了婚呢?若是此事被言官参上一本,赵家男子以后的仕途只怕都会受影响。
赵成忠亦心知她说得有理,他竟无话可驳斥。
先前那么说是因为在内宅里,面对自己儿辈孙辈,总有些轻忽,因此那一句就说得随便了,确是他考虑得不够周详,只是想到了自己孙女成为太子身边人带来的好处,忽略了可能带来的风险与坏处。
然而他一把年纪的人了,当着儿子儿媳的面,被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这样反驳,还是自己孙辈的,就算说得再有理,也让他老脸挂不住,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沉声斥道:“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不敬不孝!成何体统?罚你去宗祠跪三日,每日两个时辰,再抄《女戒》十遍,好好反省!”
赵晗默默跨出门去。
周妈妈急忙叫从霜拿上锦垫跟了出去。
赵成忠转而迁怒赵振翼:“看看你的内院,母不成母,女不成女,夫纲父纲皆不振!你是怎么为夫为父的?!”说完气得拂袖而去。
赵振翼脸色青得可怕,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房里一时只有李氏低低的哭泣声。
刘妈妈和丫鬟们噤若寒蝉地站在一旁,老爷的脾气她们都知道,谁也不敢这个时候过来扶李氏起身。
这时节夜里还是很凉的,李氏坐在冰冷的地上,小声抽泣,只盼用这苦肉计,好让丈夫消气。
许久,赵振翼才冷冰冰地道:“你可真是个好主母啊,弄出今晚这些事情,罚跪了晗姐儿,气走了父亲……你倒反觉得委屈了?”
李氏听见他冰冷的语调顿时心底一寒,哭声立止,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耳听得他又说:“李瑞婉,我对你所求并不算高,从来也没要你对晗姐儿像嫣姐儿一般亲近,我只要求你一碗水端平。你虽答应我,却阳奉阴违,若不是今天亲眼看到,我真不敢相信你私底下竟是如此对待她的。今日所见已经让我心寒,还不知你平日是怎样亏待她的!你若是真的容不下晗姐儿,我就只有休妻一途了!”
李瑞婉本已哭得抽噎不止,听闻这句话后,倒抽一口冷气,险险就晕过去了。
这时赵采嫣从门外进来,刚好听到赵振翼说要“休妻”的最后一句话,又见李瑞婉脸色煞白地半躺在地上,不由慌了,扑上去抱着她就哭叫起来:“娘!娘你怎么了呀?”
采嫣哭了一会儿,又抬头望着赵振翼,“父亲为何要如此对待母亲?”
赵振翼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你母亲只为贪图虚荣,竟然逼迫你妹妹撕毁婚约,进宫参选。”
“母亲……母亲也是为了赵家好啊!更何况这对晗妹来说也是好事啊……父亲怎能因此说出休妻之言呢?”赵采嫣又气又急地为自己母亲说话。
赵振翼浓眉一皱:“你早知此事?”
采嫣脸一白,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忙低头闭嘴,不敢再说话。她当然知道,只是见母亲迟迟不归,就赶过来看看情况,却听见父亲竟为了那低贱的庶妹说要休了母亲,心慌加上气急,让她不假思索地为母亲分辩,却不料说错了话引火烧身。
赵振翼痛心疾首地说道:“采嫣,你母亲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这样?你在万华寺失踪时,你妹妹担心得去找你,差点就被疯女人所伤!你怎能毫不顾念姐妹之情?若是进宫参选是那么好的事情,你怎么不去?!”
采嫣这时候哪里敢再多说什么,只把头低得更深,心中只有对父亲偏心的不满,对赵晗的恨意也是愈加深浓。
“咳!”赵振翼极度失望地看了眼采嫣,再没有多说什么,大步跨出门外。这天晚上他没留在正房,自去西厢睡了,早晨起来也没去正房看过,直接去尚福园给老夫人请安后就出门去了。
赵振翼舒服地闭起双眼,全身放松。
李氏一边替他按揉穴位,一边放柔了声音,在他耳边媚声道:“爷儿……舒服么?”
赵振翼正觉惬意舒爽,被她这一声“爷儿”叫得心中一荡,鼻间闻到她身上迦南香甜丝丝的气味,顿觉心神荡漾,便伸手将她腰肢一勾,往自己怀里一带。
李氏顺势坐到了他腿上,含羞带嗔地拍了他一下:“大白天的,还在厅里呢,知不知羞?”
赵振翼哈哈一笑:“厅里不行,那进房里去就行了吧。”说着长身而起,拉着李氏进了内室……
一番攻伐过后,赵振翼躺倒床上,昏昏欲睡。李氏用手支着脑袋,在枕边轻声问:“女儿都这么大了……今天娘还问起她的婚事,这件事你可放在心上了?”
“自然是放在心上的。”赵振翼闻言随口答道,略微清醒了一些。
161。第161章()
晋|江文学城看正版,有红包,有爱的小剧场,可尽情调戏作者 门口陆续有宾客进来; 只见采嫣的眼睛突然一亮; 脸上容光焕发; 赵晗就转眸去看; 瞧见刚进来的几名贵妇人她都不认识; 但正从门口跨进来的男子; 她却是见过的。
正是那天撞到她们马车,后来又扶过她的华服男子。
那男子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绉纱袍,身后一同进来有个年纪比他略轻的俊秀男子; 两人相貌有五六分相似; 多数是兄弟吧。年轻些的男子朝华服男子低声说着什么,转过视线; 忽然发现采嫣; 便对她微笑点头。
采嫣顿时脸涨得通红; 一时间手足无措,慌慌张张地朝门口方向点了一下头; 就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赵晗压低声音问从露:“这位就是方家二少爷?”
从露点点头:“就是那天来接方家小妹的青衫公子。”
赵晗这才明白采嫣故意走这么慢是为等谁; 心道她对方家二少倒真是情有独钟,可这时代的婚姻,最终的走向未必会遂她的心意啊。
不过说来也巧,那天差点撞翻她们马车的男子,竟然也是方家的少爷?
又见方泓砚对方家众人说了些什么,想来是提及救方家小妹的人,那几名贵妇的眼睛跟着往这儿看过来,同时也朝向她们走来。
人群移动中,赵晗就忽然瞧见了方家小妹,小姑娘被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女牵着,因为身子矮小,所以刚才被人挡住了她没瞧见。
小姑娘一对大眼睛依旧乌溜溜的,可瞧向周围人群时,眸中却带着极为明显的怯意。再仔细看,她本来肉嘟嘟跟馒头似的可爱小脸变得削瘦不少,连下巴都尖出来了,大眼睛下面还带着淡淡的黑眼圈,显得十分憔悴。
赵晗不知为何就有些心疼,也不看方家旁人,只盯着小姑娘看,见她终于望向自己,就朝她笑了一笑。
小姑娘眼睛顿时一亮,轻轻叫了一声“姐姐”。
她声音仍是怯怯的,在这人声嘈杂的环境中,只有牵着她的方娴与离得最近的方泓墨听见了。方娴以为方萱在叫自己,不由惊喜地与方泓墨对视了一眼。
只因方萱自万华寺被找回来后,就没有开口说过话。
最初几天她是完全离不开人的,不管白天夜里都一定要家里人抱着,不然就会哭。夜里也是睡不安生,噩梦做个不停,一夜要哭醒好几回。后来好些了,但还是离不开人,晚上依旧会做噩梦,只是次数稍少。
祖母严令方家上下,不许再对萱姐儿提万华寺的事情。
最近几天夜里,方萱不怎么做噩梦了,但不管是父母还是祖母耐心哄劝,或是兄长姐姐们想方设法逗引她,她就是一句话都不说。今天带她出门赴宴,本是想让她到一个热闹的环境里,能够转换心情或是能让她笑起来。没想到一进公府的门,她就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方娴低头去看方萱,欣喜万分地问:“六妹?什么事叫姐姐呀?”
方萱却不答,只看着前方,伸手一指。
方泓墨沿着她指的方向去看,就见那里站着的赵氏姐妹,他顿时明白过来,方萱叫的姐姐不是方娴,是在万华寺救了她的赵采嫣。
赵老夫人和李氏阮氏发现采嫣与赵晗都没跟上来,怕她们是迷路了,便折返来找。正好方家人走过来,方泓砚与赵夫人李氏是见过的,她身边的老夫人想必就是庆远侯夫人了,于是便由他一一介绍方家众人。
方夫人比李氏还要年长几岁,容貌气质却毫不逊色,衣着雍容华贵,又不会过分俗气,颇有品味,在这到处是世勋贵族的公府,也是毫不露怯。唯一与这些贵妇们有所区别的,大概就是她于不自觉中流露出来的一种利落精干的气度。
方夫人以晚辈之姿向赵老夫人行礼致谢:“侯夫人,侯府家风仁义善德,正气浩然,世所罕见,若不是令孙女出手相救,小女恐怕……”她微微摇头没再说下去。
赵老夫人最好面子,对这样的赞扬颇为受用,口中说着谦逊话之余,又欣慰地看了采嫣一眼。
采嫣端庄而优雅地微笑着,只是她始终都能感觉到站在侧后方赵晗的目光,赵晗虽然一直沉默,却让她犹如芒刺在背。
从露从霜到底年轻,忍不住要露出鄙夷的神情,只能低下头掩饰。
赵老夫人与方夫人站在那儿说话,方萱可不管,一直拉着方娴往前,要去找“姐姐”,可长辈们在那说话,哪里轮得到她们过去,所以方娴一直拉住方萱,小声劝着她:“六妹乖些,等等再过去啊。”
方萱人小力气弱,想甩掉方娴的手却甩不掉,终于急得又喊了一声:“姐姐!”
这次声音大,方家一众人都听见了,方夫人惊喜地回头看向方萱:“萱姐儿刚才说话了?”
方娴点点头,手里松了劲,方萱便迈开小短腿往赵氏姐妹面前奔,没几步就跑到了赵晗面前,一下子抱住她的腿。
方泓墨不由挑眉,这才深深地看了眼赵晗。
赵晗弯下腰,微笑着摸摸方萱的小脸:“怎么那么瘦啦?是不是不肯好好吃饭?”
方萱摇摇头,赵晗便没多问,伸手牵住她的小手。方萱虽然放开了赵晗的腿,却依然紧紧靠着她。
方夫人一脸讶然道:“这孩子自从受惊之后就不肯说话了,而且不愿被旁人碰,只肯让自己家里人抱她牵她,没想到却和侯夫人的这位孙女如此……”她寻找着合适的用词,略一犹疑后道,“……如此投缘。”
方萱本来是极为活泼的性子,如今却变得极为怕生,当然是因为万华寺的事情让她特别害怕陌生人了,没想到她却愿意亲近赵晗,第一次开口叫人叫得也是赵晗,这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