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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
刚刚自己当然可以快马加鞭地回楚州去,淮北王的势力还到不了那里,他拿自己也没有办法,就算淮北王想追过来,陈春煊也曾见过更广阔的天地,总会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处,但是,他几乎没有犹豫地进了淮北王府,光明正大地坐在了淮北王的对面。
两个男人静默地坐了一会儿,司马十七郎终于擦好了手中的剑,开口说:“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安排好后事,然后自裁了吧!”敢觊觎自己的王妃,司马十七郎不可能让这样的人活着。但陈春煊既然曾帮过他的忙,那么就给他一点体面。
“王爷,你杀了我吧,我是该死,可我不想自己死,死在你的剑下才适得其所。”
“那好。”司马十七郎拿起了剑,正要刺下去的时候,司马十郎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薛表叔,薛表叔使人来报,送嫁妆的人在山中遇到了土匪,两万石粮食被劫走了!”
“什么!”司马十七郎的剑停住了,“竖子可恨!”说着重新一挥,向陈春煊劈来。
司马十郎被吓了一跳,猛地上前把陈春煊推开,自己也躲开了十七郎的剑,“十七郎,消消气,可恨的是土匪,我们派人去剿灭他们,把粮食抢回来!”
司马十七郎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顺手将面前的案几砍成几段,他能说他骂的是薛表叔吗?他能说陈春煊竟敢肖想王妃吗?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通报,卢八娘走了进来,看到书房正中被砍坏的案几和拿着剑一脸狰狞的司马十七郎,轻轻巧巧地说:“怎么能气成这样?毕竟是我们的表叔嘛。”
司马十郎得到薛家的消息后,马上派人进内院报告卢八娘,自己则赶到这里,现在见卢八娘过来,赶紧说:“是不是我派的人没说清楚,是土匪劫了薛表叔送的粮食,薛表叔还传话让我们一起出兵,把粮食抢回来,我们要快些,免得土匪跑了。”
司马十七郎气得要命,扔下剑坐了下来,一声不吭。卢八娘也不好说十兄的错,陈春煊实在忍不住了,提点他道:“楚州哪里能有那么多的土匪?还有胆子有能力抢走刺史的两万石粮食?”
司马十郎想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了。楚州一直没有遭过兵乱,根本就没听过有土匪,就是山里真有几个匪类,能有多大势力,不可能能抢得了刺史派兵运送的两万石粮食!再说薛表叔若是真被抢了,他早就出兵去剿匪了,哪里还需要等淮北军出兵呢?
他又想到自己去楚州时,曾替卢八娘带话,由淮北军出船运送粮食,可薛表叔讲了一堆理由然后一定要派兵送过来,自己当时还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呢!
薛表叔不想送两万石粮,演了这样一幕戏,而这屋子里的四个人,上当的只有自己。司马十郎脸涨得通红,“我去楚州问问薛表叔,如果他不把粮食送过来,我们就不许表妹进门!”
还是陈春煊替他解了围,“土匪的事大家心里都明白,但是真要追根求底,毕竟空口无凭,真的出兵去打,薛刺史只要说土匪跑了你又拿什么证明他没有被劫?再有薛家的那位侧妃,已经上了玉碟,哪里还能不让她进门?说出去也不好听,王爷的面子往哪里放?”
司马十七郎看了看陈春煊,心里又赞了一回,自己手下这么多能人,有他这样明白的并不多,头脑清醒,能力又强,听说过去家徒四壁,只靠自己赤手空拳的出去打拼,十几年时间就已经是楚州的豪强了,这个人若是能为自己所用有多好!一时间也没有了杀他的心思,问道:“你有什么好计?”
陈春煊却不上当,低头行礼道:“此事全在王爷决断!”
卢八娘也不由得看了他一眼,早知道这个人不一般,没想到还真高明,说话滴水不露。她倒不知道刚刚司马十七郎差一点就把陈春煊杀了,听着陈春煊不卑不亢的话也没觉出不对,他平时就是这样对待司马十七郎的。
在涉及司马十七郎亲戚的问题,自私的卢八娘也一向保持沉默,人家是亲戚,提什么建议都可能是错的,只是支持司马十七郎自己拿主意,免得自己将来受埋怨。
看王妃这副明哲保身的样子,陈春煊也回看她一眼,读出了卢八娘眼里的平静,她根本不在意薛刺史,也不在意王爷的什么亲戚!然后他还读懂了卢八娘的一丝窃喜。
是的,卢八娘在遗憾两万石粮食飞走了的同时也在窃喜,她觉得司马十七郎受到这样的报应就是活该。相信亲戚,相信联姻,相信诺言,就是这样的结果!不顾自己的感受要纳侧妃,遇到了倒霉事,她哪里能不开心呢!
当然,卢八娘掩饰得挺好,起码司马家的两兄弟都没有看出来,只有人生经验更丰富,对卢八娘非常用心的陈春煊发现了。然后他从王妃对王爷的态度又中品出了一些东西:王妃对自己固然没有一点想法,但是她对淮北王也不是一味地爱慕顺从。
再想到淮北王妃把盐城弄成了她的汤沐邑,不许别人插手,而吴琏他们也只忠心于王妃,种种事情表明王妃的想法很值得玩味……陈春煊觉得自己捅开了一层窗纸,对卢八娘的认识又进了一步,原本他就发出过世上还有这样的女子的感慨,现在真不知如何感慨了!
司马十七郎又被陈春煊的回答气了一次,又不得不觉得他说得有理,脸色愈发地坏了。卢八娘见状,便说:“这件事原不是急的,十兄可以先安排薛家的人休息,等王爷的决断。王爷今天心情不好,不如去大营里到处看看,自从回来后王爷还没有时间走走呢。”
司马十郎赶紧点头走了,走前还不忘拉着陈春煊,大家关系不错,刚刚十七郎可能气昏了,竟对着客人动手,他就帮着拦了一下,陈春煊投桃报李,给自己指点了不少,现在如何安排薛家,也正可以请教请教他。
屋子里司马十七郎果然就打算按卢八娘说的做,他自己也知道眼下心绪不佳,不适合做什么决定,看了看卢八娘说:“王妃,你昨天不是说冶炼厂建得不错吗?陪我去山里看看吧。”
“那好,”卢八娘点头答应,“我先回去换一双靴子。”
卢八娘进书房时穿着一套大红绣缠枝莲纹镶金边对襟长袍,腰间束着宽宽的红色腰带,头上挽着单螺髻,一根首饰也没戴,乌黑的头发只用与衣服同色的锦带装饰了一下,简单的打扮却掩不住她的气势,端的高贵威严。
司马十七郎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充满爱慕。在陈春煊的事情上,他并没有一点怀疑王妃的想法,那是对于她的亵渎。从最初崔嵘、司马十三郎到现在的陈春煊,一直有人觊觎王妃,而王妃却从来没有对他们假以辞色。
可怎么处理陈春煊呢?司马十七郎并没有意识到,因为感觉到因为薛家表妹的事情王妃对自己有了隔阂,他这一次格外在意并动了杀心,暗暗盘算着等他回了楚州派人将他暗中杀掉。但他又没忘了想,不管怎么都不能影响到王妃的名声。
出了王府,司马十七郎直接进了卢八娘的马车,还在思索这个问题,卢八娘自然以为他在想薛家的事,也不打扰他。
突然间,司马十七郎问:“王妃,你说陈春煊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春煊?”卢八娘有些奇怪,司马十七郎的思路怎么跳到了陈春煊身上?但还是想了想回答:“一时之豪杰。”
“那么我呢?”
“一地之霸主。”
司马十七郎心情立刻好了几分,王妃的评价果然入骨三分,“王妃是什么样的人?”
“我嘛,”卢八娘可以公正地评价别人,但是对于自己,她不知道应该如何评说,便正色道:“妾平生以钟离春为偶像,倒是请王爷评判一下臣妾与钟离春相比较如何?”
“哈哈哈!”司马十七郎笑倒在车上。钟离春是《列女传》上所载之丑女,世人常称之为无盐女的,“钟离春者,其为人也,极丑无双,臼头深目,长壮大节,卬鼻结喉,肥项少发,折腰出胸,皮肤若漆。”年过四十,嫁不出去,便自谒齐王,陈述齐国危难四点,为宣王采纳,并立为王后。此后协助齐王,拆渐台、罢女乐、退谄谀,进直言,选兵马,实府库,数年后齐国大安。
第七十章 未雨绸缪掌控基地调虎离山设下计谋〔一〕()
司马十七郎笑够了,重新坐了起来在卢八娘的娇嫩的肌肤上摸了摸说:“你若真是那无盐女倒好了。”那么陈春煊就不会再起那种心思了。不过呢,如果真是钟离春那么丑,就是才华再高上十倍,司马十七郎觉得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如此爱重王妃了。
颜其实是非常重要的,就说薛家的表妹,初听薛表叔打算抵赖嫁妆时,司马十七郎气得要死的同时,心里竟然有一种不必再管这个表妹的轻松。毕竟如果薛家送来两万石粮食,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慢待表妹,不管人长成什么样,一个月总要过去住上两天,让她生个儿子,将来也为这儿子谋个前程,但是薛家先不仁,他就可以不义了,人接过来,放在后院晾着,多个吃饭的人而已,淮北王府再穷,也养得起。
所以“食色,欲也。”真是没错,司马十郎为自己如此辩解。与卢八娘笑了一回后,他的气消了不少,神色也平和下来了。
卢八娘奇道:“就为了薛家的事气成这样?”想当初薛表叔压下首饰的价格,少给了他们五千石粮食,司马十七郎也没气成这样啊。说起来成亲这么久了,卢八娘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生气呢。
“不是。”
“噢,”卢八娘沉吟了一下,“是陈春煊?”
“你也知道了?”
“当然,不过你别杀了他。”这时候的人就是这样奇怪,如果别人看上了他的姬妾,那么可以豪爽地送出去,赢得美名。但看上他的老婆,就会恨不得杀人,怪不得司马十七郎刚刚将案几都砍断了呢。
“你怎么帮他说话?”司马十七郎不悦。
“并不是帮他说话,而是真算不了什么,没有必要杀人,”卢八娘平静地说:“他不过是糊涂一时,谁又没有点黑历史呢?”
黑历史这个词听起来有点怪,可是特别贴切,让司马十七郎马上想起了自已的黑历史,脸不由得一红,然后他又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卢八娘好像没有一点黑历史,他便问了出来,“你的黑历史是什么?”
卢八娘的黑历史多得很,挑重要的说,她做过私盐买卖,伪造过出身,还写过假圣旨,不过她都掩盖得不错,就是身边人也觉得她在道德上站在很高端的位置,于是她轻描淡写地说:“我也犯过很多错呀,比如当时不想嫁你绝过食,比如在成亲前就有了私产,不过成亲后好像就没有了吧。”
确实,成亲后只要是坏事,差不多都是司马十七郎干的,卢八娘从来都是善良而正义的。就像这次发生的薛家事件,也是一样,她甚至连一句薛家的坏话也不会说。
卢八娘接着转回了刚刚的话题,“陈春煊是有才干的人,他对我们会非常有用,而行大事者不计小节才对。”
这些司马十七郎也已经想明白了,当初在楚州时,那么多的人为王妃倾倒,还有人看王妃看得痴了,平平的地面上就能摔了,还有几个年青人为子能一睹王妃的容颜,竟然去翻墙……当时自己也没有这么气,但现在却心气难平。真不知自己怎么了。
不过,感觉出王妃对陈春煊那种淡然,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司马十七郎还是释怀些。
最主要的原因是司马十七郎相信王妃,她是那样端庄的性子,若不是为了淮北军的供给不得不在外奔走,根本就会整日不出府门,没有人比司马十七郎更清楚王妃是从骨子里就不喜欢与外人多来往,真正大家闺秀的气象。
直到看到欣欣向荣的冶炼厂,还有一小段新铺成的铁轨,可以迅速而方便地把厂房里的东西运进运出,司马十七郎的情绪才真正好转起来,这种新奇的东西看似简单,但功效却相当高,将来这个轨道若是能铺到更多的地方,各种物资在大青山里转运就会顺畅得多。
唯一的不合谐因素就是领兵在此地镇守的徐达。大青山这处淮北军重地,司马十七郎派了一千精兵守护,守将就是徐达。说起来大山里面自然要闭塞无趣,尤其是跟着司马十七郎一起上山的柳真几个,全都刚刚征战回来,让徐达万分地羡慕,就表达了想建功立业的心愿。来淮北的人,哪一个不想建功立业,只是山里也总要有守卫的人,于是司马十七郎便答应了让大家轮流过来镇守。
回到山下,司马十七郎去了军营,卢八娘回府后,桃花爹就跟了上来说:“王妃,我愿意去山上镇守。”
“嗯?”卢八娘有点奇怪。
“我觉得王妃在山里放了很多重要的东西,我想如果大家轮流守卫总不及一个人专心留在那里好。再者,王妃已经将我们所有的人马产业都挪到了淮北,而淮北这边形势又不够稳定,我们总要留一个最后可以退步的地方。只要守住大青山,我们进可以向北向西,退可以向南向东,进退自如。”
卢八娘正是有这个心思,才让徐达这个自己人守在大青山,但是守在山里,肯定会影响建功立业,徐达要出来也很正常,况且卢八娘也并没有把自己的私心对他说透,可是桃花爹却完全看明白了。
桃花爹的功夫非常好,人又稳重可靠,是卢八娘第一看重的人,也得到了司马十七郎的十分重视,否则在第一次出征时不可能留他在大营协助卢八娘。现在他能想到这些,更让卢八娘对他刮目相看,“你不怕一直没有军功?”
“我原本就是山里的猎户,跟着娘子十年多了,现在已经有了官位,又有了老婆孩子,钱财也够用一辈子的了,王妃已经给我们一家人太多了,军功就让年青人去挣吧!”
其实桃花爹今年也不过四十多岁,正当壮年,做事又极勤勉,所以卢八娘摇摇头说:“你还是先在淮北立下些军功再说吧。”
“王妃,我想着王爷要纳侧妃了,而薛家又在不远的楚州,我们总要把大青山完全握在自己的手中才好。”桃花爹说完,赶紧又加上一句:“王妃,我就是白担心,又是直肠子,有什么都不会瞒着,有没有道理我也不知道。”
桃花爹说的其实非常有道理,薛家一定要塞给司马十七郎一个侧妃,要说一点小心思都没有,谁都不会信。但是卢八娘虽然对司马十七郎心里有了隔阂,却还坚信他不会动摇自己和儿子的地位。
当然这不等于卢八娘不会同意桃花爹,相反她非常赞赏桃花爹的话,能先抓到手中的东西自然要先抓过来,有备无患未雨绸缪总是对的,“真正能为我考虑的人,还是在益州时结交的朋友啊!”
“那么就委屈你了,去守着大青山吧。那里将来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基地,生产武器,贮存物资,驻扎军队,也是我们最后的避难所。”卢八娘又说:“回家跟细君商量一下,看看她愿不愿意去那么荒凉的地方。”
“是,王妃。”桃花爹答应着退了下去。
第二天细君来见卢八娘表示愿意陪着桃花爹到大青山上,她笑着说:“我听孩子爹说那里也有很多人,房子建得也好,而且王妃还让人明年在砍伐后的空地上种果树,我们一家搬到那里很好。孩子爹也说了,那山与以前老家里那座山差不多,我们也算是回老家了呢。”
跟在卢八